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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代贵族创造了辉煌的礼乐文化,在历史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们的举手抬足、周旋揖让中透露着一种典雅、高贵的气质。本文在文献资料梳理的基础之上,从文化诗学的角度,分析了周代贵族生活方式中所蕴涵的审美追求和艺术精神;考察了周代贵族创造的器物中所包含的艺术精神和审美意识;探讨了贵族艺术精神从西周到春秋再到战国的发展演变过程。
本文认为周代贵族是一个追求生活艺术化的阶级,在他们的举止言谈和酌献酬酢之际都蕴涵着一定的艺术性。尤其是在冠婚、燕饮、朝聘、丧葬、祭祀等各种仪式中,程式化的礼节和礼乐使周人的生活不同于自然状态。衰麻哭泣、钟鼓干戚、婚姻冠笄、以及射享食飧,虽不是艺术,但其中却具有了艺术的韵味。从各种文献资料看,处身肃穆庄严仪式中的贵族,并没有感到仪式的繁琐和压抑,相反,在当时这是一种先进和文明的生活方式。生活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正是在这些仪式中得到了强化和升华。
周代贵族日常生活中的行走坐卧、吃饭穿衣要遵循一定的规范,如吃饭时的举食而祭,以乐侑食;如侍坐时的恭敬仪容;如细致的沐浴过程和沐浴之后的听乐静养等等,都从不同的侧面显示着贵族优雅、高贵的气质。他们以一种诗化的态度对待生活,也使生活呈现出诗意性。
周代贵族的艺术精神还表现在对器物的文饰中。器物在周人的生活主要不是作为纯粹的艺术品,而是作为实用器物和等级的标志而存在着。然而,等级制并没有遮蔽住器物的审美价值,尤其是器物的质地、图案和色彩既是贵族等级的标志,又成为贵族追求的审美对象。虽然时隔千年,各等贵族冕冠上的玉藻,文饰精美的青铜礼器,琳琅满目的玉佩还在静静地为我们讲述着周代贵族对美的追求。
《诗经》主要是贵族诗人对生活的审美反映。诗中所描写的礼乐仪式带有情感体验的成分,它揭开了礼的面纱,使我们看到周人生活中更纯真、更本质的心灵状态。《诗经》体现了周代贵族以繁多、茂盛、硕大、有生命力为美的审美趣味。通过兴的艺术手法,随风摇曳的蒲草、菡萏开放的荷花,晶莹的露珠,累累的果实,翻飞的燕子都成为诗人倾情歌咏的对象。选择这样的审美对象,表现了周代贵族对自然美的认识和诗意化的生活态度。
由于贵族统治的衰落,同时,也是由于美的发展最终要突破等级的约束,所以周代贵族的礼乐文化面临着被解构的危机,周代贵族的等级审美在春秋之后也出现了危机。但是春秋文化从总体上来说还是贵族文化。整个春秋时期,既有着僭越礼制的现象,又有着对礼的张扬和维护。在衰败和维持之中,春秋时期的贵族文化呈现出矛盾和冲突的张力状态。“引诗”、“赋诗”的现象既是贵族礼乐文化的继续,又是在礼乐的旗帜下对贵族仪式化生活方式的修正。
孔子是春秋晚期没落贵族的典型代表,他极力维护着周代贵族的礼乐文化,自己力求践行着贵族的生活方式,但是生于贫困,促使孔子在音乐中寻求个体心灵的寄托,使辉煌的礼乐成为心灵的音乐;生于礼仪流于外在形式的时代,促使孔子张扬礼的社会治理目的,而超越礼的外在形式。这些都在无形之中使礼乐文化的精神实质发生了改变。孔子的思想和行为反映了贵族文化维持与衰落抗争阶段的状态,也反映了贵族文化不可挽回的衰败趋势。
战国时期,随着各诸侯国利益冲突的激烈化,贵族统治衰败了,士阶层的兴起取代了贵族的文化地位。贵族温文尔雅,揖让有度的举止,文雅的言说方式,注重文饰的审美追求,都不能适应列国之间激烈的竞争环境。一种张扬个体自由和个体享受的文化逐渐替代了贵族礼乐文化的刻板和谨慎成为春秋后期乃至战国时期的新的文化精神,这意味着贵族文化的最后崩溃。但是贵族文化和贵族精神的崩溃并不意味着贵族精神的彻底消亡,作为一种文化形态,贵族文化被解构的同时,也部分地被新兴起的新贵模仿着,并继续得到发展。只是拥有这种文化的主体已经不是昔日的贵族。孔子“有教无类”的教学方针和私学的兴起也促进了贵族文化的平民化。
通过以上贵族文化发展演变轨迹的分析可以看到,周代贵族精神的突出特征是具有敬畏意识和对精神安顿的重视,以及能以礼乐规范对行为进行约束。周代贵族的艺术精神主要是指,贵族的生活方式本身具有一定的艺术性和审美性,并体现着重视精神存在,克己有度的贵族精神。这使贵族文化充满诗意,以远离感观刺激的雅文化著称。
周代贵族的艺术精神最突出地表现为对生活进行文饰和以一种诗意的态度对待生活等两个方面。文饰生活体现在言谈举止中,就是贵族的举止和言谈因为能够遵循一定的礼仪规范,所以显得优雅、文明,具有一定的观赏性。文饰化的审美追求还集中表现在器物的文饰方面,从礼器到生活中的各种用具中都留下了周人文饰和雕刻的痕迹。对周代贵族而言,美就在生活之中,就是生活中的迎来送往,就是生活中的车服器用。生活本身就是诗。
周代贵族的生活具有艺术性,但是他们的审美对象又与等级礼制融为一体,作为意识形态的承载物而存在着。周代贵族生活方式及其艺术精神使我们认识到:美学与政治意识形态的联系并不是任何时候都令人厌恶反感和让人无所适从。审美与意识形态的巧妙结合是周代贵族文化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