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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苏联作家帕斯捷尔纳克因“在现代抒情诗和伟大俄罗斯叙事文学传统领域所取得的重大成就”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正是“这位为整个文明世界所尊敬的作家”将诗歌语言与历史叙事完美结合的经典之作。本论文在中外学者所取得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日瓦戈医生》的叙事方式、叙事语言和叙事中的互文为研究重点,以微观的形式分析为基点揭示这部经典的语言风貌、辞章特色和叙事艺术,进而探索隐藏文本之中的思想题旨和精神内涵。论文作者努力将俄国文学修辞理论和欧美叙事学理论进行有机结合,并准确把握帕斯捷尔纳克小说创作的语言风格和叙事特色。论文的创新之处在于,采用文艺学、语言学、文化学、哲学等多种视角相结合的方法阐述帕氏小说的叙事艺术,通过精细的文本分析揭示出作品的语言修辞特色、叙事风格与互文特征,进而深入挖掘作品的题旨内涵与作家的创作思想。全文分为导论、正文三章和结语五个部分。导论对中外研究者关于《日瓦戈医生》叙事研究的状况进行了梳理和概括,并对叙事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作了界定,在指明俄罗斯文论与欧美叙事学理论研究方法具有显著差异的基础上,确立了本文所使用的分析方法与写作思路。第一章从创作主体的情感渗透、作品结构的情节安排与文本时空的处理这三个方面论述了小说的叙事方式。本章不仅考察了作品叙述主体的类型、语调特征与叙述方式,而且还阐释了小说所蕴含的俄罗斯童话叙事结构以及“柏拉图型”传记时空体、道路时空体和田园诗时空体的特征。帕斯捷尔纳克秉持独立思考、追求自由的写作理念,创作出一部“不合时宜”的小说,在这部作品中作者摒弃苏联文学传统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手法,建立了一套独特的叙事结构。作者紧紧围绕人物对社会事件和生活环境的感受构建小说的艺术世界,叙述人以抒情的笔调深入人物内心,将主人公的切身感受与理性思考融入笔端,从而传达出作者对历史事件的情感与态度。小说参照的是《圣经》与俄罗斯民间童话故事的叙事结构,在本事与情节编排上作者注重的不是故事发展的逻辑性,而是人物的心理变化,即情节安排并非为了展现历史,而是为了表达情感和哲学观点。文本中的时间具有强烈的主观色彩,艺术空间充满动态感、立体感,时间与空间融合到一起,呈现出巴赫金小说理论中“柏拉图型”传记时空体、道路时空体和田园诗时空体的特征。第二章运用维诺格拉多夫的文学修辞理论分析小说的叙事语言,包括叙述人语言、人物语言和诗歌语言。叙述人语言方面,通过对语音、词语、辞格等表达手段的具体分析,我们发现,作品的叙述性语言、抒情性插笔、描写性语言都饱蘸浓郁的感伤之情,表现出帕氏对生命和死亡、爱情与家庭、大自然与人类社会等哲学命题的独特感受。忧郁悲戚的叙事笔调贯穿全文始终。人物语言方面,作者通过各种类型的对话刻画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虚伪狡诈的科马罗夫斯基,天真稚气的金茨政委,粗鄙浅薄的马克尔,思想深刻的日瓦戈。四位人物分别代表了四种不同的人物类型,前三类人物的语言特征分别是“假”、“空”、“俗”,后一类人物的语言特征则为“典雅”而“深邃”。主人公日瓦戈的语言不但具有庄重凝练的书面语色彩,而且含有深刻的社会意义和丰富的哲理内涵,正是这种思辨性极强的人物语言升华了小说的主题。诗歌语言方面,帕斯捷尔纳克在《尤里·日瓦戈诗作》中使用象征手法,淡化抒情主人公的活动背景及情节的发展脉络,把诗歌语言变成作家心灵符号的载体,使读者既看到充满意象的故事画面,又深切感受到浓郁的情感和深邃的哲理。本章中我们以《冬夜》为例从结构、词汇两个方面简要分析了帕氏诗歌的艺术魅力和主题思想。第三章论析《日瓦戈医生》叙事中的互文特征。第一节从“永恒的女性世界”、“城市的主题”、“我们是俄国可怕年代的产儿”三个方面分析小说对勃洛克的指涉和认知。帕斯捷尔纳克在作品中对勃洛克“永恒的女性世界”、城市主题和革命观进行了吸收、深化与发展。作家把女主人公拉拉的柔美、善良升华到祖国母亲的高度,悲鸣俄罗斯人民所经历的辛酸苦楚;将莫斯科城当作历史进程的见证人,赋予其圣城耶路撒冷一样的精神象征意义;并对俄国社会革命作了全面深入的思考,表达出社会革命造成一幕幕悲剧的思想。第二节从受难、死亡、复活、仁爱等主题揭示小说中的散文叙事与《圣经》故事的文本联系。帕氏小说描绘了暴力革命所造成的“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具有《启示录》一样的精神教导意义。日瓦戈医生崇尚的是一种彼此相爱,尊重个性的基督教思想,在他看来,战争、屠杀、“改造社会”只会给人类带来苦难,泯灭人的个性与自由,只有博爱的思想和艺术创作才能获得后人的记忆,即精神上的“重生”与“不朽”。对帕斯捷尔纳克而言,《圣经》已经超越了宗教典籍自身的意义,它对《日瓦戈医生》的影响深刻反映出作家本人对于个性、艺术、历史、革命等概念的认识和思考。结语部分是对论文基本观点的归纳,总结了小说在叙事、语言、互文三个方面的总体特色。我们认为,帕氏的这部著作之所以成为文学经典,与其说是因为它对俄国暴力革命的批判,或是作家对苏联当局的“离经叛道”,不如说是由于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新颖别致的叙事方式、优美凝练的叙事语言和哲理深邃的思想内容。无论是小说中的修辞手段,还是叙事方式,抑或互文手法,都充分展示出帕斯捷尔纳克精湛的叙事艺术,他对艺术和生活的独特见解,对俄罗斯历史命运的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