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文坛散文化写作已渐趋边缘化,而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自觉继承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中以废名、沈从文、师陀及萧红等作家的诗化小说风格,又追随蒲风、屠格涅夫等西方作家创作的散文笔法,从中汲取了散文化写作的神韵,不断以雅致诗意的笔触、忧郁淡然的情调书写少年成长的历程,并将自己的古典趣味倾注其中,从而营构了一个优雅诗意的苏北水乡世界。曹文轩执著于“乡村情结”,将童年记忆里的那片乡土化为自己甚至人类的精神家园,对乡村风情进行诗意化描绘,书写了一个个优美而感人的故事,使那片久违的土地焕发出乌托邦光彩。当代作家笔下普遍缺失与人相融合的自然风景的描绘,但人们心底从未放弃对美的渴望。曹文轩自觉追求语言本身的美感,将理论和实践融合一体,其《小说门》中的“风景论”与小说中大量的风景描画就如同水洗过的纯净天空,给日益凝固的现代社会和物欲充斥的心灵,带来了凉爽的清风和淡淡的幽香,洁净着人们的灵魂。他常以童年主人公的眼睛摄取生活片断,展现人生世相;同时,在童年视角之外还有一个或隐或显的成年叙事者的声音,对故事进行程度不同的干预,两种视角的重叠出现,互补流动、交错叙述历史与现实的风景,步调徐徐缓缓,仿佛行走在一条洁净的河流里,让人感受到生活的动人之处以及对成人众相的追问与反思。关于时间的处理,曹文轩采取了淡化或远离实际历史时间的方法,不选取那些重大的题材,即使选取了重大的题材也不对它们进行正面的激烈的描写,而采取侧面切入,用以小见大的方法,截取生活洪流中的一朵浪花、一片微澜加以诗情画意的描绘。广阔的社会生活和伟大的时代只不过是他小说故事的一个模糊的背景,作者在矛盾冲突的余波中做文章,在日常生活中温情的叙事。曹文轩散文化小说的独特之处还在于,他尤其善于提炼平凡生活中的诗意美,捕捉生活中朴素的人情人性之美,礼赞那些以优雅的风度面对困苦境遇的人们,并对其怀有浓重的人文关怀精神。作家将散文因素溶入小说,虽然能为小说增添些许美学风味,并给人类的心灵带来美的享受,但是如若过于追求美感和诗意的营造,过于关注身边琐事,缠绵一己之悲欢,感慨一时之不幸,则会在一定程度上弱化小说思想的深度,冲淡思想的力量。曹文轩认为美的力量并不亚于思想的力量,对此的坚持他甚至走向偏执,因而在用散文化笔法写作小说时也难免有局限。笔者在曹文轩的创作及随谈中感受到,他对人类的“苦难”缺乏深刻的认识,有泛“苦难”倾向,这将会影响他作品创作的力度、深度和广度,也会影响他对更新更高创作层面的提升和跨越。经典的小说著作,之所以经典不衰,是因为它们不仅仅有美学的追求,更重要的是有深刻而厚重的思想。我们呼唤散文化写作,但我们更需要思想厚重的作家和作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