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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被誉为“改变世界的机器”,它的诞生是人类工业文明的标志。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中,汽车对我们的日常生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它已经成为今日发达国家现代家庭中的一项生活必需品。然而,与汽车带给人类的巨大影响相比,学术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忽略了对汽车的社会学研究。近年来,由于汽车对日常生活的流动性以及生活方式的影响日益显著,汽车社会学作为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开始在国外受到普遍关注。
在当代中国,汽车已经成为城市家庭中仅次于购房的一项大宗消费品,汽车也因为其火爆的销售市场及其带来的各种问题而成为当前个人消费生活和社会公共生活中的热点话题。在一些大城市加速走向汽车社会的背景下,对城市家庭汽车消费现象进行研究不仅具有相当大的理论意义,还具有很深刻的现实意义。
本研究试图探讨的问题是,从消费社会学的学科视角来看,在交通方式日益多样化的中国城市社会中,汽车作为一种现代生活的需要是如何被建构起来的?它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又将如何改变人们的日常生活?
本研究基于社会建构论的方法论立场,以质性研究方法为主,通过大量的访谈资料、文献资料和统计数据对汽车消费现象进行分析。本研究所借鉴的理论分析工具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布希亚的“需要的意识形态生成”理论。布希亚认为,通过物品来满足人的基本需要这样的观念其实只是资本主义消费意识形态创造出来的一个“神话”,所有的“需要”都是社会建构出来的。他从对“使用价值拜物教”和“符号价值的差异性逻辑”的批判中揭示了需要生成背后的意识形态根源。因此,本文的分析思路也是沿着汽车的使用价值(功能性需要)和符号价值(社会性需要)这两条路径展开。
在对上述两种需要进行分析之前,我们先对国家汽车消费的制度转型和制度逻辑进行分析。在转型国家中,制度安排在居民的日常生活中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国家政策演变是推动私人汽车消费的制度基础。本研究第四章通过对两部汽车产业政策的分析,揭示了汽车政策转型的三个逻辑。通过这些讨论我们发现,汽车消费作为一种现代生活的需要很大程度上是被国家的经济主义意识形态所建构出来的。
对国家的制度安排进行分析后,本研究从汽车的使用价值层面出发,考察空间转型是如何影响汽车消费需要的建构。我们的生活世界是由不同层次的空间组成的,而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大城市空间结构发生了剧烈的转型,就业地与居住地的“空间错位”使通勤需求量剧增,“汽车化空间”的形成又使步行极为不便。人们为了实现在不同的生活空间中的自由流动,只能越来越依赖于汽车。因而,空间转型实际上也是建构汽车成为一种功能性需要的结构性因素。
当然,汽车又不仅仅是一种交通工具,它还是一种符号象征。从汽车的符号价值的差异性逻辑来看,汽车作为一种生活需要很大程度上也是被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建构出来的。尤其是作为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汽车广告,通过大肆的宣传为整个社会建构了一个象征幸福生活的“汽车梦”。本研究在第六章通过对《南方周末》汽车广告的内容分析,揭示了“汽车梦”这一个神话是如何被建构出来的。
在上述分析中,汽车消费是被国家制度、城市空间和消费主义意识形态所共同建构起来的一种现代生活需要。然而,通过访谈我们也发现了消费者本身在建构汽车消费需要中的积极作用。对于消费者来说,汽车的符号价值既是一种建构身份认同的需要,也是追求某种生活方式的需要;汽车的使用价值既是提高自身流动性的需要和是空间消费体验的需要,也是扩大交往、获取社会资本的需要。
通过本研究,我们不仅更加清楚地知道了汽车消费现象在中国是如何兴起的,而且也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了汽车对日常生活所产生的影响。本研究得出的基本结论是:汽车成为现代生活的一种需要是由结构性力量和消费者本身共同建构起来的。这一结论弥补了布希亚太过于强调意识形态对需要的建构而忽视了消费者的能动作用的理论缺陷。本研究最后指出,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消费实践,实际上也是一场生活政治,消费者在消费实践中既受到社会结构和文化因素的制约,又具有一定的消费自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