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在使用中，常有些词语是固定使用于男性或者女性的，这些词语就有了鲜明的性别色彩，但是有些用了一段时间后，却由男指女或者由女指男，像是一种词语的“性别倒错”。
　　“凤凰”就是性别倒错中一组代表性的词语，根据词典可知“凤凰”本是传说中的神鸟。雄的叫凤，雌的叫凰。通称为凤或凤凰。《荀子·解蔽》：“《诗》曰：‘凤凰秋秋，其翼若干，其声若箫。有凤有凰，乐帝之心。’” 杨倞注：“逸《诗》也。《尔雅》：‘鶠，凤，其雌凰。’”《礼记·礼运》：“麟、凤、龟、龙，谓之四灵。”在古代一般指男性或者和男人有关的，如比喻婚姻关系中的男方，汉代司马相如挑卓文君的《琴歌》：“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就是以凤来自比，引得卓文君这个“凰”私奔于他。宋朝文天祥《六歌》之一：“乱离中道逢虎狼，凤飞翩翩失其凰。”还可以借喻帝王，和帝王有关的常用“凤”字，如帝王居住地，客叫“凤邸”，帝王仪仗叫“凤盖”，帝王的车乘叫“凤舆”“凤辇”。总之，“凤”一般与男性有关。包括起名字，男子都可以用“凤”，如谢灵运的儿子名为“凤”，以致谢氏的孙子被赞称为有“凤毛”。魏晋时还有参军叫“崔灵凤”，刺史“郭凤”，宜都王“慕容凤”，王子“子凤”，还有叫“法凤”“凤宝”者，均为男人，一直到明清时期，“凤”在男名中还常用，如《明史》中有参将“张凤”，游击“陈凤”等。不过，清史里已记有女性叫“凤”的，《清史稿·列女传三》：“亦有女子二，长曰凤，次无名。”
　　但是，后来“凤”却基本是用来指女性了，这是怎么变化的呢？其中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龙”被频繁用来指君主，使得“凤”的地位退居陪衬地位，二是皇后等贵妇经常佩戴有凤形的首饰，使得“凤”和女性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最早在汉代皇后就戴有凤形礼帽，上有金玉制成凤凰形的装饰，称“凤冠”，汉制只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入庙行礼时才戴，其制历代多有更改，贵族女子和朝廷命妇亦用作礼帽。一般妇女举行婚礼时亦用作盛饰。到了魏晋时期，“凤”字就可以明确指皇后了，如“凤字”一词指雌凤凰。比喻皇后。《宋史·乐志十二》：“（熙宁皇太后册宝）煌煌凤字，玉气宛延。”到了唐代“凤”和“凰”虽然还有人能分清，如杜甫《客居》诗：“凤随其凰去，篱雀暮喧繁。” 但是大部分唐代人都把“凤”作雌性理解了，有了“凤翘”指妇女凤形首饰，美称女子为“凤女”，唐沈佺期《送金城公主适西藩应制》诗：“那堪将凤女，还以嫁”乌孙 。”李贺《洛姝真珠》诗：“金鹅屏风蜀山梦，鸾裾凤带行烟重”中的“凤带”完全是古代贵族女子所系。元明之时的“凤冠霞帔”更是专指古代贵族女子和受朝廷诰封的命妇的装束。清代野史说慈禧命工匠雕刻“凤在龙之上”的装饰，“凤”是指皇后的。到郭沫若写《凤凰涅盘》之时，估计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凤凰是两只鸟，所以有人看到：“啊啊！哀哀的凤凰！凤起舞，低昂！凰唱歌，悲壮”这样的句子可能还有些让人奇怪了。现代也几乎没有男人名中用“凤”字了，听到“何玉凤”之类，定是女人无疑。
　　词义性别倒错的还有一个典型词语是“后”字（注意：此“后”和“後”在古代是两个意义完全不同的字），“后”最早也是指君主，帝王。如《书·汤誓》：“我后不恤我众。” 孙星衍疏：“后者，《释诂》云：君也。” 上古周的始祖称为“后稷”的，是男性；射日的英雄是“后羿；尧叫做“后唐”，殷纣王又叫“后辛”。还有“后王”一词，指君主，天子；祭祀的“后土”，是土地神，还专门给土地神配了一位夫人叫做“后土夫人”，可见，“后”指的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无疑。战国而后君王的意思一般不再用此词了，却用在了君王的正妻——皇后身上了，《左传·庄公二十一年》：“郑伯之享王也，王以后之鞶鉴予之。”“后”的地位与性别转化，估计和“王”字使用的频繁也有关系，后来又出现了“皇帝”的称呼，“后”的帝王意义就日渐衰微了。汉代毛亨注《诗经·关雎》，明说《关雎》是一首赞后妃之德的诗，唐代孔颖达解释说：“《曲礼》曰：‘天子之妃曰后。’……《释诂》云：‘妃，媲也。’言媲匹于夫也，天子之妻唯称后耳，妃则上下通名，故以妃配后而言之。”《后汉书·皇后纪上·光武郭皇后》：“（郭皇）后叔父梁，早终。”完全由男指女了。
　　词语的性别倒错不仅产生在古代，现代也有。如古代汉语中，“先生”都是指男人，但在当代有时可以用来称呼杰出的女性了，例如宋庆龄先生、何香凝先生、冯沅君先生、叶嘉莹先生、杨绛先生等，这显然是表达敬重之意而形成的，虽然这种用法仅仅局限于知识界，但是也昭示着一种新用法的产生。
　　词语性别所指的改变说明了稳定的词义在历史的长河中正在发生着微调，我们在理解词义时切不可胶柱瑟鼓。
　　（赵红梅，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