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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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教数学的孙老师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那个张辰,上课竟然把前面两个女生的辫子结在一起,还在上面别了一枝笔!批评他还不承认错误!真不知道哪有这么难教的孩子!”
  我顿时也有了火冒三丈的感觉,这个张辰,从进了我们班开始,就没有让我省心过,迟到、旷课、作业不做、上课做小动作、搞恶作剧、课间打架……几乎每天都有任课老师或学生向我告状,实在让我头痛不已。
  同学们陆续回家了。张辰坐在座位上,隔着晃动的人影和我对峙,一脸的倔强和漫不经心。我耐心地等着同学们走光,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种教训他的方法。现在开展素质教育提倡说服教育,不能体罚,但把老师们的嘴皮都磨薄了,他还是好话坏话油盐不进,看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态就明白,像他这种“久经沙场”的“高手”根本就“刀枪不入”!
  等到只剩下我俩的时候,我把他叫到了教室外,他低着头随我一起站在暮色里。他的个子很矮,刚到我胸前第二个纽扣,小平头正对着我,背着手,站得直直的。这已经是给我面子了,听说有一次,别的老师刚要训他,他胳膊一甩,竟抬腿走了。我看着他的平头,心里盘算着怎样开始我们的“交战”。
  想起他的种种劣迹,我酝酿着情绪,想给他来一场雷霆之怒的爆发。我理直气壮地想,像他这样的学生再不让他知道厉害,随心所欲发展下去,怎么可能成材呢?这样想着,我觉得自己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要是再不采取点实际行动,就是玩忽职守了。
  我干硬地咳了咳嗓子,为河东狮吼做充分准备。就在这时,有个学生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说,我班有个学生的自行车钥匙不见了,让我帮忙把车锁撬开。于是,我赶紧跑去为他们排忧解难去了。
  那个车锁很难撬,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等到大功告成时已是暮色四合。我长长嘘了口气,嘱咐那个学生路上小心,然后自己也想骑车回家。就在开车锁的时刻,我忽然想起张辰来,不过我想他大概早就跑没影了。虽然这样想,我还是走向教室,向那边望了望。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暗暗的暮色里,那个小小的影子还站在那儿。我的心动了动,怒气随之烟消云散了。我想,教育也不是万能的,点石成金总有失败的可能,算了,让他走吧。就在我想草草打发他走掉的时候,我看到他在冷风里打了个寒战,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温情。
  我摸着他的头,俯下身子和气地说:“张辰,谢谢你还在这儿等我,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好吗?”他猛然抬起头来,眼睛很亮地闪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支支吾吾地说:“不……不用,我妈妈没有下班。”我明白了,他是怕我家访,他的父母会打他。我笑着说:“我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他没有说话,跟在我身后,坐上了我的自行车。
  路灯已经亮了,远远看过去,像星星列阵,很美。我慢慢地骑车,怕夜风冻着他,他的衣服穿得很少。感觉他的手,轻轻地拉着我的衣服,我说:“抓紧点,好好坐着。”他回了一声。按照他的指点,我送他到家不远的地方停下,“谢谢老师!”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飞快地跑了。
  很快我有了新发现:张辰再没出现在没做作业的名单中;任课老师表扬张辰上课听讲很认真;课间做广播体操,张辰把胳膊和腿都伸展得很到位……我想,再调皮的学生也有反常的时候,恐怕时间长不了。但在课堂上,我还是及时表扬了他,又看到了他的小平头正对着我,下面有一张红红的脸。从此张辰像换了个人一样,期中考试的成绩竟然前进了十多名。
  开家长会那天,我见到了张辰的爷爷,这才知道张辰父母离婚了,妈妈不要他,爸爸在外地工作,他只好和爷爷过……“老师,谢谢你,那天晚上你把张辰送回家,孩子告诉我说,第一次有老师专门送他回家……”“这孩子命苦,妈早早就不要他了,他说从没有老师像你对他这么好……”
  我背过身,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不为自己意外的收获,而是为自己曾经的冷漠惭愧……当我维护师道尊严的时候,没有设身处地地为学生想一想,只会责备学生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心,是需要真诚的沟通和爱的,如果那天我只是声色俱厉地责骂他,那么,我会犯下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啊!
  我蹲下来,把张辰搂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他矮矮的个子,只比我高一点点,但我知道,他会健康地成长,长得比我更高……
  【阅读指津】 女作家一翎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笔触叙述了一个青少年成长的教育故事,故事很感人,也令人深思,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代教育的一些弊端。
  《意外的收获》以一个班主任的视觉,运用第一人称的方式叙述了一个后进生转变的故事反映了“爱是教育的核心”的主题:“久经沙场”“刀枪不入”“冥顽不化”的后进生张辰又一次扰乱课堂纪律,被数学老师送到了“我”这个班主任手里进行“调教”。“我”本想以雷霆之威震慑这“坏小子”时,不想被另一名学生请去帮忙撬自行车锁,等到“我”处理好自行车事件后,这才发现天色已晚,猜测“人犯”张辰同学早已逃之夭夭。出乎“我”的意料,张辰同学还站在原地等“我”来“处理”。这不仅使“我”感到有些意外,而且使“我”的火气顿消,甚至对冷风中有些战栗的“人犯”产生了同情。于是“我”改变了初衷,放弃“处理”,并决定骑自行车送他回家。这一偶然的事件,却使“我”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张辰同学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来,“我”了解了张辰同学的成长背景,理解了张辰同学的叛逆源于家庭、学校的关爱缺失,他以这种叛逆的形象来表达对学校的不满,引起师生的关注。张辰同学的改变,正是源于“我”误打误闯的不经意的“不批评”和“送他回家”,他从“我”身上得到了一份渴望已久的关爱,这点微不足道的“雨露”竟然成了一个后进生起死回生的“甘泉”!
  当然作为一篇优秀的小说不能仅仅有好的主题,还要有鲜明的艺术特点。《意外的收获》的艺术性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多重对比手法的运用,既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也有力地凸显了小说的主题。“我”接到数学孙老师对张辰同学的投诉,开始是火冒三丈,后来“我”处理完撬自行车锁事件之后,看到在暮色和寒风中依然等待“我”的张辰,此时,“我”的态度发生了重大的转变,这为后来“我”骑车送张辰回家做了很好的铺垫,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张辰同学由开始的桀骜不驯到后来的判若两人的巨大进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力地突出了关爱的教育效果。“我”偶然间对张辰的关心与以往对张辰的责备、呵斥形成了对比;“我”的关心使张辰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而呵责使张辰“刀枪不入”,这又形成了一组对比。这些对比突出了关心、关爱在教育中的重要作用。
  二、倒叙写法的运用,通过“抖包袱”的方式,引人入胜。“我”一次偶然的关心为什么会触发张辰同学的深刻变化?文章在结尾部分,通过张辰爷爷之口道出了真实的原因。在张辰桀骜不驯的外形下有一颗脆弱的心灵,他用桀骜不驯的行为方式发泄自己对不幸生活的不满,以“刀枪不入”的方式掩饰自己脆弱的内心!这是一个多么不幸、多么可怜的孩子!庆幸的是“我”的一次不经意的关心打破了他自我保护的外壳,他能够用正确的行为方式赢得他渴望得到的尊重和关心。
  三、卒章显志的写法,画龙点睛,深化了主题。小说结尾部分 “我”的自责和反思,直接点明了小说的主旨:教育需要“设身处地地为学生想一想”,“需要真诚的沟通和爱”。小说的最后一自然段,“我蹲下来,把张辰搂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他矮矮的个子,只比我高一点点,但我知道,他会健康地成长,长得比我更高……”不仅写出了“我”的内疚、自责,更是表达了“我”对张辰同学进步的由衷喜悦!“但我知道,他会健康地成长,长得比我更高”是“我”对张辰同学的祝愿和期待。
  四、标题新颖别致。标题是文章的“窗户”,优秀的作品一定会有一个别出心裁的标题。“意外的收获”,是什么收获?怎么称之为意外?标题不仅设置悬念,巧妙构成行文的线索,且颇具喜剧色彩。同时这个标题语义双关,“我”对张辰同学一次不经意的关心,促成了他的转变,这是“我”的意外收获;张辰同学上数学课自己闯祸了,本应接受“我”的呵斥和责备,却不想收获了“我”的宽容和关心,这是张辰同学的意外收获,这个意外收获使他发现了“我”对他的关爱,从此他脱胎换骨。这个“意外的收获”,如果遵循教育的客观规律,本来不应该算意外。正是现实教育中的种种弊端,才导致了这个“收获”的“意外”。
  以上皆是本文可能的考点,同学们在阅读全文后,一定要有意识地提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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