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英汉语言中“黑色”的概念隐喻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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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隐喻映射包括始源域与目标域,始源域常是人们熟悉且具体的概念,目标域则是比较陌生、抽象的概念。隐喻构建了生活中许多概念,特别是诸多抽象概念。隐喻的心理映射牵涉到此事物与彼事物的外在表象联系,也可能牵涉到此事物与彼事物的内在特性的关联。不同民族之间的语言文化和生活经验具有共性也具有个性,本文选取了“黑色”这一概念,在收集了相关语料的前提下,探讨英汉语言中“黑色”的概念隐喻表现及其异同。
  关键词:黑色 概念隐喻 英汉对比
  
  一、引言
  隐喻作为一种认知现象与人们的思维方式以及思维发展过程息息相关。隐喻的产生原因主要包括认知原因、心理原因和语言原因。而各种原因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关系,隐喻的产生是多种原因综合的结果(束定芳,2000:23)。隐喻作为一种认知机制,帮助我们“以一个概念域来理解另一个概念域”(黄兴运、覃修桂,2010:16)。Lakoff认为,一个命题或意象图示模式从某一认知域投射到另一认知域的相应结构上就形成隐喻模式。隐喻模式用来对抽象事物的概念化、理解和推理(赵艳芳,2002:73)。隐喻包括两个概念域,即始源域与目标域。始源域常是人们熟悉且具体的概念,目标域则是比较陌生、抽象的概念。映射一般由始源域向目标域进行,具有单向性特点。根据Lakoff的观点,隐喻的意义取决于始源域的意义和结构特征。在隐喻理解过程中,始源域的结构被大规模地、系统地转移到目标域中,并成为目标域结构的一部分,所以前者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后者的意义(束定芳,2002:101)。隐喻构建了生活中许多概念,特别是诸多抽象概念。留心归纳日常语言中约定俗成的表达形式,我们就可以得到概念隐喻。概念隐喻的提出,使我们在千头万绪的隐喻表达形式中大略归纳出头绪,同时也指出了隐喻的使用是关系到语言现象和认知范畴两方面的(林书武,1998:10)。
  不同民族之间的语言文化和生活经验具有共性也具有个性,讨论不同民族思维模式的异同,可以选择一个同时存在于不同民族文化中的具体概念,分析这个概念在不同语言文化和社会背景中隐喻映射的情况。本文选取了“黑色”即black这一概念,在收集了相关语料的前提下,探讨英汉语中“黑色”的概念隐喻表现及其异同。
  二、英汉语中“黑色”概念隐喻异同分析
  从科学上定义黑色,黑色是没有任何可见光进入视觉范围。英语中“black”与黑色对应,“dark、dim”也可以表示黑色。光亮与黑暗是人们最直接的生活体验,因此黑色这一词的具体意象对于英汉语使用者都是熟悉的。但随着社会发展和人们交往的复杂化,黑色也从最早的颜色意义扩展到与其他事物相关的概念域中,如知识、季节、情感等等。
  (一)英汉语中共性的黑色概念隐喻
  1.黑色代表未知
  在一定时期和一定空间内,人们的认知能力是有限,因此人们用黑色来表示未知的事物。如:
  (1)Many people thought Africa was a black continent because they knew nothing about it.(在过去,很多人认为非洲是一块未知的大陆因为他们对非洲一无所知。)
  (2)这是她心里的死角,没有一丝阳光能照进这片黑暗之地。
  可以发现,英语和汉语在对未知事进行概念化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取用了black或黑色这一已知概念。这一隐喻过程是基于英汉民族的认知心理的。处于黑色当中给人茫然无措的心理,而处于黑暗中的事物不容易被看清,因此对于未知的地方把它与黑色联系起来。在人们形成概念的时候,并不是简单的抽象符号与客观物质世界直接对应,而是体现于图式结构和心理意象的,概念结构来自人类将身体经验和社会经验投射为抽象事物的认知能力(王文斌,2001:58)。
  2.黑色代表恐惧和神秘
  人们对于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以及神话故事中的妖怪等常用黑色来表现,这是因为黑人给人一种敬畏感和神秘感。如:
  (3)Many years ago people practised black magic in those caves.(很多年以前,人们在那些窑洞里耍妖术。)
  (4)西游记中师徒经历了很多劫难,碰到了黑熊怪,黑山老妖和黑鱼精。
  在中国古典名著《西游记》中,对于神秘而恐怖的妖怪常常会用到黑色这一修饰词,表示人们内心对于凶神恶煞的意象就是黑面獠牙的。而在英语文化中,巫术也用到了“black magic”这一词,因为巫术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而且是令人恐惧的。
  3.黑色代表坏和邪恶
  黑色也常常和邪恶力量或坏事联系起来。因为邪恶的东西是需要背地里进行的,即是在黑暗中进行,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提及邪恶和坏事,中西方都有很多相关的表达。如:
  (5)I think their crime is a blacker one than mere exploitation.(我认为他们的罪行是一种更残忍的行为,而不仅仅是剥削。)
  (6)这个人真黑啊!居然吞了几个老人的多年积蓄。
  4.黑色代表违法
  不能光明正大进行的交易,不能公诸于众的信息必然是触犯了法律的,因此黑色与违法也有着相关的映射。如:
  (7)The part of an economy which is not declared to the tax authorities is known as the black economy.(不向税务部门申报的经济领域被称为黑市经济。)
  (8)新闻曝光了黑市上人体器官的非法买卖。
  5.黑色代表悲伤
  在出席葬礼和哀悼的时候,中西方都会运用黑色,因为这一颜色深沉庄重,表达了悲哀和伤感的情绪。
  (9)Black is a symbol of mourning and bereavement in Western societies,especially at funerals and memorial services.(在西方黑色代表着哀悼和丧失亲友,特别是在葬礼和悼念会上。)
  (10)汶川大地震给全国人民带来的巨大悲痛,各大门户网站为了哀悼全部将主页面设置为黑色。
  6.黑色代表讽刺和丑化、诋毁
  黑色本身是一种低沉而隐晦的颜色,因此它表达的讽刺深刻而怪诞。而黑色也代表着肮脏,因此人们在诋毁他人或者丑化某人形象时,常会用黑色这一意象。如:
  (11)Tom says he is the black sheep of the family.(Tom说他是家里的败家子。)
  (12)她这样做这是给大学生的形象抹黑了。
  7.黑色代表愤怒
  黑色象征着阴沉和不明快,与人们的情绪联系起来,就常和愤怒有关。阴沉而即将爆发的情绪,就如同密布的黑云一般。如:
  (13)Rory shot her a black look.(罗利愤怒地瞪了她一眼。)
  (14)听完他的话,她的脸上瞬间黑云密布。
  从对以上例子的分析中可以得知,英汉语言中对于黑色(black)一词有很多相同或近似的隐喻投射。这证明人类具有相同的身体构造和感知器官,面对相同的物质世界,具备相同的感知、认知能力,一定能够获得相似的概念结构。语言的共性在于人的认知心理(赵艳芳,2001:13)。英汉语言中对于黑色概念隐喻是否又各具特色呢?
  (二)英汉语中个性的黑色概念隐喻
  不同民族对于同一事物的观察角度以及对该事物不同侧面的关注程度又不尽相同,在选择事物和功能投射到别的事物时也会表现出一定的差异性,因此产生了各具特色的隐喻投射(覃修桂,2008:40)。例如黑色(black or gloomy)在英汉语言中,也有着各自独特的概念隐喻。
  在英语中,“黑色”这个词可被译成“black、dark、dim、gloomy”。“黑色”一词在英语语言独特的文化和经验背景下,也形成了许多独特的隐喻投射。
  1.黑色代表压抑低沉的情绪
  (15)If your work is gloomy and hopeless,it is because you are gloomy and hopeless.(如果你的工作是灰暗的无希望的,那是因为你是阴沉的无希望的。)
  (16)The mood is quite gloomy and I think people are becoming really desperate.(情绪笼罩在低气压中,我想人们真的很绝望。)
  “gloomy”有黑暗的、压抑的意思。“黑色”在这里的隐喻意义表示不愉快、低沉压抑的情绪(Deignan,2005:189)。这里,黑色的隐喻构建和天气有关,而这样的认知模式在人脑中逐渐形成后,“黑色”在英语语言中就常与负面情绪相联系。
  2.黑色代表不幸和厄运
  (17)It is another black Friday,he just loses everything.(这又是个黑色星期五,他失去了一切。)
  (18)The stock market crashed on the black Monday on October 19,1987.(股票市场在1987年10月19日那个黑色星期一崩盘。)
  “黑色星期五”是因为曾经有很多惨剧都在星期五接连发生,如金融业灾难和计算机病毒爆发等等。因此,人们将黑色与厄运联系了起来。这些社会背景在西方文化中存在,因此形成了黑色与厄运不幸的隐喻投射。
  3.黑色代表受伤和疾病
  人们常常将黑色与受伤和疾病联系起来,这是因为淤青和死亡常常都与黑色紧密联系。如:
  (19)I walked into a door in the dark and gave myself this black eye.(在黑灯瞎火中,我一头撞到门上,成了这青肿的眼眶的模样。)
  (20)Black death is the world’s worst pandemic.(黑死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传染病。)
  4.黑色代表财政有结余
  (21)The company has managed to stay in the black for the year ending December 31.(到12月31日为止的这一年里,公司努力保持着盈利状态。)
  这是西方特有的说法,用黑色表示账户里还有钱。黑色和盈余形成了隐喻投射,这样的映射在汉语文化里很难成立。在汉语中,黑色也有着其独特的隐喻投射。
  1.黑色代表“北方、冬天”
  (22)黑云压城城欲摧。(抛开时代背景,这一句描写了冬天的悲凉之景。)
  据中国古代的五方、五行之说,把天地空间分为“东、西、南、北、中”五方,它们各方又分属木、金、火、水、土五行,五方五行又分别具有青、白、赤、黑、黄色。根据中国古代五行的学说,古人认为黑色代表“北方和冬天”(黄芳,2005:206)。因此,诗句中的黑色也自然和冬天北方的萧条景色联系起来,形成了相关映射。
  2.黑色代表公正率直
  中国古代有黑脸包青天这一典故,所以在汉语中,黑色能代表公正的势力,象征着铁面无私。在京剧中,黑色脸谱也代表着刚正不阿的性格。
  (23)他就是黑脸包公,一点人情都不卖!
  3.黑色代表健康食物
  近几年的营养学研究表明,天然食物的功效和营养价值与它们的颜色相关,其排列的次序为:黑色、红色、黄色、白色。现代科学的饮食观点是:“食以黑最佳。”
  (24)乌鸡具有滋阴补肾的功效,而黑米能开胃益中,健脾暖肝。
  (25)冬季是进补黑色食品的最佳季节。
  虽然具有科学依据,但是黑色与食物的关联更多地与中国的传统饮食文化和习俗有关,因此黑色食物这一概念的引申意义也具有独特的含义。
  三、结语
  关于黑色的概念隐喻,实际上是始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不同的民族有共同的认知基础,也有各自独特的认知经验,因此两种文化背景下形成的关于黑色的概念隐喻既有重合也有各自独特的部分。值得注意的是,隐喻是一种心理映射,是人们将对此事物的认识映射到彼事物上,形成了始源域向目标域的跨越。隐喻的心理映射可能牵涉到此事物与彼事物的外在表象联系,也可能牵涉到此事物与彼事物的内在特性的关联,也可能牵涉到两者兼而有之的关系(王文斌,2007:31)。
  可以看出,关于黑色的各种隐喻投射,都是基于人们的经验基础或文化基础,因为这是人们最先能感受到的关于黑色的外在表象。由于英汉民族对于黑色的某些外在表象的理解是类似的,所以很自然地会将黑色与悲伤联系起来。这些关于黑色的外在表象的映射,使得英汉语言中产生了很多与黑色相关、意义丰富的隐喻表达。
  然而,不能否认隐喻的心理映射也可能牵涉到此事物与彼事物的内在特性的关联,这样的关联性往往具有深刻的历史文化背景。例如在汉语中,黑色可以代表北方、冬天,源于中国的五行学说。而黑色代表公正不阿,可以追溯到中国的历史人物,没有这一文化背景的人无法理解两者的内在联系。在西方文化中,黑色可以代表厄运,是与宗教或者社会发展息息相关的。这样的映射心理对于西方人来说是自然形成的,宗教社会背景不同的汉语使用者,似乎不能认同。
  由此可见,英汉语言中对于黑色隐喻概念的形成,既有关于黑色外在表象的投射,也有两个民族基于各自独特的文化、社会背景关于黑色内在特性的隐喻投射。黑色隐喻概念的形成根基于英汉语的文化背景以及人们的认知心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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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晶 牛新生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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