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之外的曼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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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与长子谭比(Thembi)。1969年,谭比不幸死于车祸。而他的父亲却因被监禁而无法出席他的葬礼。

  某种程度上,曼德拉不算一个讨人喜欢的父亲。尽管他会向每一张陌生的新面孔露出温和友好的微笑,但和子女们在一起的时候,曼德拉却常十分严肃。偶尔碰到不喜欢的话题,他便会露出不快的神色,像乌云遮蔽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很多年前,当被儿子问到“为什么总是不能在家里过夜”时,曼德拉的回答是,因为还有数百万的孩子需要他。对年纪尚小的儿子来说,这个答案听起来令人难以接受,甚至显得有些残酷。也是这样的答案,似乎也定义了曼德拉一生的家庭关系:一个伟大却不算称职的丈夫,一个伟大但不算称职的父亲,一个伟大却不算称职的祖父。
  或许总是觉得感情上有所亏欠,在金钱方面,曼德拉对自己的孩子非常慷慨,尽管未能做到绝对公平。三次婚姻,6个子女,20多个孙辈,顶着“曼德拉”光环的家人,给了曼德拉事业上最大限度的理解和支持,也和众多庞大的家族一样,麻烦不断。因财产分配问题而反目对簿公堂的事件,当年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
  团结也好,反目也罢。如今,曼德拉成了世人的焦点,也是家人所有生活重心的所在。“我们现在每天的生活都是围绕着祖父的身体,他再也没有此刻更需要我们的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刻。”曼德拉的孙女塔克温妮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塔克温妮是曼德拉20多个孙辈中的一个。前几年,她和自己的母亲,曼德拉的长女马卡兹韦一同开设了葡萄酒庄,推广“曼德拉”葡萄酒,为此还和曼德拉基金会就是否侵权问题,闹了一场纠纷。对塔克温妮来说,曼德拉这个“有些严肃”的爷爷,是把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为斗争而放弃的家庭生活

1990年2月18日,曼德拉与家人在索维托相聚时,向小孙子问候。摄影/Gideon Mendel CORBIS

  曼德拉是个生性渴望自由的人,不管是抗议种族隔离,还是争取个人幸福。1941年,23岁的曼德拉为了逃婚离开家乡,到约翰内斯堡谋生。在那里,渴望追求自由爱情的他,初尝做父亲的滋味。
  1944年,经朋友介绍,曼德拉认识了伊芙琳·梅斯,他的第一任妻子。当时的曼德拉正在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攻读法律。个性沉静而谦逊的伊芙琳,让曼德拉迅速坠入情网。不久,他们结了婚,并在约翰内斯堡的索韦托区有了一处小房子。在那里,伊芙琳和曼德拉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其中一个在出生九个月后就夭折了)。
  然而,婚姻和为人父的喜悦并没有让曼德拉沉溺于家庭生活。由于忙于工作、学习以及刚刚起步的政治事业,他常常无暇担当丈夫与父亲的角色。而随着自由斗争的日益深入,曼德拉和伊芙琳的关系也日渐疏远。
  虽然曼德拉在事业上赢得了黑人群体的支持,却无法换来妻子的理解。伊芙琳对政治毫无兴趣,而是专心投入了另一个领域——宗教。每日埋首于《圣经》的伊芙琳,似乎总是找不到与曼德拉的共同话题。很快,两个人便分居了。
  1955年,因为曼德拉“不愿放弃种族隔离斗争”,分歧无法调和的两人最终选择了离婚。此后,三个孩子一直由伊芙琳抚养。
  也许是无暇顾及家庭,曼德拉和伊芙琳的孩子大多不得善终。1969年,大儿子马迪巴·桑贝基勒遭遇车祸身亡,2005年,两人的另一个儿子马克贾托·曼德拉因艾滋病去世。
  和曼德拉的子女一样,马克贾托从出生起就基本没什么机会和父亲亲近。1950年,马克贾托出生,此时的曼德拉正忙于带着工人进行罢工。
  马克贾托6岁时,曼德拉被以“叛国罪”起诉;12岁时,曼德拉被南非当局逮捕,此后便开始了27年的牢狱生涯。直到16岁,马克贾托才获准每年去监狱看望父亲一两次。但到了1983年,马克贾托中断了对父亲的看望,二人也极少通信。1994年,曼德拉的总统就职仪式,马克贾托因为要参加法律考试,没有参加。
  两个人之间似乎总有一道屏障,却谁也没有去突破。
  在马克贾托的葬礼上,曼德拉只说了两句话,“我的儿子是一名律师,受到了专业领域的认可,这是他的荣耀。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面对媒体记者,86岁的他老泪纵横。
  “曼德拉曾说斗争是他的生命,加上多年牢狱生活,这决定了他人生的早期很难和子女建立起亲密关系。” 美国非洲研究协会的南非问题研究专家桑德拉·格林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铁窗内外的婚姻


  《时代》杂志的执行总编辑理查德·斯坦格尔曾形容,年轻的曼德拉是“一个具有维多利亚时代特征的非洲父亲”。他不苟言笑,在孩子面前保持适当的距离和父亲的威严。
  年老后的曼德拉,倒是乐于常常和他的三个女儿一起吃饭、聊天。除了大女儿马卡兹韦是和第一任妻子伊芙琳所生之外,另两个女儿则是曼德拉和第二任妻子温妮的结晶。
  曼德拉说,自己“用一天的时间爱上了温妮”。
  那是1957年的某一天。开车去律师事务所上班的曼德拉,看见了在公车站等车的温妮。“她很漂亮,身影开始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曼德拉回忆。几天之后,去律所办事的温妮与曼德拉再次相遇,让这个男人觉得简直就是天意。
  1958年,在接受叛国罪的审判期间,曼德拉和温妮利用休庭期举行了婚礼。此后,比曼德拉年轻16岁的温妮,也开始走上了政治斗争的道路,并变成了一个性格泼辣的“国母”,为铁窗内的丈夫倾力奔走。   1962年,曼德拉被判入狱时,温妮刚怀上小女儿。曼德拉无力抚养家庭,温妮只能独自照顾孩子。而南非政府对其不断的拘留、监禁、流放,也让她与女儿一直过着动荡的生活。
  奇妙的是,曼德拉对温妮的依赖在服刑期间愈发强烈。他常提前几个月开始盼望温妮的探视,在写给温妮的信中,曼德拉曾这样描述,“当我写这封信时,你美丽的照片就摆在离我左肩60公分的地方。每天早晨,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这样总能让我心中充满喜悦。”
  然而,两人的婚姻并没有一个童话的结局。随着地位的不断提高,温妮性格中专横跋扈、野蛮霸道的一面逐渐暴露。她崇尚暴力,生活奢侈,还发生了婚外恋。
  “曼德拉出狱后,两人私底下关系已经很紧张,最终在1996年选择了离婚。” 理查德·斯坦格尔说。
  由于政见不和,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曼德拉和温妮处于冷战状态。直到近几年,两人才重新建立友谊。

光环下的风波


  1998年,即将退任南非总统的曼德拉向外界宣布,“我爱上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士。”这位优秀的女士,就是后来成为曼德拉第三任妻子的格拉萨·马歇尔(莫桑比克独立革命领袖萨莫拉的遗孀)。
  这段隐瞒了多年的感情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退休后的曼德拉更是开玩笑称,“从今往后,我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有两个,第一个是格拉萨,第二个是到莫桑比克吃大虾。”
  然而,这位民权斗士的晚年生活并不如想的那么简单。
  2008年,曼德拉的90岁生日。尽管再三请求,曼德拉的前妻温妮和两位女儿,还是拒绝出席寿辰聚会。两女儿还撰写了一封信,表示她们及其子女(即曼德拉外孙)在遗产分配问题上未能获“适当咨询”,愤不出席。
  此前,就遗产分配和葬礼安排问题,曼德拉曾召开过一次家庭会议。会上,曼德拉建议把大部分遗产拨归其名下的基金会,第三任妻子和长孙,也获一定分量,剩下的部分则由众子女瓜分。对于这样的分配,众多家人表示不满,当时的会议不欢而散。
  此后,为了争夺父亲艺术藏品等的控制权,前妻的两个女儿把曼德拉告上了法庭。
  让曼德拉头痛的不止官司。尽管退休后明确表示自己不参与商业活动,曼德拉却无法阻止子女们借“曼德拉品牌”发点小财。
  继长女马卡兹韦推出曼德拉葡萄酒,并把父亲90大寿组织成“品牌推广会”后,曼德拉的两个孙女推出了《身为曼德拉》的电视真人秀节目。这个节目向公众提供了一个窥视曼德拉家族的窗口。节目播出后,无奈的曼德拉唯一能做的,就是委托自己的基金会,要求将自己的肖像从所有的宣传资料中撤出。
  而即便将父亲告上法庭,曼德拉和温妮的长女泽纳妮还是需要“借父之名”。在曼德拉的自传《漫漫自由路》出版后,泽纳妮自创了T恤品牌LWTF——Long Walk to Freedom(该书的英文名),衣服上印着曼德拉的各种头像。
  “曼德拉家族的这些纷争由来已久,对于一个有复杂关系的大家庭来说,这恐怕是无法避免的,即使普通家庭也是一样。”对于“曼德拉”光环下的风波,美国非洲研究协会的南非问题研究专家桑德拉·格林表示了些许理解。
  比起桑德拉·格林,有些媒体的表达则更为犀利。在曼德拉弥留之际,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称,德拉病床前的家人犹如“秃鹫”,大部分都是贪婪讨厌的人,他们表面上关心曼德拉病情,暗地里却觊觎遗产分割和各种利益。
  这一带着点攻击色彩的报道,似乎是为了回应家人形容媒体是“秃鹫”的言论,却也道出了些许端倪。
  此前一天,关于父亲究竟在哪里安葬的问题,曼德拉的子女再度对簿公堂。当天,南非姆塔塔法院颁令,把曼德拉3名已故子女的遗体起棺,由曼德拉出生的姆维索村迁回20公里外曼德拉童年居住的库努村。
  3个子女原本就在库努村落葬的。但两年前,曼德拉的39岁长孙曼拉自作主张,将曼德拉已故的3名子女的尸骨从库努村移葬到姆维索村,希望父亲也能随之安葬在此,此后发展旅游业。他已在那里建了一个纪念馆,还打算在墓地旁兴建旅馆、足球馆等设施。
  这一举动引发曼德拉大部分子女不满,15名家庭成员一起上诉,直到确认,曼德拉仍将葬于库努村,那个他度过了大部分童年时光的地方。
  埋葬在库努村,这也是曼德拉的遗愿。因为曼德拉相信,只有在那里自己才可以安歇。
2012年7月18日,南非库奴,曼德拉的孙女斯瓦提·德拉米尼向他祝贺94岁生日快乐。
  摄影/Adrian ste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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