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需要“烂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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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威

  我们这样的职业,一般情况下没有时间看电影。
  然而我也感觉到,不管怎样我们也离不开电影。因为我们需要故事,人的一生,能够亲自经历的故事不多,要想这一生活得丰富,活得明白,活出几辈子的感觉来,就需要故事。
  思想建构这件事情,就是让一个人身上叠加多重时代、多重人生的过程。这种有意义的体验,属于知识分子,而今天,因为多种媒介的存在,它開始属于多数人。我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也是一个很棒的时代。因为你需要故事,这个时代就给你故事。

  我说的“烂片”,不是指技术拙劣、情节弱智、演技糟糕的电影,而是指看过就好,没有太大意义的电影。主要说来,就是一些有质量的喜剧。

  这可不容易。多年前写过一篇文章,谈过去的中国人的“图像饥渴”,那时候认字的人毕竟很少,认字的人,能阅读专业著作、严肃文学的人也不多,所以在90年代及以前,被称为小人书的连环画才会如此风行一时。媒介的发展,就是破除障碍,让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接受故事,电视机,电影院,把知识门槛砍掉,让人们轻易地接受故事,这就是它们火起来的理由。
  数十年前,电影是很难得的,而现在变成了家常便饭,这就是进步。只是,获取故事的门槛降低,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在最低的门槛内外徘徊。故事的供给在多元条件下,形成了梯次,不同的人就会主要地处于某个特定梯次。比如知识分子,他们就主要沉浸在最高梯次上,而普通大众,就会更加靠近最低门槛。但是有一点是必然的,那就是位于更高梯次的人,也会俯就低门槛的媒介,而这一点无法逆推,低门槛媒介的主要接受者,往往不能进入更高梯次。举个例子,教授也会看电影,但一般工人却不会去读学术著作。
  所以教授会了解普通人,但普通人无法了解教授。这事实上也是一种永恒的机制,它维系着社会文明的阶梯性,不管在信息时代知识如何俯拾可得,总还是分层次的。正是层次的存在,才产生对流的动力,才推动着更高的文明的产生。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只能说自己。一旦我需要电影,那就是极端疲劳的时候,也是那些严肃的大问题让人生厌的时候,这时候,我不需要什么好电影,而是需要“烂片”。“烂片”从打开时起,首先给人一种不必严肃对待的轻松感,另外,“烂片”还不费脑力,观影过程才说得上是一个真正放松的过程。
  从自身感受出发,我便做一个推论:“烂片”的存在,一方面迎合最低门槛,另一方面也迎合那些被严肃淹没的人们。从这个意义上说,在电影中,对这个社会贡献最大的,不是好片,而是“烂片”。
  当然,我说的“烂片”,不是指技术拙劣、情节弱智、演技糟糕的电影,而是指看过就好,没有太大意义的电影。主要说来,就是一些有质量的喜剧。
  比如大鹏的《缝纫机乐队》,这是近期看的一部虽然没有太大意义,最适合放松,但也不是粗制滥造的片子,值得推荐,推荐给疲劳的人们。而另一部,叫《奇袭地道战》,也挺好看,但它的漏洞就很大,大到你无法把故事当真,不说它是真正的烂片吧,讲故事讲得让人不相信,这就是失败,因为电影,无论圈中之人如何试图将之神圣化,无论导演如何试图打扮成一个思想家,它的主要任务还是讲故事。
  我对电影的严肃性向来不抱太高的期待,反而一直对它的不严肃性心怀想望。不严肃地讲一个可信的故事,这也是对导演功力的考验。
  为了探究这个问题,我今天还专门打电话给电影圈的朋友,他告诉我,他演的某部电影,千万不要看,看了要后悔。“片子出来,我们主创围着看完,当时就无语了,一个好故事,被导演搞砸了。不要看,拜托拜托!”
  我说:“我已经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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