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法宜疏不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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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文初无定法,写的人多了,渐渐就生出许多法来。例如在律诗写作方面,有“起承转合”,有炼意,有炼字;在古文写作方面,有关于如何立意、如何转笔的各种操作手册,总而言之就是令人眼花繚乱。
  诗文写作有法,这不是一件坏事,起码能够方便初学者避走弯路。比如“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这两句诗里面,“万里”与“百年”对仗,就暗含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方法:撰写对仗的时候。最好要错开门类,让意脉延展开去。
  这种思路,在具体写作上的表现就是:如非必要,尽量不要以时间对时间、地理对地理。像“年年”对“代代”、“四海”对“九州”,都不是高明的对仗。
  不过,通行的蒙学书籍,所开示的对仗方法却与上述思路迥异,例如《声律启蒙》说:“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所列举的对仗,多是同门类里的词汇。
  两种方法,哪个更好?这是不能遽尔断定的一件事,还得看作品具体是怎样表达的。
  譬如老杜的诗句“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海”与“江”属同一门类,但是“海内”和“江干”在意思上差别很大,所以这个用法并不妨碍它们是好句。
  另一方面,像“浮云”与“落日”这种对仗,尽管不是李白首创,但他的“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享有盛名,因此这一对仗不仅不能成为法式,后人更应尽量不用。然而在王安石的诗集里,却屡见这种对仗:“浮云带田野,落日抱汀洲”、“浮云堆白玉。落日泻黄金”、“浮云连海气,落日动湖光”……这些句子,不免为“行货”(次货)了。
  总的来说,诗文不能无法,但不可有定法。然而偏偏有不少人,把先贤的作品当作定法,例如逢“年”就必以“里”对仗,其实能够与“年”对仗的字还有许多。至于逢“百年”就一定以“万里”对仗的,亦不在少数。对前人的作品舍神取貌,古人多有此举,例如在李白身后,不少文士提笔,不用上几个“君不见”,就简直不能写诗了。
  至于在作品赏析方面,若是眼光细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史记》写战国四公子,信陵君在《魏公子列传》,其他三公子则在《孟尝君列传》《平原君虞卿列传》《春申君列传》。对于司马迁的这个做法,清人何焯的《义门读书记》说:“于四君子之中独书之曰‘魏公子’,以为国之存亡所系也。”
  此说不见得符合情实:信陵君固然身系魏国的存亡,但春申君何尝不是深切影响着楚国的命运?司马迁对四公子称呼的差异,只能说明他确实比较喜爱信陵君。何焯这个意见,求之过深,反而不太立得住。
  我们不得不承认,文学作品有其偶然性以及不可复制性。《史记》里有这样一个片段:贯高设伏要谋杀刘邦,刘邦经过险地的时候突然“心动”,然后离去,得免一难。
  刘邦为何会在危险降临的时候“心动”?司马迁不知道,恐怕刘邦也不知道。我相信世间的不少好文字,是作者在写作的过程中,突然“心动”,忽然偏离原定思路而写出来的,就连作者本人,都极可能说不清楚这种情况。
  所以对于前人的文字,分析得太细密,又或是据之以为写作成法,都是值得警惕的事。文法宜疏不宜密,毕竟每一个写作者,都需要“心动”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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