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讲德二胡圣手本刊独家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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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 孙贺田/题图摄影
  音乐是种特殊的文字。它将天下角徵羽杂糅进各种乐器中符,演绎出世间的悲欢离合。历史悠久的二胡便是一种让听者为之动容的乐器。随着二胡的发展,涌现出众多二胡演奏家,今天介绍的这一位是新中国第一位自学成才且卓有成就、享有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著名女二胡演奏家——许讲德。
  2018牛11月18日,“2018北京·中国弓弦艺术节”在中国戏曲学院圆满落幕。在为期5天的活动中,许讲德参加了《戏腔曲韵——胡琴专场音乐会》的演出,用二胡循腔演奏京剧《春闺梦》与《空城计》的唱腔选段。在活动当晚,报幕员是这样介绍许讲德的:“许老师不大,才80岁。”台下发出了“噢”的声音。外行也许不知道,器乐表演80岁高龄还能够在舞台上那是屈指可数的。许讲德告诉记者,在演出前家人一直鼓励她,陪伴她,从练琴到排练演出。演出当天老伴在台下紧张得手心里冒汗,儿媳余惠生在台侧鼓励许老:“用二胡演奏京剧唱腔,你是全球资格最老的人,放松心情,充满自信!”在家人的鼓励和支持下,许老神采奕奕,风采不减当年地走向舞台,当晚演出大获成功。
  采访中,记者发现家人给许老很大的支持,却都甘愿做她的绿叶。同样从事器乐工作的老伴吴光祖,默默为许老从收藏资料、抄谱子到事业中出谋划策。一张张老照片、感人的文字组成的画册,演奏CD,都是家人一点点积累,自费出版,儿媳余惠生更是熬几个通宵排版为许老制作画册。在这个家庭里,许老就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家人托着她的底。所以,虽然年过八旬,满头银发,你能看到爽朗的大笑、口无遮拦的话语背后,许老仍旧是个少年。
  “二胡之声,酷似人声”,这是许老反复说的话,而了解二胡悠久的历史以后,你会发现它是一种能让听者为之动容的乐器。
  【关于二胡的名字]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迄今我们发现的关于二胡这种乐器最早的文字记载,出现在唐代。那时,二胡还叫“胡琴”,也称“奚琴”,是我国北方一个少数民族发明的乐器。
  二胡到了宋代,改叫“嵇琴”,宋末学者陈元靓在《事林广记》中说:嵇琴是三国时人嵇康发明的,故名“嵇琴”,这又把二胡的历史向前推了三四百年,
  而“二胡”这个名字,则是到了近
  代才有的 实际上,二胡这种乐器,为配合不同地方戏的唱腔,也在不断地产生着它的子胡。比如出现配合秦腔、豫剧的板胡,配合京剧、汉剧的京胡、京二胡,配合河南坠子的坠胡,配合粤剧的高胡,配合潮剧的椰胡,配合湖南花鼓戏的大筒,配合蒙古说唱的四胡等等、甚至可以说,中国民乐器中弓弦乐器的半壁江山,都是由二胡衍生出来的。
  【关于二胡的故事】
  北宋神宗时,一天,宫中举办盛宴,神宗命嵇琴高手徐衍现场演奏一支嵇琴曲,徐衍的演奏十分精彩,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的,当他演奏到高潮部分时,突然弦断了一根,但徐衍却并没有停下演奏,竞用一根弦拉完了整支曲子,并让在场的人都没听出来。宋代著名科学家沈括把此事写进了《梦溪笔谈》,他还给徐衍用一根弦演奏的技巧起了个名字,叫“一弦嵇琴格”,这是迄今所知胡琴用于独奏的最早记录,也可以看出宋代二胡已经走入宫廷,演奏水平已经相当高了。
  明清时,胡琴已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为民间戏曲伴奏和乐器合奏的主要演奏乐器,且演奏技巧也有了很大提高。但据说在清嘉庆年间,二胡曾一度遭禁。原来,嘉庆即位后,尊乾隆为太上皇,朝廷出现二皇共政的局面.于是,凡能让人联想到“二皇”的事物、名目皆被忌讳比如戏曲唱腔中“二黄“就似有影射“二皇”之嫌,被看作是对嘉庆皇上的大不敬而二胡(两弦,一弦称老弦、一弦称子弦),就更犯了“二皇”的忌讳。更有甚者,若是在演奏中,突然断了一根弦,可就犯了要杀头的大罪了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期,二胡成了被禁止演奏的乐器,一直到晚清各种矛盾激化,朝廷无暇顾及时,二胡才又在梨园艺人手中复活了。
  许讲德被称“二胡青衣”
  刘天华先生是现代派的始祖,他把在中国历史上从不登大雅之堂的“贱工之役”二胡、琵琶带进了当时中国的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开创了民族乐器发展的新里程;改革了二胡结构,奠定了二胡制作的基础;最早明确了二胡固定音高定弦法则,使二胡能够加入乐队演奏;将二胡的应用音域增扩至三个八度,提高了二胡的表现力,使其从传统的伴奏地位一跃而为音乐会上的独奏乐器;创作了10首二胡曲、47首练习曲,借鉴了西洋乐器較为科学的训练方法。由此,二胡从民问伴奏中脱离出来,成为独特的独奏乐器,也为以后走进大雅之堂的音乐厅和音乐院校奠定了基础。此后又有了我们熟悉的阿炳(华彦钧)创作的《二泉映月》及老一辈二胡演奏家们创作演奏的众多堪称经典的乐曲。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也开始有众多演奏家举办二胡独奏音乐会,在奥运盛典中演出,与钢琴结合,到维也纳演出,与摇滚、爵士乐结合。今天要介绍的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位自学成才且卓有成就的著名女二胡演奏家——许讲德。近些年许老已经不经常登台表演了,她希望把舞台让给更多的年轻人。
  许讲德是原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的国家一级演奏员,她不为一般人所熟知,但在中国民族音乐圈里,却耳熟能详。1950年,刚刚参军后不久,未满13岁的许讲德就奔赴抗美援朝战场。1953年开始二胡演奏,并通过勤奋刻苦自学成才。在65年的二胡演奏艺术生涯中,她先后演奏了《金珠玛米赞》《喜唱丰收》《三宝佛》《赛马》等众多作品,曾令人们忘情陶醉,形成了独特的演奏风格。她还成功地尝试以二胡演奏各派京剧名家的代表性唱段,表演惟妙惟肖,堪称二胡演奏领域中之一绝。她作为中国民族乐器二胡考级发起人之一,与张韶、赵寒阳、蒋巽风、王志伟等人合作编写了二胡考级教程,由此带动了中国民族乐器科学化、系统化考级制度的诞生。
  “二胡这两根弦儿太难了,谁敢说把它掌握到家了?”年过八旬的许老,仍旧风度端方、气韵和顺。采访中,许老爽朗的笑声不断,保持着一颗平常心。记者了解到日常家中只有许老和老伴昊光祖两人,力争不给孩子们添麻烦,照顾好身体,是老两口现阶段的“任务”。许老有着“二胡青衣”的美誉,采访结束后,特意收听许老相赠的二胡CD,听着那字正腔圆、包蕴人问冷暖的琴声,确实给人以“青衣”般的温润醇美。   童年
  战士们说:“你们看,文工团的小鬼都跟着咱们走,他们都不怕累,你们累不累?”大家喊:“不累!”马上战士走路的状态就不一样了,这是战地鼓动。
  许讲德是地道的老北京,生在东城,长在西城,如今她住在亦庄的一个小区里,惬意舒适。
  “我在绒线胡同小学上过四年学。那时印象最深的是,早晨起来升国旗、奏国歌的时候,我就是指挥。”许讲德关于学生时代的记憶就停留在小学,“家里太苦了,母亲是家庭妇女,父亲也没有正经职业。”讲起小时候的生活,性格开朗的许讲德说,她如今取得的成绩跟小时候吃大苦也有关系。许讲德在家里排行老大,后面还有四个弟妹,她自然要帮父母分担照顾弟妹的责任,在摔打中学习了生活的技能:“除了上学回家要看孩子,一天放学回家邻居跟我说,‘你妈又给你生了一个!”’如今说起这些像在说笑话。后来家里生活太苦,实在没有办法,未满12岁的许讲德就去当了兵,也从那时起她的收入都交给家里,她说也是因为那时吃过的苦,让她对日后的生活充满感恩。
  许讲德对音乐的喜爱是受到父母的影响:“我外公做过四品官,
  妈妈是满族人,比较有文化,她身边总是有书,四大名著就在枕边。爸爸爱唱旦角,妈妈爱唱老生。”
  12岁因为参军成了一名文艺兵小战士,改变了许讲德的人生轨迹。第二年也就是朝鲜战争最艰苦的那年,她便跟随文工团开赴朝鲜前线,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冒着敌人的炮火硝烟,为志愿军将士们歌唱、跳舞,鼓舞战士们去冲锋陷阵,英勇杀敌。天性开朗、能歌善舞的她深受官兵喜欢,被首长和战友们亲切地称为“小讲德”。
  现在讲起来可能年轻人无法想象,12岁怎么能够当兵,但许讲德说当时还有比她小的文艺兵:“那时不用唱不用跳,跟着部队走,就能够鼓舞士气,战士们说:‘你们看,文工团的小鬼都跟着咱们走,他们都不怕累,你们累不累?’大家喊‘不累!’,马上战士走路的状态就不一样了,这是战地鼓动。”许讲德捏着嗓子给记者讲起当年行军的情形,她是随部队从天津坐着闷罐火车到了丹东(当时叫安东),趁夜从丹东过鸭绿江水下的浮桥,一路走到了朝鲜战场。
  虽然只在朝鲜待了两年,但许讲德却因为年龄小、条件艰苦,身体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赶上朝鲜雨季,身上每天都是湿的。飞机在头顶轰炸,我们就躲在沟里,白天大同志领着走,没有背包,到了目的地就等着,谁叫就钻进谁的被窝,浑身都是虱子,还得了严重的关节炎。”虽然正处在长身体的时期,但在野外,许讲德也跟着大家饥一顿饱一顿。其实那都不是重要的,回来时她的关节炎已经严重到影响到颈椎,头也抬不起来,嘴也张不开:“我严重到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为了治病,想了很多办法,看了很多医生,尝试了很多偏方,都没有用,最后一个老中医让我喝白酒。”每天一杯二锅头,渐渐地许讲德的关节炎还真治好了,但这酒也一直喝到现在。
  自学二胡
  “我不是完美的人,是个规矩的人,遵守纪律、努力工作、业务刻苦、团结同志。但我这辈子很幸运,能工作生活在有着一大批优秀的音乐家、作曲家的战友歌舞团,遇到这么一大批优秀的作曲家。”
  14岁许讲德随部队回国。她原打算进入八一小学继续念书,她归国的消息被北京军区文工团知道了,对方说这里的小鬼班正在排练节目,许讲德便在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舞蹈队学习、工作。
  许讲德与她的小伙伴们一起跳过《打盅盘》《花狸虎》、歌舞剧《小白兔》等舞蹈,但她始终对舞蹈提不起兴趣,一直认为自己的条件不适合跳舞:“人家腿一抬到这(许讲德指着自己头顶的方向),我不行,人的本质都是向上的,我做不了那么好,就不开心。”每当乐队里的二胡响起,优美动听的音色会深深吸引小讲德,她一直梦想着拥有一把自己的二胡,终于积攒了津贴费去商行买了一把25元的旧二胡。跳舞不顺利的许讲德,不敢告诉家里她的处境,就此,把她的业余时间全部都交给了二胡这个小伙伴。
  1956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时任乐队队长李湘林从舞蹈队门前经过,被屋里传来的琴声深深吸引,推门一肴,原来是小讲德在拉琴,一问他才知道缘由,李湘林被小讲德的精神感动了,他觉得她能自己摸索着苦练是真的喜欢二胡,就会做出成绩,当下李湘林便说道:“干脆到乐队来吧!”没想到,独具慧眼的李湘林老队长一句话,改变了许讲德的人生和艺术之路,也为二胡乐坛送来了一位音乐聪慧的演奏家。
  后来李湘林回忆,当时他只是指望她能很快参加乐队伴奏工作,没想到一年之后她就站在了舞台上,独奏了刘天华先生的二胡曲《光明行》《良宵》《独弦操》等乐曲,并在全军会演中获奖。虽说在舞蹈上许讲德确实没有什么优势,但在二胡演奏中她充分展现出自己的优势。
  许讲德后又受益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闻名乐坛的老一辈艺术家晨耕、唐诃、王竹林、李遇秋、娄生茂等人的启蒙指导。“他们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老兵,建国以后把他们送到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学习,他们回来时正当年,创作了《长征组歌》等很多作品,战友文工团当年自己培养了一批像我这样的演员。”这些音乐家先后为许讲德创作了大量的独奏曲,她首演曲目《子弟兵和老百姓》《欢乐的竞赛》《金珠玛米赞》等都来自这些音乐前辈的亲手创编,从此,她的琴声传遍了大江南北。
  1959年,许讲德去西藏慰问平叛部队,在西藏待了8个月,作曲家王竹林赴西藏地区深入生活有感而创作了二胡曲《金珠玛米赞》。乐曲以极富特色的音调,抒发了藏族人民对亲人解放军的鱼水深情。乐曲为典型的复三部曲式结构,全曲包括“快、慢、快”三个段落。第一段:热烈、欢快的快板。以“堆谐”的音调和节奏表现藏族人民获得新生后的欢快心情。“堆谐”的意思是“高地的歌舞”,舞蹈以脚踏地做踢踏声,故又称“踢踏舞”。第二段:抒情、优美的慢板。乐曲从第52小节开始,以“朗玛”那悠扬而富有韵味的旋律,生动地描绘了一群美丽的藏族姑娘载歌载舞迎亲人时的动人隋景,更深刻地表达出藏族人民对解放军的赞美之情。“朗玛”的意思是“内府乐”,是宫廷的古典歌舞曲,深情柔和、轻歌曼舞、多姿多彩,风格古朴、悠扬。第三段:紧缩再现的快板。在伴奏乐器一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旋律后,乐曲进入了再现的快板部分。这首乐曲经由许讲德富有舞蹈律动的快板和诵经吟咏的慢板演绎,在1964年第三届“全军文艺会演”中成功首演,留下了二胡曲中西藏风情的第一首佳作。许讲德记得这一首曲子她练了4个月,一句一句抠细节,那时她的母亲还在世:“我妈跟王竹林说:‘王队长,我闺女太笨了,这首曲子我都会唱了,她怎么还没拉好啊。’王队长说:‘大妈,您不知道,这首曲子就是难啊,就要一个宁一个字抠啊,不然怎么拉好呢?’我娘就不言语了,我就在那一遍一遍练。”她也认为艺术作品唯有这样精雕细刻才能经得起历史检验。   如今回忆起这些曲目,许讲德仍旧感慨颇多:“我觉得没什么可骄傲的,我不是完美的人,是个规矩的人,当兵以后,我总结了十六个宁,遵守纪律、努力工作、业务刻苦、团结同志。”60多年来许讲德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工作顺利、家庭幸福的她常常把“我是最幸运的人”这句话挂在嘴边。“遇到这么一大批优秀的作曲家,真的很幸运。”
  许讲德后来演奏了《售货员下乡来》《喜唱丰收》《白花吟》等二胡作品,奠定了她独特的演奏风格。1980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以《如歌入情,亲切动听》为题录制了许讲德二胡演奏的专题音乐节目,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也向国外听众做了专题介绍。1990年,中国国际文化交流音像出版社为她录制了专辑。2000年,人民音乐出版社也录制了许讲德的二胡演奏CD专辑。
  学京剧
  “二胡之声酷似人声,两根弦就像人的两条声带。”二胡演奏的魂全在韵上,二胡的韵全在腔上,二胡的腔全在唱上,离开了歌唱性,二胡什么也不是。
  许讲德介绍,从胡琴发展的历史来看,这件乐器在发展成为独奏乐器之前,就为戏曲音乐、曲艺音乐等伴奏,它是主奏音乐,它要与演唱者密切配合,起到烘托作用,在行腔、润腔、语气、情感、气口、韵味等方面都要与演唱者默契一致,起到烘托、包圆、包严和保调的作用。所以,许讲德说凡是人能唱出来的,胡琴都能奏出来,而且要与人声一样地演奏出来。这位被誉为“如歌入情,亲切动听”的军旅二胡演奏家,用一把二胡带领的“战友小民乐队”,在台上一辈子没带过谱子,她为歌唱家马玉涛、耿莲凤等独唱、二重唱伴奏的《马儿啊,你慢些走》《看见你们格外亲》《老房东查铺》等等,成为风靡全国、老幼皆知的流行金曲,她从中也获得了宝贵的音乐滋养。许讲德说:演奏时靠感觉、靠反应、靠控制,从而产生了二胡独特的演奏技巧和丰富的演奏手法。这就为音乐表现创造了广阔的发挥空间,准确地塑造不同风格特色的音乐形象,抒发演奏者的情怀,这是情感和作品风格的需要,演奏不同韵味的声音效果,去感染和打动人。因此,二胡是富有歌唱性和抒发内心情感的乐器。
  1974年,时任文化部有关领导从全国点名调来一些音乐家成市了一个录音组,他们要调查了解民族音乐发展状况,探索创新路径。许讲德开始了听京剧唱腔,再以二胡演奏各派京剧名家的代表性唱段的探索之路。为此,她还专门跟李慕良、赵燕侠、李世济等京剧名家学习唱腔,在先生的言传身教之下,在弓法、指法、揉弦、抹弦、压弦、行腔等演奏技法上进行了大胆的创新和发展,她做着二胡演奏京剧“声腔化”的尝试。
  许讲德讲起当年反复寻找京剧唱腔“二胡声腔”尝试时的一个小笑话,她当时学拉京剧唱腔时住在公安招待所,离街面很近,其中有一句“昂”的转腔,为了拉出这个音,她一遍一遍练习,后来胡同里顽皮的孩子在外面也一遍一遍跟着喊“昂,昂”,气得许讲德在屋子里哭笑不得。如今这些让她回忆起来都是段子的小故事,当年实践的时候,远比想象中艰难,但也许因为有了这苦,到后来她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经过不断的切磋磨炼,许讲德先后推出了一组用二胡演奏的梅兰芳、马连良、程砚秋、余叔岩等多种京剧流派的唱腔,如《春闺梦》《八大锤》《空城计》《借东风》《红娘》等,其中演奏的梅派唱段《贵妃醉酒》和程派《春闺梦》常常令行家们拍案叫绝。2015年77岁时,许讲德又演奏了四大须生奚啸伯的名唱段《白帝城》。她在学习、实践中总结摸索出了二胡演奏京剧唱腔的40宁规律,即:分清流派、进入角色、认真学唱、行腔准确、润腔细腻、指法随腔、弓随腔走、字断腔连、声中有情、形神兼备。
  走过金婚
  “他是13岁当兵,我是12岁当兵;他是四根弦,我是两根弦;从1961年至今,我老伴是原装的。”
  “她们称我是玻璃人。”无论回忆苦涩童年还是艰苦战场岁月,抑或是后来从舞蹈转行、刻苦练二胡,在许讲德的整个采访中都是充满欢笑声,这是她的性格。“一辈子都不容易,不能活得太累了,我是和平鸽,走到哪儿,人家都说我不像80多的,腿短走得快。”这样的乐天性格,也让许讲德收获美满的婚姻家庭生活。
  “他是13岁当兵,我是12岁当兵;他是四根弦,我是两根弦;从1961年至今,我老伴是原装的,哈哈哈哈。”许讲德这样介绍老伴吴光祖,并感叹时光飞逝。
  在长期的工作生活中,这个整天快快乐乐,做事风风火火的许讲德和藏秀于内、半天不说一句话的吴光祖,由相识到相知,建市了深厚的感情,从1961年12月25日结婚至今,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走过了57年的风风雨雨。
  共同艰难的生活背景,让许讲德和吴光祖惺惺相惜。许老说老伴很细腻、认真,当年部队里抄谱比赛,他总是得第一,而自己又是个大大咧咧、开朗的性格,采访中,讲到哪部分,吴光祖都会拿出当年的资料、图片,给记者一一说明,还有很多细节他记得甚至比许讲德还清楚。
  许讲德和吴光祖搞了一辈子音乐,自己的两个儿子却都没有与音乐结缘。吴光祖坦言,当初也有过让儿子学琴的念头,但一直没有时间专门教他。同是部队文艺工作者,两人每年都有半年时间在基层演出,半年时问排练新节目。要是赶上两人一起下部队,儿子就放在老师家里:“我们年轻时没有虚度,但是也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不仅没有时间照顾孩子,自称“马大哈”的许讲德,还给记者讲了她把孩子生裤子里的“趣事”。
  “文革”期问许讲德怀孕,夜里要生孩子,于是她就在家里坚持,半夜实在不行了,和团里要车去妇产医院。因为是冬天,又是黑夜,车打不着火了,就赶紧找人把她抬到卫生所,还没到孩子就生在裤子里了。转过年许讲德下部队演出,台下骚乱,许讲德生气:“这么乱怎么演出啊,后来人家告诉我这些人都在议论我‘这就是那个把孩子生在裤子里的人’。”口董岩,摄影
  独特成长经历
  “我是一位没有进过专业院校学习,在艺术实践中成长起来的文艺工作者。艺术学习、艺术创新没有止境。”
  “我没有进过专业艺术院校学习,有人问我谁是我的老師,我说我没有老师,文工团的领导、战友和二胡界的同行们都是我的老师。”虽然许讲德在二胡领域里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她还是给自己这样的评价。其实她所做的是很多有文化的演奏家也不能与之比肩的。“我的成长过程比较特殊,我只上过四年小学,12岁参军上朝鲜战场,回来后至今我成了一个老文艺工作者,我有50年军龄。”在六十余年的艺术生涯中,从内蒙古大草原到西沙群岛,从福建海防到青藏高原,都留下了她的足迹。许讲德参加历届全军文艺会演及《长征组歌》演出,并随团赴朝鲜、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前苏联、日本及港澳台等地访问演出。   虽然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论知识,但许讲德把多年来演奏二胡的心得体会总结出来,编写了初学二胡的顺口溜。关于弓法的重要性,她说,“长、换、连、顿、抖、跳、抛,运弓有序布局妙”;关于持琴,“琴身放稳稍左斜,利于操控要稳定,两肩两臂别太高,坐姿端正不塌腰”;关于持弓,“弓子功夫很重要,好像盖房打地基,握弓运弓要平稳,手腕灵活臂随行”;关于按弦,“左手虎口包琴杆,不紧不松要自然,四个手指要弯曲,指尖触弦手型圆”;关于音准,“二胡音准难掌握,音程关系要弄清,各调指距多变化,把音拉准才好听”;关于节奏,“分出句子讲语气,长短变化要弄清,音符节拍耍奏准,流畅自如是硬功”;关于力度,“空弦练习很重要,把琴拉好不虚躁,两手动作要协调,动作规范耐力强”。
  许讲德说,两手的功夫是二胡演奏者综合素质的体现,“左手容易右手难,拉弓容易推弓難,外弦容易里弦难,推拉容易换弦难,上行容易下行难,按指容易音准难,技巧容易表现难,装饰容易韵味难。”心到、手到、生动自如才能打动人心。而两手技巧能否准确运用的关键,在于是否有良好的民族音乐的积累和基本功是否扎实过硬。
  “为什么戏曲都是拉弦胡琴做主胡?这个主胡旋律一站稳,整个乐队就抱团了!”许讲德曾经说过“戏曲的腔,厨师的汤”,她说二胡的作品要有中国味儿,要有歌唱性。“中国人说话这个村跟那个村不一样,中国音乐也应该是这样的,你不要说‘我就是这种风格’,你要有根据,因为奏的是情,奏的是味,要老百姓喜欢,用琴声能说出我们的心里话”。
  为了培养后学,传承技艺,她从1980年开始,被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聘为客座教授,并游走于各地艺术院校讲学。一批各具成就的教育家、演奏家都曾蒙受过她的亲传和教益。许讲德在演出讲学之余,还一直致力于社会的音乐普及工作。中国传统民族乐器演奏都是师傅带徒弟,讲究口传心授。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受到老伴儿吴光祖的启发,许讲德脚蹬三轮车,去找时任二胡学会会长张韶先生和中央音乐学院赵寒阳老师,三人商议如何把自刘大华以来的二胡练习曲和乐曲规范化和系统化,为全国迅猛发展的二胡普及教育编写曲集和教材。
  许讲德先后与张韶、赵寒阳、蒋巽风、王志伟合作,共同编写了四套《全国二胡演奏(业余)考级作品集》,这些作品集当初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极其强烈,惠及了成千上万的二胡教学和学习者。由此带动了其他民族乐器先后开设考级制度的诞生,这些曲集如今已发行50多万套,为二胡艺术的普及和培养优秀演奏人才做出了很大贡献。
  虽然年过八旬,但许讲德仍活跃在二胡艺术舞台上,她喜欢为社会做有意义的事情,她应邀到各地去讲学、演出、参加大赛的评委工作。2005年,许讲德在北京民族宫大剧院举办了“许讲德从艺55周年师生音乐会”,当时已经67岁的她每天刻苦练琴,使得音乐会圆满成功。中央电视台也转播了这场音乐会,引起强烈反响,被称为“近年来最好的一场音乐会”,她也为自己的音乐生涯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今年8月,已经很久不登台的许讲德,应邀在重庆石柱县参加首都音乐界慰问演出音乐会。11月18日,她还参加了中国戏曲学院“2018北京·中国弓弦艺术节”的演出。为了上舞台表演,她又恢复了每天练琴。许老说,在艺术学习、艺术创新上没有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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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执导过《硬汉》的丁晟,生活中也是一个硬汉,爱管闲事,看到有违社会公德的就想管。  比如,他很痛恨占用应急车道的人,有一年,在北京东五环上,发生了一起社会车辆占用应急车道,使急救车无法及时将病人送达医院,耽误了抢求,导致病人死亡的惨剧。丁晟至今一说起这个事,还义愤填膺的。他曾不止一次地开车别住占用应急车道的社会车辆,下车跟司机理论、争吵,“从来没发命(尸+从)过”。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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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士英,新四军老战士,1922年生于安徽省怀远县柳沟乡周大巷。1939年6月参军,1944年入党,1946年复员返乡。当年,他曾跟随彭雪枫转战豫皖苏,担任过司令部司号员、警卫员,目睹了彭雪枫在战场上的指挥风采,也亲历了其牺牲的全过程。  如今,93岁高龄的韩士英老人回忆起往事,一件件仍历历在目。  彭雪枫:“就叫韩士英吧”  我原名叫韩士清,今年93岁。1939年6月,新四军彭雪枫游击支队第一次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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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锡山曾跟人说,他见过袁世凯两次,但最后还是不清楚袁世凯长什么样,因为在接见的时候,阎锡山由于心里对袁世凯是既敬又畏,不敢直视。不过,他大概觉得袁世凯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总是挺直腰板,哪怕是坐在沙发上和人谈话,也是直着腰靠着沙发背,从来没有歪斜着,更不会陷进去。有意思的是,袁世凯每次坐下的时候,总是鼻子里先发出“嗯”的一声,然后一边摸着胡须,一边慢慢坐下。由于他腿比较短,坐下后总是双脚叉开,两腿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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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和巴尔扎克是世界文坛的两位巨人,同时也是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一次,巴尔扎克到雨果家来做客,一进门,他就感到有种富贵气扑面而来。屋内不仅装饰华丽,而且还摆放了不少考究的艺术品。  巴尔扎克在参观雨果的书房时,不小心将桌上的一个笔筒碰到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笔筒当即被摔得四分五裂。巴尔扎克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你不必感到内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它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用梨木做的赝品而已,它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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