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要使人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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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镜:赖希-拉尼茨基先生,您给《明镜》列出了您个人的文学经典目录,这是您一个文学批评家的经验总和,是向中学生、大学生、教师以及所有文学爱好者推荐的。究竟有没有必要列个文学必读物的清单?
  赖希-拉尼茨基:经典著作目录绝对不是一部法典,而是一个值得推荐的、重要的、典范作品的清单,如果是中学,那么是特别适合课上读的作品。对于我们是否需要这样一个目录的问题,我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如果不搞经典著作目录则意味着向野蛮倒退。但对经典著作目录应是什么样的争论却很有益。
  明镜:这样的经典目录能延续多久?鉴赏力毕竟是变化着的,人与人不同,各个时期也不相同。
  赖希-拉尼茨基:每个目录都是其所处时代的产品,也带有个人鉴赏力的色彩。二、三十年以后的经典目录会是什么样我根本不感兴趣,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与今天的不同。
  明镜:我们不是早已生活在一个绝对随心所欲的时代?
  赖希-拉尼茨基:如果是这样,那么更加需要一个经典著作的目录了。人们渴望有个经典目录,这其中隐藏着许多同时代人的恐惧,那就是信息量过多,却一无所知,进行一番清理的渴望由此而产生。正是那些害怕被不断增长的书的洪流淹死的人才感谢有个经典目录。
  明镜:您熟悉当前的教学计划吗?
  赖希-拉尼茨基:各州的部为高级中学德语课制定的总方针和教学计划有个普遍的问题,太丰富了,书单很长,过长了,有时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印象,好象某人从一本文学史里挨个地抄下名字。我主张给教师选择的可能性。但目前这个过长的书单对所有人都是过分的要求,既对老师也对学生。这种总方针和教学计划首先证明了一点:脱离实际。
  明镜:您举个例子。
  赖希-拉尼茨基:巴登--符腾堡州为高级中学制定的教学计划完整得令人吃惊,就1945年以后的文学而言,干脆把所有在此期间发表过作品的作家都推荐了,不管怎样有这种印象,包括幸亏现已被遗忘的格尔德·盖泽尔。我不是反对露特·雷曼或者赖因霍尔德·施奈德或埃里希·勒斯特,但我想提个谨慎的问题:他们真的属于高级中学课程的经典吗?萨克森--安哈特文化部在其高级中学德语课及高级专科中学“阅读及媒体建议”中还提到伊里娜·利普曼、延斯·施帕舒和值得尊敬的埃里希·勒斯特,也是有格尔德·盖泽尔。自由汉萨市汉堡的高级中学高年级的教学计划中有女作家卡琳·施特鲁克和伊丽莎白·普勒森,真叫人吃惊。在莱茵兰--法耳茨州有效的阅读书单上,我们很惊奇地看到了作家如伊纳霍弗尔和韦尔克,彼得·施奈德,莱奥尼·奥佐沃斯基,也有可爱的埃尔克·海登赖希。值得一提的是萨克森文化部的教学计划,计划也推荐了“从康萨利克到西莫尔等消遣文学的作品”。在某个目录上我还发现了埃夫赖姆·基舍。
  明镜:这么说德语课不需要给人以消遣了?
  赖希-拉尼茨基:恰恰相反,正是德语课一定要有消遣性,关键只在于不能用劣质文学,而是用优秀文学使学生得到消遣,而这是完全可能的。
  明镜:那么中学在传授文学知识时应做些什么?
  赖希-拉尼茨基:德语课的任务不仅仅是向学生讲某些文学文本,更重要的是让学生学到完全可以学到的东西,那就是应该怎样阅读和理解一首诗或一部小说。这是陈词滥调,但也许还是应该指出:谁学会理解艾兴多夫的一首诗甚至爱上它,谁就能读懂默里克或里尔克的诗。学生应懂得什么是叙事诗什么叫比喻,浪漫主义或自然主义的概念是什么意思。学生应体会到大家认为的一首好诗,比如歌德或海涅的某首诗为什么好。但最重要的问题现在才来。
  明镜:我们很想知道。
  赖希-拉尼茨基:应向学生指出并证明文学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它应给人们带来欢乐,娱乐,乐趣甚至幸福。
  明镜:这可能吗?
  赖希-拉尼茨基:自然可以。当然了,这取决于教师的上课技巧和正确选择要处理的作品。
  明镜:但基舍或海登赖希的某些作品完全是娱乐性的。
  赖希-拉尼茨基:您别逗了,我不得不告诉您冯塔纳比海登赖希,约瑟夫·罗特比基舍更有消遣性。
  明镜:那么您想如何达到您那崇高的目标?用相应补充的和更新的经典目录?
  赖希-拉尼茨基:相反,首先用相应削减的阅读计划,要大幅度进行削减,计划得考虑到教师每周上德语课常常不超过三个课时;今天的中学生与三十或五十年前比用来阅读的时间要少得多,大部头的作品,特别是较长的小说应删掉,哪怕令人心疼,比如《亲和力》(注:歌德的作品。)或《魔山》 (注:托马斯·曼的作品。)
  明镜:这些小说不够好吗?
  赖希-拉尼茨基:我不知道还有比它们更好的,但它们对学生来说太难了,要求太高了。也要放弃《绿衣享利》 (注:凯勒的作品。),《约瑟夫》 (注:《约瑟夫和他的弟兄们》,托马斯·曼的作品。),更得放弃《没有个性的人》 (注:穆齐尔的作品。)。应首先考虑诗歌、戏剧、篇幅不大的长篇小说,最好是中篇小说。
  明镜:中学讲授中世纪文学您是怎样想的?
  赖希-拉尼茨基:得有两个《《尼贝龙根之歌》》片断,不要太长,我想,德国中世纪最重要的东西是瓦尔特·封·德尔·福格威德的诗歌,他的诗至少得学五首。此外宫廷抒情诗时期的文学,我推荐几篇很棒的小品文,读它们花不了多少时间!中学里不必读沃尔夫拉姆·封·埃申巴赫,遗憾的是也得放弃戈特弗里德·封·斯特拉斯堡。然后是路德,一定得读两、三段圣经翻译节选,比如撒母耳记(下)中的“暗嫩污辱押沙龙妹妹”。
  明镜:为什么非是这个故事?
  赖希-拉尼茨基:因为它表明旧约有时是多么的新潮,故事中有些地方完全可以出自斯特林堡或海明威之手。
  明镜:您想怎样处理巴洛克文学?
  赖希-拉尼茨基:我们不得不局限于三个天才作家,霍夫曼·封·霍夫曼斯瓦尔道、格吕菲乌斯、到狂飙时期的过渡作家约翰·克里斯蒂安·京特。中学应特别严格对待十八世纪的文学,就是说不要读莱辛或克洛普施托克的诗歌,不要读维兰德或赫尔德的散文,这些得留给日耳曼语系的大学生。
  明镜:您为什么对中学生保留像克洛普施托克这样的天才作家?
  赖希-拉尼茨基:因为我们需要时间和地方来读更重要的和更有意义的东西--歌德、席勒、克莱斯特、荷尔德林和浪漫派作家。
  明镜:经典里没有一点莱辛的东西?
  赖希-拉尼茨基:噢,当然有:《智者纳旦》和《明那·封·巴尔赫姆》,至少得有《汉堡剧评》中的片断,最好是最后一段。
  明镜:那么强大的歌德呢?他什么东西可以进课堂?
  赖希-拉尼茨基:在这点上是严格的、绝对的,特别是得有时间读《浮世德I》和不同时期的诗歌,加起来不能少于二、三十首,此外也应仔细处理《维特》和《诗与真》的片断。至于是否能让今天的中学生喜欢上像《塔索》或者《伊菲格涅亚》这样好的剧本我不知道。顺便说一下:这是德国第一个广播剧。
  明镜:歌德和广播?也许您在这个问题上把什么搞乱了吧?
  赖希-拉尼茨基:完全没有,我们这里所讲的作品最主要的是听觉上的东西。
  明镜:歌德的就这些?
  赖希-拉尼茨基:对您还不够吗?那就没办法了。如果要想好好“讲解”歌德最主要的东西的话,就得放弃《埃格蒙特》、《葛兹·封·贝利欣根》,也要放弃《施特拉》和《克拉维果》,更不用说《赫尔曼与多罗特娅》了。
  明镜:您认为您不想忽略的席勒戏剧还会使年轻人感兴趣吗?
  赖希-拉尼茨基:肯定的,只是得以今天的视角对他的戏剧进行阐释。《强盗》很自然地使人想起1968年发生的事情。我曾与一个毕业班的学生谈《退尔》,他们觉得他们刚读过的这部作品特没劲,但把谋杀盖斯勒(注: 《退尔》作品中的人物。)与刺杀鲁迪·杜施克(注:德国1968年学运时的“议会外派”主要代表之一,68年遭暗杀受重伤。)作比较,几乎很能吸引他们,我没夸张。
  明镜:也就是说在中学应处理《退尔》和《强盗》?
  赖希-拉尼茨基:可以这样做,但我还是更想推荐《唐·卡洛斯》和《华伦斯坦》,第三部作品或是《阴谋与爱情》或是《玛丽亚·斯图亚特》。
  明镜:有这些席勒对您来说就算了结了?
  赖希-拉尼茨基:绝没有。要有三到四首叙事诗,特别是《伊壁库斯的鹤》和《波利克拉特的指环》无论如何得考虑到,此外至少得有《舞台是道德场所观》和《论朴素的和伤感诗》的片断。
  明镜:您不是想大幅度削减嘛,您不怕超载?
  赖希-拉尼茨基:正因为此我才放弃了让·保尔的全部著作。相反,以下作家得充分体现出来:克莱斯特,荷尔德林和毕希纳。荷尔德林至少得有六首诗,至少有一封《许佩里翁》中的信;克莱斯特的东西要有许多:《马贩子米赫尔·戈哈斯》,《O侯爵夫人》,两三篇很短的小说,自然怎么也得有《弗里德里希·封·霍姆堡亲王》;毕希纳几乎所有的作品,《丹东之死》,《沃伊采克》和小说《伦茨》。
  明镜:戏剧难道不太多了点?
  赖希-拉尼茨基:德国大多数伟大的作家主要写戏剧而不是小说,这不是我的责任,比如莱辛,席勒,克莱斯特或毕希纳。
  明镜:诗歌您想完全集中在歌德和荷尔德林身上?
  赖希-拉尼茨基:我确实放弃了乌兰德,阿希米·封·阿尔希米,沙米索,康拉德·迈尔·费尔迪南德,赫尔韦格和弗赖利格拉特等人的诗歌,这样我们就有位置给诺瓦利斯,布伦塔诺,艾兴多夫,普拉腾,莫里克等人的一些诗,还有德罗斯特的诗,这也许让一些人惊奇,赖蒙德的诗至少要读戏剧《挥霍者》中的“刨之歌”。
  明镜:可应如何对待十九世纪的小说与戏剧?
  赖希-拉尼茨基:至今人们能看出,我们的经典著作目录上的阅读书目都是二十世纪前半叶的,当时十九世纪的文学还属于当代,所以在德语课上,也在剧院保留节目中考虑得过多。现在是把许多早已过时的东西划去的时候了,比如戈特赫尔夫,施蒂弗特,格拉贝,格里尔帕策,黑贝尔,伊默尔曼,孔拉德·费尔迪南德·迈尔和拉贝。
  明镜:这真不敢相信,您想向学生保留像迈尔的《护身符》和戈特赫尔夫的《黑蜘蛛》这样的精彩作品吗?
  赖希-拉尼茨基:每次关于经典目录的讨论所遭的罪就是对话的双方很乐意以他们几十年前在中学里读过的作品为依据,他们不想考虑一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东西已过时。自然,这里也总是有地区性的兴趣在起作用:瑞士人不放弃戈特赫尔夫和迈尔,奥地利人不放弃施蒂弗特和格里尔帕策,自然对此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您再读一读您所喜欢的书,您会吃惊地看到不只是您老了。
  明镜:还剩下什么?
  赖希-拉尼茨基:一大堆东西,特别是沙米索的《彼得·史勒米尔奇遇记》,以这部作品为例子,可以使学生们知道什么是幻想最根本的东西,同时也能知道浪漫最根本的东西。此外,要读许多海涅的诗歌和散文,再有就是德罗斯特的《犹太人山毛榉》,约翰·彼得·黑贝尔几篇日历小说(注: 一种文学体裁,在日历上刊印通俗易懂的简短故事。),至少有两篇霍夫曼《谢拉皮翁兄弟》中的小说,戈特弗里德·凯勒和特奥多尔·施托姆各两篇。
  明镜:难道施托姆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作家?
  赖希-拉尼茨基:对此人们可以有争议,但我主张把施托姆列入经典中,因为可以以他的小说为例,很好很生动地讲清现代中篇小说与短篇小说(注: 这里的短篇小说(Erz?hlung)是泛指,和后来发展起来的短篇小说(short story)概念不一样。)的区别是什么--首先冲突是主要的,以此为出发点严格组织全部的东西,此外,与短篇小说不同,中篇小说绝不是靠近长篇小说的文学体裁,而是与戏剧相邻,此外从克莱斯特那里就开始了。比施托姆更重要的是冯塔纳,我们无论如何得相对多选些,也就是说至少有两部长篇小说,即《艾菲·布里斯特》,还有《燕妮·封·特赖贝尔太太》或者《斯特希林》,这是一本我特别喜欢的书,但对青年人来说也许不合适。此外,如可能的话还要有《沙赫·封·乌特诺夫》。
  明镜:您把十九世纪的书单很明显地削减了,但您并没成功削减二十世纪的书单。
  赖希-拉尼茨基:您忘记了我们在这里只是勾勒最低纲领,如果集中在短小的叙事形式上的话,那么在课堂上差不多要处理所有真正重要的作家了,换句话说,大多数情况下关键不在于个别的书,而是作家。
  明镜:那么托马斯和海里因希·曼的东西您想收录什么?
  赖希-拉尼茨基:托马斯·曼三或四篇短篇小说,最好是《托尼奥·克勒格尔》,《特里斯坦》,《死于威尼斯》,从所有长篇小说中只选《布登勃洛克一家》。海里因希·曼的所有作品都老掉牙,过时了,也许《垃圾教授》除外。我之所以推荐该小说也是因为可以把小说的处理很好地与马尔雷纳-迪特里希的电影“蓝天使”结合起来。卡夫卡小说只选《审判》,但无论如何得选几篇短篇小说,就是《在流放地》,《饥饿艺术家》,《变形记》和《致科学院的报告》。很重要的是施尼茨勒的《古斯少尉》,这是独白的范例,他早在乔伊斯之前就运用得很棒了;穆齐尔首先是他的《学生特尔莱斯的困惑》,短篇小说也许是《童卡》;曾经如此流行的黑塞,应只限于他的《轮下》;对于布莱希特,我无论如何要推荐两、三个“日历故事”;约瑟夫·罗特的《拉德茨基进行曲》和两篇短篇小说,也许是《神圣酒鬼的传说》和《住院主治医生法尔梅赖尔》;德布林的《残杀蒲公英》和《柏林亚历山大广场》中柏林方言不会带来太大困难的段落;罗伯特·瓦尔泽两到三篇短篇小说不能少;最后是安娜·西格斯的《第七个十字架》,还有她的短篇小说《死亡姑娘们的郊游》。
  明镜:您觉得把根据文学作品拍成的电影引进课堂是否有意义?
  赖希-拉尼茨基:是的,我确信这一点,也完全可以考虑那些不是电影艺术杰作的电影。反之亦然,不属于德语文学高峰的书,有时也可以处理,如果有好的电影的话,举个例子:至于《能干的法贝尔》是否属于经典绝对没把握,但电影是不错的,是有用处的。
  明镜:除此之外马克斯·弗里施还有什么作品能得到您的恩宠?
  赖希-拉尼茨基:《日记》中几篇短的散文,或许还有《蒙陶克》。
  明镜:一个十五岁的女学生能读懂《蒙陶克》?读懂它不得至少五十岁?
  赖希-拉尼茨基:《蒙陶克》主要涉及的是爱情,对此许多学龄段的男女孩子们始终是有兴趣的,尽管他们对此不愿说。
  明镜:文学中的色情母题在您文学批评中总是起着很大的作用。学校或许也应在这方面有相同的做法?
  赖希-拉尼茨基:是的,我给文学中的爱情留有很多的位置,原因很简单:爱情是德语文学的中心主题,从瓦尔特·封·德尔·福格威德到英格博格·巴赫曼和沙拉·基尔施。欧洲最伟大的色情作家中有两个德国作家,即歌德和海涅。总是想触及色情东西的教师做得对,我会同情一个不顾任何经典目录、突然让他的学生读比如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或者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带狗的女人》的德语老师。
  明镜:您一生都研究战后作家,那么典型的德国战后作家怎么办?您的经典目录里没有他们一点东西?
  赖希-拉尼茨基:是的,在这个问题上得小心点,确实很少。我写了许多以往的伟大德语作家,但同时也几乎没放松甚至忽略当代德语文学,它们其中有不少好的或至少可以用的书,过去对这些书恰当地进行了不少的讨论,读它们读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之久,但这些书过时了,从文学史角度看它们是蜉蝣,有用的蜉蝣--阿尔费雷德·克尔就把他批评全集中的一卷称作《蜉蝣》。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些作品收入经典,是错误的,也是有害的。
  明镜:到底哪些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不是蜉蝣?
  赖希-拉尼茨基:沃尔夫冈·克彭的《草里的鸽子》;伯尔的《穆尔克博士收集的沉默》和两篇短篇小说,如《带刀子的男人》和《流浪人,你若来斯巴》;阿尔诺·施米特的《有波卡洪塔斯的海边风光》和《迁居者》;格拉斯的《猫与老鼠》及《铁皮鼓》中选出的章节;乌韦·约翰逊的《对雅各布的种种揣测》;托马斯·贝恩哈德的《维特根施泰因的侄子》和《伐木》。
  明镜:迪伦马特情况怎么样?
  赖希-拉尼茨基:许多东西目前也逊色陈旧了,我想,有一篇中篇《抛锚》就够了。
  明镜:马丁·瓦尔泽,彼得·汉德克,西格弗里德·伦茨,克里丝塔·沃尔夫,尤雷克·贝克尔,博托·施特劳斯,汉斯·埃里希·诺萨克的小说呢?
  赖希-拉尼茨基:当然,他们所有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作家,但他们毕竟不属于中学的经典,这儿有两个例子。我曾大大赞许过克里丝塔·沃尔夫的小说《对克里丝塔·T的思考》,马丁·瓦尔泽的中篇《飞奔的马》也同样如此。对这两部作品我绝不后悔我说的那些几乎热情的评语,但沃尔夫发表的小说已有三十三年了,瓦尔泽的中篇已有二十三年了。您今天再试着读读这些书,您会感到惊奇的。
  明镜:在尤雷克.贝克尔的集中营小说《说谎者雅各布》问题上我们有不同的意见。没有也许不马上收入经典、但特别适合作学校教材的书吗?
  赖希-拉尼茨基:您想到了哪部作品?
  明镜:比如普伦茨多夫的《年轻维特的新烦恼》或施林科的小说《生死朗读》。
  赖希-拉尼茨基:我不反对在课堂上处理普伦茨多夫的短篇小说,但它毕竟不属于经典。施林科的《生死朗读》?这是一本可读性强、值得赞许的书,其语言的水准并不太高。尤雷克·贝克尔?不,他目前早已被遗忘的小说不适合纳入经典。但《说谎者雅各布》?是的,您说得对,我让步,把这本书收到我的经典目录中。
  明镜:您怎样对待这一世纪的戏剧家?
  赖希-拉尼茨基:戏剧过时很快。您瞧一眼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德国剧院的保留节目,当时上演的剧目除个别外早已被忘记了。经典或许只收八至九个戏剧家,即豪普特曼的《老鼠》,施尼茨勒的《轮舞》和《贝恩哈迪教授》,霍夫曼斯塔尔的《难相处的人》,韦德金德的《春醒》,施特恩海姆的《假绅士》,霍尔法特的《卡西米尔与卡萝莉娜》,布莱希特的《伽俐略传》和《大胆母亲与她的孩子们》,彼得·魏斯的《马拉》。
  明镜:就这些?没有弗里施,迪伦马特,瓦尔泽和汉特克的东西?
  赖希-拉尼茨基:最多就是弗里施的《老实人和纵火犯》;迪伦马特的所有作品,甚至《贵妇还乡》都过时了;瓦尔泽和汉特克的剧本是否有过生命力,我不敢肯定。
  明镜:您在诗歌领域里也同样严格?
  赖希-拉尼茨基:诗歌选集的编者造成了极大的祸害。我喜欢诗集,编过许多本,编辑诗集总是给我带来快乐。但许多诗集编者是懒虫,他们很喜欢相信他们的前任,这样一来有些诗被辑录达一百年,甚至两百年之久,这指的是克洛普施托克和赫尔德,他们在文学史上的重要性没人怀疑;还有就是莱辛,他是个天才,但不是伟大的诗人;再有就是乌兰德,人们过高地估计了他;冯塔纳,他的诗常常不过是写成诗行的随笔。
  明镜:但我们想听听您认为谁算二十世纪的诗人。
  赖希-拉尼茨基:也是有许多东西流传了太久,完全可以放弃这些东西好给六个重要的诗人腾出地方,他们是霍夫曼斯塔尔,格奥尔格,里尔克,特拉克尔,本恩,当然还有布莱希特这位世纪诗人。
  明镜:就这些?
  赖希-拉尼茨基:在经典中还应有些拉斯克-许勒的诗,还有莫尔根施特恩,格奥尔格·海姆,克斯特纳,胡赫尔,艾希,策兰,英格博格·巴赫曼,扬德尔,恩岑斯贝格尔,沙拉·基尔施,吕姆科夫,还有比尔曼和罗伯特·格哈德。
  明镜:总的来说妇女人数在您的经典中很少。
  赖希-拉尼茨基:对的,但我没办法。与比如英国、法国或波兰不同,德国质高的女诗人很少。我不准备因性别属性而使用一个廉价的价目表。
  明镜:那么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内莉·萨克斯呢?
  赖希-拉尼茨基:她的诗过去一直被估计过高,现在已经过时了。
  明镜:除了莱辛,歌德,席勒和海涅,为什么您没把非虚构的作品收录进来?
  赖希-拉尼茨基:因为它们在中学教相对难一些,但还是应收录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尼采和托马斯·曼的随笔,或许还有卡尔·克劳斯的和库尔特·图霍尔斯基的小品文。
  明镜:总的来说,我们觉得您的书单也有超载的问题。学生应什么时候读这一切?
  赖希-拉尼茨基:那么您想怎样?让我把这个大纲再削减?我不能,应让其他人做。肯定有些人会掐死我:不要施蒂弗特,不要让·保尔!
  明镜:没有让·保尔您的书单也太长。
  赖希-拉尼茨基:我不是已经放弃许多了嘛!比如没有外国的。我在柏林上的中学,我们在英语课上读《哈姆雷特》、狄更斯和约瑟夫·康拉德,法语课上读莫里哀、莫泊桑和其他作家。人家告诉我今天这是不可能的。另外一方面,毕业生不知道莎士比亚,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名字包含着什么,这难道不荒唐吗?
  明镜:您能说说一个中学毕业生必读的十到十二本书吗?
  赖希-拉尼茨基:不喜欢这么做,但也无所谓:《维特》,《艾菲·布里斯特》,《布登勃洛克一家》,《审判》,《浮士德I》,席勒,克莱斯特各一部戏剧选,歌德,海涅和布莱希特各一本诗选。如您允许我再说两本书,那么我建议一部毕希纳作品集,一本德国浪漫派诗人的诗选。
  明镜:您认为文化部长联席会议会接受您的经典吗?至少是总的框架。
  赖希-拉尼茨基:不可能,您想到哪去了?这是一个完全脱离实际的问题。
  明镜:那么日耳曼学者呢?
  赖希-拉尼茨基:不管在德国、奥地利还是瑞士,找不到一个日耳曼学者认为这样一个经典建议在开始阶段是可以接受的,每个人都会义愤填膺地指出缺少这个或那个作家。但我认为,我的经典建议仍是范围太广。每个德语文学的行家对一点极有把握,那就是他能比我提出更好的经典目录,这种杰出的行家有几百个。这一点同样适用于所有那些自以为是我们文学的行家和专家,其人数估计有两、三百万。
  明镜:也就是说白费劲了?
  赖希-拉尼茨基:不是,但不应是我对我工作可能有的用处发表看法,而应是其他人。
  明镜:多年来您怎么会始终不放弃搞经典目录这一想法并总是对这一想法重新讨论?
  赖希-拉尼茨基:这首先与一个华沙高级中学的女生有关,她在多年前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站在一个汽车站上读着一本书,这时有轨电车来了,她上车时仍然读着,就是在进入车厢时,在阶梯上也在读。我跟着她坐到她身旁,不敢和她搭话,但我还是看到了书的标题,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正像人们所看见的那样,我至今无法忘记这个女学生。
  明镜:但她肯定只是少数。
  赖希-拉尼茨基:是的,也许是正在消失的极少数。只是我作为批评家要设法使这少数派不要再少,而是大大增加。这一点我是从我的师傅们那里学到的,施莱格尔兄弟,海涅,冯塔纳,克尔和波尔加,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批评首先得沟通,而且是在文学与读者之间。搞经典目录就是此目的。我相信许多读者,年轻或年老的,中学生和教师,甚至是退休人员会感谢这样一个经典目录,因为成问题的经典目录总比根本没有要强得多。
  明镜:为什么呢?
  赖希-拉尼茨基:没有经典目录的话只能是任意、随意、混乱,自然还有无所适从。我曾写道:没有对文学的爱则没有批评。请允许我在此补充一下:一个德语老师不热爱文学的话,他无法唤起对文学的兴趣和对文学的热爱;他不能做到使他的学生相信文学--我再重复一次--能够、可以、应该给人带来乐趣。
  明镜:赖希-拉尼茨基先生,谢谢您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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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瑟伯(1894-1961),出生于俄亥俄州。大学毕业后,从事过报刊编辑工作,不久去法国,在巴黎当过英文报纸编辑。1926年开始为《纽约客》杂志撰稿,而且自绘插图,以求图文并茂。他善于描写纽约市民的生活和精神状态,用笔幽默,于平淡中求机智,深受读者欢迎。    我青年时代顶风光的一件事,要数“有天晚上床砸了爸爸的头”那一桩,那时候,我住在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把这件事口述一遍的效果要比把它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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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9月,萨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宣布他打算搬去纽约的时候就抱怨过伦敦文学界的“泼妇相”。几个星期前,移居国外的拉什迪再次出言抨击,言辞更加激烈(估计他的最新小说《狂怒》的遭遇带给他的伤害还未平复)。他宣称,这个“泼妇”已经到了行凶杀人的地步。伦敦的批评家和评论家不仅仅是想要贬低他的书或者刺探他的私人关系:他们是要毁掉他。“我躲过了‘法塔瓦(fatwa)’②,现在生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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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前,史蒂芬·茨威格神秘地在巴西自杀  这位享有世界身誉的德国作家最后的日子被搬上银幕  “维姆·温德尔系列”男主演于迪格·沃格勒(Rudiger Vogler)饰演茨威格    再也没有比演这个角色、演这部电影、演这个国家更使他感到陌生,或许正因于此,沃格勒成为扮演在巴西度过最后日子的茨威格的最佳人选。  沃格勒手里揣着软边巴拿马白帽,站在建于十九世纪的豪华别墅里,从那儿可以眺望整个里约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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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长久以来,人类一直乐此不疲地想尽办法互相残杀,这个事实着实令人沮丧。但是即使时至今日,他们所做出的最大努力也无法和疾病偶尔为之所产生的后果相提并论。人们很少将疾病列入破坏性武器之一,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人类都没有能够有效控制疾病,而且这种状况也许还要持续下去。可是回顾现代历史上的多数战事,疾病往往比战争本身更具有杀伤力。  单是一些统计数据就令人咋舌,以下就是一些例证,在1740-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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