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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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的暑假是段有着明媚的阳光却没有暖意的日子。我躲在空调房里和小淅通电话,我们很少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有的时候她会在那头抽抽搭搭地哭泣,眼泪顺着电话线流到我的脸上,凉凉的湿湿的。
  我经常骑着单车到化工厂前的那片空地上,看滚滚的黑烟从高高的烟囱里面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它们以难看的姿势在纯静碧蓝的天空中张牙舞爪。我觉得自己是在看着自己的未来,眼睁睁地看着天空布满浓浓的黑烟,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在那个三流的高中背水一战,毫无退路可言。
  走进学校的时候我和小淅一直沉默着。教学楼破烂不堪,操场上堆着施工用的沙子和碎砖块,周围有打扮夸张的学生兴奋地跑来跑去。我用惊慌和戒备的目光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无助和恐惧。这所三流高中的一切,都与我曾就读过的省重点初中完全不一样。
  我扭过头去看小淅。她的眼神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我突然就觉得很难过,我们就要在这里,和这里的一切生活在一起。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心甘情愿地随波逐流。
  就在这个时候小淅握紧了我的手,“要学会适应。”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像在宣告一个古老的誓言。
  我开始变得很谨慎,小心地交友,专心地做题,努力把自己的社交圈子缩到最小。为了不引起注意,我穿简朴的衣服,尽量保持沉默。
  我只向小淅展示我的一切,我的恐惧,我的郁闷,我的不知所措。小淅是最好的听众。我们一起回忆单纯美好的初中生活,它们鲜艳得像一幅流光溢彩的画,用笔饱满,色彩斑斓,它们已经牢牢固定在我的记忆里了,没有新的美丽的画面可以替换。
  刚开学的那段日子,小淅经常站在教室的第三扇窗户旁喊我出去。每当我听到叫声,从书本里抬起头,看到小淅明亮的笑容,那是我最幸福的一刻。
  10月初,天气开始慢慢变凉,我每天穿一件灰色的薄线衣和一条旧牛仔裤在校园里行色匆匆,很低调。一天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拎着旧而沉的书包穿过客厅,路过厨房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在给我做夜宵,牛奶的香味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胃。我很饿,可我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写作业。一进房间,我看见许多美丽的衣服摊在我的床上,我走过去,一件一件拿起来看,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我们相互触碰却彼此感觉遥远。
  妈妈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闻到食物香甜的气味。“喜欢吗?”她说,语调里期待着什么。“喜欢,可我这样挺好的。”我说的时候盯着自己的线衣看,上面有许多磨出来的小线球,可笑极了。我丢下衣服,走到书桌旁打开书包。妈妈站在旁边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忧虑和焦急。“知道吗?”她说,“妈妈更喜欢那个整天吵着要买新衣服的哩哩。”然后她走开,关上门,动作很轻,可她的话却重重地砸进了我的心里,让我隐隐作痛。“对不起,妈妈,可我没那个资本。”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平淡的日子就像一块皱巴巴的布,既没有养眼的颜色与花样,也没有很好的手感。我越来越期待能从第三个窗口看到小淅明亮的笑容,它就如同布上面的一朵花,是布上惟一的风景与点缀。可这样的机会终究是越来越少了,下个月初就要期中考试,我们必须有个良好的开端。
  在我的要求下妈妈为我联系了一个补习班补数学。教课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头,却拥有孩子般的笑容。他给我们拿瓜子和糖,拿一根细细的棍子吓唬我们,点名的时候拍我们的脑袋。我很开心,因为他把我们都当作了他的孩子,小小的房间里满是宽容和被爱的幸福。
  就是在那儿我遇到了同班一个性格开朗的女生,席可,还有一个和小淅同班的男生,很斯文的样子,叫于杰。
  我们是在老师的客厅里上课。客厅四面摆满了他孙子的玩具,有时候于杰会偷偷拿着玩,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逗得我们笑弯了腰。
  10月16日是于杰的生日,他邀请我和席可去参加他的生日Party。我迅速地摇头。他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为什么呢?”我一时语塞。后来我向他解释说:“有时候我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的。”于杰的眼神很迷茫,我笑了笑就低头做起数学题了。可是我开始跑神,于杰疑惑不解的样子总在我的眼前一遍遍地重复。他还没有看到那个孤僻冷漠的何方伊,他不知道我在陌生人面前会戴上冰冷的面具。
  席可给我传纸条,她说我像一只贝壳,有着坚硬而冰冷的壳,而壳里面却是柔软脆弱的心。席可毫不费力地用她尖锐的刀撬开了我的外壳。
  17号的补课我去得很早,我坐在位子上。
  席可和于杰像一股热浪冲进我的视线,于杰塞给我一大包东西。我打开,里面是两包康师傅苏打饼干,两袋话梅,三包泡芙,还有一瓶鲜橙多。
  “既然你不去,我只好给你带点回来了。”于杰喘着气坐到我身边。
  “小伊你要去多好,大家都快玩疯了。”席可用面巾纸擦着脸上的汗,坐到我的另一边。
  他们身上炙热的气息一下子就冲进了我的心里,心底的热浪一阵阵地往上涌。我突然好想哭泣,这样的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是我第一次送礼物给男生,给于杰。
  就在我开始知道感动的时候,新的生活却带来许多让人始料未及的东西。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我看见小淅和于杰并肩走在一起。小淅和我以前从来没有和男生单独走过,我们一直是很保守的孩子,格外地守规矩。我敏感的心似乎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偶尔一次而已,我安慰我自己。
  我悄悄走开,我想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可是事情很快就摆在我面前,逼得我无法直视。
  晚上补课的时候,于杰拿过来一叠照片,他生日party上拍的。席可大呼小叫地蹦过去看,她看完一张就丢给我一张,我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可是我很快就呆掉了,居然有小淅!几乎每张照片里都有她扭动着的身体。她在笑,在闹,快乐得快要疯掉的样子。我盯着她和于杰的合影,一张接一张。
  我的心被猛烈地刺痛了。他们甚至还没有给我一个接受的过程,就把事实突然摆在我面前了。我试图从小淅平日的言谈中找出“线索”,却意外地发现,她几乎从不提及自己的现状,我们只是不停地谈过去,像老人一样回忆着往事,她甚至都没跟我提起过于杰。我突然觉得像个受了骗的孩子。在真相大白后我感到的不是委屈而是愤怒。我的小淅,我的密友,在我最无助最需要倾诉的时候,却忽略了我的情感,向我隐藏了她的秘密。
  被遗弃的悲哀像潮水一样迅速包围了我,我想起教室第三扇窗户里小淅明亮的笑容,却发现上面落满了灰尘。我的心紧缩了一下,我们这是怎么了?
  席可碰碰我:“你怎么了?”
  我慌忙把照片整理好递了过去,然后我极力用平静的语调对席可说:“有卫生纸吗?我流鼻涕了。”
  于杰写了一篇关于早恋的小说,准备投给一家小有名气的杂志社。他拿给我们看的时候,席可说,你一定写得很棒了,亲身经历有真情实感嘛。可是小说写得糟极了,不论是故事情节还是语言文字都显得做作和肤浅。我很奇怪为什么一贯文笔很好的于杰会把自己亲身感受的事写得那么糟。我也开始熬夜——我也要写小说,也写早恋,我编出来的早恋。然后我跟着寄了出去,要向小淅证明,我比于杰更有才能。
  那天我在马路上行色匆匆地走,忽然听有人叫“何方伊”。我扭过头,原来是初中的同桌。他歪着脑袋盯着我:“真的是你?”我笑笑,很尴尬。他皱皱眉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简单应付几句后就借口有事逃掉了。可是他的话却深深地刺痛了我,像尖锐的玻璃一样刺痛了我。他一直是心直口快的男孩子,换了以前我早就和他闹开了,不吵个半个小时是绝不罢休的,可现在我却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地逃掉了。
  回家后我打开初中的影集,我已经很久没敢去翻看它了。我一页一页地翻,我看到辩论赛上旁征博引的我,运动会上奔跑的我,艺术节上飞舞着的我,许多许多笑意盈盈的我……
  我站到镜子前,里面是一个垂着头含着胸神色疲倦的女孩,我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她为什么不笑?她为什么开始哭泣?
  我开始条件反射般地和席可亲密起来。我改叫她可可,我说可可我们去买早饭,我说可可我们出去走走吧。
  体育课老师又罚我跑步了,原因是我没穿运动鞋。我的球鞋让妈妈扔了。她说哩哩你该换换球鞋了,都这么旧了。然后我的球鞋就没了。后来我在垃圾堆里发现了它,它很丑陋,鞋面上粘有腐烂的果皮。妈妈给我买了新的运动鞋,阿迪达斯的,夸张的样式。可是我不穿,我知道我穿上它会是多么不协调,就像在一间茅草房里放上一台电脑一样的不伦不类。
  我开始在凹凸不平的操场上跑步,皮鞋磨着我的脚踝,生疼。可可在一旁陪着我,她说小伊你不能自我封闭,其实一切没你想的那么糟。她的话被粗重的喘气声打断成一节一节,零零碎碎。我没说话,只是觉得脚很酸。
  然后我歪在了一边,可可叫了一声,跑过来扶我。
  我勉强地站起来,右脚踝像是扭着了,钻心地疼。
  11月刚开始的时候,脚慢慢好了,期中考试也如期而至。
  走进校园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我突然疯狂地想念小淅和可可,想念小淅柔软却有力的手,想念可可充满活力的声音,可是她们都不和我在一个考场。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考场里,前面的男生扭过头来让我多多照顾,我挤出一个微笑,然后趴在桌子上开始深呼吸。
  我好像又突然回到四个月前那场令人心悸的考试。听着别人的笔尖沙沙的响声,我一阵阵地慌乱。
  我机械地动着笔尖,那个男生好像回了几次头。我感到监考老师在我身边不停地走着,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走掉。周围有小声交谈,有call机急促的响声,有横冲直撞的纸条,窗外有闪躲的身影和不断的手势,有人在外面不耐烦地喊着谁的名字催他交卷。我盯着自己空白的作文纸,觉得毫无头绪。
  然后我交卷,没有写作文。我出乎意料地平静。因为我承认了失败,不抱希望。
  第二场的政治同样糟糕。明明已经背过了好几遍的题,却好像突然从记忆里删除了,空白得可怕。
  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小淅和于杰。他们正在激烈地争执着什么,却不停地笑。我真的好想过去听听小淅的安慰,我需要安慰啊,可是我却躲开了。
  我终于开始哭泣,眼泪在面颊上划出凌乱的痕迹。“我害怕,”我给可可打电话,抽抽搭搭地说,“我死定了。”“没关系的,至少是少了两座大山嘛。”可可说。我苦笑,那充其量只是把左肩上的大山移到右肩上去了。“要么,”可可顿了顿,“我找人换考场,陪你。”“不行呀可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还有人找外校的替考呢,这没什么,放心好了,拜拜。”我犹犹豫豫地放下了听筒,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却能静下心来复习了,好像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第二天我不安地进了考场,看见可可坐在位子上冲我微笑。那是多么灿烂的笑容呀。就像一束阳光照在了我的周围。
  考完试后的一天早晨,妈妈一边倒牛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今天和小淅有什么安排吗?”我手里的面包“叭”地一下落到面前的牛奶里,牛奶溅出来,溅到我的脸上。“她有事。”我简单地回答后跑进了卫生间,门在身后关上了。我拿起毛巾开始擦脸上的牛奶,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完,不断有温暖的液体流到面颊上。
  我给可可打电话,“可可吗?到我家来吧,我在楼下等你。”我故意大声地说话,很轻松的样子,我叫“可可”的时候,声音甜得发腻。
  我放下听筒,看到妈妈正在换皮鞋。“可可一会儿来。”“噢,好好招待她,中午我给你们带香辣鸡翅回来。”她提上皮包,拍拍我的肩,“玩得开心,我走了。”
  我突然像棵晒蔫了的青菜一样瘫在沙发上,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在我疲倦的身体里迅速地蔓延。
  可可显得有些吃惊,她轻轻地说:“你们家真漂亮。”
  我甩掉脚上的鞋,大声地说道:“我们上楼去。”
  我们噔噔噔地冲上楼,然后把自己丢在床上,边笑边喘气。
  很久了,家里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安静,只有单调的轻音乐梦呓般地窃窃私语。我真害怕这个家会因承受不住这样放肆的笑声而轰然倒塌。
  “小伊把你初中的影集拿来看看吧,让我也体验一下你那重点初中的精彩生活。”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拉开了抽屉。
  “小伊,你很漂亮啊。”她看第一张相片时这么说。那是我跳新疆舞正在旋转的瞬间,无数条小辫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身上的饰物在耀眼的灯光下晶晶亮亮地闪着,表情是陶醉的样子。
  可可默默地看下去,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惊讶。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平凡单纯的孩子,只有在心里感到安全的时候,才会放松自己,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优秀。”
  “正是因为太优秀了,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可点点头,忽然蹦起来,“我给你跳一段‘一小天鹅’吧。”
  我也跳起来,“我来伴奏。”我打开钢琴,很久没弹了,不过,一支“四小天鹅”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可是刚弹了几个小节我就笑瘫在琴上了,可可哪是在跳什么“一小天鹅”,明明就是“鸭子学步”嘛。
  接着可可向我展示了她的“肌肉”,还表示要做几个俯卧撑来证明一下,结果她在胳膊微微弯曲的时候就轰的一下和我的地毯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我说可可你真失败呀,等下次练及格了再来赢得我的芳心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我的嘴巴越笑越大再也做不成淑女了。
  可可说你明天就做淑女吧,穿上美丽的衣服拿出高雅的气质带上迷人的微笑,哇!我们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都这么冷了谁还会穿石榴裙。”
  “那拜倒在牛仔裤下也行。”
  我们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我真希望小淅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想看看她被刺痛的目光。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发下来了,除了语文和政治,剩下的我都拿了班里的第一。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气急败坏地追问我怎么会没有写作文,我低着头用沉默来抗拒她喋喋不休的训话。
  可可的纸条很快就传过来了,“小伊你没事吧?”
  我本来是想冲可可笑一下安慰安慰她的,可是没想到嘴巴却越咧越大,并且让语文老师看见了,她用尖得像锥子一样的声音嚷道:“何方伊你还好意思笑,你……”
  我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留面子地批评却可以作出开心的样子,我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我想我是没有理由开心的,班里64个人,我17名,可可41名。
  秋天渐渐老去的时候,我和小淅的友谊也渐渐地枯萎。
  一天夜自习后,我去四班找于杰要我的数学笔记。当我推开教室紧闭的门时,看到于杰正坐在位置上吸烟。火红的烟头在他唇边一闪一闪地燃烧着,灰蓝色的烟雾像乌云一样充斥在他的周围。颓废的味道如同泉水一般,汩汩地向外涌,漫过来,荡开去,像是在淹没我们的友谊。
  我看到他玩世不恭的神情,看到他不屑一顾的样子。他不是那个给我买鲜橙多的于杰,不是那个得到我送的书的于杰。他就如同街上的任何一个小混子一样,有着麻木的表情和颓废的眼神。
  他拿着我的本子向我走来,一只手夹着那只丑陋的烟头,乌云也跟了过来,布满我的视线。
  “谢谢。”他说,嘴里有难闻的烟味。我一把抓过本子,扭过头跑了。
  我要找到小淅,告诉小淅。
  当我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小淅面前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把我看到的讲给她听。
  小淅显得很平静,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于杰一样的东西——麻木。
  我摇着她的手。希望这样的振动能够把她眼里的麻木荡开,我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很灰心,可我从来没有像小淅这样,她的眼神让我感到恐惧。
  “小淅,我们说过要挽回自己所失——”
  “哩哩你还不清楚吗,这不再是什么省重点了,拼死拼活也只能上个普通本科,‘北大’怎么写我都快忘了。我不想浪费我的花季,我只想过得浪漫快乐些。”
  “可是小淅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况且于杰那样的混子是不值得你这样的。”
  小淅突然冲着我大叫:“我不允许任何人那样说我的男朋友,哪怕是你,何方伊!”
  我呆住了,我一直希望和小淅谈一次,可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吗?我们以前从没有吵过架,这惟一的一次,居然是为了于杰。
  我始终不能忘记小淅那天晚上对我的叫嚷。她尖利的叫声像刀子一样在我们友谊的水晶杯上刻下一道疼痛的裂痕。
  可可家停水了,放学后她去了她姑姑家。我一个人走在凄冷的街头,风就像冰块,冷酷而坚硬。我好像被人玩弄的木偶,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看到了小淅和于杰。
  于杰正在逼小淅把他的外套穿上,这个男孩子单薄的肩膀暴露在清冽的寒风中。他真的是很单薄呀,年轻的肌肉很小心地鼓起一小块,收敛的,没有发育完全的模样。我知道,小淅躲在这单薄的肩下,会感到多么的温暖。
  我感到寂寞像洪水一样从身体里面汹涌而出,张扬的,野蛮的,带着征服一切的野心。我试图阻止,我命令自己,大声地笑,歌唱,可是一切无济于事。
  教室第三扇窗户上小淅的笑容已经像旧照片一样慢慢泛黄,渐渐模糊。我试图同小淅恢复以前亲密的关系,但我们双方都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我们之间似乎隔了一层东西,我知道那层东西是因为小淅心里有了于杰而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所造成的。我和小淅就像两个相连的小湖,一个人跳进一个湖里,而另一个湖也将为此泛起涟漪。
  我和可可越走越近,从她身上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安慰,有的时候我甚至可以从她身上感觉到小淅的气息。
  可可在喊我。我从书本里抬起头,看见教室第三扇窗户上她的明亮的笑容。这是一幅画,一幅快要消失掉的画。我一下子愣住了,有些失神地走过去,我喊她。
  我看到可可明亮的笑容被冻在了脸上。
  我终于意识到,我犯下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我对着可可的笑容喊:“小淅——”
  我们隔着窗相互注视。可可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失落,清楚而疼痛,她转过身,向前走。
  我突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刚才失态的叫声比那晚小淅对我的叫嚷好不到哪里去,到最后都只会是殊途同归,我看到自己亲手用尖锐的刀子在另一只友谊的水晶杯上残忍地刻下印迹。
  “可可。”我尖叫着追出去。
  我就像动物园里的那只笨熊一样,一下子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当我泪流满面地抓住可可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她是那么的真实。她不是小淅,也不是别的什么人的替身,更不是我的慰问品,她就是可可,席可,这个在我心目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女孩。
  可可抱住我,哭了。
  那一瞬间,躲在可可温暖的臂弯里痛哭失声的我,已经清楚地明白了一切。
  那个晚上可可住在我家。我们不知疲倦地一直聊到凌晨1点。可可跟我谈她的幸福家庭,谈她朴实的父母,谈她开心的生活。过去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有着完美家庭生活的孩子一定会是再单纯不过的,她不会经历什么复杂的事情,不可能了解到什么是寂寞和无助。所以初中三年我才会和小淅走得那么近,同样的单亲家庭让我们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第一次了解对方家庭的时候,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知己一般,那是一种同病相怜。
  但是可可的出现让我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可可就像个大姐姐一样,用亲切的循循善诱,带我一点点走出阴影。我甚至可以感到有一丝一缕的阳光正朝我慢慢地照过来。真温暖呀,我想。
  “明天可不可以变为你自己,哩哩?”
  我大叫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你自己刚才说的呀,你说你妈妈说她更喜欢那个整天吵着要买新衣服的哩哩。”
  我的小说发表了。杂志寄来的时候我只简单地翻了一下就把它丢在一边。
  我和小淅好像只能是这样了,我的可怜的自私和清高让我不能宽容地对待她的游戏。当我渐渐长大,理解了父母,理解了别人,却惟独不能宽容曾经的最爱。它就像一道伤疤,会慢慢地变淡,甚至消失,可是它留下的疼痛却是刻骨铭心的。它停留在逝去的岁月里,我们都不愿再去翻看它,回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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