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NHK的人来访，让我谈一谈自然的味道。他们想比较在我山上柑橘园中放养的鸡生的蛋，和山下的养鸡场中鸡生的蛋有什么区别。结果发现，我家鸡蛋的蛋黄，与其说是黄色，不如说是一种红色，形状饱满而有弹性。养鸡场鸡蛋的蛋黄，虽说是黄色的，但有些发白，松软而缺乏弹性。然后又用两种鸡蛋做了煎蛋，两者味道截然不同。有一位寿司店老板品尝之后，高兴地说：“这才是从前的鸡蛋。”仿佛这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还有，在山上柑橘园里，在三叶草等野草以及杂草丛中生长着一些蔬菜。我在柑橘园里撒下各种各样的蔬菜种子，让草和菜形成混生的状态。蔬菜，包括萝卜、芜菁、胡萝卜、大芥、小白菜、芥菜、豆类等，都是混杂生长的。那么，这些野生化的蔬菜，与普通农家房前屋后或农田里施肥种植的蔬菜，哪一种味道更好呢？比较之下，我们认定，两者味道口感大不一样，野生化的蔬菜味道更浓烈，而且有风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面对NHK的提问，我当即回答说：“根本不必想得太复杂。人们在农田里种植蔬菜时，通常只使用氮、磷、钾三种化肥。在草丛中种植蔬菜时，草的种类越多，土壤里包含的养分就越丰富。在杂草或三叶草生长的地方，以及蔬菜和野草混生的地方，土壤中不仅含有氮、磷、钾，还有各种丰富的微量元素，矿物质等应有尽有。在这样的土壤中生长起来的植物，吸收多种养分，味道非常丰富。那味道不单有甜味，还混合苦、辣、酸、涩等所有味道。这才是纯粹的自然味道，是大自然创造出的味道。”
　　再补充一点。比起经过人工改良的蔬菜，野草、野菜，可以说是更有价值。一般人之所以开始推崇野菜，因为他们回想起，或者说感觉到，过去的蔬菜和野菜比现在食用的蔬菜更有风味、滋味更好。只有在自然山野中，才能长成味道丰富的蔬菜。几近野生、未被改良的蔬菜，具有更本质的、更全面的味道。真正的野化蔬菜，对人体也是有益的。
　　所谓纯正的味道，也就是对人体有益的味道。食物与药物，原本是表里一体的。现在的蔬菜，虽为食物，却没有药用，过去那些未经改良的蔬菜，本来就是既可食用又可药用的。
　　比如萝卜。荠菜可以说是萝卜的先祖。荠菜的发音，据说与“温和”一词有关，原意为“温和的菜叶”。人们采摘春七草（正月初七食用的七种野菜，水芹、荠菜、鼠曲草、繁缕、稻搓菜、芜菁和萝卜）食用，心情大概也会变得温和。吃了蕨菜、紫萁和荠菜之类，人也會心情舒畅。现在的小孩，容易得疳积，要想缓解那种焦躁不安的状态，据说吃荠菜最有效。过去常用这样的办法来治疗儿童的疳积，吃荠菜或吃虫，比如柳树上的虫子等等。
　　说到虫子，总体说来，几乎没有不能食用的昆虫。昆虫不但能吃，还能做药。说个题外话，我曾经调查过热带地区有哪些可食的动植物。在调研过程中，我惊奇地发现，不论什么昆虫，都可以食用。我收集旧时的文献来查阅，有了很大的发现。比如虱子、跳蚤，通常被认为是没用的，虱子捣碎了，拌在麦饭里同吃，可以治癫痫，跳蚤还可以做冻疮药，就连桑蚕，都有人说是无上的美味。只要讲究做法，桑蚕的幼虫可以吃，一般人还不难想象，我没想到，就连长出翅膀的蛾子也能吃。据说把蛾子除去翅膀上的鳞粉后，油炸，吃起来，味道很不错。另外，吃活的幼虫还好说，书里竟然写着：得了病的蚕（白僵蚕）尤其美味。所以，不论从味道，还是药效来说，昆虫的某些用处，确实令人称奇。
　　（摘自《一根稻草的革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图/李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