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服务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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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新年以来,纽约市政府就陷入了争吵和相互指责之中。一场原本的欢庆活动变成了公关危机:元旦当天,花了近70年时间(你没看错)和44.5亿美元才建成的纽约地铁第二大道线(The Second Avenue Subway),在通车半小时后就发生信号故障。有乘客抱怨,“截至目前每趟车都晚点了”,一些人甚至说,连里约热内卢和墨西哥城,地铁状况都更好一些。
  这似乎不应该是这个星球上唯一超级大国的最大都市中发生的事,但却并不令人惊讶。的确,纽约是当之无愧的金融中心——前些年有经济学家发明了“纽伦港”(Nvlonkong)一词来指代纽约、伦敦、香港这三大经济中心,而以纽约居首——但它既是天堂,也是地狱。就像纽约地铁,既全年24小时为乘客提供低廉高效的出行方式,且自1904年以来运行着世界上最庞大的地铁系统之一,但与此同时,它也以破败、脏乱差和犯罪横行著称。这次新线通车不久,就有乘客在车厢发现一袋垃圾,拍照上传到facebook上,附上一句:“通车才23分钟,人们就开始乱抛垃圾。”
  对这样一个已近乎不堪重负、吱嘎作响的系统来说,新线开通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虽然好事多磨,但好歹总能缓解运营压力,取代某些已老化的高架路线(此前在1942年和1955年就曾发生两次高架地铁线倒塌事故),给每天20万人带来出行便利,何况它还可望继续延伸至低收入族群居住的区域,造福穷人。
  这条地铁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建成,也实在要怪它生不逢时。虽然1943年就已讨论初步设想,但几番搁置,好不容易1972年争取到开工,却不到三年就因纽约财政危机而停工,只留下一小段完成施工的隧道。这一停就是三十多年,直到2007年才在新的财政支持下复丁。在受到社会关注的同时也一直遭遇各种批评,其中最突出的指责,就是它实在花钱太多——《华尔街日报》引用数学家Alon Levy的估算,一期工程这短短不到3公里的新线,平均每公里造价高达17亿美元,堪称“史上最昂贵地铁工程之一”。作为对比,中国城市地铁每公里造价约为4-6亿元,仅是其1/20。这还不算,等到二期工程于2027-2029年期间通车,还将把这一记录提高到22亿美元;如果把总造价均摊在每位工作日乘客(weekday rider)头上,相当于破纪录地为每人付出6万美元。
  这不只是纽约的问题,而是整个美国的缩影:一方面人人抱怨公共建设破败,但另一方面,所有这些项目又都惊人地耗资巨大、低效、费时且不好使,这又使得市政府如果不想破产,就很难再去大刀阔斧地推动类似项目。
  这其实是美国社会的老问题了。2010年,历史学家Tony Judt就在《沉疴遍地》一书中说,在美国常见到的景象是,“残破的高速公路,破产的城市,倒塌的桥梁,破败的学校;失业的,工资不足的,没有保险的;都表明一种集体性的缺乏意志。这些缺点早就变成了一种流行病,以至于我们已经不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更别说开始解决这些问题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信奉自由主义的英美社会,在19世纪以来的传统就是:面对势力强大但不愿为公共事业掏腰包的资产阶级,市政府往往在很长时间里难以有所作为。公共部門运转不良,这又成了它们进一步被遗弃的理由,精英和富人们足可在小天地里享受自己的生活,而任由那些更依赖公共服务的穷人们自生自灭。
  雪上加霜的是,美国的游说政治和分肥体系,又使公共建设项目往往成为议员们设法捞一杯羹的重要资本。所渭“猪肉桶”(pork barrel),在美国政治中一向是某种“合法腐败”,即议员们为了回馈选民的支持,设法竭力争取到的地方建设经费。这原本是造福地方的好事,但在现实操作中,却常常变成一些无头工程。美国有许多“不通桥”(bridgestonowhere)就大多是其产物:立项时耗费巨大,中间不了了之。2005年国会曾拨款2.33亿美元在阿拉斯加建桥连接一座仅有50位居民的小岛,在开工后就出现各种问题,最终在2011年宣布取消计划。更著名的是波士顿的“大开挖(BigDig)”工程,这原本是1991年肩动的一项地下通道丁程,拆除一条老高架道路并将车流引入新建的地下隧道,与机场贯通。它所编列的预算在1985年为25亿美元,但到2008年算上利息已高达220亿美元,预计要到2038年才能还清全部欠款,而当初经手的议员和工程主管都已换了一拨又一拨,早已无可追查。
  因此,你就能理解为何在去年的美国总统竞选中,特朗普要大肆抨击美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宣称在纽约机场落地时,感觉像是来到了第三世界国家(话说回来,有些第三世界国家的机场可比纽约机场修得好多了)。他还慷慨激昂地表示,“我们将重建我们的基础设施,而且建成的道路、桥梁、机场、中转系统和港口要让全世界嫉妒,提高所有美国人的生活质量”,并表示一旦当选总统,将投入5000亿美元重建美国的基础设施——他能否兑现诺言姑且不论,真要重建的话,考虑到纽约一条十几公里的地铁线就耗资170亿美元,5000亿美元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钱从哪里来?联邦政府用于这些公共交通投资的主要资金来源是联邦汽油税,而其税率自1993年以来就没再改变过,考虑到通胀因素,实际税值已下降了40%。更别提特朗普本人就是富人,属于以“减税”来吸引选民支持的共和党。如果他想在纽约推动,那还得考虑一下这个可能:他的老对手希拉里很可能将参选纽约市长并获胜。事悄要是像他所说的那么容易解决,大概也早就解决了。这应了当年里根总统的一句名言:“政府不能解决问题。政府就是问题本身。”——他说对了,至少在美国是这样,而且对他也同样适用,因为一定程度上,正是因为他竭力弱化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能力,才造成了今天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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