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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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鲜花,唯洛阳牡丹最艳;
  天下倩女,唯宋氏三姊妹最妍;
  天下的故事,唯三姊妹抗战的故事最为经典,堪称绝唱。
  ——作者手记
  序曲:繁华散尽亦风流
  放在我面前是一本上了年纪的老画册。是我作为访澳学者,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市莫那什大学洲际图书馆借来的。书题《丽人抗战》;副题《抗战中的宋氏三姊妹》,是民国纪年台湾帝国版本。画册的四角斑驳破损,内容也缺斤少两,看来翻来覆去地不知经过多少学人、雅士之手拂拭翻阅,以至于爱不释手,趁图书馆员偷懒时,竟将如意的部分用刀“割爱”,装入衣襟。散落之后书本,是经过图书馆员之手重新装订,外加精装布面而成的,殊不知这一切并瞒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作为爱,我并无意谴责割书人。不过画幅少了些精彩总有些许缺憾什么的。好在还存大部,尚能看出宋家姊妹的依然倩丽、依然生动、依然香消玉存、跃然纸上、繁华散尽亦风流。
  作为缘,我曾是三姊妹的热忱追寻者,先前曾像蜜蜂采蜜一样天南海北地采访,灯下辛勤耕耘,写过《宋氏三姊妹》百万之文墨,至今已有30载。好在我在这个图书馆里还真觅到了大陆当年出版的旧版本,是青岛社出版的,欢喜漫过心底。像那本三姊妹画册一样面目皆非,亦是图书馆员重新装订而成的,可见亦是读者喜欢之极。
  往昔,鉴于两岸人为之划界为牢,虽同族同根,老画册是难觅寻的,这是我到第三(地)国而觅寻到的,着实让我激动了一阵子。
  翻开卷首语页,读着那富含哲理的甘美之文字,依然亲切自然如初。六十年一甲子,如今一甲子过去,作为蒋家王朝已一去不复返,作为王朝中的宋家姊妹亦一一离世,但是金陵王朝的氤氲之气依然透过纸墨,扑面而来,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世人说:蒋家王朝陈家党,宋家姊妹孔家财。
  还说:蒋氏之家,最会玩权之家;
  宋氏之家,最会攀缘之家;
  孔氏之家,最会烧钱之家;
  陈氏之家,最会玩人之家。
  四大家族的最大遗憾是家国一统,仅顾家不顾国,国破家亡。
  四大家族的致富秘笈是以权谋钱,银行变私有,国产变家产。
  四大家族的最大背叛是背弃了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三大政策。
  四大家族的扼腕之痛是共产党一役消灭他800万军旅,七寸掏空,呜呼哀哉!
  中华民国是一个衰败落英的王朝,时空虽过去大半个世纪,但世人对它的兴趣仍热情未减。应该说它的初创,颠覆大清,可歌可泣,可圈可点,可后来居上的蒋中正背叛孙文,国将不国,山河破碎。研究民国之落英,不能不重提“四大家族”及其悲喜人生。
  宋氏家族作为“四大家族”中发迹最早的家族。亦被称之“民国第一家”。美利坚合众国还声称这是个“美女加鲜花”的家族。宋氏三姊妹,个个都是上帝的造物,天生丽质,闳中肆外,像洛阳牡丹,各具韵色。大姊霭龄被“山西首富”孔祥熙相中,二姊庆龄被“国父”孙文“摘下”,三妹美龄这朵“胸花”又别在了蒋中正的西服口袋上。倘若说会攀缘的话,“四大家族”中当数宋家。
  再则,宋家不仅有三姊妹的鲜耀,还有令世人倾目的“宋氏三兄弟”,他们不光有“美国经济学博士”的学衔,还有耀眼的职务光环,长子宋子文是民国财政部长、外交部长,后升任到行政院长,二子宋子良是民国广东银行行长,三子宋子安是香港银行行长,他们皆是经济、金融界的寡头。只不过他们的光芒被姊妹们掩盖,没有发出应有的鲜亮。
  在宋氏这个与中国命运紧紧相连的家族里,“自从波吉亚族以来,几乎世界上没有那个家族那样对人类的命运起过如此扰人心绪的作用。尤其在风云变幻的三、四十年代,这个家族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全世界都是名声显赫的。宋家王朝的变迁占据着重要一页,可是其错综复杂的具体末枝细节从未公布于世”。(摘自《纽约时报》1985年3月3日《现代中国神秘王朝的内幕》)
  ……
  掩画卷沉思,跨时空隧道,老画册中的主人翁,一个个鲜亮如初,向我走来,叙说着一段抗战、一段情缘、一段秘笈、一段错综复杂的历史。
  按捺不住,快打开画册,让我们走进历史,走进昨天,窥探其中的裙带秘笈,一个二十世纪落英而魅力不减之家族,拂尘隔世而来,故事传奇经典,依然撩人心动,启示后人……
  爱财者谈钱得婿
  民国三年(1914年)仲春,东京一年一度的樱花树开得火爆、热烈,微风稍吹,粉红色的花瓣上下翻飞,像爱情雨一样纷纷扬扬,漫天皆花。
  宋霭龄有些心躁,不时朝门外张望。她接到父亲查理的通知,说是有一位重要客人与全家共进晚餐。
  查理终于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客厅旋转门口,相随而来的是一位身穿海蓝风衣,头戴皂色礼帽,慈眉善目,身材微微发福,约有三十四、五岁模样的翩翩男子。查理扫视家人一眼,大声而略带激动地介绍说:“这位是孔子第75代裔孙、山西首富、留日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孔祥熙先生,欢迎来寒舍做客!”
  孔祥熙脱下礼帽,绅士般地向大家频频点头。
  查理安排孔祥熙和宋霭龄分坐在自己左右。其他家人围桌而坐。
  当一道道中国菜摆上来时,这些被袁世凯通牒、流亡东京的人们早已忘记了屋外的凄风苦雨,沉浸在乡音乡风的欢娱之中。
  孔祥熙,字庸之,又名“哈哈孔”,为人为事圆滑事故,可爱的娃娃脸上常挂笑靥。他在美留学多年,英语说得地道,可说起中国话来,却改不了晋中拉面的味道。尤其是他那太谷话中爱用重叠词,一些字的发音也很特别,比如“我”说成“俄”,这让听惯了上海洋泾滨华语的宋家人频感新颖、好奇。
  霭龄对孔祥熙感兴趣的倒不在他是孔子的第几十几代之孙。而是父亲介绍时说他的“山西首富”的地位。家宴后,查理刻意把孔祥熙留下,安排与爱媛漫谈,以便加深了解。
  这场谈话,双方都毫不拘谨。   孔祥熙是结过婚的人,同女性交往的技巧已不陌生。霭龄虽还是黄花闺女,但自从美留学归来,先在父亲身边担任秘书,后又担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的秘书,跟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打过交道,已经锤炼成为一位泼辣成熟、秀外慧中的女性,完全没有一般姑娘单独与男子相处时的闭月羞花。两人的谈话像院中开放的樱花热热辣辣。
  渐趋,两人的谈话聚焦到对钱的看法上。
  一谈到钱,两人都特别兴奋,脸上泛起美酒和血液酿出的红光。
  霭龄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的,我从小就有种感觉,钱这个东西非常奇怪,非常神秘,有时搅得你鬼迷心窍,脑袋发晕,不知道是人掌握着钱,还是钱掌握着人?
  孔祥熙笑笑说:当然是人掌握钱咯。
  霭龄说:我开始上学的时候,噢,那时我6岁,就觉出似乎是钱决定人的命运。比如说,你穿了件好一点的灯笼裤,用的东西时髦一些,教师、工友就会对你高看一眼,说话也亲切几分;你有一把五颜六色的巧克力糖,就会有一帮朋友,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转,甘愿听你指挥。而若没有这些,你就等着看白眼吧,是不是这样呢?
  孔祥熙眼圈酒红,瞳仁醉意,满口酒味,立即攀龙附凤地表示赞成,说:是咯是咯,俄六、七岁时到县城拣……
  说到这里,强烈的虚荣心让他猛地打住:乖乖,光顺人话茬说了,差一点就把自己拣煤渣的童事捅了出来,那不把自己的贫穷和耻辱露了馅么?于是乎他干咳两下,打了个哏,巧妙处拐了个弯:俄六、七岁时到县城拣——拣——见了要饭化子,就把自己买糖果的钱,塞给了他。人没钱这行,那叫化子穷得可怜哪!
  霭龄马上说:庸之,可惜世界上像你这么好心的人并不多。我初到美国留学时,不少人一听我是中国人,就把穷字跟我联系起来,另眼相观,不愿理睬。可我后来看出,你们美国人中有不少人并不比我富,于是乎我让阿爸寄钱,寄物品,寄中国的丝绸旗袍,把好些美国小妹子都比下去了,央求我能否给她们邮一件?后之阿爸又寄金华火腿、文昌腊肉,把她们那个馋的垂涎三尺。我动一点点小心思,花一点点小零钱就改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很多人围来恭维我。于是乎我拥有了自己的朋友圈,还有了一些甘献殷勤的小奴婢。我毕业那年,连美国的报纸都堂而皇之发表文章吹捧我,说本小姐穿上中国丝绸旗袍如何如何漂亮,人缘如何如何圆润云云。
  孔祥熙急忙接腔说:对咯对咯,许多人都说美国富,可俄刚到美国的时候,也有一种明显的感觉,那就是纽约不如俄们晋中家乡太谷。
  什么,纽约不如你们太谷?霭龄大声发问:你这不是白日说梦吧?上海是中国最现代化的大城市,可它在世界城市排名榜上还远在纽约之后。没听过这首歌吗?一纽约,二伦敦,三巴黎,四柏林,五上海,六东京。我在见到你之前,从来不知道中国还有个太谷,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它怎么能胜过纽约呢?
  孔祥熙洋洋得意,傻傻的坏坏的眯起眼缝,开怀笑起来:这个恁就不晓得了!民国元年,俄初到美国的时候,纽约大街两侧的房屋的确是陈旧而简陋,远不如新兴的太谷,建筑华丽而坚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女,穿的也多是旧棉布衣服,怎能和太谷城里人的绫罗绸缎相媲美呢!
  霭龄说:我也跑过中国好多地方,你别蒙我。出了上海滩,到处都是破破烂烂,哪会冒出一个什么富得流油的金太谷?你说的我不相信,绝对不能相信!
  孔祥熙说:俄劝你先不要说信与不信,到俄们太谷转一圈后再说。在清代中叶,太谷就商贾辐辏,江南的茶叶、丝绸,蒙俄的皮货、羊毛,各地的药材、瓷器,都在太谷交易,而且只做大宗批发生意,不做零打碎敲的买卖。太谷本地人则主要是开票号、钱庄、当铺,也就是金融生意,专门为那些买卖人提供贷款和资金担保,获利甚厚,“银祁县、金太谷”,这个民谚至今流传不辍。
  霭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你该不是从那个神话“夜郎国”里来的吧?
  野狼沟?太谷有个野狼沟,可现在的狼越来越少了……看到霭龄奇怪的表情,孔祥熙突然醒悟过来:哦,你是暗喻俄是夜郎自大?这不对。俄有事实为证:太谷县城现有经商户2094户,经商者9031人,占县城人口的85%,什么地方有这样的高比例?俄小时候县城一户资产在300万两白银以上的,就有13家,七八进的深宅大院,从南到北,有的是。
  嗣后,孔祥熙又讲一个趣事:说是有一个姓孙的大户,修建花园时竟用白玉铺砌地面。有位权贵向他勒索钱财没有得逞,便向朝廷告发,说孙家盖房的规格超过了皇宫,有谋反叛乱之嫌。朝廷3次派员查访,孙家都用大量珠宝打点,回去都说孙家确系良民百姓,决无谋叛之举。皇帝放心不下,让人把姓孙的押到京城,亲自过堂审讯。姓孙的受了一位高人指点,装痴卖傻。皇帝问:你家花园地面用什么东西砌成?姓孙的说,都是些白石头子。皇帝以为他土里土气,错把白玉当石头。哈哈一笑,也就把他放了。
  霭龄听得似信似疑:你讲的这个,中国真的有之?
  孔祥熙心急口吃:俄,俄这又不是谈狐说鬼。真的,俄不会骗你。俄在铭贤学校,每年来了新生俄都给他们讲,掌声如雷贯耳啊。你若不信,眼见为实,咱们一起亲自到太谷走一趟?
  霭龄挑逗的眼光斜视着孔祥熙:我干嘛跟你到太谷去呀?
  孔祥熙娃娃脸上稍稍发红,说:不干嘛的,就不兴去看看啦?俄请你么!
  霭龄还是那种表情:我去算什么呀?
  孔祥熙坏坏的,也暗含机关,一语双关地说:算客人也好,去当主人更好,尊便。
  霭龄立即笑说:哈,我可看出来了,你这是想拐带我呀!
  孔祥熙故弄玄虚,似是开玩笑地说:只要大小姐愿意,说拐带、私奔都可以么。
  霭龄佯装发怒:少胡说!
  孔祥熙嘻嘻一笑,心里甜甜的。霭龄瞬间又把话题扯开了:哎,咱们还是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打了我的岔?我是说还是钱决定人的命运。比如我的父亲,刚从美国回来当传教士时,只有一个月15元的薪水,连自己都养不起,包括他的上司林乐之,也死活看不上他,你说说在上海滩上有什么地位可言?可自从经商发了财,就俨然一位大人物了,连革命党孙文都跑到家里联络他。要不是出那么多钱,一个传教士在党内能有这样的地位?再说孙先生,要不是他从华侨中募集到那么多钱,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拥戴他?一个人的命运是这样。一个团体、国家的命运也往往要由钱来决定。辛亥革命前同盟会10次起义10次失败。说明什么?缺钱!钱不够就买不来足够的武器。招募不到足够的人员。武昌起义准备并不充分,仓促起事,居然取胜,为什么?清朝政府缺钱!国库空虚,发不出军饷,军官士兵不肯卖力。孙先生游说英美法,虽然没有取得他们对革命的支持,但他们答应保持中立,不再向清政府贷款。断了他们的财源,等于釜底抽薪,使清政府因为没钱而不能扑灭革命。南京政府为什么向袁世凯交权?没钱!没有财政来源难于维持局面!   宋霭龄这种“用通俗叙说高深”的语言,说得孔祥熙入心悦耳,此时他红光满面,借着酒气,竖起拇指,连称:精辟!精辟!庸之走南闯北,寻师访友,这么多重大事件的原由,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你分析得如此透彻,有理有据,形象生动。乃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呵!实不愧俄们总统的洋大秘呐!
  从孔祥熙激动、聚光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对宋家大小姐的由衷敬佩来。
  霭龄嫣然一笑:我倒用不着你这么捧哏。这不过是我这些年来的一点点感受。现在我渐趋明白,有些事情太理想化了不行。有些人整天价空喊革命,革命,好像志存高远,其实他们的理想和革命,只不过是糕饼上的糖霜,是个点缀。而糕饼只有靠钱才能买到。一个不懂得怎样赚外快的人,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人。德克先生说得好:一个贫穷的智者,犹如一本未翻阅的《圣经》,在他看来他是活着的,在别人看来,他已经死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掌握巨大的财富。这样,爸爸和孙先生再造共和、修筑铁路的愿望都可实现。当然啦,还可以帮助天下穷苦的大众。这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抑或世界大同。
  应该说,这亦是他们那代人当初“经济强国”之梦吧。
  孔祥熙动情地摘下金边眼镜,借着酒气,不是附应,而是近似肉麻地吹捧:对咯!俄的总统大秘,你真会高度概括?俄过去只会这么地干啊干,却没有把它在理论上梳理清楚。你这么一说,让俄茅塞顿开,好像拨开了云雾见到了太阳,又好像迷路的羊羔羔找见了亲娘。
  霭龄一撇嘴:你这是什么话?好好的话从你嘴巴说出来都是酸溜溜的!你说会这么干,究竟是怎么干啊?说给俄听听。宋霭龄俄我不分,也被拐了进去。
  孔祥熙说:比如俄想办学校,俄就对美国人说,中国人为什么杀你们的传教士?原因是没文化咯!你们看俄上了学就入了教。你们在中国办些学校,中国人有了文化,自然就不会再与教会作对,美国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文化艺术就都能传过来。俄这么几句话就哄得美国佬一下子拿出75万块美金,在太谷当地建了座最漂亮的教会学校,丝毫不差上海的教会学校。俄要来的钱,自然是俄当校长。再说这学校不跟俄的一样么?当然咯,俄也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喽!
  霭龄说:嗯,教育救国,这也挺时髦的嘞!
  孔祥熙又绘声绘色地介绍了自己一边当校长、一边开设祥记公司,包销壳牌石油、大发其财的经历。特别讲到他得知美国人收购铁砂,立即与他们签订一大笔合同,尔后在太原打出招牌进行收购。在太原每担铁砂付一个银元,运到天津卖给美国人就是两美金。哪一个环节都不用自己动手,就净赚了双倍的利润。
  霭龄听得入心,咯咯笑个不住。她逐渐清楚了这样一个印象:孔祥熙从小在金融世家和当铺经纪人的环境中长大,钱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不可捉摸的,他有着凭直觉就能使钱成倍增长的本领。虽然孔祥熙的年龄比自己大出十大几岁,但他“点石成金”的本领足以抵销这一缺憾——他像一座山,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成熟男性!另外,她还隐隐约约感觉到,庸之是个有内涵内敛的人,是属于她的一道“菜”!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次闪电般地相见,灵魂深处碰击出的金钱火花,使孔祥熙和宋霭龄的恋爱关系迅速升温,进入热恋,没过多久,他们便携手走进婚姻殿堂。
  夫以妻荣,妻以夫贵。孔祥熙娶到了宋家大姊,等于娶到民国第一家族的“精灵”和心计。后来,她不仅策划“蒋、宋(美龄)大媒”,奠基“蒋家王朝孔家财”的格局。又为其妻荣夫贵(行政院长),打下基础,埋下伏笔。
  蒋宋王朝建立后,宋霭龄作为赫赫功臣,凭着她的特殊身份游刃于“四大家族”之间,结党营私,编织关系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连当朝之首蒋公,对她的“游戏法则”也不敢不苟同,理让三分。孔祥熙升迁至当朝要臣,执掌财政大印后,凭借当初“谈钱获妻”的灵感,夫妻双簧,一个台前,一个幕后,演出了“一夜暴富”、“天下首富”和“富能敌国”的幕幕贪婪。不过,宋霭龄当初“谈钱得婿”的经典故事仍让后人记忆犹新。
  爱国者以身相许
  民国四年(1915年),宋家人在东京流亡的日子里,庆龄与中山先生的暗恋,在没有公开之前,已有人隐隐感觉到了。她不是别人,正是庆龄的大姊宋霭龄。
  宋霭龄,昵称宋家“老猫”。她是在采购嫁妆的路上道听途说的,凭她“猫”一样的敏感,丝毫不把它当成传闻。按理说,这是件好事,霭龄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不。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霭龄想起了一则名言:“人最不能容忍的,是看见一个傻瓜在自己曾经失败的领域取得成功。”庆龄固然不是傻瓜,而是比自己更聪明、漂亮的姑娘,但千不该、万不该她是自己的妹妹。倘若她是另外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霭龄也许会为她祝福,为孙中山感到高兴。但不幸的是她偏偏是自己的妹妹!这就大不相同了!自己当年向孙中山摇橄榄枝的事,在孙中山和宋家生活的圈子里,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事。自己碰了壁的事,作为妹妹她就不应该再次去做,可她居然不给自己留这个面子!
  霭龄先向父亲谈了这件事。父亲查理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但霭龄保证这事千真万确,她说,尽管他们的相爱极其秘密,可我有最最可靠的情报。查理要求霭龄不要激动。霭龄说,好的,我等着你的意见。
  当查理把自己考虑的结果讲出来的时候,霭龄大叫起来:不!完全不是这样。庆龄留过洋,受过高等教育,她不是你说的那种无知天真的女孩子;而且她已经20多岁,亦过了那种发痴发呆的青春期。倘若不采取措施,她会生米做成熟饭的!
  查理说:既然庆龄是一个有责任能力的大姑娘,那么她在爱情的选择上应该是自由的,我们不便多加干涉了。
  霭龄本来要跳了起来,但她很快控制了自己。要是反应过激,造成和父亲的对立,反而可能促成此事。请将不如激将,何不从反面一激,看父亲的反应再说。
  爸爸,这是您的真实想法吗?当初您怎么对我说来着?什么年龄的悬殊,教义的约束,家庭的丑闻,社会的影响……那么振振有词,那么理由充分,今天怎么全变样了呢?难道你是受到什么邪避,向谁屈服了吗?难道为了什么好处,要出卖自己的女儿吗?   查理果然激怒了:你,你胡说什么?
  霭龄寸步不让: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阻止这桩蠢事呢?
  此后,他们又开了一个家庭会……会议结果是庆龄很快被软禁起来,关在闺房,由女仆看着,不许离开房间半步,不许和外界接触,完全失去自由。庆龄悄悄地给孙中山写了信,问他现在是否还需要她,自己应该呆在家里还是回他身边去?负责看管她的女仆阿娇同情她的境遇,站在了庆龄一边,把这封密信偷偷带出去送到了邮局。
  几日来,庆龄不来上班,孙中山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派人去宋家打听,得到的情报却使他大吃一惊:宋家人已举迁回国。
  此时,中山与庆龄的事已达半公开的程度。对于党内各方面的反对意见,孙中山毫不理睬。他坦率地发表个人的看法说:“我孙中山是人不是神”;“我是革命者,我不能受社会恶习惯所支配”;他义无反顾地表示:“我家我国,我家我妻。”这些肺腑之言,表示了一个真正革命者对待爱情、婚姻的光明磊落和坚定负责的情怀。
  孙中山在庆龄离开之日子里,度日如年,只要一闭眼,庆龄就亭亭玉立伫足在他面前。回忆往昔,庆龄给了他多少支持和分担了他多少忧愁。他托付给她的不但有日常事务,还有他的秘密通信。他经常对时局发表真知灼见,使她受到有关中国革命之教育。她亦能写出一手漂亮的有思想有高度的文章来。理想使他们献身一个目标——“倒袁救国”,工作使他们不知疲累。如今庆龄离开,他一下觉得少了许多东西,实有“人去楼空”之感。
  房东梅屋庄吉夫人是个热心肠的太太,担心孙的身体,做了不少营养丰富的菜肴。中山夹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梅屋庄吉夫人看出门道,单刀直入地问:是不是患了相思病?他沉默了一下,真诚地回答:庆龄是位好姑娘,我的好帮手,我忘不了她。遇到她以后我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爱,知道了恋爱的真谛。
  梅屋庄吉夫人被孙中山的坦诚所感动:在我们日本国,爱情是个人的自由,别人不好说什么。只要个人认为是幸福,就应该大胆地追求。不过,我要提醒你,与年龄相差悬殊的女人结婚,是要折寿的,不知你认真考虑过没有?
  人活着的价值,不是为活着而活着。倘若能与庆龄结合,即使第二天死去我也决不后悔!
  倘若这样,我可以成全你们,并协助操办婚事。在我们日本结婚,是有法律条文的,要办不少手续。嗣后梅屋庄吉夫人又与孙中山一一策划起来:目下我先帮你置买家具,布置新房。而你呢,要办两件事:一是尽快与前妻解除婚约,二是派人把庆龄从上海滩接过来。日本的手续,我来帮办,你说好吗?
  “谢谢夫人。”孙中山把全部的心意浓缩成这4个字。
  于是,孙中山立即派自己的贴身、长腿秘书朱卓文,去澳门原配夫人卢慕贞那里联系解除婚约之事。卢夫人理解丈夫,据卓文回忆,卢当时说,她不会写中文和说英文,她是小脚,连走路都不利索,所以她不能像庆龄那样随时随地给他帮助。她答应孙公,签署文书,摁下手印。
  接下来,民国四年10月上旬的一天,朱卓文又马不停蹄地前去上海解救宋庆龄。
  果不出朱卓文所料,在他们父女到达上海的第三天,便通过小女与庆龄秘密接上了头,并把孙中山的亲笔信转交庆龄。信中叙述了中山先生对她的情思,以及要庆龄随朱氏父女立返东京,面谈要事。庆龄阅后,泪流满面,不能自已。同时,卓文还向她口述了孙中山与卢慕贞协议分离的经过,出示二人签署的离婚协议书,令庆龄感慨不已。
  庆龄当场表示:我已不计后果了,究竟怎么走,还请朱先生拿主意!
  嗣后,他们又秘密见一面,讨论走之方案。
  在一个夜深人静之夜,云中之月不敢窥探,悄无声息地隐匿了它的芳容;同情庆龄的女仆阿娇在门外望风。庆龄匆匆给父母留下预先写好的一张字条,偷偷打开窗户,利用撕裂开的床单结绳,顺绳坠下二楼,再越墙而出,坐上事先准备好的出租车,人不知鬼不觉疾驶到上海码头,与在码头上买好船票等候的朱卓文接上头。等邮轮启锚时,庆龄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像笼中鸟飞上了自由之蓝天。
  就在这时,宋家家丁已追赶至码头,望尘莫及。
  此时,大洋彼岸的孙中山也向庆龄频频招手了。
  10月24日庆龄回到日本,下午1点50分,准时到达东京火车站。孙中山驱车前去火车站迎接了他的新娘。
  翌日,即民国四年10月25日上午,宋庆龄与孙中山在廖仲恺、山田纯郎等数人陪同下,十分顺利地到牛夯区袋町五番地日本著名律师和田瑞家中办理结婚手续,签订了婚姻《誓约书》。
  下午4点半,她们驱车回到大久保百町三百五十番地的梅屋庄吉家,清茶飘香,举行茗点宴会,作为公开公正的结婚典礼。
  一切都是按照梅屋庄吉夫妇的安排和布置。结婚典礼在梅屋庄吉家的二楼大厅里举行。在正面大楼的壁龛前面,八折金凤屏风,辉煌耀眼。左右两边是中国造的红木高低架,架上的青磁大花瓶里插着盛开的菊花。菊花在日本象征着吉祥如意,而在中国象征着白头偕老。一切都显得隆重大方。
  客人相继来到,有五六十人之多。孙中山和宋庆龄乘汽车到来。在一阵喜庆的鞭炮声中,新娘新郎下了车,缓缓步入大厅。宋庆龄戴着大花边帽,穿着一件粉红和淡绿花图案的裙子,衬裙透出白色,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像清水芙蓉,俏丽动人。孙中山一身西装,和她手拉手进门来到中厅,由等待在那里的摄影师从各个角度摄下他们的倩影。
  客人们簇拥过来,向主人表示祝贺,大家围坐在新婚夫妇的两侧,嗣后由牧师宣布婚礼开始。在一组“赞美诗”的音乐声中,由房东梅屋庄吉夫妇充当媒人,新郎新娘喝了梅屋庄吉夫人斟的交杯酒后,日本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犬养毅唱起了《祝福歌》,高吭嘹亮,把婚礼推向了高潮……
  当宋父查理“前后脚”地追到东京时,女儿庆龄与孙公的婚礼已到尾声——生米成了熟饭。但见查理面色铁青,高喊着“女儿出来”……当庆龄和孙文挽手微笑出来时,他惊骇了,什么话也没说,当着众人之面,无可奈何却又绅士般地双膝跪地,告之孙公:我的不争气的女儿拜托给你了!嗣后起身,头也不回、辚辚绝尘而去。直到此时,查理才真正解透这句箴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爱权者非英雄不嫁
  民国六年(1917年),仲秋。
  20岁的美龄从美学成归国的时候,大姊霭龄与孔祥熙结婚生子,二姊庆龄和孙中山的婚事风波也告平息,留给家人是更多的沉思。和两个姊姊一样,这时的美龄亦成了上海滩人见人爱的“市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脸如蝤麒,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似为天女下凡。用美龄自己的话说:除我的脸蛋属于东方之外,其它都统统西方化了。
  美龄人长得雪润白皙不说,且打扮得入时尚髦,挂在胸前的“祖母绿”宝石更显示出她的优雅。因此在外国人和少数西方化了的中国人举办的通宵达旦、挥霍无度的社交聚会上,她一度成了众星捧月式的人物,逢会必到,到会必作秀。
  上海霞飞路的宋宅,偌大的宅院,高耸的门楼,楼上楼下,内有客厅、舞厅、琴室,上海滩各界社会知名贤达,有戴礼帽、穿长袍的公子,也有穿旗袍、挎名包的倩女,经常出入这座高门别致的宅邸。作为上海社交界的名流,美龄的名片上写着全国电影审查委员会委员和基督教女青年会干事的职务。
  同时,上海市参议会邀请她参加童工委员会,这使她不仅成为担任该会委员的第一个中国女性,而且亦是第一个中国人。美龄大学毕业后“野心”不小,想做的事情很多。在老爸的指导下,她决心要掌握流利的母语,精通祖国的古典文学,学会读与写。回国后不久,她开始跟一个私塾先生学习,学了三载。美龄的汉语过关后,上海的好几所学校皆高薪聘请美龄前去教英语,因为她的英语好于母语,但心高的她都予以一一谢绝,她宁愿把时间花在学习和志愿者的工作上。
  白马过隙,不觉之间,美龄到了“人过三十天过午”的年限。应该说在偌大的上海滩,美龄却遇到了云英未嫁之难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愁煞了查理夫妇,东托人西求人,爱媛阅郎无数,却是无郎可选。有人说美龄心高,有人说美龄气胜,更有人说美龄是非英雄不嫁!用她的话说:“我是一朵迟开的花。爱我的人我不爱,我爱的人没转世。”
  殊不知,灯火阑珊处的美龄并不知晓却有人站在暗处,大胆疯狂的苦苦的暗恋着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奉东京同盟会圣旨,从日本偷偷归国义举失败,潜伏在上海滩的蒋中正。因为义举杀人夺命被当局通缉,秘密躲在上海一家小公司当店员。蒋公与美龄俩人的第一照面是在上海的教会医院的高宅门口。那日,蒋公去看病,宋美龄则由一帮人众陪同,众星捧月,视察医院出来。一个外出,一个里进,蒋公在大门口石狮旁打了个仰视照面,一阵玫瑰香风扑鼻而来,但见小姐国色天姿,沉鱼落雁,娇艳绝伦,秀色可餐。蒋公香消玉魂,怦然心跳。事后他说:我像是着了魔似的,即使义举时的心跳也没有这般剧烈过。爱为何物?情为何物?烟花柳巷飘脂香,莫非爱情天使来!
  独占花魁之心人皆有之,不过蒋公尤为强烈。尔后打听,惊艳美人是名门闺秀——孙大总统的“小姨子”,顿觉“门不当户不对”来,但他欲罢不能。静之三思,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地漫长追求。这种方略可分“三步棋”:其一提高身价高过人,其二迈进政界感动人,三是觅位月老相信人。结果是否极泰来,英雄爱美人,机遇偏爱有心人。
  两年后,戡乱之后的羊城,春风化雨,湖边的柳条上绽出了“毛毛狗”,山峦上的迎春花绽飞了“黄蝴蝶”。在广州总统府,孙中山任命蒋介石为黄埔军校校长。蒋公与孙中山的接触机会日趋渐多。这位月老,他笃选了大总统。蒋公暗示自己单身,中山提媒,当时遭到太太宋庆龄的强烈“炮火”之阻击。
  宋庆龄反唇相讥,并有先见之明,说:什么将才帅才的!我就不同意先生的看法。我看他纯属一个政治野心家!甭看现在你面前装得多么正经,说不定百年后还要背叛你、挖坟鞭尸哩!不信走着瞧?!
  孙中山说:看你说到哪里去啦?
  宋庆龄急了,站起了身:我郑重提醒你,蒋介石这个人不可重用!还是先头那句老话,他是个野心家!你愿做好事你去做,俺家小妹决不嫁这介男人!
  孙中山不愠不火,歪头笑道:那小妹要是自己同意呢?
  庆龄一口笃定小妹是不会同意的!
  且说此事大大出乎宋庆龄之意料,美龄心里吃了杆秤砣——非老蒋不嫁,这让庆龄大伤特伤脑筋,大大加速了宋家的第二次家庭分裂,而宋家第一次分裂则缘于宋、孙的姻缘。
  再说大姊霭龄得知了这则婚事,像猫眼闻到腥一样,她太了解小妹非英雄不嫁的心情。这时蒋公已撺升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她判断未来乃是蒋公天下。在宋家家庭会议中,大姐力排众议,口若悬河,坚决支持这桩婚姻。她说:庆龄不赞成也要赞成!不要管她!
  嗣后,她又开化美龄说:我要是没完婚的话,十个霭龄也要嫁给蒋公!30与40,岁数不是爱情的障碍,蒋公是一颗启明星,小妹你才是第一夫人哩!大姐我呀,永远也做不了第一夫人啦!因此大姐的红娘当定了!宋霭龄一言九鼎。
  嗣后,被世人奉为“超级红娘”的宋霭龄又谋划了“九江会晤”。
  所谓“九江会晤”,就是宋霭龄与蒋公的一场私密、浪漫的交易会。又称“美人、江山交易会”。江西庐山,九江江面,莲花过头,小舟一叶,细雨蒙蒙,两人乘舟交谈。无非是宋霭龄讨要条件,蒋介石应允条件,最后握手言欢。蒙蒙细雨中,俩人究竟谈了哪些条款?这是一段没有记载的史学秘密。
  不过“九江会晤”是千真万确,有人事后诸葛地猜测到宋霭龄的开价,主要有四桩:一是蒋公问鼎后,要给兄长子文安排政府财长,用其所长;二是要给夫君庸之安排行政院长;三要给美龄的前情人刘纪文安排南京市长;四要蒋公信仰基督教,做礼拜。当然宋家大姊也要保证名花归主,家族的亲美关系也要统统奉交蒋家王朝。
  九江会晤后,蒋公可谓英雄得志,不但俘获宋家三小姐,且又实现梦寐以求的“蒋家王朝陈家党,宋家姊妹孔家财”的天下格局。
  民国一十六年(1927年)9月17日《纽约时报》于头版头条的位置刊登一则令人吃惊的消息:《蒋总司令即将与宋美龄女士结婚》,并在左上角刊载了蒋公与宋美龄的近日俪影。   该报驻上海记者米塞尔维茨发回的这篇报道说:
  英雄爱美人,美人嫁英雄。这场在中国空前隆重的婚礼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据说蒋已请来了一位英国著名裁缝师正在为他赶做礼服、礼帽,宋家正在为其小妹赶制嫁妆,据说这份嫁妆价值三万五千美元,是中国姑娘中至高无上的。据说蒋总司令已同结发之妻毛福美离婚,采取的是中国最传统的做法——休妻制,宣布她再也不是他的老婆了。除了原配夫人外,蒋似乎还送走了另外两个“小妾”;另外宋美龄也同她的情人、当年赴美留学生刘纪文协议分手。
  米塞尔维茨的报道还说:
  向他提供这一重要新闻消息的,既不是蒋介石本人,也不是宋美龄小妹,而是赫赫有名的孔夫人——宋霭龄。整个事情都是孔夫人一手操办的。她于9月16日在西爱威斯路的寓所举行了隆重的记者招待会。她把蒋介石和小妹宋美龄“介绍”给一群记者,宣布:“将军要同我的小妹结婚。”然后,大家都到正规的庭院给这潇洒漂亮的一对拍照。全世界的报纸和杂志都抢登了这些照片。当时谁也没有想一想婚姻掮客宋霭龄此间起到了什么作用?谁也不想问一问1921年已与蒋结婚的蒋夫人怎么办?所有这些更具有新闻价值的东西,往往被一些记者忘记了。
  米塞尔维茨最后说:
  美龄与蒋公婚礼在上海隆重进行时,这时的二姐宋庆龄正在莫斯科红场伫立着,默默无言地为妹妹祝福着,那一定是一种痛苦的祈祷。应该说这是宋氏家族的第二次分裂。而宋美龄呢?她同情二姐庆龄的不幸遭遇,又恨二姐不应该站在丈夫的反面,但她又不同意大姊霭龄恶意造谣中伤二姐,让她十分纠葛这场政治的分野。
  金陵王气黯然收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12月12日,华池霄夜。
  枪声,不仅惊骇了寒夜中的千年帝梦,亦惊飞了华清池树上夜宿的乌鸦。随着枪声毕爆,蒋公立成瓮中之鳖——滚缩于华清池的山崖深洞,假牙脱落,满头落花,狼狈不堪。且有诗文:萧瑟冷清天,红枫几多休。恃高秦川看,关河苍郁畴。古来帝都在,日月少情留。狂澜张杨挽,名冠世千秋。
  西安兵变,举国哗然。
  金陵南京,一座瘫痪的城!
  宋美龄初闻丈夫被绑架的消息,当即昏迷。
  侍卫人员好一阵呼唤,美龄许久方醒过来。
  宋美龄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问南京怎么样?
  侍卫官说:金陵乱糟,中常会正在召开,以何应钦为首的主张派机轰炸西安,解救蒋公;以冯玉祥为首的投票反对。两派火药味十足,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宋美龄心想这样一整,不等于火上浇油,提早结束先生的命么?她毫不犹豫说:快安排车辆,我要去中常会!我要制止他们轰炸西安!
  何应钦为何主张“剿逆”、轰炸西安?宋美龄心里最清楚,蒋介石最大的政治资本是黄埔系。而一般所说的黄埔系,又可分之黄埔教官和学生两部组成。具有战略眼光的蒋介石把着眼点偏重于学生的扶植,寄希望于未来。而何应钦是黄埔教官,他不但是教官,且是黄埔军校的教育长官,地位仅次于蒋公。第一次东征时任学生队军团长,之后一帆风顺,从第一军副军长、军长、东路军总指挥、浙江省主席、第一路军总指挥,成为蒋介石手下第一员大将。当宁汉合流蒋公下野时,何应钦也是促成蒋公下野的要员之一。蒋介石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乎民国十七年春,蒋公重返政坛时,第一刀便砍掉了第一路军总指挥部,成立第一集团军。蒋公自兼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何应钦则被削去军权,调任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参谋长”。殊不知这是个有职无权的空架子。以后何应钦历任训练总监、军政部长,坐冷板凳多年,西安兵变爆发,他脑袋里的算盘打得震天价响:倘若因他积极主张讨伐而把蒋公救了出来,那他是“救蒋第一功”;倘若因讨伐使蒋葬身于西安古城,他又是“继蒋第一人”。总而言之,“讨伐”、“轰炸”皆是桩好买卖,于是他积极行动起来,以便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会上,他提出轰炸西安之主张,不料却遭到了冯玉祥之火力阻击。
  冯玉祥态度坚决,义正辞严。何应钦不甘让步,说空军只炸西安城外,不得在城内投弹。再者他决定把自己“讨伐军总司令”的头衔分给旁人,任命刘峙为“讨逆军东路军总司令”、顾祝同为“讨逆军西路军总司令”。总数20个师,星夜开到豫西、陕西边境待命。同时派飞机先头轰炸。何应钦正准备下令总攻命令之时,宋美龄恼羞成怒地赶了过来。
  宋美龄突闯会议厅,让人始料不及。她先是痛哭一阵,继而止住泪,一针见血地说:何总司令,一切我都知晓了。现在我来问你,你这样轰炸西安是何用意?你发动战争,你能善得其后么?你能救出委员长的命么?我现在老实告诉你,这样莽撞行动简直是在谋杀他!
  宋美龄又讲:幸亏是你在领导这批饭桶,要是旁人,我一定当他们是异党分子!何总司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委员长在这个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引起内讧,兵荒马乱,你是跑不了的!
  何应钦一个劲儿地搓手,赔笑道:那照夫人的意思……
  宋美龄斩钉截铁:停止军事行动!
  然后又高声道:何敬之,你非给我停止讨伐不可!你非给我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救出来不可!你非要把他活着救出不可!你非要立刻去做不可!”
  夫人颐指气使,一连说出四个不可。
  何应钦摊开双手、撇开责任:夫人,这是会议决定,非我一人的意见!
  宋美龄听出弦外有音:何敬之,要不你重新开会,我要列席!
  不不不,何应钦一脸堆笑:夫人不必劳驾,救出领袖,才是大家的责任。他道:已经有20个师出发了!
  宋美龄冷冷地说道:200个师也得调回来!
  是的,夫人。何应钦不由得软了下来:那么,照夫人的意思,现在我们应该先做些什么?
  派人到西安谈判!
  这怎么可以?何应钦吃惊:那不太危险了么?
  我说我要你停止一切战争措施!宋美龄急拍桌子:我明天便派端纳到西安。子文也要去,还有我!   夫人,何应钦劝道:夫人不必了,冯焕章(玉祥)愿意代替委员长做人质,就让他去一趟好了。
  宋美龄颐指气使,说一不二:不!谁也代替不了我,我要亲自去!
  实在太危险,你的安全……何应钦还没讲完,宋美龄说告辞,匆匆穿上皮大衣,戴上白手套扭头便走,会议至此不欢而散。
  且说这夜宋美龄送走端纳打前站后,正为夫君担心,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在这个关键时刻,万万没有料到早已失去联系、几乎绝了亲情的二姊宋庆龄却对她伸出援助之手。12月13日,庆龄用电话通知孙科,准备飞机,她愿意偕何香凝一同飞往西安,劝说张学良和杨虎城以大局为重,释放蒋公。庆龄的这个义举,给濒于破裂的姊妹之情带来转机,美龄放下电话后极为感动、泪如雨下。
  这个关键时刻,大姊霭龄也来到身边安慰。
  再说宋美龄果断平息了这场激烈的争论。她答应何应钦倘若不再军事干涉,她就不同子文一道去西安。
  宋子文没有拖延,紧随端纳之后,先于美龄登上一架飞机直飞十三朝古都西安。
  蒋公在床上抬头看见宋子文走进他的卧室,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子文把宋美龄支持抗战的信交给他。
  子文使个眼色,示意少帅和端纳回避。
  他们的单独交谈延续半小时之久。
  子文向蒋公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经夫人调解,南京各阵营达成休战三日的协议。何公只给三日期限。但是,子文仅花24小时不到便说服蒋公勉强同意“叛军”提出的最重要的几项要求。简单归纳起来:一是改组国民政府;二是建立抗日统一战线;三是停止内战,一切对外。最后蒋介石坚持必须首先释放他,协议才能生效。对方不肯相信承诺。问题又搁置下来。
  嗣后,子文和端纳迅速返回南京,又昼夜兼程陪着第一夫人,带着秘密警察头子戴笠飞回西安,由夫人出面调解。
  蒋公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然后伸长脖子望着,长短针快在“6”字上垂直的时候,门前汽车声震天价响,一连串“敬礼”的口令声中,张学良一马当先,大步进来。后面一个全身黑色一步一扭的女人紧跟着,宋美龄真的来了。
  端纳、蒋鼎文、张学良等一个个跟着进来。只见宋美龄走到蒋公面前,略一端详,便回过头来对众人笑道:他气色还好,他的安全千真万确。伤在哪里,给我瞧!
  蒋介石淡淡地答道:还好,回去再看医生吧。
  哦,宋美龄皱眉道,没有医生替你看伤吗?
  张学良连忙插嘴:有的,大夫每天替委员长换药、打针。
  那就好。宋美龄一脸笑容:我知道汉卿不会亏待他的。边说边要大家坐下,东指西点,犹如一个主妇。蒋介石低声问道:你来干什么?这里危险!
  危险?宋美龄耸耸肩膀:直面现实,答应抗战,勇气是你的宝贝,危险就能转化和平,我们说话要算数噢!室内一片低沉的笑声。这时,宋美龄把一个小东西悄无声息地放在蒋公的手里。这东西很小,他握在手里,又装出摸脸的姿势,麻利地安上假牙,然后把脸转向客人,露牙而笑。这是他11天没戴假牙出逃以来的第一次开心的微笑。
  扯过一阵,少帅主动站身告辞。
  宋美龄上前关门,这才言归正传。先由宋美龄把南京情形复叙一遍,结尾道:我今天在洛阳耽搁一阵儿,命令空军不能轰炸西安,他们承诺了。我看陆军方面,真的听从何敬之召唤的没有几个。问题是怕夜长梦多,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金陵,不给何敬之再有搞鬼之机。汉卿他们不就是要求抗日么,我们就真真诚诚地答应他们!总之为争取时间,不必纠缠细节了!
  蒋公道我听大令之安排。又说:你同子文两个也足以代表政府了,你俩谈判我放心。
  宋美龄说:那就好。南京三番五次传说你已经死了。
  蒋介石苦笑不作声。
  ……
  谈判是真理与谬误之对峙。
  谈判犹如旋风在激烈地进行着。桌上桌下,白天黑夜,战友亲属间……直到25日中午,宋子文与杨虎城,张学良与宋美龄间,大体上已把蒋公所答应的条件反复商量、斟酌完毕。宋家兄妹极力保证只要能争取时间回到南京,一定让蒋公践行抗战之诺言。
  宋美龄终于在西安过了半天的圣诞节,虽然没有盛大的宴会、众多的外宾,但上帝对他们宋家也不能不说是太眷顾了。下午3时许,沉寂多日的西安机场顿时欢腾起来。机场四周挤满黑压压的欢送人群,军乐吹打起来,少年儿童欢腾起来,煞是一片热闹;共同抗日的标语,横空悬挂起来,口号声伴着军乐在机场回鸣……
  蒋公下了轿车,面色阴沉,皮袍、大氅、呢帽、手套、毡鞋,穿的很多,右手捏住子文的大衣,左手抓住夫人美龄的手,走进候机厅,恨不得立刻钻进飞机,破空而去。蒋公急得什么似的,低声对夫人道:怎么没见汉卿露面?他可别受部下要挟,不把我们送回,那才糟哩!
  正说话间,少帅张学良(字汉卿),虎步生风地正领着一大堆人匆匆赶来,大步跨进候机厅,一见宋子文便爽朗地笑道:杨虎城先生一清早便在机场警戒为我们送行,我们登机吧!
  飞机开始滑行升空,灞陵望长安,河阳视京县。白日丽飞甍,参差皆可见。瞬间即逝,飞机疾飞在西北高原,掠过孟冬腊月的秦岭风雪,迎来华山利剑,嗣后伏牛在望;渭水尽头出现巨蟒似的陇海长路。再望眼前云海,海息波澜,岳敛云烟。三景虚明,八表澄清。太虚同体,妙门自开。这些山川雾海,乃至紫雾斜阳,勾起了蒋公的自由、开阔之感,他扬了扬双臂,舒了舒口气,患难见真情,使他感恩一个人。他默看着坐在身旁的夫人,美龄正在带着耳机静静地听音乐,慧质兰心,风韵犹存。蒋公心情起伏难平:难为了夫人,是她平息金陵之内乱,来西安拣了自己一条老命!
  在之后岁月里,委员长之幸存被他的崇拜者说成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卢斯适时宣布:委员长与蒋夫人是1937年的杰出人物。并把他们之“新闻伉俪”照,赫然印在1938年第1期美国《时代周刊》(英文版)封面上。一时街谈巷议,宋美龄成了引人注目的国际名人,彰显了中国之国际地位。据美国外交官约翰·佩顿·戴维斯说:中国第一夫人在西安表现出“具有划时代的皇位气质”。称她是力挽狂澜的中国第一夫人!更有报道记载:抗战将军张学良眼噙泪水地说,“蒋夫人美龄绝顶聪明,是近代中国找不出来的不二人物。西安事件之后,按照蒋公的个性,纵有十个张汉卿,也早被他斩杀了。我之所以幸运没杀,是老蒋敬畏夫人的仁爱和宽宏。这就是宋美龄的当朝魅力!”   庆龄香港举义旗
  日寇铁蹄,声声肆虐。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一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随着抗战烽火的延深,国民政府总部,西迁陪都——重庆。
  黄昏陌上的游女尽散向谁家
  独有惜影的红衣掩映在长河
  断肠于深春一曲鹧鸪的声音
  不忍想家乡此时寒雨正纷纷
  这时的宋庆龄,亦接受周恩来的安全建议,把她的抗战办公桌由上海私宅秘密转移到世外桃源——香港九龙岛。
  香港的清晨,当晨曦与维多利亚港湾薄雾交织升腾的时候,云翳外露的霞光,才是璀璨多彩的。宋庆龄正坐在家中用早餐,她刚拿起一片面包时,联络员李云匆匆赶来,向孙夫人报告了一个重要新闻:一支由诺尔曼·白求恩大夫率领的医疗队不远万里来到香港,准备到中国抗日前线工作,请庆龄出面接待。
  宋庆龄郑重地点点头,放下刀叉,随后与李云一起匆匆前往白求恩大夫下榻的旅店迎客。
  宋庆龄自己出款宴请了白求恩和他的医疗队成员。然后,向当时国民党驻香港“抗敌后援会”极力争取,终于安排白求恩率医疗队到达武汉八路军办事处,先去延安,再辗转到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办理白求恩医疗队之事,手续繁琐之极,宋庆龄切肤痛感在香港需要成立一个正式的团体,处理国外援助事宜,再不能让国民党政府的官办机构来垄断境外的对华援助了,因为那样误事多多。
  宋庆龄认真地思考着。正在这当儿,庆龄又收到了一封信,中共方面周恩来的亲笔信。原来是新西兰记者詹姆斯、贝特兰访问延安和晋东南后,到汉口拜见了周恩来同志,谈话中提到根据地缺医少药的实情,周恩来要他赶紧写一个详细报告,加上恩来的信一起带到香港,转交给宋庆龄急办。
  宋庆龄阅信后,又多方征求意见,认为当时日军攻占广州,封锁了中国的东部海岸线,但是它暂时还不敢向英美等国发难。因此香港这个英国殖民者统治下的自由港,一时成了中国与海外联系的唯一通道,亦成为那些热心抗战又对蒋介石独裁统治不满的党政团体和爱国民主人士进行抗日活动的据点。出于英国与日本帝国主义的矛盾,港英当局对在这里进行的抗日活动并不干涉,甚至还给予同情和支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宋庆龄决定成立一个不从属于国内政党的团体,专门从事向国外进行抗日真实情形的宣传,在海外进行募捐,并根据捐助人的意愿和国内战场最紧急的需要,来分发这些物资。经过与一些著名人士的磋商和广泛征求意见,宋庆龄把这个团体的名字确定为“保卫中国同盟”,简称国际“保盟”。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6月14日,一大批著名的政治活动家齐聚九龙岛宋庆龄寓所,“保卫中国同盟”成立大会举行。
  宋庆龄以宏大的政治家气魄团结了一大批中外著名人士,直接参加或者支持“保盟”。会议经过认真磋商选举,决定了保卫中国同盟的领导人,他们分别是主席宋庆龄,会长宋子文(当时任国民党政府财政部长),保盟中央委员会委员有孙科(时任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冯玉祥(时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印度国民大会党领导人尼赫鲁、美国议员罗伯逊、德国知名人士托马斯曼、美国报业巨子卢斯、中国出席国联大会首席代表颜惠庆、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主任廖承志、美国著名作家赛珍珠等。同时宋庆龄还把居住在香港的大姊宋霭龄拉进了“保盟”。后来在“保盟”的账单上,还清楚地记着宋霭龄捐助的两万条毛毯。
  最早“保盟”没有办公室,开会办公都在宋庆龄的宅第。
  此后,“保盟”在港工作的3年多时间里,欧美以及新加坡、菲律宾、越南、缅甸、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地,都纷纷成立支援抗战的爱国华侨团体,他们或筹款、或直接派人回国参战,做了大量细碎工作。如在筹募棉衣时,宋庆龄一纸电文发出,仅在南洋一地一个月就募捐了棉衣30万套;新四军急需预防疟疾的奎宁丸,这种药当时只产于爪哇,市场上十分紧俏,有钱也很难买到。而宋庆龄把这个信息发出后,陈嘉庚先生领导的南洋华侨总会想方设法,竟买了5000万丸寄回祖国,仅此一项就挽救了不知多少抗日将士的生命,实属罕见之成绩。抗战进行不到一半,各地华侨捐款就达26亿元之多。廖仲恺夫人何香凝公开说;在华侨中募捐能取得这样的骄人成绩,只有国母宋庆龄能够做到。
  一次,有个英国朋友捐给“保盟”一部大型救护车,这车有公共汽车那么大,灯水齐备,里面有7张病床和1张手术床。送车证给宋庆龄的那天,许多记者来采访,报纸纷纷刊载消息和照片,引为城中盛事。贝特兰和德国医生汉斯·米勒随车同行,总共给晋察冀白求恩所在的国际和平医院送去30辆卡车,共600箱药品和器械。
  后来,“保盟”又收到一份特殊的捐赠——一辆洋轿车,亦称“老爷车”。捐赠者声明本车是专送宋庆龄先生个人的。她作为保盟主席没有自己的坐骑,步行办公,效率亟待提高。而庆龄谢绝了这位友人好意,没留下享用,而直接发送到延安杨家岭,支援毛泽东,成了毛公的首部“洋坐骑”。毛公从赣南骑来的那匹“白龙马”才名正言顺、功成身退。自古来“是马通人性,老马三分龙”,白龙马与毛公朝夕相处,行则同步,卧则同室。若无主人在旁,老马不停地嘶呜而不吃不喝。人畜间发生了异类之“恋”,这在延安后方广传佳话。
  “保盟”成立后的三年工作,在为抗战前线提供物资的同时,亦向延安方面送出120多吨医疗器材、药品和其他物资,平均每月送出3吨。有时途中也会出问题的。有一次,国民党在离延安不远的陕西三原没收了“保盟”3卡车医疗器材,包括外科手术用的橡胶手套和X光机。最可恶的是,随后这批医药器材在西安的药店里出现,以黑市价格出售。宋庆龄得知后,耿耿于怀,多次批驳国民政府的贪腐之风,无孔不入,无孔不贪,并大胆预卜贪腐误战,贪腐亡国。她还说在中国做事太难,因为太多的眼睛和耳朵被无知蒙蔽,太多的心灵被加绑架而失去善意,太多的脑袋被操纵而失去了理智。这让蒋公面红耳赤、如坐针毡。宋庆龄始终坚持认为:倘若这批橡胶手套能按时到达目的地,也许白求恩大夫就不至于感染破伤风殉职!   后来,毛泽东激昂文字,写下名篇《纪念白求恩》,畅谈“为人民服务”,影响中国,至今不衰。大鼻子的诺尔曼·白求恩亦因此名垂抗战青史。
  在那段最艰苦之日子里,宋庆龄领导的“保盟”的筹款方式多种多样,包括把募捐来的古董、书画、工艺品在香港开卖物会,或设法送到国外去拍卖;请舞蹈家戴爱莲等进行文艺演出;请金山、王莹等旅港剧人演出《马门教授》等反法西斯话剧,放映电影等等。所有“保盟”的活动,何香凝都是积极支持者。据说,一次香港首富何东爵士的女婿罗文锦大律师来参加“保盟”的筹款活动,何香凝竟拉着他的手,硬要他写下捐款之巨额数目。事后,庆龄十分感叹地说:大姐呀,真有你的,这个数字太可观了!香凝甜甜地笑道:这对于何佬,九牛一毛。
  “保盟”在香港举办的捐赠活动搞得风声水起,其中最有声有色的活动,当属“一碗饭运动”。此活动特别,每人捐出一碗炒饭钱用来抗战。当日共售出2万张餐券,每张2元,持券人可到指定饭店吃一碗炒饭。香港各阶层的团体、人士,从名门闺秀到歌星舞女,包括地摊修鞋匠,三教九流,纷纷响应,热心购券。原定3日之活动,结果欲罢不能,有些饭店竟延续月余方结束,共筹善款百万之巨——这当属宋庆龄用心写下的抗战之“杰作”。
  倘若蒋委员长曾说:夫人美龄的能力,能抵得上20个陆军师。而周恩来对宋庆龄之抗战评价则是:她的贡献不亚于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将军!同时周还风趣地说:同意此说者举手,将军们呼啦啦举起了手,包括在座的毛泽东和朱德。嗣后1949年开国大典之际,毛泽东亲自挥毫致函宋庆龄先生:论功赏座,孙夫人不能少!开国大典中的老照片足可详证:庆典那天,庆龄先生出山、伫足在毛泽东挥手的身后,端庄大方,笑容可掬。后来,她又荣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加入中国共产党,足以证明她对中国革命的贡献卓尔不群。
  姊妹亮相引轰动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孟冬过后的春天。
  紫荆花开别样红,东方之珠璀璨明。
  繁华的香港市井是个见怪不怪的地方,可能是各种事情见多了,很难引起人们的好奇;二是大伙都忙着赚钱、享乐,没闲心也没时间操别之心。
  偏偏这一日不一样,许多人为街上流传的一则“山寨八卦”所激动,说的是仙女偏爱紫荆花,下凡香港闹春缘。人间美人不甘输,要与仙女争芳妍。分道扬镳已久的宋氏三姊妹现已来港,亮丽莅临丽雅饭店的舞厅,有说有笑,亲切异常。人们丝毫不把它当成八卦传闻,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非要亲自跑去看个究竟。此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导致传言惑众,怪了拐了,这个霓虹的不夜港。
  很显然,在那个年代,宋氏三姊妹已经成为许多人家教育子女的一种典范:她们不仅个个天生丽质,美撼凡尘,国色天姿,秀而不媚,且又爱国爱家,才华横溢;她们当中出现了三位第一夫人,历史上从没有过的这么显赫的姊妹:一位爱国爱民,万众景仰;一位权倾朝野,说一不二,连蒋委员长亦敬畏三分;另一位虽地位稍逊,却赚钱有术,手掌翻覆之间就是成千上万的财富,亦称鼎鼎大名的中国第一富婆。尽管追求有所不同,但她们在各自的追梦道路上都是成功者,是少男少女的偶像。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姊妹十年前政治分道,虽未见她们之间相互攻讦,而宋庆龄对妹夫蒋介石专制、贪腐的怒斥却是国人皆知的事。她们分属于不同的政治阵营,宋美龄直接代表当今中国统治集团,而宋庆龄则更多地代表着在野的左派,有时甚至预示着共产主义运动中的某些主张。多少年来,家国一统,宋家人的行动往往紧连着中国政治舞台上的大事件。现在三姊妹突然出现在一起,这肯定是一个征兆!这个征兆是什么呢?没人猜得透。越是猜不透就越有诱惑力,越要想探个究竟。再说,见到她们之中一位都万分不易,现在竟然有机会一睹三姊妹倾国倾城的芳容。
  春花一样绚烂,只顾惊鸿一瞥。
  满湖春水涌动,唯有鸭儿先知。
  这个消息几乎倾城倾港:三姊妹们之拥趸者,以及粉丝们钢丝们,想一睹三姊妹芳容的;想满足好奇心的;想以此作为资本日后向人炫耀的;想从这件事情上揣摩中国抗战最新动向的;想从中抓新闻的;想从中搞情报的……不管什么目的,第一位的是要亲眼目睹芳容,证实她们确实都在香港,确实坐到了一条板凳上。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中国的,外国的,穿长袍的,着西装的,黄皮肤黑头发的,高鼻子蓝眼睛的,拎兜的,挎相机的,都一股脑地朝这家饭店涌。早来的,涌到了门口;晚来的,挤在了大街上,排起了长龙,前不见首,后不见尾;有办法的,守住了窗户、树冠、房上;随大溜的,伸长了脖子;脑袋尖的,亮出了“派司”,要求进去;主意稳的,选好了地形,守株待兔,不信她们姊妹没有不出来的时候。
  其实不必再看到三位亮丽夫人,只瞧这个场面,就是一件爆炸性新闻,就足以说明三姊妹的人格魅力。人群占据道路,交通阻塞,没有人因此而抱怨,后来者问明原因,立即加入了这个队伍。前不见首,后不见尾。于是人越聚越多,场面愈来愈宏大、壮观。
  宋庆龄是在上海沦陷之后来到香港的,活动不少,人所共知;宋霭龄是在武汉失守之后寓居香港,不担任公职,知者甚少;至于本该待在国民党的陪都重庆,待在委员长身边的宋美龄,何时来到香港,来香港何为?人们便不知晓了。
  早在一年之前,宋美龄同美国顾问端纳乘吉普车前往上海前线慰问,突遇敌机空袭。在躲避过程中,宋美龄被甩出车外,摔断肋骨。在治伤中,她又患了失眠症和荨麻疹,因此不得不到香港疗养。
  宋美龄抵港之后,住在大姊宋霭龄家,后来宋庆龄也搬了过去。机遇使宋氏三姊妹重新走到一起,暂时忘记彼此政治上的分歧,只是一起回忆童年趣事,闲话家常,尽情享受亲情带给她们的温馨和欢乐。
  此时,三姊妹确实在饭店舞厅作舞。美国作家埃米莉·哈恩在其所著的《宋氏家族》中是这样描写当时情形的:
  消息很快传开,顷刻间音乐起,舞厅看来有点像温布尔登的人群一样拥挤,一对对舞伴沿着长桌翩翩起舞,他们的头转来转去,像猫头鹰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一双双眼睛按英国礼貌所允许的限度紧紧地盯着她们。千真万确宋氏姊妹在那里,全都在那里:珠光宝气而衣着华丽的孔夫人,新近康复而容光焕发的蒋夫人,举止文静而一顾倾城的孙夫人。她们全是穿着中式丝缎暗花旗袍,光鲜照人。三姊妹选择这个时机和场合,公开出席一个集会,高调亮相,应该说是颇费了一番考虑的。   民国二十八年五月,汪精卫等赴日,与日本当权者直接进行卖国交易。回国后秘密召开伪国民党第六次代表大会,宣布“反共睦邻”的基本政策。12月,与日本特务机关签订《日华新关系调整纲要》,以出卖国家的领土主权为代价,换取日本对其成立伪政权的支持。对此,宋庆龄一直十分关注,随时给予揭露。针对汪精卫为掩盖卖国活动,一再空谈三民主义,甚至打出“爱护孙先生所手创之中华民国”的旗号。宋庆龄发表讲话,揭露汪精卫历史上就曾多次怀疑三民主义,受到孙中山的斥责。她说:中山先生离开南京时,曾对其党内同志数人,表示失望;现全国人士,均对汪精卫失望。此国家叛徒,竟敢盗窃中山先生之遗教,其恬不知耻,有如此者。但是汪精卫的卖国活动,仍然变本加厉。同时,日本的宣传工具以宋氏三姊妹相聚在香港一事大造谣言,说她们正在抛弃国家的沉船,带着装满成箱成袋的金银细软和国宝潜逃。当宋家成员,特别是宋氏姊妹访问香港时,他们通常是避开人们的耳目,悄悄进行同战争以外有关的活动。
  在这种情况下,宋氏三姊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们必须以某种行动来表明表示自己的立场。
  看到门外引来那么多人观看,各报纸电台纷纷抢发新闻,三姊妹会心地笑了。这就是说,她们精心安排的这一幕,成功了!三姊妹聚会的新闻,给了国内民众和国际观察家一个信号,中国国内各派抗日力量的团结更加空前,统一战线更加巩固,汪精卫汉奸集团的卖国行径掀不起什么风浪,中国仍然是世界反法西斯的重要战场,敌人敢来,让它葬身大洋!
  飞渝机舱甩笑声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3月31日。清晨。
  香港。启德机场。
  霞光射向跑道,一架客机缓缓滑行,加速,继而驶向空中。
  宋氏三姊妹昨晚在香港高调亮相,今儿又转飞陪都重庆,进一步展示三姊妹捐弃前嫌,联手抗日的决心。
  飞机穿过云层,透过机窗,白云翩翩,举手可掬,让人顿生情窦。
  起飞后不久,宋美龄嚷着打牌。她是有意为之,似乎这样可以拉近,或弥补这多年姊妹分野造成感情上的生疏。
  霭龄说:就玩大压小吧。
  庆龄说:不,还是小时候玩的拔萝卜。
  姊妹们喜笑颜开,一阵阵咯咯笑声,弥漫于机舱,甩给窗外之白云、晨曦。
  打到第二盘,牌刚发到手中,身机一阵激烈地上下颠簸,嗣后又是猛地一沉,姊妹们的心亦为之一震。
  宋庆龄毫无反应,惯性把纸牌甩到了座位上。
  宋霭龄双眉一皱,紧攥手中的牌,下意识地去观窗外。
  宋美龄的牌早撒了一地,本能地喊了一声:怎么回事?!
  副官从驾驶舱匆匆跑过来报告:这是一股受西南高压影响的强气流,很快就会过去。
  宋美龄没好气地:我还以为被日机拦截了呢?!
  副官说:夫人放心,航线完全在我们的制空区,不在日占区。
  宋美龄说:那就好!我的安危事小,今天孙夫人也在这趟班机上,必须保证她的绝对安全!
  副官敬了个标准军礼:是,夫人!
  这一折腾,三姊妹的牌兴全无。美龄怕冷落了庆龄,赶紧转移了话题:二姐,重庆的火锅、成都的小吃都是蜀乡最有名望的。到了那儿,我请你先去吃火锅。
  宋庆龄晲了霭龄一眼,此时霭龄正品咖啡,说:我不吃火锅,我要吃大餐噢。都说我们大姊是财神,为抗战捐了不少钱,还不请我们吃顿大餐?哈哈。
  宋霭龄刚呷了口咖啡喷出来,宋美龄点赞、连声喊“好”,笑得差一点滑落到机舱地板上……
  渐趋,飞机接近重庆,并在重庆上空盘旋下降,宋庆龄越窗瞧到下面布置了盛大的欢迎场面。但见庄严肃穆的军乐队列成方阵,雄壮高昂的军乐响遏行云;服装鲜艳、手捧鲜花的学生们列队,天真地把花举过头顶,一阵阵地演练;中间肃然伫足的是重庆政宦显要,一个个深蓝色的中山服饰,整齐划一。
  是啊,宋庆龄及姊妹们这次访问重庆,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前日,汪精卫汉奸政府在南京粉墨登场;今日,孙夫人与姊妹联袂访渝,象征着各派力量团结御侮、共同抗敌。这是足以压倒汉奸小丑闹剧的大新闻、好新闻。它可以打击敌人,消除众生之忧虑。宋庆龄同意重庆方面大肆宣扬这次活动,因为这才是她决定此时访问战时陪都的初衷。
  飞机停稳,机舱门缓缓打开,几百双眼睛紧盯着那空洞洞、打开的舱门。
  宋美龄颐指气使,催促着说:二姐,快!你要第一个走出去。
  宋庆龄幽默地谦让着:应该是大姊走第一个,这也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顺序么。
  宋霭龄笑说:要不,还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美德,要得好,大让小?
  宋美龄极力坚持:不,这是政治宣传,二姐要走第一个!
  这时宋霭龄手扯对方衣带,催促宋庆龄:孙夫人,你就别客气啦,小妹下令了。
  矜持的宋庆龄,用手抹抹腮边的秀发,扯扯衣襟,平平心跳,端庄大方出了舱门。她并没有立即走下舷梯,在舷梯的平台上站定,等待美龄和霭龄出来。
  三个人微笑着,手拉手地并排伫立一起,微风拂散了她们的秀发,向欢迎的人群挥手致意,留下历史的瞬间。
  军乐甫然轰鸣起来,献花的孩子们又跳又蹦。
  摄影机“嚓嚓”地在转动着镜头,照相机的镁光闪成一片。
  重庆的各大报纸争相头版报道三姊妹莅渝一事。且说周恩来主持的《新华日报》特地发表了《欢迎孙夫人来渝》的短评,指出:“当前抗战进入巨艰阶段,反汪除奸和宪政运动正在逐渐展开,而更需要加强民众抗日的力量,首先是举国一致的精诚团结,更需要团结妇女界,组织广大妇女群众到抗战中间来的时候,孙夫人的来渝,定能在这些方面,有极大的宝贵的贡献。”
  嗣后的数周,三姊妹早出晚归,走遍了战时陪都。包括新生活运动妇女指导委员会、重庆第一儿童保育院、重庆第五陆军医院、防空洞、重庆大学……到处留下她们视察访问的足迹和轰动。   4月7日,宋美龄在重庆黄山官邸,以主人身份举行“各界妇女为欢迎孙夫人、孔夫人莅渝”的盛大欢迎会,外宾李德全、英大使卡尔夫人等200余人出席盛会。三姊妹穿着亮丽,令人耳目一新。
  宋庆龄在讲话中对重庆人民在敌机空袭下坚持工作表示钦佩之极。她特别提出两点希望,一是希望国民大会尽早召开,二是希望宪政尽早落地实施。这两条都是共产党努力推动的大事,意在制约蒋公的独裁,实现人民手中的民主。
  但国通社在报道这次聚会时,却大力渲染蒋公政府“欢迎词”中的好听话:“孙夫人、孔夫人此次访渝不但为重庆人民所欢迎,全国也为之深感欣慰。”而对宋庆龄的讲话内容却只字未提。
  渡尽劫波姊妹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宋庆龄亦不像先前那样较真了,她还是抱着巩固统一战线、促进全国抗战的大局愿望,大敌当前,气可鼓不可泄也。当日,《新华日报》请孙夫人题词,她欣然应允,挥毫泼墨,题写“抗战到底”四个“孙文”体大字,象征她的诗意人生,遒劲有力,潇洒奔放。
  驱暴还靠亲姊妹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4月14日。清晨。
  三辆黑色轿车载着宋氏三姊妹,风驰电掣般驶进第五陆军医院大门。院长、科室主任们立即围拢上来。三辆轿车带来三位亮丽夫人。下车后,在她们身后,照例簇拥着一大群随从和男女记者。
  一阵寒暄之后,三姊妹开始视察战时陆军医院。
  高个子阚院长走在前面,稍后是宋美龄。她身穿深蓝色软缎旗袍,足踏黑色高跟鞋,笑容满面,举步轻盈,香味溢人,艳冠群芳。那一头波浪式的卷发,松软地从前额梳向后颈。她胸前的装饰品,是一枚银光闪闪的红十字徽章,那是蒋政府为感谢她是救死扶伤的志愿者而特意赠送她的。
  视察是项有意义的工作,宋美龄清楚,交给她的不是一个光等着记者拍照的走过场的把戏,而是涉及蒋政府威望的大事。前方战事吃紧,一批批伤员被送往后方。照顾好后方伤员,亦是对前方将士一种莫大的精神鼓舞。
  随着人流,宋氏姊妹在四号病房第一张床位前停下脚来。
  她们认真听取主任大夫关于这位伤员伤势的简介。伤员的头上缠满了白色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惶地打量着领头的宋美龄。宋美龄主动伸出手同他握手,问他是哪里人?伤员不利索地回答说:俺是河南鹿邑县人,家在涡河边。
  鹿邑?宋美龄仿佛对此很陌生。
  一侍官马上解释道:鹿邑县是道家老子的故乡,在豫东地界,离商丘不远。
  噢,你是老子故乡人啦,你应该引以自豪!宋美龄甜甜一笑:老子言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祝你早日康复,福禄绵长。
  嗣后,她们又往前走。
  走在宋美龄后面的是宋霭龄,她是我行我素惯了,也不管前方打仗不打仗,照样顾盼流转,珠光宝气,大有招摇过市之嫌。宋霭龄在墨绿色软缎旗袍的外面,还罩了一件翻领的西装,纽扣也不扣,故意露出领口处那枚宝石蓝的领花。在她抬手投足时,还可以看到一只碧玉镯,在手腕上滚来滑去。其富华雍贵之气,使得围观者都不敢正目相视,尤其是她的茉莉花香水味更是浓烈扑鼻,让人心醉。
  宋霭龄参加红十字会工作由来已久。早在抗战伊始,为弥补整个大上海医院的供给不足,她以一个女人的气魄,用自己的钱买了3辆救护车和37辆军用卡车以备紧急需要。她送给蒋夫人的飞行队20余辆军用卡车以便运送机械和给养保障,她还亲自定制了500套皮衣送给立功的飞行员。另外,驻扎在上海附近的各部队也接受了孔夫人的赠予。有些车子则被送往松江,当8辆装满汽油并随时准备运输的车子到达时,抗日将领们高呼“孔夫人万岁!”她对抗战的捐赠乐此不疲,表现不凡,赢得全国人民赞誉一片。
  今日她来到这里,并非凑热闹。倘若没有她,像这样代表妇女界的大事,在舆论上,或在物资支援上,将是一个大缺憾。
  此外,出自于经济工作者的本能,宋霭龄也很想了解各大野战医院的现有困难和不足,这位曾在抗战初期出过大力,并一直支持抗战的财神娘娘,还想再抛出一把票子来。因此她的钱包,使管后勤的副院长,老在她的屁股后头像个绣球一样马前鞍后的滚来滚去。
  戴近视眼镜的副院长这样对她说:孔夫人,眼下我们医院最最头痛的是医药补给,库内的葡萄糖液不足千斤,难于维持一周。
  你报一下数字,尤其是急需药品,需要多少钱?列个清单给我好吗?宋霭龄像一个阔佬,落落大方。
  那好,那好,我立即照办!戴近视眼镜的副院长满脸带笑。
  走在最后面的是俏丽端庄的宋庆龄。她的到场格外引人注目。同两位姊妹相比,宋庆龄的衣着显得素雅大方。她穿的虽然亦是深色暗花旗袍,但开衩很低,胸前毫无装饰。记者拍照的时候,宋庆龄总是谦逊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讲话频少。但是她的影响丝毫不差姊妹。
  嗣后,她们又来到了五号病房。一个腹部重伤的老兵,由于伤口感染,刚刚咽了气,脸上流露出临死时的恐怖和孤寂。
  这是谁负责的伤员,太不像话了!院长喊出声来,大声训斥着病房主任:让三位夫人看到死人,这是不负责任!院长心里觉得十分不安。
  宋庆龄用手示意一下院长,嗣后从人丛中走到这位死者的床前,把手里捧着的一束鲜花放在老兵的床头柜,亲手用白被单轻轻地蒙住死者的头部。宋庆龄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眼里噙着敬仰的泪花。
  邻床伤员的情绪受到感染,竟然激动地抽泣起来……
  宋霭龄也激动起来,她摘下雪白的手套,挨个与躺在床上的重伤员握手,秋波微转。她还当场对陆军医院的院长说:她要保证让每位伤员出院时,都可以领到一套新军服、一包食品和一些零用钱。
  且说昨夜骂了一宿娘的黑大汉,此刻也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
  当宋霭龄劝慰黑大汉时,黑大汉哭得更烈了。宋霭龄有些尴尬,她毕竟什么场面都见过,不动声色地叫随从把一袋伤兵之友协会募集的慰劳品——一对红双喜鞋垫,放在黑大汉床头,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去握另一位重伤员的手。   宋庆龄走过来,站在黑大汉床前和蔼地说道:分配的肥皂够用吗?你们要注意清洁卫生,要常叫护士给你们洗澡。
  黑大汉停止了哭声,揉搓着红肿的眼睛说:我又不能经常洗衣服,用不着肥皂。不过,我听从夫人的吩咐,尽量注意卫生。
  嗣后,宋氏姊妹往下视察,沿着一栋栋病房、一排排病床往前走。对有些伤员,她们伸手去握一握;对有些伤员,她们则说些鼓励的话。那些耳朵被大炮震聋的伤员听不见,但是懂得她们的话意,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宋氏姊妹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各有不同,但她们有个共同的感受,是他们这些前方将士之浴血奋战,才巩固了中国战区之广大正面战场。
  太阳移到头顶,三姊妹离开第五陆军医院之后,在伤员中留下的已经不是因残废而感到沮丧和自暴自弃,而是凤凰浴火,重新鼓起生活勇气的男子汉了。他们当中的轻伤员,大都打算出院后重返前线,报仇雪恨。黑大汉咆哮起来:我真没有想到,这些贵夫人们还真把我们放在心上,来看我们,关心我们,好——,说着,他高喊了一声:安心养伤,再上战场,痛击鬼子!他一仰身子躺卧在床上,眼睛里滚出激动的泪花。
  这时候,伤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的说宋庆龄像个慈祥的妈妈,有的说宋美龄像是故宫的皇后,一点架子也没有,大美人一个。有的说宋霭龄是个财神娘娘,给我们许的愿一定胜过菩萨。
  还有的议论她们身上的香水味道,说宋庆龄身上是夜来香的清香型,宋美龄是玫瑰花的富贵香型,宋霭龄则是一股浓烈刺鼻的茉莉花香型。
  最后他们议论到三姊妹中谁个最漂亮时?黑大汉抢先发言说:俺看大姐更漂亮!那位自称老子故乡人却幽默地批判道:娘的,啥眼神?一双鞋垫就让恁鬼迷心窍!
  ……
  一片侃侃而谈,一片欢声笑语,一扫多日之阴霾和死寂,脂粉气盖过了硝烟味,亦掩盖了这里暂时的痛苦、呻吟和恐怖。
  日机轰炸当琴声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艳的。
  日机每天对重庆的大轰炸都是花样翻新的,不是一成不变的。近两日,日机在重庆中心城区投下了110枚燃烧弹。熊熊的大火吞噬了人口最稠密的30多条街道,直到三天后,大火才被扑灭。许多不知燃烧弹为何物的重庆市民,被活活烧死当时身在重庆的郭沫若,目睹种种惨状,写下了短诗《惨目吟》:“渝城遭惨炸,死者如山堆。中见一尸骸,一母与二孩。一儿横腹下,一儿抱在怀。骨肉成焦炭,凝结难分开。呜呼慈母心,万古不能灰!”
  三姊妹在重庆一起活动亦引起了外国友人的兴趣。美国NBC广播网特意邀请她们发表演说,并向全美另一反法西斯战场做现场转播。应该说这对于双方都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双方一拍即合。
  4月18日凌晨,一场日机空袭式的大轰炸刚结束,山城还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中,三姊妹从防空洞走出,来到重庆中央广播电台,缓步进入地下播音室。
  播音室有两间房子那么大,地上铺有红色地毯,四周镶着用特殊隔音材料做成的方板,板与板之间看不出什么缝隙。录音台犹如写字台那般大,端端正正地放在室内的中间位置。正面墙上挂着总理遗像和遗嘱,旁边配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
  这次专题节目的主要对象是美国听众,全部用英语播出。可以说三姊妹的英语是都相当流利的,其号召力对于美利坚合众国人来说亦是无与伦比的。
  当播音员爱伦小姐向美国听众介绍完宋庆龄的身份后,她略为思索了片刻,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对着麦克风演讲了起来:
  亲爱的美国听众,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我此时此刻之心情。我们刚又经历了一场野蛮大轰炸,美丽的山城重庆已经变成了一所血腥的屠场。成千上万的和平居民丧失了他们最后的一点东西,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中之许多人是从陷落的长江中下游逃难到四川来的,最大之奢望仅仅是想生存下去,可是万恶的日本帝国主义连这点起码的权利也不想给予他们。
  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约有四万万人口的大国,但她又是一个非常贫穷落后的国家。柴禾灶煮饭,土炕上睡觉,豆油点灯,河里洗澡。连年的天灾、动乱以及其他各种原因,使我国在战争的最初几个年头内一直处于劣势,被动地抗击着上百万装备精良的日本军队的进攻。我们缺乏武器、燃料、医药和食品,更缺乏全世界主持正义和公道的国家,包括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道义上的支持。
  因此,我们呼吁你们,亲爱的美国听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我们力所能及的援助。我们无意滥花你们提供的资财,我们把每一个辅币都用于神圣的抗战事业。我们呼吁你们,敦促美国政府抛弃所谓的“中立”政策,尽快与法西斯帝国宣战。因为,今天发生在中国的惨祸,明天或者后天就有可能降临到贵国人民的头上。
  宋庆龄的讲话,通过重庆电台的大功率短波发射机,升上电离层,回响在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上空。最后,宋庆龄激动地高呼:
  必须制裁日本帝国主义!必须阻止他们犯下更多的滔天罪行!必须惩罚他们屠杀中国妇女、儿童和无辜人民的罪恶行为!否则,中国人民就不会相信,在这个病态的世界里,还有怜悯和良心可言;不会相信,在这个病态的世界里,还有公正和道义可言了。
  演讲完毕,宋庆龄还是那么激动,以至于宋美龄不得不扶着她到休息室里平静一下心房。
  接下来演讲的是宋霭龄,她不像宋庆龄那样激动,口吻温和得多,像是在和听众聊天。她说:
  当我向美国听众讲话时,我感到并且深知,我正在向真正同情中国的朋友们讲话。在我们与日本帝国主义进行生死存亡的战斗中,我们始终都没有孤立之感觉。一想到友好的美国人民站在我们一边,我们的内心就充满了深厚的感激之情。
  宋霭龄在谈到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怀着必胜的信念坚持焦土抗战的情况后又说:
  必胜的意志也体现在妇女身上。妇女们已从与世隔绝的生活解放出来,参加各种工作。在前线,她们同士兵和伤员在一起;在后方,她们同受到战争灾难的同胞在一起;在农村,在医院,在战时孤儿院,在工业和公共事业里,都有妇女们作出的贡献。   最后一个演讲的是宋美龄。
  显然她的口才要好于两位姊姊,英语水平也高些,略带美国的南方口音,因为她在那里生活十年,比两个姊姊都长。
  她的演讲话题与两个姊姊不同,主要是针对美国的国会议员和新闻界而谈,她多次去过美国,知道只有这两者才能左右美国政府执行力。
  宋美龄首先谴责美国政府在“中立”的幌子下,向日本出口战争物资和武器的可耻行为,那是有根有据的,宋美龄为此专门列举了一连串准确的数字。她说:
  在这里,在中国‘民主之友’的庄严讲话台前,我们要求制止两件事:一是身为美国立法者的国会议员,不应该对侵略行径表示恐惧。二是不应该同意把汽油或石油副产品,以及其他战争物资,尤其是武器输送到日本以鼓励这种侵略行径。
  宋美龄由此生发开去,进一步说:我不知道各位尊敬的国会议员们是否想到过,倘若中国政府已向自我吹嘘为不可战胜的日本帝国投降,那时世界上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日本将保持完整的陆海空军,它将利用我国的领土、我国的人力和我国的资源以支持极权主义反对民主国家的军事行动。我并不想在这里恫吓各位尊敬的国会议员们。
  宋美龄继续说道:
  但是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到了占全人类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时,整个世界的形势将变得漆黑一团。
  中国人民不愿充当亡国奴,必将全力以赴,同日寇血战到底。问题是,我们会得到国际上公正的对待吗?这只能由美国人民和他的国会议员来回答。中国人民已被日机的炸弹震聋,但是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你们的大声回答。
  宋氏三姊妹带有真挚感情和富有感染力的讲话,通过大功率电台,传到大洋彼岸每个有正义感的美国听众耳中。同时演讲中,还时不时地有日机飞临播音室上空的轰炸声,地动山摇。据说三姊妹讲话的第二天,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就有上千名学生上街游行声援。再者,白宫国会有关知名人士当天就以个人名义向国会递交了制裁日本的意见书。美国人骚动了,各种舆论向着有利于正义一方的天平倾斜。
  随后,冒着日机轰炸的危险和陪伴,宋氏三姊妹又转圜成都,访问了天府之国。对她们共同热心的“工合”运动进行了视察指导。恰在这天,日机突然临空,一枚枚炸弹投向“工合”机关驻地爆炸,多亏三姊妹前脚离开,要么命丧黄泉,呜呼哀哉!
  她们在重庆和成都访问七周,并在重庆大学作完演讲后,宋庆龄决定返回香港。宋美龄和蒋公皆出来极力挽留,希望她“长住重庆领导妇女工作,辅助国民政府”。宋霭龄和孔公也来慰留,说倘若住在孔府感到不便,给她另辟住宅。宋庆龄说:香港有更有益的抗战工作等待着我。今后我可以随时过来,只要形势需要。
  英大使卡尔夫人的彩虹日记表明:三姊妹在渝的7周,每天早出晚归,使民国的天空每天都有彩虹再现,中国抗战大势因三姊妹的到来而剧烈升温。
  宋庆龄回到香港,继续领导“保盟”工作,从另一条战线给国内抗战以坚强有力的支持。当有记者要她谈谈天府之行印象时,她微笑着,诗意地说:日机轰炸当琴声。我们姊妹所到之处均受到鼓舞,包括日机的炮声。穷寇须猛击。中国人民的抗战不是孤立的,包括妇女、儿童,我已看到曙光了,胜利属于中国和世界反法西斯阵营!
  国会演讲倾议员
  公元1943年(民国三十二年)2月17日。晨。
  美国白宫,风和日丽。
  宋美龄在总统夫人埃莉诺的陪同下,驱车来到这里,接受总统罗斯福的接见。
  对于白宫,锦衣素食的宋美龄并不陌生。早在她留美的十年生涯中,多少次和同学们结伴,在白宫铁栅栏前散步、指指点点,欣赏白宫建筑的造型艺术。尤其是白宫前的绿草坪和绿草坪上的和平鸽,斑驳陆离,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象征权力的白宫对于少女少男们则充满着说不清的神秘。
  当罗斯福的轮椅出现在宋美龄面前时,宋美龄从深陷着的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去,把一束鲜花呈送到总统手中,继而在罗斯福的脸颊上吻一下。
  罗斯福开口道:夫人,我迟到了。
  宋美龄用流利的英语回答:讨饶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而不是您。
  蒋总统他好吗?罗斯福边问边示意宋美龄坐在他右前方的沙发上。
  他很好。宋美龄嗣后从随身的工作人员手中拿过一个大信封呈到罗斯福面前,这是他给您的信。
  罗斯福接过信,认真地读一遍,随手把信交给身旁的总统夫人,说:我代表美国人民欢迎蒋夫人的到来。中国作为世界反法西斯的主战场,作为美国的盟国,我们一向是十分关注的。上次夫人是秘密来美,而这次是公开的国事访问。关于中国抗日前线的战场形势,尽管通过新闻和情报渠道知晓一些,但还是若明若暗,想听听君的现身说法。
  OK。宋美龄很有风度地把披巾取了下来,盖在自己的纤纤双膝上,然后开始通报中方战场的情况。从敌我之间的力量对比,谈到各个战区的官兵士气、物资供应;从日军的几次大的失败,谈到中国军队在各个战场上的戮力反击;尤其谈到以陈纳德将军为首的美国飞虎队给日军构成很大威胁时,罗斯福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的微笑……讲着讲着,宋美龄完全脱离开事先工作人员为她准备的讲稿,遇到总统感兴趣的问题时,善于察言观色的宋美龄还能即兴描述一番。罗斯福感到很高兴,宋美龄亦感到兴奋。
  照此下去,我感到中国的抗战离胜利已为期不远。罗斯福风趣幽默地在桌上,弹了弹修长漂亮的指甲盖,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弹琴一样自然。
  是的,阁下。宋美龄翕动一下涂满红色唇膏的嘴唇,关于胜利应该说为期不远。不过,我仅是讲了对我抗战有利的一面,而困难的一面我还未向总统通报哩。
  罗斯福机敏地问道:请讲?
  宋美龄舒缓了口气,表情凝重地说:困兽犹斗。日军是决不会自动承认失败的,他们每天有数百架飞机向我们的前线和后方投下数万吨炮弹,妄图挽救危局。中国的制空虽有美国盟军飞虎队的援助,但还难以和日军抗衡。因此,中国士兵的伤亡每天都在增加。医院爆满,许多伤员不得不在露天场院里等待手术和治疗,不少人因缺医少药而牺牲了。临来前,我到一个后方医院视察过,那里有一百多位伤员至今没有床位,睡在走廊。人满为患。我和姊妹视察时,有一位伤员痛苦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而死去,那情景真让人难过。说到这里,宋美龄用丝质手绢揩了揩湿润的眼角。   罗斯福亦为之动情。他略为欠欠身子,似乎明白宋美龄此行美国的目的,说:请讲清楚,还需要多少资金?
  我这里有一组统计数字,请总统阁下过目。宋美龄没有正面回答罗斯福总统的提问,而是把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明细表落落大方地呈给了总统。
  罗斯福习惯性的一面用手轻敲着台面,一面认真地审查着表格中那枯燥的数字。遇到某一个战区伤亡数字较大时,就向宋美龄盯问几句,宋美龄则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当罗斯福抬起眼睛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娇小的东方女性时,不由得深深地感到这位蒋夫人之富有城府和心计。
  罗斯福认真地说:请放心,作为中国的盟国,美国决不会袖手旁观,尽量满足贵国的要求。经费上虽然有些困难,但是比起在前线用生命、鲜血,浴血奋战,抗击日军的中国官兵来说,算不了什么。美国是一个民主国家,还要征求国会的意见,这点还望你见谅。今天,你讲得很好,让我心悦诚服。我想,你倘若用使我心悦诚服的话再讲给国会议员们听,你此行就会满载而归了。
  是吗?宋美龄睁大美丽的眼睛。
  罗斯福总统点点头,似是暗示。
  谢谢!当两只手紧握时,默契达成。
  1943年(民国三十二年)2月18日12时13分。
  美国国会,庄严讲坛。
  这天,宋美龄穿着降紫色的中式旗袍,披着亮丽的披肩,一头柔和的黑发风雅地盘在颈后,上面佩戴着价值连城的祖母绿宝石。纤指上涂着红指甲油,脚上穿着透明长筒袜和轻便高跟鞋,珠围翠绕,丰容盛鬟,美艳绝伦,风韵犹存。
  在副总统亨利·华莱士陪同下,宋美龄款款步上讲坛。她理了理腮边的秀发,压压跳动着的心口,以纯正的美国口音,自然而然、滔滔不绝地讲了下来:
  先生们,女士们,见到你们很亲切。美国是我之第二故乡。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我在儿童时代便来到了美国,在这里修完了大学,度过了我的青年时代,所以说我把美国当作第二故乡。今天重来到这里,感到非常高兴、亲切。
  众人点头,掌声热烈。
  掌声之后,她把话锋一转,道:
  可是,我的第一故乡正遭到日本帝国主义的非人性的法西斯侵略,他们每天把成万吨的炮弹,倾注到中国的土地上,从空中、从海上、从地面……很多村庄成了无人村。日本地面进攻的部队在中国的大地上,实行灭绝人性的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没有被杀死的中国人拥挤在一起,闪着惊惶不安的眼睛,呼喊正义的人们去帮救他们……此时,我们的国土,文明已被野蛮代替,正义已被邪恶驱除。他们急切地向你们、向盟友呼救!
  宋美龄讲到这里,又把她亲身经历的三个悲惨故事讲了出来,把演讲引入高潮,台下群情激愤。
  最后宋美龄很动感情地提高了声音,疾呼道:
  中国到处在流血。这一点没去过中国的人是绝对不会体恤到的,侵略者是多么残暴!我的夫君,作为中国的总统,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倾注在救国救民上,许多人不知道我的夫君的处境是多么艰难。我,生于中国,长于美国,是属于中美两个国家的。我坚信,两国都不会屈辱地承认失败,而要以正义反对侵略!
  在这里,请允许我再讲一个故事,叫愚公移山的故事。愚公为搬走家门口的两座大山,每天挖山不止。有一个叫作智叟的人,嘲笑说:你一个人这样做,根本是不可能的!愚公回答:我虽然很老,我还有儿子;儿子还生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相信没有搬不掉的大山。智叟听了只好走开。后来此事感动了来此巡视的山神和海神,把山赶进了东海,不再挡在愚公家门口了。这个故事讲完了。我是说,我今日对贵国诸位议员,以及对旁听席上诸位女士与先生,愿更进一言:吾人之诸领袖,倘无吾人全体积极协助,不能实现此种共同理想。此愚公移山之故事,乃诸君与余所宜深切领会者也。这就是人心齐,泰山移!
  宋美龄讲完这段话,全体议员站起热烈鼓掌。他们不仅是出于礼貌,而是被她的真情打动,掌声从心底发出。
  宋美龄眼挂泪花,连连向听众打躬谢场。据有关资料记载,美龄的讲话持续了33分钟,9次掌声雷动。她的演讲,堪称一篇很有韵律的散文诗,激情四射,酣畅淋漓。议员在惊艳的同时,又回味无穷。倒像赤日炎炎天,吃了根凉凉的冰棍,美到了心井。
  一小时之后,在美国众议院。宋美龄稍事即息,又旋风般地在美国众议院议长山姆·雷朋的陪同下,走上众议院会议厅的讲坛,再次发表了轰动一时的演说。
  她首先赞扬了美国士兵在世界各地奋战的情形,嗣后便引用孙子的名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和“看人挑担不吃力”的谚语,说明西方人对日本始则估计过高,视为超人,后又认为击败日本为轻易之事。她强调盟军应改变偏重欧洲战场的观点,打败日本比打败德国更为重要。她说:“吾人慎勿忘日本今日在其占领区内所掌握之资源,较德国所掌握者更为丰富;吾人慎勿忘倘若听任日本占有此种资源而不争抗,则为时愈久,其力量亦必愈大。多迁延一日,即多牺牲若干美国人与中国人之生命;吾人慎勿忘日本乃一顽强之民族;吾人慎勿忘在全面侵略最初之四年半中,中国孤立无援,抵抗日本之淫虐狂暴。”她希望美国能把注意力转向日本,转向东方战场,摧毁日本的武装力量,“日本之武力,必须予以彻底摧毁,使其不复能作战,始可解除日本对于文明之威胁”。宋美龄风度翩翩,意绪泉涌,侃侃而谈,说到感人处,常常被掌声打断。“我中国人民根据五年又半之经验,确信光明正大之甘冒失败,较诸卑鄙可耻之接受失败,更为明智。”当她谈到盟国应立即击败日本时,全场起立鼓掌。演说完毕,掌声雷动,达数分钟之久,议员们一再起立欢呼,楼上旁听席上的听众也起立欢呼,气氛十分热烈。宋美龄频频含笑致谢,退出会场。
  宋美龄在美国参众两院的演说,通过无线电向全美广播,引起全美听众的强烈反响。美国朝野人士纷纷写信向宋美龄致敬或邀请宋美龄去观光、演讲,每天收到信函多达两三千封。美国各界报纸杂志纷纷发表社论和评论,多达三千余篇,一时之间,掀起了一场赞扬宋美龄外交旋风的报道热潮。   美国总统夫人埃莉诺·罗斯福称赞宋美龄的演说“不仅盛极一时,抑且举世无双”,“当我看到蒋夫人身着中国服装,沿阶梯走向讲台,被四周站立的人群包围时,我不得不为她的成就而感到荣幸之至。当她演讲时,她俨然是一位斗士!”
  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勃罗姆说:“蒋夫人演讲时态度之优雅,解释世界局势之透彻,运用英语之流利灵巧,不但使每一听众能了解其意义,且能与其抱取同一见解,莅美外宾之影响美国民众者,从无若蒋夫人之甚!”
  议员凡登堡被宋美龄的演说感动得流下眼泪,并说:“蒋夫人在参议院之即席演讲,为本人列席国会17年以来最佳之演讲词,预料国会必能实际援华,不徒以空言塞责。”
  2月19日午10时45分。白宫。
  宋美龄继国会、众议院演讲后,又旋风般在这里举行答记者问。美国各报记者出席者达173人,高朋满座,实属空前。
  这天,宋美龄换了一套礼服,别出心裁地佩戴了中国空军的双翼徽章。这大概是因为宋美龄想在美国记者面前说明现在中国需要更多的飞机和弹药,促使罗斯福总统更多、更快地援华的缘故。宋美龄看起来很像一个睁大眼睛的孩子,她坐在大转椅的边上,一双金莲小脚还够不着地板。表情严肃的罗斯福夫人坐在宋美龄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宋的手臂上,表示亲密无间。罗斯福则坐在宋美龄的另一边,轻松自如,显然是一位对付新闻界的老手。
  罗斯福总统简单地向媒体引荐了宋美龄,当他谈到宋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特使”时,竟开怀大笑起来。宋美龄彬彬有礼地站起,说:我在中国曾与蒋委员长亲历抗战之前线,对于日本人之刀剑从未感觉其可惧可恐,而于今日面对这么多支钢笔沙沙挥舞于速记本上,一时反生恐惧之感,惶惶不安,诚如谚语所说笔锋强于刀剑。但我目睹诸君笑容可掬,复使我感觉如置身于良友之群,则亦无所用其恐惧,且所谓使机巧之问句,我相信不致发生。嗣后,记者们开始紧紧追问一些颇为敏感的问题。
  记者:夫人来美有何正式使命,是不是私人性质?
  宋:并无正式使命,我来贵国是为反法西斯国际同盟的建立。
  记者:舆论上对于援助中国,确无二致,但曾微闻中国并未充分利用人力作战,夫人对此有何见解?
  宋:吾人不能徒手作战,有若干配备。吾人毫无空军掩护,便已坚持抗战四年半。所谓中国未充分利用人力一说,完全不值一驳。
  记者:在华美国空军对于中国军民之影响如何?
  宋:战事初起之时,吾国人只有飞机数百架,后随战事紧张与持久而逐渐丧失……迨贵志愿空军来华,屡创日机,造成辉煌之战绩,日机始不敢任意乱炸城市,至于飞虎志愿队在华最大之效果,厥为使中国人民认识已非单独作战,而有美国共同作战。中国现所需要者为军火,其要点在于得到飞机与汽油,贵国总统已经克服许多困难,余意此一问题,还须请总统解答。
  记者们微笑着,眼看着宋美龄如此简练地把难题扔给了罗斯福。罗斯福毫无惧色,他说:现最难解决者为运输问题,吾人不能横渡大洋,亦不能经由俄国,只能从中国西南飞航……吾人正在尽力设法,将来援助必能相当增加,此不仅为情感问题,实为整个战事胜败问题。倘若美国人民都将理解我的话,这将是无私的援助……此乃吾人确定之政策,必当竭力促速实现,上帝许吾人如何快,吾人即如何快。(笑声)
  记者:夫人有无具体办法,使吾国对华援助可以迅速增加?
  宋:顷间总统曾谓上帝许君等如何快,君等即如何快,余可补充一句:我信基督,上帝助自助者。盖中国战士以血肉抵抗共同敌人,美国对华之援助,在中国观之,乃在尽其友情与盟义。我们彼此都会加速!
  宋美龄讲完这段话,暴风雨般的掌声从人们的心底发出。
  在答记者后,罗斯福紧紧握着宋美龄的手,连赞:讲得好!讲得好!
  当黄昏伴着暮色悄悄走进白宫的时候,宋美龄精心安排的答谢宴会进入高潮。应邀参加的不光是罗斯福总统及其夫人,当然还包括白宫政宦的幕僚们。
  镁光灯在闪烁,宾主双方入座。这是一次中国式的传统宴会。
  宋美龄的祝酒词令在座者激动万分,“团结一致,共同抗敌”,成了宴会的主旨。
  其后之一个月里,宋美龄在美的日程排得满满的。不仅反映了她之频繁活动,也反映了她访美大受欢迎之程度
  美龄访美,大获成功。
  她所受到的礼遇,在美国接待外宾史上有许多都是破例的,得到了许多外国元首都得不到的殊荣。她使美国公众进一步了解中国的抗战事业,促进美国政府的对华抗战援助。她的此行还接受了美、加(拿大)各方面人士的个人捐助。所在这些,对中国的抗战事业都是大有裨益的,同时也提高了宋美龄在军界、政界的身价。蒋介石自豪感十足地说:“夫人的能力,抵得上20个陆军师。”
  稍微留心一下中美关系史的人,都会注意到蒋夫人1943年(民国三十二年)访美所引起的轰动效应,声称这是场“宋美龄外交旋风”。
  一家美国《论坛》杂志报道说:“丘吉尔这个骄傲有名的英国首相,曾不止一次公开表示,宋美龄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欣赏的极少女性之一,她的骄矜和妩媚都让人极为心动”。丘吉尔曾对罗斯福动情地说:“这个中国女人可不是弱者!”罗斯福总统亦说:“他之所以先后邀请蒋夫人在白宫和海德公园私邸小住,并陪她出席国会演说,出席记者会,就是因为蒋夫人的动人演讲撼动了我。她的英语水平比我一点不差。”
  国内不少主流报刊纷纷发表评论,亦认为蒋夫人强势访美大获成功,不仅仅带回美元钞票、飞机大炮,更重要的是对于中国战场来说,带回了抗战胜利的加速器。反击之炮火大大加强,将士之士气大大精进,胜利的曙光还会遥远吗?!
  尾曲:最后晚餐分手宴
  宋美龄访美不久,随着美国的两颗原子弹在日本广岛、长琦的定点爆炸,撼动了日本侵略成性的中枢神经,当时间前行至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农历八月十五,花好月圆。   浓雾笼罩的诗意般的山城重庆沉浸在喜悦与激动之中……
  八月十五日,当抗战胜利的喜讯传来时,饱受兵燹之灾的重庆百姓,逆来顺受的芸芸众生,走出家门,把沉积多年的欢乐全部释放出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有的纵情痛哭,有的放声大笑,有的鼓掌扔起帽子,有的跪地拜天,一位目击此景此情的英国记者报道:“抗战胜利了!中国乐疯了!”
  嗣后,重庆国民政府宣布自9月3日起,放假三天。街头、学校、公园,披红挂绿,贴满了标语;士兵们仨俩成群,谈笑风生,上街购物;二路口商铺门前排起长队,士兵们手握宋霭龄的十块赏洋,购置优惠价日用品;歌乐山下,正逢庙会,人流如潮,民间灯火舞会正酣……
  黄昏降落,黄山官邸,银辉浓浓,灯火通明。
  宋美龄兴奋得彻夜未眠,她早早起床,凭窗而立,望着远处微明的天空,思绪万千。经过八年团结抗战的节节胜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曾经分化的姊妹情感业已加深了不少。这一点,善于察言观色的蒋夫人看到了。尤其是二姊庆龄对丈夫的言语,不像先前那样生硬、尖苛,使她这个旁观者从感情上接受不了,她禁不住心底里的兴奋。恰赶这时国宣部的官员赶来向她问安,并向她索取抗战中三姊妹的丽照,以配合胜利形势作宣传。于是,三姊妹同桌会餐、庆贺胜利的欲望又从她的心底冒腾出来,像一团火焰,越烧越大,欲压不能。
  人间有各种情趣的享受,唯有天伦之乐之情弥足珍贵。这些年来,当朝宋美龄为此曾做过不少努力,皆以失败告终。可是,作为第一夫人,征服男性世界的她,难道会在一个女性世界里打败仗吗?她不甘心先前的失败,决定再试一把,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
  清晨,山城浓浓的雾气从歌乐山上滚弥下来时,宋美龄带着她从外地采购来的消暑品,驱车来到二姊宋庆龄的住处。早在8月30日,来重庆参加国共谈判的毛泽东还在此专门拜访过庆龄先生,听取她的和平建国高见。
  听到车鸣,正在窗前看英文报纸的宋庆龄起身迎过来。
  啊,小妹?宋庆龄把宋美龄让到屋里。
  我来看看你。宋美龄说到这儿,示意侍卫官把她带给二姊的礼品呈上:这是我特意为二姐带来的成都小吃和土产品,胜利了,你也尝鲜消暑吧。
  宋庆龄满脸高兴:小妹还想着我哩!
  宋美龄见宋庆龄心情不错,向她身旁挪了挪藤椅,亲近地说:二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庆龄道:这些日子简直把我弄得晕头转向,不是参加庆祝集会,就是会见访客,今天是胜利的节日啊。
  告诉你吧,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月儿圆。嗣后,宋美龄又讲起在美国求学的时代,八月十五,二姐为姊妹分割月饼的事。她说:那时我还小不懂事,二姐分了我一块,我还嫌小,抗议二姐不公哩!
  是有这么回事儿。宋庆龄回忆说,那从心底泛出的笑容在她那柔美的脸庞上绽开,有如花儿开放。
  宋美龄见火候已到,趁热打铁:二姐,有言道,月是故乡圆,情是姊妹真。今天晚上,咱们兄弟姊妹也一起赏赏月吧?
  宋庆龄应声好。
  宋美龄接说:咱们不在外面饭店,就在自己家里,或者在你那里,或者在我这里都可。亲不亲,血缘分。二姐,你说是吗?
  小妹,要是在我这里,委员长怕是屈尊不了吧?宋庆龄讨厌老蒋出席,破坏姊妹间的情趣,但又不便直说,投石探道。
  宋美龄心领神会,上次就因为自己说老蒋要出席,二姐当即拒绝,今个可要注意了。宋美龄察言观色地道:中正今晚参加国共谈判,忙得团团转,想参加也难。我看他不参加更好,免得扫了我们姊妹的情趣。干脆就到我这里吧?我要亲自掌勺,让你尝尝我的新手艺?!
  宋庆龄应声也好。
  二姐,你答应了!宋美龄像当年留美的少女,拍起巴掌。难为了宋美龄,她把百分之一的希望,填平了鸿沟,化作了彩虹和圆满。
  宋美龄像只花喜鹊飞回黄山官邸,嗣后又兴奋地接连拨通大姊宋霭龄,哥哥宋子文,小弟宋子安、宋子良的电话,把这一喜讯分享告诉他们。只有子安在香港,分身无术,成了此次团圆的最大缺憾。
  为了八月十五赏月团圆,大姊宋霭龄特订购个六斤重的大月饼,代表六兄弟姊妹的团圆,开车送过来;宋子文也特意派人到昆明购买两只象征团圆的神龟鱼,送进宋美龄的厨房;子良也为宋美龄请来了重庆饭店的高级厨子。
  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家庭的团圆尤为神圣。尤其是在宋氏这个与中国命运紧紧相连的、在全世界都名声显赫的家庭里,其意义将远超过这件事情本身。
  皓月升空,镶嵌在青碧如海的夜空中,云翳消散,月光溶溶,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万物包裹其中,一片安宁吉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掬月华曾在古人今人的心上洒下了多少遐思。此时的黄山官邸的宴会厅里甚是热闹。十几台大吊扇一齐开动起来,阵阵凉风送爽,宋氏兄弟姊妹六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司机、卫官足足摆了五大桌。十几名侍者身穿白色制服,有的在一旁悉心伺候,有的满头大汗跑来跑去,忙着上菜。摄影师们不照人间离别,只照欢颜。
  为了全家的团圆,今晚众人辞去公务。在夕阳落山、盈月升腾之时,五辆轿车驶进院来,一拉溜停在云鹤楼前的草坪上,煞是气派非常。
  餐桌上的佳肴摆得满满腾腾,丰富之极,令人垂涎欲滴。
  盈月高楼上,我心不负月。我们之心像这天上的盈月一样柔美、开心……宋美龄的开场白像优美的诗,情真意切,使家人的神经都调动、兴奋起来,频频举杯庆贺这多年不曾见的家族团圆。
  莫谈国事——在大姊宋霭龄这道戒令发布后,兄弟姊妹们竭力维护,尽情开怀畅饮,倾腹吐心。以前,他们在大庭广众面前所表现的矜持和尊严,在这种场合下,早属不见。
  大妹,大姐敬你一杯!宋霭龄首先站了起来,端起高脚酒杯。
  谢谢大姐,理应敬你。宋庆龄端起香槟酒杯:我喝酒不在行,先喝半杯吧。
  不行,要喝就要喝光!宋美龄插言道。   宋庆龄无奈,一饮而尽。
  二姐,我这一杯呢?倘若你喝大姊的,不喝小妹的,可有点不公啊。宋美龄端起了高脚酒杯。
  宋庆龄道:小妹,饶了我吧。
  这时,宋美龄亲自掌勺做的花溪河鲤鱼压轴戏端了上来。宋美龄夹一块放在宋庆龄的碗里:二姊,先尝尝我的新手艺。
  宋庆龄挟起,吹了口气,尝了尝,连声道:有滋味,有滋味。
  宋美龄又站了起来:既然有滋味,请二姊喝下小妹这杯心意酒吧。
  好,我喝。宋庆龄亦是性情中人,又是一饮而下。
  两杯酒下肚,宋庆龄脸颊微微发红,酒后吐真言:小妹,谢谢你!
  二姐,自家人不言谢!宋美龄道:你还能再喝点吗?
  不,不喝啦!
  这时,以宋子文为代表的三兄弟也来向三姊妹敬酒。一阵碰杯声后,大家又是“朝天乐”。
  酒足饭饱之际,自然是临风赏月之时。
  皎洁的月光洒满庭院,馥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圆润。官邸的草坪上,宋氏兄弟姊妹围着圆桌,上面摆满了金丝小枣、石榴、核桃、贡桔、榴莲等果品,还有那像盈月一样圆的特制枣馅和五仁大月饼。
  大姊忙着分割月饼。动刀前,宋庆龄用手捅了捅席地坐在身边的宋美龄,道:小妹,这次我给你挑个大块,免得你再像当年向我哭鼻子喽!
  你真坏,二姐。宋美龄咯咯地笑了,去擂打宋庆龄。宋庆龄直向大姊求助:大姊,你不管了?小妹要打我!
  宋霭龄挥手制止道:别再闹啦,吃完月饼,咱们去歌乐山舞厅,也来个“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晚上9时,宋氏一家来到歌乐山舞厅前,受到舞厅老板的热情迎接。他们在宋美龄的引领下,进入舞池,轻歌曼舞,欢乐地舞动起来,包括气质沉静的孔夫人、容光焕发的蒋夫人和庄严愉悦的孙夫人……
  明月一年好,始见此霄圆。经过美龄的努力,宋家姊妹们终于走到一起来,坐在一起举杯邀月、喝酒用餐,这是可喜可贺的,然而亦成了家族的最后一次分手晚宴,一世遗憾。这真真应了李白之千古名言:“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后来政治再次把她们分野,海峡对峙半个多世纪,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中国有句箴言——叶落归根,入土为安,唯有二姊庆龄听从父命,葬身上海万国公墓——父母墓的脚边,而美龄与霭龄则尸留异国,成了孤魂野鬼。想想看,这是一个多么悲怆无奈的境况!
  缺憾人带着她们的心魂悲凉地走了。但我悲悯地想,她们流浪的灵魂总会有凝聚,总会有幽思——这便是她们生前共同携手抗战,为之梦寐以求的海峡统一、民族昌盛,和叶落归根的传统文化?!
  积一时之跬步,臻千里之遥程。写到这里,我亦真亦幻真诚地希冀海峡两岸宋家后人,以及华夏子孙,摒弃老一辈传统思维,“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为中华民族的复兴昌隆,再度联手,也只有这样,我们民族和个人才能免除沉痛的历史缺憾!并让我们共同注视战败70年后的日本还敢再输掉历史良知吗!!!
  责任编辑/魏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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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你一年挣多少钱啊?  乙:一千多万吧。  甲:哦,好厉害,那你一个月得有一百多万呢。你是做什么的?  当著名散文家王剑冰在奔流作家改稿班上把这个笑话讲到这里时,所有人都支起耳朵,想听听这个路人乙到底是做什么的。  路人乙的回答是,做梦的。听到这个答案,大家哄堂大笑。王剑冰用这个笑话来阐述在文章里构造悬念的重要性。“写散文的时候写着写着就发怵,因为害怕重复,但其实我也会陷入重复的泥淖中去。要独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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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社的一位同志找到我,递给我了一封电报,电报是共青团中央宣传部发来的。电文说,请通知XXX同志于X月X日到北京某宾馆报到,参加首届全国青年报刊十佳记者颁奖大会。  看看单位,是杂志社,不是报社,看看被通知人的名字,分明和我的姓名一字不差,我有点蒙,到底是让我去参加会议,还是让杂志社的某位同志去参加会议?我拿不准。  在此之前,团中央宣传部和中国青年报刊协会联合发文要在全国评选十佳青年记者。尽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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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伊利副总裁牛根生突然被总裁郑俊怀扫地出门。在此之前,牛根生主管伊利集团的生产经营,业绩一直特别出色。牛根生白手起家,受尽老东家伊利的刁难和打压,硬是在重重围剿之中杀出一条血路,6年之后,蒙牛的销售额和市场占有率超过伊利成为全国第一。  传奇的背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郑俊怀何以对辅佐自己16年的牛根生反目?牛根生何以在短短6年之内凭空打造出蒙牛? 6年以来,牛根生及蒙牛上上下下一直对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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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青年人:  今年6月2日早晨,一个北京大学一年级学生,在悲观与烦闷之中,写了一封很沉痛的信给我。这封信使我很感动,所以我在那个6月2日的后半夜写了一封一千多字的信回答他。  我觉得这个青年学生诉说他的苦闷不仅是他一个人感受的苦闷,他要解答的问题也不仅是他一个人要问的问题。今日无数青年都感觉大同小异的苦痛与烦闷,我们必须充分了解这件绝不容讳饰的事实,我们必须帮助青年人解答他们渴望解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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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了该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的时候了。  很久以来,不少人对本刊卷首语关注有加,笔者也听到了不少议论,有夸奖赞誉,更有疑惑,认为本刊的卷首语不论从形式上或是内容的体现上都与一般刊物的卷首语有所不同。  是的,一般刊物的卷首语无外乎这么三种:一种是完全推介式,就相当于杂志导读;第二种是独立文章,就像杂文,夹叙夹议,和自己刊物内容有所关联;第三种是在第二种的基础上根据观点,把刊物最具代表性的东西给提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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