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的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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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意志最有名的两位演员——马特考夫斯基和凯恩茨——在他们把我写的台词当作生前最后的节目排练完后就相继去世,这使我开始迷信起来——我不羞于承认这点。”这是茨威格在自传《昨日的世界》中写下的一段话,似乎不像以真实性为本质的传记作品,更像在讲述一部玄幻心理小说,故弄玄虚,吊足读者的胃口,然而,这确实是茨威格人生的真实记录,小说家的生活,有时比他笔下作品更加丰富,因为“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茨威格说的这两位演员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德意志最有名的话剧演员,一位是阿达尔贝尔特·马特考夫斯基,曾演过罗密欧、哈姆雷特、威廉·退尔等著名的角色,很受观众喜爱;另一位约瑟夫·凯恩茨也是大名鼎鼎的演员,茨威格说他“是我的老乡维也纳人,神态温文尔雅,善于台词处理,时而悠扬,时而铿锵,运用自如,无人能与之匹敌”。那么,这两位著名人物究竟排练了茨威格写的什么节目而相继去世,致使茨威格陷入迷信的泥沼而自责不已呢?
  茨威格最早“以诗人的姿态登上文学殿堂,却以小说家闻名于世,以卓越的传记作家载入史册”,但是在二十六岁之前,他只是写了些中短篇小说和诗歌,尚未成名,真正使茨威格的名字家喻户晓的是他创作的剧本。
  一九0七年,二十六岁的茨威格创作了他人生中第一部剧本——三幕无韵诗体悲剧《忒耳西忒斯》。忒耳西忒斯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一个反面角色,是希腊联军围困特洛伊城时候的一个军官,他相貌十分丑陋,被戏称为特洛伊城前最丑陋的人。他一方面性格怯懦,一方面又粗俗多事,经常无端挑剔希腊联军将领的毛病,甚至讽刺谩骂,被俄底修斯痛打,后为阿喀琉斯所杀。后来在文学作品里专以忒耳西忒斯之名喻指丑恶的诽谤者。
  在文学史的发展进程中发生过很多重写经典的例子,茨威格的这部剧走的也是这个路子,他塑造了另一个忒耳西忒斯的形象。重生的忒耳西忒斯依然相貌丑陋,依然懦弱,依然被阿喀琉斯一拳打死,但是这一次的死比《伊利亚特》中的死具有了美学意义上的崇高:为爱情、为正义而死。剧中的女俘忒勒伊亚爱慕阿喀琉斯的英武善战,美人爱慕英雄是世间最古老的真理,但冷酷彪悍的阿喀琉斯不仅不为其情所打动,更是计划把她转送他人做奴隶,忒勒伊亚伤心欲绝,最终走向图谋反抗的道路,死于阿喀琉斯的无情刀剑之下。这深深地刺痛了一直在暗恋忒勒伊亚的忒耳西忒斯的心,他一反以往的懦弱、胆怯,勇敢地扑向阿喀琉斯,厉声严词谴责他的残酷暴行,被恼羞成怒的阿喀琉斯一掌打死。此时死去的忒耳西忒斯,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崇高,获得了悲壮之美。
  可以说,茨威格的小说家天赋从这时候开始显露出来了,他将文学创作中最为核心的手法——想象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让笔下人物既不违背原有的命运设定,又能挖掘/想象出其超越自我的一面,即对人物赋予新的生命,由此也为其赋予了新的展示自我的空间。该剧中忒耳西忒斯的崭新面孔,符合伊格尔顿关于想象性的三个要素:假想性、字面上不真实、富有远见或善于创新。后来茨威格讲述过自己的文学主张:“我的创作思想的一个明显的个性特征,即从来不愿意去为那些所谓的‘英雄人物’歌功颂德,而始终只着眼于失败者的悲剧。在我的中篇小说中,主人公都是一些抵抗不住命运摆布的人物——他们深深地吸引着我。”古希腊悲剧是欧洲话剧的起源,最优秀的话剧都是悲剧性的,如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曾专门探讨悲剧的含义,他认为悲剧中描写的冲突往往是难以调和的,具有宿命论色彩,悲剧的目的是要引起观众对剧中人物的怜憫和对变幻无常之命运的恐惧,由此使感情得到净化。茨威格的“失败者的悲剧”文学主张与欧洲话剧特点分不开。
  此时,刚开始尝试创作剧本的茨威格对自己缺乏信心,“只是为了走走形式,才给几家大剧院寄去几册剧本,而且随后也就完全忘却了这件事”,直到三个月后收到普鲁士国家剧院经理路德维希·巴尔奈的一封信,茨威格很是惊讶,更是觉得受宠若惊。普鲁士国家剧院经理路德维希之前也是德国著名的话剧演员,他在信中说,茨威格的这出剧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使他高兴的是,他终于找到了让阿达尔贝尔特·马特考夫斯基长久以来一直想扮演的阿喀琉斯这个角色”,并向茨威格提出希望他允许该剧在柏林王家剧院首演。读到这封信,茨威格说:“我简直惊喜得目瞪口呆。”
  最初的惊喜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是在等待的喜悦中度过的,经常从柏林那边传来马特考夫斯基在精心排练《忒耳西忒斯》的消息,据说马特考夫斯基在排练剧中“那些台词时所表现的那种雄伟气派是从未有过的”。茨威格甚至预订好了前往柏林的卧铺火车票,他一定要目睹自己的处女作在著名演员的精彩表演中问世的隆重的那一刻。可是茨威格的这张火车票没能使用上,因为事情有了变化。临近演出开始时,茨威格突然收到柏林王家剧院的一封电报,说因马特考夫斯基生病,演出不得不延期。茨威格第一个反应是剧院在耍赖,他们不想履行承诺了。本来不太自信的茨威格,顿生不祥的预感,完全合情合理。不过紧接着在报纸上登出的消息则证明茨威格确实是过度解读了剧院的电报,报纸上说著名演员马特考夫斯基因病不幸逝世。主演去世,《忒耳西忒斯》的精彩问世变成了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遗憾。茨威格的处女作就此在即将演出之际流产。当时茨威格的感受是多样的、复杂的,不仅有对因病去世的马特考夫斯基的惋惜之情,亦有对于突遭流产的剧本的遗憾,他说:“我的剧本中的诗句竟成了他的那张善于朗诵的嘴最后念过的台词。”“马特考夫斯基去世后,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演阿喀琉斯。”
  话剧的魅力在于在有限的时间与空间里艺术地再现生活的丰富多彩以及变幻无穷。没过多日,茨威格也遇见了生活的变幻无穷——当时德国另一位著名话剧演员约瑟夫·凯恩茨通过茨威格的朋友送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他希望出演剧中人物忒耳西忒斯,并且他联系了维也纳城堡剧院首演。茨威格说这是“一个更为令人惊异的消息”。相比上一个重磅惊喜,茨威格此次多用了一个“更”字,这个“更”字精准传达了茨威格内心巨大的惊喜以及满足感。话剧《忒耳西忒斯》中忒耳西忒斯是他自己着力打造的悲情人物,体现自己以悲情英雄为主的创作理念,相比英雄人物阿喀琉斯,他自己更倾心于忒耳西忒斯的塑造。所以茨威格立即欣然接受凯恩茨的真诚邀请。之前准备首演的普鲁士国家剧院是德意志国王剧院,这次的城堡剧院则是维也纳最能够代表身份的剧院,在奥地利,“每一位维也纳作家的最大梦想就是能使自己的作品在城堡剧院演出,因为这意味着他从此一生高贵和能享受一系列的荣誉,例如,他终生都不再需要购买入场券,他会收到参加一切公演的请柬,他可能成为某个皇室成员的宾客”。   不过遗憾的是,这次茨威格再次与辉煌的成功擦肩而过——该剧最终没能在城堡剧院首演,因为剧院经理保尔·施伦特不太看好,他认为除了首演,《忒耳西忒斯》不会有更好的成绩。
  又是一次挫折,虽然很沮丧,甚至茨威格开始怀疑自己的文学天赋,但这次经历留下的不全是遗憾,茨威格的才华获得了凯恩茨的赏识,这算是遗憾中的收获。之后不久,茨威格便得到邀请去凯恩茨家做客。这让他激动万分,他说:“这是我第一次面见这位我青年时代崇拜的偶像——我们当时作为中学生对他真是五体投地。”更令茨威格欣喜若狂的是,凯恩茨居然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茨威格专门为他写一出独幕剧,剧本“尽可能用诗体,最好带有那种感情奔放的连篇台词”,他希望创造出一种德语戏剧艺术中绝无仅有的绚烂震撼效果。
  一九一0年,茨威格顺利写出了独幕剧《粉墨登场的喜剧演员》,“这是一出洛可可式的十分轻松的玩意儿,有两大段富有戏剧性的抒情独白”。因为量身定做,茨威格在遣词造句上尽量让每行诗句符合并有助于突出凯恩茨的气质和吟诵台词时的特点。当茨威格把剧本的“半成品”拿给凯恩茨看时,凯恩茨“由衷地感到高兴”,并当场吟诵了其中一些片段,茨威格说:“当他吟诵第二遍时已十分完美。”凯恩茨甚至有些急不可待的样子,追问茨威格什么时候能完稿。茨威格回答说需要一个月时间。凯恩茨说,他马上要动身去德国进行一次为期数周的访问演出,等他回来就立即排练茨威格的这出独幕剧,并告诉茨威格已经确定在维也纳城堡剧院演出,剧院方面十分看好。茨威格的内心再次被激动所撞击:一场伟大的演出即将在维也纳城堡剧院上演,而他自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人的名字将与之紧密联系在一起。
  对此次演出,维也纳城堡剧院的热情比茨威格本人还要高涨,剧院经理亲自拜访了茨威格。剧院甚至不等凯恩茨从德国演出回来,便物色好了其他演员,并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排练。一切就绪,只欠东风。很快东风也吹来了——报纸上刊登了关于凯恩茨访问演出回来的消息。茨威格在等待了两天后,去登门拜访凯恩茨——
  我终于鼓起勇气把我的一张名片递给了扎赫尔大饭店的那个我相当熟悉的老看门人,我说:“请交给宫廷演员凯恩茨先生!”那老头透过夹鼻眼镜惊愕地望着我,说道:“您真的还不知道吗?博士先生。”不,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早晨已把他送到疗养院去了。”那时我才获悉:凯恩茨是因身患重病才回来的,他在巡回演出中面对毫无预感的观众,顽强地忍受着剧痛,最后一次表演了自己最拿手的角色。第二天他在疗养院因癌症而接受了手术。
  惊讶之外还是惊讶。虽然为凯恩茨的健康状况而担忧,不过茨威格相信凯恩茨能够战胜病魔,依然会站在他那熟悉的舞台上激情演出,当时报纸上的报道也持有如此的态度。其间,茨威格曾到疗养院去探望过凯恩茨。凯恩茨病得很严重,“他躺在那里,显得非常疲倦、憔悴、虚弱;一对黑眼睛在皮包骨头的脸上显得比平时更大了”。茨威格说他“看到的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凯恩茨苦笑着对茨威格说:“上帝还会让我演出我们的那出剧吗?”上帝也许不喜欢看话剧,凯恩茨没能等到康复,几天之后便与世长辞。
  此文开头的“我开始迷信起来”那句话是茨威格此时所说的,可谓是肺腑之言。即使经过了多年之后的一九四。年——寫作《昨日的世界》之时,依然能够触摸到茨威格内心深处那种自责和内疚之感。
  迷信的定义为非理性地相信某种行为或仪规具有神奇的效力。迷信背后的深层原因在于,对某一些事物迷惘而不知其究竟,可又盲目地相信其说。茨威格的迷信就是带有不知究竟而产生的迷惘。其实,究其原因,不得不对茨威格的迷信产生同情之理解,毕竟是德意志最有名的两位话剧演员,同样准备出演自己的剧作,但同样在出演之前因病去世,而且病魔来得都如此之突然,毫无征兆,猝不及防,涉世不深的茨威格由此产生疑惑甚至迷惘是很正常的事情。心理的创伤往往难以愈合,茨威格也不例外,从此,在一段时间里,茨威格无法走出迷信所营造的诡异氛围,不敢尝试剧本的写作,“一直到若干年后,我才重新振作精神写剧本”。
  关于自己重新致力于话剧创作的时间,“若干年后”,是茨威格回忆时的表述,其实是在一九一一年,与凯恩茨事件只隔了一年时间,茨威格的一出新剧《海滨之屋》诞生了,并得到了城堡剧院新任经理阿尔弗雷德·贝格尔男爵的青睐。阿尔弗雷德非常喜欢这出剧,亲自担任该剧导演,在最短的时间里写出导演手册,计划马上进入实际的排练操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此刻,茨威格心里关于迷信的那个阴影并未完全消失,所以,在接到贝格尔男爵邀请时,茨威格特别注意地仔细看了演员名单,没有发现一个著名演员的名字,他一颗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欣然接受了演出邀请。“我事先只想到了那些演员们,却没有想到剧院经理阿尔弗雷德·贝格尔男爵本人。”时隔多年,茨威格的回忆依然充满着沉痛的伤感之情——“十四天后,在第一次排练开始以前他就死了。”欧洲有一个俗语:“凶煞之神不是从这一扇小门悄悄溜进来,就是从那一扇小门悄悄溜进来。”这次的噩梦就是从另一扇小门悄悄溜进来的,以至于成功地迷惑住了一直小心翼翼的茨威格。
  一次一次遭遇莫名的“死亡”,茨威格感觉命运的恶作剧使他无处可遁,他只能选择放弃——从此不再创作剧本。这次,他果真这么做了,不写剧本长达近二十年之久。
  然而二十多年之后,那个噩梦般的迷信再次降临到茨威格身上,让他精神几近崩溃。他说:“别人会怀疑我在讲一个鬼故事。”这次命运的恶作剧瞄准的是奥地利著名话剧演员亚历山大·莫伊西。
  一九二九年,茨威格将自己一部新剧《穷人的羔羊》寄给朋友莫伊西,他本意只是希望与朋友分享阅读的喜悦,结果莫伊西非常喜欢这出戏,希望茨威格把首演的机会留给他。让著名演员来首演自己的话剧,茨威格想起了那个挥之不去的迷信,无论信还是不信,内心的阴影无法抹去,他“再也不愿让一个当时最伟大的德语演员第三次碰上厄运”,他委婉地拒绝了莫伊西的要求。茨威格原以为就此保护了莫伊西安然无恙,可是有谁曾赢过命运的无常,茨威格不能,莫伊西也不能。   一九三五年,厄运再次悄然来临,依然阒无声息,毫无征兆。这年,茨威格在苏黎世休假,一天突然收到莫伊西从米兰打来的电报,说是当晚赶到苏黎世来找他,有要紧事商量。远道而来的莫伊西非常兴奋,他向茨威格讲述了在电报里所说的要紧事:他即将在维也纳首演意大利小说家、怪诞话剧作家路易吉·皮兰德娄的新剧《修女高唱五月之歌》,这是皮兰德娄向他表示特别的敬意之情。不过一向要求颇为严格的皮兰德娄不希望自己的话剧通过某个才情平庸的翻译家之手而丧失掉意大利语中原有的音乐性和感染力,所以提出可否约请茨威格来担任德语的翻译。此时的茨威格非彼时的茨威格,已经是闻名世界的著名作家,几乎不再做翻译,但出于对皮兰德娄的尊敬,“而最主要的是,能对像莫伊西这样的知心朋友表示”友情,茨威格欣然接受了这项工作,暂时搁置手中正在进行的小说创作,花费两个星期时间把一部德语版《修女高唱五月之歌》交给了莫伊西。
  一切都按照預定计划在进行,再过几天就开始第一次的排练。此时,茨威格本人也在维也纳,他为能够再次见到老朋友皮兰德娄而高兴,更使他激动的是,即将亲耳聆听莫伊西用悦耳的嗓音吟诵他亲自翻译的台词。事情讲述到这儿,一切是喜剧的色彩,老朋友相见,演绎一场必将产生历史性意义的大剧——如果这些真的能够发生——可是历史不是某个人可以预演和排练的,即使是著名的话剧演员也不能例外。因为著名的话剧演员此时遇到了另一个例外——莫伊西忽患严重的流行性感冒,半途结束瑞士的演出,回到维也纳来治疗。这个情节似曾相识,使茨威格莫名联想到当年也是因患病而中途停止演出的凯恩茨,他不敢多想。“还好,只是一个流行性感冒”,不是像凯恩茨似的患了癌症,茨威格的推论也符合事实。不过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天以后,我站在他的灵柩前,而不是在排练时见到他——一切都和当年的凯恩茨一样。”
  莫伊西也病逝了,命运的恶作剧从没停止过。
  “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的你啊!”茨威格著名的中篇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陌生女人在信的开头如此说道。这里的“我”,是在小说里著名作家生活中昙花一现般出现的一位女性,她用尽一生之情迷恋着作家,作家却不曾“认识过”她,像极了茨威格生命中不时来访却未曾被他琢磨透的那个迷信。在生命结束之前,一九四一年,茨威格曾说:“在我今天看来,这种厄运的重演纯属偶然。”但在这封信的开头所写下的这段话,似乎不是随意一笔,更似乎是对茨威格这段被迷信所迷惑的离奇经历的离奇注解。
  也许,这样的解读本身也是一种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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