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住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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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凤珍,女,陕西延川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草原》《延河》《朔方》《鹿鸣》等,出版散文集《最后的种地人》《梦的颜色》等。
  春  天
  春天来了,顽强一个冬天的小青菜、芫荽、蒜苗、小葱们很优越感地走在同伴们前列,它们情不自禁于各家房前屋后招摇着,努努的,挺挺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天如贴了层面膜,蓝得有点儿清淡,太阳素素雅雅,村街上很安静。改造后的村街干净了许多,街道两边不只修了观光渠,还铺了红砖,一股细风在街道里浪来荡去。一片枯树叶贴着地面翻动,好像它早就死了对这个世界还怀有什么兴趣的心思,翻转几下,累了似的蜷缩在几片同样干枯的树叶中寂寞在一棵核桃树根。不知道是谁吵着正在呆坐的程老伯,他佝偻身子,老半天才从石墩上趔趄着站起来,温和地笑着对我说:回来咧?嗯,回来咧。一个回字说得我心里暖烫烫地,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石砭口人了。
  一场透彻的春雨下了三天,村子里到处湿漉漉的,我和老伙计用铁丝网围花园,房子南侧有块洼地太乱,整修一个花园是我们的心愿。我看见翠霞家的那几只母鸡到另一边坡坡刨寻新鲜食物,猛然觉得有些愧疚,好像我们正做着对不起它们的事情。那天,还没围这块地时,我观察到一只母鸡在这里的墙根下刨出一只拇指蛋大小的蜗牛,喙一夹咽下了,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很兴致地一直刨寻。在这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刨到一只蜗牛该是它的美味。我一边干活一边想,人总是比一只鸡自私和野蛮,饲养它、利用它、侵占它、杀戮它。那么,对于蜗牛虫子来说,鸡是不是和人一样自私野蛮?起码,它们没有故意和目的。
  翠霞,小薇,老徐媳妇,申婆婆儿媳,她们一块儿玩纸牌,但不玩钱。矮哥去坡里吆奶羊。这里人养奶羊,为的是自己喝奶。有小孩子的家户,几乎家家养只奶羊,孩子们喝着自产的羊奶,都长得壮硕硕地。孩子养大了,奶羊也可以不养。奶羊在前面跑,蹄儿敲打着水泥地面嘚嘚地响,矮哥在后面哩哩啰啰说着什么。矮哥,个子很矮,其实说不成一句完整话,但他很勤劳,跟妹妹一家一块儿过,干活儿一点儿不差。妹妹说,哥哥瓜,可怜。但他心里有些精明的,看见我总要笑微微地问候一句,虽然没听清说了啥,但知道他很善意。
  几个孩子麻雀儿一样在街道飞来飞去。我的小菜园里,韭菜、蒜苗、芫荽、小葱和孩子们一样活泼激昂,生机勃勃。墙根的杏花开了,紫李子花也开了。
  花园,实在不敢这么自信地称呼。原来,它是一个杂草丛生,乱石堆置的洼坑,村子街道改造时被当成垃圾坑倒进去包括柴土、砖块、碎瓦片在内许多类似垃圾的东西。我先姑且把它叫花园吧。花园在菜园的南边,房屋西边。靠屋墙有一棵杏樹,一棵花椒树。两棵树挨得很近,一直勾枝搭叶。它们都离墙根太近,无法直端长起,身体便朝墙的对面斜倾着,一看就不是主人特意栽上的,而是生命与这个世界的一次偶遇吧。
  我和老伙计整修了一个星期,刨捡里面的砖块、瓦片、石头,他刨我捡,大的直接垒墙根,小的用搪瓷盆装满,倒进旁边的沟渠。他挖得满头大汗,我抛得满头大汗,由于用力过猛,将我的左肩筋拉伤,整整疼了几个月。虽然大点的砖石都被清理,却仍然无法成为我们理想的花园,里面的碎石头破瓦片太多。为了不让别人继续在这里倒垃圾,我和老伙计用铁丝网从菜园外墙,顺联两棵核桃将这片整修的不再像垃圾坑的地方围起来,周边种一圈月季。月季全活了,可是,活力一直不及杂花“染草”。“染草”,是我的说法,我不知道它的名字,藤蔓、圆叶,看见细细的茎,没牙没刺,可一触及就粘染你,衣服也好、皮肤也好,都能染上而不好摘下。地里清除它要用锄头,或带手套,特别干藤,一不小心碰上皮肤,就被划伤,是一种令人讨厌的胡搅蛮缠的藤蔓植物。从这种藤蔓植物身上,我发现,纠缠不是一种力量,但一定是一种伤害。
  由于土少石头多,加之核桃树、杏树、花椒树树荫遮蔽,这里基本上种不出什么植物,更不可能种菜。种上的花儿也一个个的死去。去年,老伙计买了一盆灯笼花,顺花椒树以南的村街方向栽下,一个冬天过去,它就永远过去了,再没有返回的迹象,老伙计等了一个春天也没等来它们的身影。我们将家里阳台养了十年的两株仙人掌也栽在靠近村街方向的位置,一致认为,仙人掌耐旱,应该也不会择地,准能活好。没承想它们比灯笼花死得还早,真让人伤感又不可思议,难道是一直养在深闺的缘故吗?
  倒是在几株花消失的地方却长出一片野草莓,叶片油油翠绿,浑身缀满红红的小草莓,纽扣般圆润鲜嫩,可赏可尝,只要你愿意,摘几颗放嘴里完全可以。她们招人惹眼,味道却很寡淡,淡得差点就找不到那一丝丝甜了。
  今年,我和老伙计实在没有信心,也想不出在这所谓的花园里还能种点什么花时,地中间冒出来四棵叫不出名字的大叶片野花,类似蜀葵,但花儿要小许多,花瓣根部呈紫色,渐渐地粉色紫色相间,甚是好看。一株,其实是一蓬,非常茂盛。老伙计有点儿“将计就计,将错就错”的意思,便砍掉其他杂草,将这几棵莫名而来的“自荐者”留下。我时不时站在这几蓬花前发呆,琢磨它们的前世今生,却最终没有弄明白,但又像意外得到一种小恩惠而乐乎不已。无心插柳却花团锦簇,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家花野花,为的一个赏心悦目,既然有心不成,无意成了,这不也是一桩可心美事?
  在石砭口待越久,你会觉得自己越来越无知浅薄、卑微弱小,你拿什么都没有办法,你能做什么?改变什么?还是挽救什么?灯笼花、仙人掌们死了,去年种上南瓜、向日葵被树荫限住不长,而今年的野草莓、野蓬花却异常茂盛,周边的苦菜长半人高,野薄荷更是突飞猛长……老伙计不由的感叹,自然是一本阅不尽的大书,我们不过是埋在地洞里,不懂得嚼一口菜根,一生跑不出咫尺的那些蚯蚓们。
  初  夏
  立夏那天刮一天大风,扑了些雨。感觉不是夏天要来,而是春天远行前耍了一下脾气,整整一天凉飕飕地,刚刚规整后的春衣又被拽出来,时令真是不可琢磨。家乡有句谚语:“四月八冻死黑豆夹”,今天是农历三月二十五,所以,便不觉得奇怪了。   石砭口沐浴在一片雨雾霏霏之中,树叶、杂草和刚刚展开腰身的蔬菜们都郁郁翠绿;清油油地核桃、杏子比拇指蛋大些;程老伯门前那棵一人高的石榴树正开着花儿,似谁摘取火焰头放上去一般,把一棵树的心事红彤彤地挂在枝头。我和老伙计去年在山上挖的两棵金银花,栽在菜园南面的花园里。它们俩竞赛似的往高爬,它们开花了,乳白色、黄色的花儿,有的正在怒放,有的已经开败。圆润可爱,乳气十足的蕾角,串串连连扯出一片儿。近其,蒙眼吸鼻,一缕甜丝丝的清香,颤悠悠的飘来,一瞬间脑目清醒,神情爽快。
  当初,松坪山那么大一个坡,长了许多金银花,怎么就它俩被我们相中?我是一个相信缘分的人,看来,缘分不仅产生于人和人之间。我们与两株药藤的相遇,多少有些缘分的意思,才会达成此时这般美好。
  菜园里,该种的种了,该“起床”收割的还没收割,它们是一畦野油菜,两畦大蒜。可申婆婆说,野油菜不是野油菜,是芥末,它的花和油菜花很像,就是小一点儿。我和老伙计都不清楚它的本来。当初,它不是种上的,是去年那里种了一片儿芫荽,刚出来时纤细弱小怕被晒死,我顺手将小微倒了籽粒的野油菜杆拿一把伏在芫荽上,可这一伏,没倒干净的籽粒落在地里,给它们再次生长的机会。秋后雨水多,它们喧宾夺主般妖妖娆娆长出来,对芫荽形成一种压倒性趋势。我把它们当青菜,摘一把,开水汆一下,凉水泡一泡,凉拌着吃,稍稍有点儿苦味,但很好吃,村里人把它用来窝浆水菜。
  过冬没有冻死,刚过年就生机蓬勃,接着,金色蜡黄的花儿和油菜花一样芬芳斗艳,使素颜萧色的早春菜园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雨一直没有大,一会儿下几滴,一会儿又停了,好像和谁开玩笑,又像制造一种氛围和情调。山上雾气缭绕,苍茫的秦岭如披着银纱,欲遮欲现。清爽的空气湿润滢滢,清凌的峪河流淌淙淙。
  我一个人去南头转一圈儿。由于石砭峪将秦岭划开一条缝,似乎变成两座山。可是,仰望山头又像拥抱着的两个恋人浑然一体。秦岭有七十二峪,每条峪不是分开了秦岭,而是秦岭的一条条血脉。
  路边开着一些叫不起名目的花儿,有紫色,有黄色。周围没有一个人,没有风,也没有汽车和别的嘈杂声,惟有峪河“唰唰唰”地流淌声。我一个人站在已经废旧的铁桥头,突然,莫名其妙有一种想流泪的感动,恍若一下子回到十八岁。
  ……我在等一个人。我想,每个人都曾等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将你八辈子的心都挖走了的那个人;你给他起了个你喜欢他不知道喜不喜欢的昵称——小猎人。
  你在等一个人,矫情了吧?耳畔有个质疑的声音传来。是呀,我能等谁?谁又能被我等?纵使我把自己想象成十八岁,也无法再找回天上人间的青春光华。三十五年弹指挥手,那个人在哪里?日子安好?尚能饭否?
  等,有时候是荒谬的,但也是幸福的。初夏,是不是思念的季节?可思念就是思念。曾经,那山、那水、那雾气弥漫的思念,那阳光、那月色,那风里雨里的思念。那思念,就是一株不经意偷偷扯出魂魄的围栅,寻找自由光茫、出奇地绽放在岁月秧头一朵鲜嫩的牵牛花。你知道它马上要败,但就这么一绽,世界晴空万里;那思念是一份心思、一种情愫、一种活有美好的理由。由此可以推断,一个没有思念、不被思念的人,生活该是怎样的孤寂而凄荒。
  也许,我已经没有再等一个人的玫瑰心思,但谁能阻挡我对眼前这座大山的倾慕,对脚边这条大河的钟情呢?也许,您来了,一点儿不会比我矜持——在这样一个让生命如此静好,让灵魂如此干净的地方,思念一位最想最值得思念的人,让爱如雁如梦,让等如歌如诗,我真的就想在这湿漉漉的思念中等下去……
  初夏,如一个人的青年蓬勃向上,到处一派青绿一派花灿。我愿做一棵油菜,开那米粒般细碎的黄花,迎接蜜蜂莅临;我愿做一棵蒜苗,与兄弟姐妹们同心同德完善自我;哪怕做菜园边上一株芨芨菜,发出春天最深沉的第一声呼唤。我愿一生一世与喜鹊蚂蚁同眠,与月亮露珠共枕。
  浅  秋
  秋天到了,萬物知时节,庄稼蔬菜们都在拼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黄瓜、西红柿之类都下架了,可有一棵乳瓜种的迟些,不服气谁似的,根部叶子黄了,上半截却鲜活无比,又下来三个小乳瓜,那就留着吧。一个星期以后过去一看,啊!真是惊讶又惊喜,它们全长大了。两颗西瓜,两串儿葡萄,大概为了不打击我种地的信心,为我拍几张假饰繁闹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忽悠朋友,才象征性地很不好意思地结了那么两个果果。
  那几棵红薯真是糊弄我,形式主义搞得红火热闹,蔓蔓儿蓬蓬勃勃,喜庆的谁看了都稀罕。我自然高兴。还是初玄来访那天,我准备挖两颗红薯蒸了吃,连续挖了三棵,连一个拇指蛋大小的红薯都没结上……啊?我惊呀,为什么?好你个红薯,是懒得不想结果,还是看出来我是个不重视结果的人?怎么这样睁着眼明晃晃地欺骗人?怨报过后,我想了一下,自己有过错,这儿的地,土质太差,又靠近墙壁,墙外还有很高的树遮阳,加上没怎么施肥,种的时候撒了一把羊粪,如果不是老伙计简陋滴灌装置滴那些细微的水滴,可能连这红火热闹的蔓儿的景致也别想看到,还梦想结出个枕头般的红薯来?简直是痴人的梦。这样一想,我平静了。再说,哪有不愿意结果的蔬菜和人呢?哪有不愿意把自己的果结得大大的蔬菜和人呢?但一定要相信一种因果,没有付出,就不会有收获。地不亏人的老话是有前提的,只有你先不亏地,地才会实心实意回报你。当然,也有你不亏人人亏你的时候,但这种事只犯在人类之间,另当别论。或者,别希望天上掉馅饼,种地,一定种块好地,加上你的不亏,才会结出你想要的硕瓜。联想一下,打交道一定要与比你强的人打,你会很受益,而且从他那里学到好多东西。记得老人常说一句话,拄棍拄个长的。与不如你的人打交道,也许他不是有意害你,但一定会连累你,以致害了你。
  核桃,今年收了,家家打了几口袋。街门外都是带着手套拿着小刀剔核桃皮的主妇们。可是,那油油翠绿的核桃皮还真不好对付,只要你敢不戴手套生生的剔除它,它就毫不留情地将深褐色的汁液染在你手上,洗都洗不掉。本来,核桃成熟后自己会掉下来,掉下来,皮儿自然就掉了,可这不是要吃嫩嘛,鲜核桃白白嫩嫩地、脆脆油油地,香,好吃!“想吃肉,那就别怕油嘴”。   在石砭口,没有什么事物是卑微的,自卑的。翠霞家院门处长几株草,灰条和扫帚草,或许当初没注意留下它们,后来也懒得为一株两株草专门弯一次腰。就这么,它们一天天送日迎月,风吹雨打地向前走,由青绿变得泛黄泛紫,而今,它们长成一棵棵小树,开花结籽,并且子子孙孙,穗穗絮絮地成熟了。这才应该是它们最完整而光辉的一生吧!虽然没有谁为它们浇水施肥,没有谁用围栅保护,但它们的一生和其他事物一样精彩纷呈,一样高贵骄傲。
  临  冬
  坐在厨房的火塘前烧火,大铁锅里炖着羊肉,冒着热气儿,香味顺着热气满厨房飘荡。那只蓝眼睛白猫来到厨房的窗台上,往厨房里瞅,糯语连连,不知道它是被锅里的肉味儿吸引而激动,还是几天没见我想告诉我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平时,我们一来,她和另一只男猫就会约会似的一先一后地来了,我们给它俩一些吃食,吃饱后,它们就会找个合适的地方眯着眼睛卧上一会儿,或者两个玩闹上一阵子。今天,她的话似乎多了起来,只是我半句也听不懂。她索性不说了,眯着眼卧在窗台上。偶尔,听到喜鹊喳喳叫两声,一切又归于安静。
  外面下着中雨,滴滴答答,噼噼啪啪,雨点儿打在不同的物体发出不同的声响,檐水刷刷啦啦直淌。此刻,这雨显得有点儿强势和霸道,村庄被它笼罩寂寂落落,万物被它归顺,服服帖帖。透过纱窗看见堂屋干净锈红的瓦顶上已经枯萎的瓦松,厨房前葡萄叶蜷缩焦黄,好像秋雨无论怎么抚慰或挽救,都无法改变她们老气横秋的状态和不由分说地衰败模样。季节真厉害,秋娘娘的玉手一婆娑,万物的生气就打了一截截折扣。可是,普遍意义里总是涵不住特殊流芳。菊花,是这个季节美人的眼睛,使萧瑟的秋娘娘被重新打扮了一番美丽而动人,黄色,灿灿若金;玫色,沄沄如流;白色,乳乳似玉。八盆不同颜色的秋菊红火热闹了整个小院和秋天。一人一世界,一花一世界啊!生活在山里的小院中,不仅让你感到秋实如春华,而是人生在升华,灵魂在净化。
  我喜欢雨,没有理由。雨能滋润万物,也能沁人心魂。它让你踏实,踏实地可以在被窝暖暖地不顾天地美美地睡一天大觉没人打搅;他让你安生,安生到拿一个小凳呆坐门槛前,一边赏雨,一边想完一辈子的事情;它让你静心,静心地无忧无虑地窝居沙发一角抱着一本想读的书而埋头享受。谁说能不爱这雨?
  我更喜欢细雨,细雨中,人很少。树木,花草,房屋,小河,全静沐在一派烟雨中,雾霭朦胧,神秘神奇。似乎它们一下子都为了烘托你而来,变成你,或你和谁神奇美妙的背景。最后,你,你们也成了这背景中神秘的一部分。我相信,天气与人的某些感觉有着神奇的契合,就说细雨,它会使你忧郁,使你柔软,使你埋藏在心灵深处的一些东西如蜗牛借着潮湿悠悠然然地带着童年某种调皮和顽劣跑了出来。每当这个时候,你再也坐不住了,丢下手中的书打一把雨伞出门,漫步在幽静而泛着湿光的公园、村街或小桥。突然,前面不远处有位旧人姗姗而来……哦!这是我的梦幻我的想象。小时候,没有伞,头上顶件破衣服在小枣树上摘几颗露水枣解馋;或跑到绿油油的菜园子踩上两脚泥,好玩。虽然,都会遭妈妈责骂,但妈妈的骂比起那雨中的诱惑,好比弟弟妹妹哭着喊着要跟你出去疯一样,让你不挂心上。
  山雨仍在下,但小了很多,渐渐地成蒙蒙雨了,停了。似乎天上猛然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顾不上下了。灶口的木柴充分地燃燒着,热气儿仍在欢腾。离开灶膛在湿漉漉的院子里透气,正琢磨要不要拿把伞去南头铁桥处浪一下,可抬眼望天的刹那,却被一个真真切切的场面震慑,围墙上齐齐整整露出四只小猫的头。
  它们本来住在隔壁废弃的老房里,大概是漏雨吧,要搬家——搬到我家院子。那只可爱的蓝眼睛母猫,嘴里叼着孩子,从墙上徘徊了几个来回,好像选择下地的最佳位置。然后,艰难地跳下我揪起的心尖,把小猫送到房东占着的厦屋门口,又去叼其他三只,一回又一回。当我看完这惊心动魄的壮举,已经泪流满面。
  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她怎么就敢把孩子们转移到我们的院子里来?前面她糯声细语朝我叫了半天,就是和我商量搬家的事?我和老伙计惊讶地讨论了一下午,惊叹每一种生物的灵性和生存本领。而猫这种祖祖辈辈与人相依相伴的物种,想必比别的家畜更懂得人的脾性,吃透人的内心吧。她知道我们是值得信赖不会伤害她和孩子们?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们在疑惑中感动着。这是信任的力量使然。就为这份信任,我和老伙计把持不住了,将牛奶和火腿毫不犹豫地分享给猫妈妈,她正在哺乳期,多么需要这样的营养。
  它们是街道对面邻居家的猫,我们搬来不久,先是那只黄白相间的男猫造访,后来,蓝眼睛白猫跟着男猫来了,只要它们一来,我和老伙计像对待邻居的孩子一样,给它们一些吃食,慢慢地熟悉了起来,直到今天。
  我一直把我周围的小动物、小植物们视同为我的“特殊朋友”,猫们就更不用说。虽然我们互相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我想猫和人一样,甚至比人有更发达而敏锐的感觉,我们凭着这份感觉相处,且如此融洽。今天,猫的这一幕特别举动,让我感到猫比我们更加多了些真诚和实在,少了些虚伪和浮躁;多了些信赖和坦诚,少了些猜疑和狭隘。如果我们能交到这样的朋友,那是一生的幸运。
  责任编辑:张天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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