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勇和朱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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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勇,这位来自皖西叶集的开国将军,是一位素以勇猛闻名全军的虎将。他智勇双全,胆识过人,一生极富传奇色彩。他的爱情也来如闪电,艳如彩虹,炫目而亮丽……
  
  她指挥唱歌,他登台报告,彼此一见倾心。
  
  1941年4月下旬的一天清晨,一辆摩托车沿着河堤向北驶向新四军一师三旅九团的驻地沙家庄。
  九团编入三旅的时间不长。它的前身是上海地下党组织领导的崇明抗日自卫总队,1940年先后改编为崇启海常备旅、苏四区游击第三旅,长期在崇明、启东、海门地区开展抗日游击斗争,后因日伪军大量增兵而转移到如皋以北地区休整。作为三旅旅长、苏中四分区司令员,陶勇一直处于紧张的战斗指挥之中,以前很少到九团。这次,他亲自驾驶摩托,带着秘书和警卫员,想乘战斗间隙多多接触九团的干部战士。
  驶近沙家庄,就听到一阵阵操练声和抗战歌声。陶勇放慢车速,观看着战士们的操练。他看见树林里、空地上,一队队战士有的练刺杀,有的练队列,有的匍匐前进,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三旅副旅长茅珵,九团团长廖金昌、政委罗永华、政治部主任韩念龙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陶勇敏捷地跳下车,与他们亲切地握手问候。
  循着阵阵歌声,他们走向村头。转过一幢草房,看见一大群人围成几圈,正在高唱抗战歌曲。韩念龙介绍说,政治部民运股和文工团的同志们正在练习唱歌,地方工作的一些同志和老百姓也跟着学唱。陶勇示意大家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影响他们唱歌。
  就在陶勇准备转身离开时,只见队列中一个中等个头的女兵走到人圈中间,向大家鞠了一躬后,双手向空中一扬,其他人便整齐地唱起了《新四军军歌》。
  陶勇不禁向前走了几步,通过人缝,他打量起那位女兵来。只见她的身子随着曲调的变化时而前倾,时而后仰,灵巧的双手时而像游鱼戏水,时而似飞鸟翱翔;两臂时而用力张开,时而猛地收拢;有时她用手向上一撩,歌声忽如飞流瀑布,声震屋宇;而当两手轻轻向下一按,歌声又如小溪流水,低声徘徊。她那充满激情的表演仿佛磁铁一般,把同志们都吸引住了。
  陶勇也被那激越高昂的歌声感染,更被女战士的神采和英姿所陶醉,不知不觉地站在那里又听完了《游击队之歌》、《勇敢队之歌》、《黄桥的新生》3支歌曲。他非常欣赏她那优雅、洒脱的指挥动作和活泼清新的气质。一种希望了解她的想法油然而生。
  站在陶勇身后的韩念龙敏锐地察觉到了司令员的内心活动,微笑着介绍说:“她叫朱岚,是我们文工团的活跃分子。陶司令现在要不要见见他们?”
  “朱岚!”他在心里记下了她的名字。“现在不打扰他们了,让他们继续唱吧!”
  到了九团团部,陶勇首先检查了工作和训练计划、各项规章制度,接着询问各营连的干部配备、人员武器、军政素质的具体情况。
  接着,根据事先的安排,陶勇给九团干部战士讲话。这一天,他的兴致特别高,临场发挥也很好,人往主席台上一站,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国际国内形势,讲到党在抗日民族解放战争中的地位和任务、新四军暨三旅和四分区的任务;从红军的战略战术,讲到新四军的战略战术、抗日游击战的战略地位;从黄桥决战讲到皖南事变;从重建新四军军部,讲到粉碎日伪顽合流的阴谋、反“扫荡”的胜利。战士们都听得入迷,眼界为之大开,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坐在较前位置的文工团员们更是看得真切,听得清楚。眼前这位年轻的首长,年龄约二十八九岁,个头不高,但嗓门不小,黑黝黝的脸庞显得有点土气,如果脱掉军装,像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可是他那带有皖西口音的语调、那朴实而又幽默的语言、生动而丰富的表情却感染了每个人。
  他的报告给九团指战员留下极深的印象,朱岚和文工团的几位姐妹对陶勇满心敬佩,都猜想:陶司令八成是个知识分子干部,至少长期做过思想政治工作。可是知情人回答说:陶司令从小没念过书。他是在革命军队的大学校里学习文化和理论,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军事干部。每次缴获新式武器、新鲜东西,都是他最先要尝试尝试,直到会用为止。他还是全旅最早会开摩托车的人。这使朱岚她们更加佩服、也更想了解陶司令。
  
  从相互了解到相互爱慕。丰马河大堤,是他们的爱河之堤。
  
  九团在休整期间,七团、八团一些老战士和少数干部调配进来。他们不仅带来了老部队的战斗技术和作风,而且带来了有关陶勇的故事。朱岚到各连队教唱歌曲时,不论在哪个连队都可听到有关陶勇的动人故事:深入虎穴谈判,巧入敌营侦察,长征路上九死一生,危急关头舍己救人……
  朱岚听到这些故事不禁怦然心动。
  在这期间,陶勇又多次来过九团。茅珵、韩念龙了解陶勇过去一直冲冲杀杀,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谈恋爱,至今还是光杆司令。现在陶司令似乎看上了朱岚。于是,他俩就热心地做起了“红娘”,在陶勇面前介绍朱岚的情况,在朱岚面前又大力介绍陶勇,并两次邀请陶勇观看由朱岚担任主角的文艺演出,安排他们相互接触。
  终于有一天,陶勇和朱岚初次约会在丰马河边。迎着柔和的晚风,他们肩并着肩,互相倾诉着对彼此的好感与爱慕,各自介绍家世、童年与革命经历。
  通过别人的介绍和直接面谈,陶勇对朱岚有了进一步的解。朱岚,原名龚敬,1918年出生于崇明县的一个地主家庭,上过县立师范,现年23岁。她的父亲是开明士绅,倾向革命,拥护抗日,经常同抗日游击队来往。她的哥哥和弟弟都参加了崇明抗日自卫总队,担任警卫排副排长的弟弟在回家养伤期间,日伪闻讯而至,包围了她的家,把她父亲和弟弟绑在树上严刑拷问,要他们供出游击队的驻地和情况。父子俩大义凛然,坚贞不屈,竟被敌人用刺刀活活戳死。她深怀着国仇家恨,毅然放弃学业,投奔了抗日武装,跟着茅珵、韩念龙打了出来,转移到启海地区,并入陶勇的部队,不久又加入中国共产党。陶勇深深同情她的身世,佩服她的勇气。
  同时,朱岚也了解到:陶勇原名张道庸,1913年出生于安徽省霍邱县叶家集附近的一个雇农家庭,父亲在他很小时就去世,他不得不从7岁就开始给地主放牛、干活,1929年参加红军游击队并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他在红军部队中勇敢作战,勤奋好学,历任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教导师长,参加过长征。他虽然只比自己大五岁,可他身经百战,屡立战功,已是高级指挥员。1939年秋,陈毅、粟裕为他改名陶勇,先后任支队、纵队司令员、旅长兼分区司令员。
  经过几次接触和多渠道了解,朱岚又逐渐摸清了陶勇的性格和爱好。从外表看,他显得土里土气、粗里粗气,有时甚至“傻里傻气”,可是他“土”得实在,“粗”得豪爽,“傻”得可爱。他虽然身居要职,却仍然保持着农民纯朴、憨厚的本质,为人光明磊落,刚直不阿。他和指战员们情同手足,亲密无间,但同时也严格要求,令出如山,纪律严明,执行任务雷厉风行。他作战勇敢,爱挑重担,事事争先,无畏无惧。他生性豪爽,大大咧咧,机智幽默,爱开玩笑。不久前,他与海安县委书记惠浴宇、如东县长王治平在一起,为争论一件事互相拉扯,结果掉到水田里还打打闹闹,都滚了一身泥水才相视大笑。他们三人因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被当地群众称作“苏中三大甩子”。而陶勇听到“甩子”这个“雅号”并不觉得有失尊严,反而挺感自豪。朱岚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曾劝他要注意形象和影响。
  陶勇和朱岚实在没有多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时光。相反,这期间,日伪军又数次“扫荡”,部队几次转移、作战,他们几经磨难,经受了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
  又是一个傍晚,火烧云映红了天空,映红了丰马河水。刚刚凯旋的陶勇把朱岚约到河边,还没讲三句话,就急切地表示:“现在抗日烽火已燃遍全国,抗战正忙,不允许我们长时间地谈恋爱。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挺合得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结婚!”
  朱岚红了脸.低着头羞涩地说:“这是终身大事,我得考虑考虑,准备准备,还要请组织上批准。”
  “我们符合条件,组织上会批准的。你有文化,对我有很大帮助。我会把你当做我的老师,虚心向你学习文化,也会爱你。你也可以从我这里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学习军事知识。我们土洋结合,能互爱互学,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朱岚知道陶勇是个智勇双全的指挥员。她深感陶勇是个可亲、可敬、可爱、可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婚礼上共同唱军歌,酒醒后坦言戏称:洋包子把了土包子。
  
  1941年7月的一天,陶勇与朱岚的婚礼在沙家庄举行。婚礼既简单又热烈,三旅科以上干部都“赤手空拳”地前来参加。
  那时除了打胜仗外,部队里很少有什么热闹事,遇到哪位首长或老战友结婚,无疑要赛过逢年过节。而当时婚礼中顶重要的内容是要新郎新娘“坦白”恋爱经过或者表演节目,这几乎成为每次婚礼的共同程序。陶勇快人快语,主动说:“我和朱岚同志恋爱的经过,大家也都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不如让朱岚同志唱支歌,为大家助兴吧!”
  应邀前来的九团文工团的几位女干部却不依不饶,一定要陶勇一起唱。陶勇爽快地答道:“好,我们就一起唱《新四军军歌》。”可是,他俩刚唱几句,文工团的同志和其他人也就先后跟着齐唱起来。那庄严高昂、雄壮有力的歌声感染着所有到场的人。
  婚宴开始后不久,文工团指导员蒋若虹端着满杯酒走向陶勇:“陶司令,你挖走了我们团里最漂亮的姑娘,今天得罚你酒!”陶勇笑着说:“好,我喝,你们也得喝!”
  文工团另外几个女同志都摇头说不会喝,蒋若虹却不甘示弱地表示:“司令先喝,我们后喝!”韩念龙见她一副逞能应战的样子,就小声劝说:“不要上当,陶司令能喝。”
  听了韩念龙的话,蒋若虹却不以为然,与陶勇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不一会就感到头昏眼花,被人搀着休息去了。
  其他人继续敬酒,频频祝福这对新婚夫妇。陶勇喝酒爽快,有来无拒,但毕竟经不住众人的“车轮战”。尽管朱岚为他代了不少酒,可到后来他还是喝得口干舌直,醉眼矇。众人见他真喝多了,才肯罢休,尽兴吃饭。
  陶勇醒来时,前来贺喜的人都走了,只有朱岚悄然坐在身边,不停地为他扇着凉风。他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惊奇地问:“我怎么会醉了呢?我觉得还没有你喝得多!”
  “你当你真是酒神酒仙啊?尽耍活宝!”朱岚娇嗔地说,说完顺手递给他一杯凉开水,陶勇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肚,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他紧紧地拉着朱岚的手,凝视着她那清秀的脸庞,憋了半天才突然说:“嘿!真有意思,洋包子把了个土包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秘书了!”
  一句话把朱岚逗得直乐。
  抗日军人的生活注定要与硝烟为伴。结婚才几天,陶勇就投入到反“扫荡”的斗争中。当时,日伪军调集1.7万人开展夏季大“扫荡”,形势很紧张,陶勇、朱岚被迫过上了牛郎织女般的生活。后来就是打退了日伪军,环境稍微安定了,他们也是离多合少。
  1941年底,陶勇和朱岚奉命到中共中央华中局党校第三期学习。陶勇以“土包子”自谓,足见他正视自己的短处,也决心改变“土包子”的形象,因此,他很珍惜各种学习机会。在党校他如饥似渴地学习政治理论和文化知识。一次,他的一位老战友派通讯员送来一封信,要他去军部叙谈叙谈。陶勇接到信,非常高兴,很想立即去见见这位生死与共而多年未见的老战友。但考虑到不是假日,即使作为学员第三大队大队长,也不便请假外出。于是,他到一大队找到朱岚说明事由,叫朱岚执笔回信。朱岚按照他的意思写了回信,把最后一句写成“不克前往,请谅!”陶勇问“不克”是什么意思?朱岚解释说,“不克”就是“不能”的意思。陶勇说:“他是工农干部,要写得通俗一点,就写不能前去,不要文绉绉的。”朱岚敬佩地瞥了他一眼,认识到自己的疏忽和不足、陶勇的细心和实在。
  陶勇在学习上既虚心,又刻苦。他和朱岚在生活上互相关心体贴,在学习上他则拜朱岚为师,常常在朱岚辅导下用功读书。他后来不断进步的辉煌经历,与朱岚的支持、帮助分不开的。
  陶勇与朱岚患难与共地度过了20多个春秋。他们相濡以沫,生死相依,堪称模范夫妻。“文化大革命”之初,陶勇被林彪死党迫害致死。法西斯暴徒严刑威逼,要朱岚承认陶勇是叛徒、特务,是畏罪自杀。她坚贞不屈,誓死反驳,最终追随她的战友和伴侣而去……
  粟裕大将、叶飞上将等人曾在《人民日报》上撰文指出:“在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反抗林彪、‘四人帮’的艰苦而漫长的战役中,陶勇同志和朱岚同志,是第一批奋起进攻的英雄,也是第一批光荣牺牲的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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