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鞋之恋

来源 :花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ostlovestefa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始终不能朝着你乐意的方向去发展。他的世界我永远都无法靠近,因为我直到现在,还只是个穿着帆布鞋的小姑娘。
  
  
  有时候我觉得生活很没劲。学校离家太近,或许应该这样说,为了我的学习,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专门陪读。绕出学校的围墙,路过一片长满蔷薇花的铁栅栏,就可以看见四楼阳台上晒着我的帆布鞋,我有那么多帆布鞋,以至于连妈妈都怀疑我是不是有恋鞋癖。
  上课下课,我所活动的范围不过在一小街、一个小巷子、早餐店、小饭店、修鞋铺,还有一家小影楼。吉瑞就是坐在影楼的玻璃门后面,有时候对着电脑,有时候在摆弄照片。
  有一天,我看到了贴在玻璃门上的广告。是用粗芯签字笔写的,“高价回收单反相机”。我捏着手中的两块硬币,快乐地绕过大半个城市,冬天的中午,阳光是暖暖的橙黄,我在公车上摇晃了很久,让了两次座。我看着窗外匆匆走着的人们,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我到家里,找到相机,装进包包,继续摇晃着坐公车回学校。
  我在想,吉瑞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他的眼睛有一种清澈的美丽。从前,学校拍证件照,很多人都这样说。轮到我的时候,我在灯光下,紧张地双脸通红。只不过,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我真是瞎紧张了。
  
  我看着吉瑞,他的眼睛看见我的相机时,很明显的有了不一样的光泽。他按按快门,放在阳光下看镜头。我近距离看到了他的虎牙。“天哪,镜头有霉点了!”这时候我发现原来吉瑞说话也是带有语气的。之前一直以为他冷酷到说话面无表情。
  这个相机,是我15岁时说喜欢摄影,爸爸买给我的,如今在柜子里已经搁置了两年。九五成新,但是镜头发霉了,一文不值。
  他惊讶的时候,我便开始紧张,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最后他要了我的机身,然后告诉我,镜头或许还有补救的方法,也留下吧。“先给你1000块,可以吗?我没有那么多现钱。”“不,不。”我摇头,“就算是替相机找一个能照顾他的主人吧。”他笑了,拍拍我的肩膀,塞给我500块,“不行,算是我分期付款。”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相机的,他真的很喜欢它。
  
  苏宁陪着我去太平洋百货,买了一双帆布鞋,男款,黑色。依旧是很简单的款式。她知道,我是买给吉瑞的。那一天,我留意他穿的鞋子。我看见他穿着已经发黑的白色帆布鞋,是满心的欢喜。我喜欢的男孩终究和我一样,是喜欢帆布鞋的。
  只不过她陪着我回影楼的时候,发现吉瑞走了。问老板,他说那个小男孩,只是学徒,前几天,请假走了。我站在原地,眼泪忽然就流下来,落在装鞋子的环保袋上,看不见踪影。
  那个相机,买的时候,配了两个镜头,虽然是胶片机,但是花了7000多块。放在柜子里,就算突然消失,家里谁也不会问起。但是,我的心里却好象被挖空了,丢失了许多东西。
  一直到苏宁拖着我的胳膊回学校,我才傻傻地拎着鞋子走开。
  鞋子给了林诺,苏宁的男朋友。他穿的时候,咧着嘴巴说:“有一点点挤脚。”但还是狠心地把脚塞了进去,雀跃地走开。苏宁看着他的背影说:“真是个傻瓜。”我看着林诺的背影,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穿着42码的帆布鞋,真是有点不像话。
  不过是一个相机,就像这双鞋,总算找到了主人了不是?我抿抿嘴唇,还是感觉到心里有轻微的疼痛,一点一点袭来,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林诺一直穿着那双鞋子,因为是黑色的,一直连续穿了两个星期。他总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路过我的身边,最后我发现只是不协调而已。苏宁一如既往地做沉默女友。恋爱仍然是很避讳的事情,如果他们学习成绩好,老师或许会睁眼闭眼,任由他们相互鼓励。可惜这两个人成绩都差得要命,所以他们注定要做地下活动。
  我在期中考试的前一个星期,神奇地看见了吉瑞,站在后门,一直等到我下课。在大家冲出教室的时候,他清晰地喊了我的名字。我惊愕地回头,听见苏宁叫着:“闻大美丽!找你!”这样讨厌的绰号,竟然被吉瑞听到了。我站着、坐下、不安地整理桌子上凌乱的书。
  吉瑞走进来,手放在我的书桌上,随手拿起邻桌的计算器,按了几下,说:“按照行情,我还欠你2000多块钱,不会反悔吧?”我的手捂着嘴巴,接着便看到了他别在口袋上的校徽,“沈吉瑞”,原来他姓沈。
  他就这样突然出现了。就在楼上转弯口的高三实验班,那个班级倘若成绩不好,是难得进去的,更何况是一个转校生。
  期中考后的第三天,我在三楼的走廊上,看到了沈吉瑞的名字。实验班的最后一名也排在年级的第72名。
  
  林诺脱掉了那双鞋子,依旧穿上大码的篮球鞋,但是脚却是一崴一崴的。吉瑞开始穿黑色的帆布鞋,无论穿哪一款,只要是那个牌子的,我总有一样的款式。有一年圣诞节,我们还一起买了双金银纪念版帆布鞋,穿在脚上的时候,很老土,像两个暴发户一样。我们一路走,我看着金色和银色的鞋子,心里很甜。
  他拿着修理好的相机,给我拍照,那些过期的胶卷,在吉瑞的设置下,扭曲出了奇怪的颜色。
  那2000块吉瑞始终没有还我,有时候在午间休息的时候,我在学校后门总是看到吉瑞在给一些穿着奇形怪状的小混混钱。我是讨厌那些男孩的,染着蓝紫相间的头发,小指指甲总是留得很长,穿紧身的黑色裤子。其实只是男孩,但一个个都叼着烟,用的还是芝宝的打火机。
  “吉瑞,你可以不和他们来往吗?安静地做一个学生?”我看吉瑞的脸,暗红的。看不清楚,安全灯很微弱,这是吉瑞花800块钱做的一个小暗房。他喜欢自己调节照片的成像时间。
  “你很在乎我是么?”黑暗中,吉瑞绕到我的身后,他的双手很细长,他抱住我。只是轻微地把双手扣住我的手,我不敢呼吸,不敢说话,不敢移动脚步。我听见他平静均匀的呼吸声。然后他轻轻地吻了我,落在左边脸颊上。
  我冲出了暗房。跑了很远,蹬下身体,大口地喘息。
  
  后来吉瑞告诉我,那一天因为我中途离开,有很多胶卷暴光了,有很多胶卷因为放在定影剂里的时间不够,拿出来,奇形怪状的,我变成了一个狰狞的女巫,他仍然是很好看的王子。
  照片寄给我的时候,却不是那样的。我的长发安静地铺在肩膀上,是趁着我没注意时抓拍的,照片背面,是吉瑞的字,很难得地整洁:你是公主。
  我捧着照片回班里的时候,苏宁告诉我,吉瑞,刚刚被警车带走了。我的眼睛模糊起来,好象一直的担心都变成了事实。
  吉瑞是一个谜。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路过小影楼,都没有勇气去和他说一句话。昨天他抱了我,温度仿佛在保留着,今天他又消失了。
  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是从别人嘴里得知。他们说沈吉瑞的家里,有点权,很有钱。怪不得这样的问题学生也能从这所重点中学调到那所重点中学。只不过,他就是喜欢和小混混在一起,前几天,那些小混混杀了人。事情自然波及到了一直接济他们的沈吉瑞。
  我的心开始猛烈疼痛。会不会很严重,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吉瑞?这一次的离别会不会是永远?
  
  仿佛又回复从前的平静。每次月考,我去看高三的榜单,再也看不见倒着数很快就能找到的沈吉瑞。
  学校里的梧桐树终于落得一叶不剩,我们开始被安排打扫包干区。苏宁在猛烈地抱怨:“为什么学校里要种这种树?叶子每天都有这么多。”“苏宁,你抬头看看,不会有了。”阳光可以很轻松地穿着光秃秃的枝叶,地上不再有光圈,操场上风沙满天。
  林诺依旧和从前一样,整日在操场上,男生对篮球永远有异乎寻常的热情,除了沈吉瑞,他是我喜欢的安静的男生。忽然闯进我的生命,忽然消失。苏宁说我是懦弱的女子,懦弱到不敢去打听沈吉瑞的消息,只知道无谓的等待。
  是她不知道,我和吉瑞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膜,我厌恶他的勇敢和不可一世。他只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却,让我深深地喜欢着。
  
  一直到毕业,我们考上大学,我都没有沈吉瑞的消息。
  我们在钱柜唱歌,我第一次化了妆,用棕色的小烟熏,去迎接18岁的成人礼。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苏宁问我:“闻大美丽,初吻还有吗?”我笑笑,安定地说:“没有了。”“是不是啊,你知道什么才算没有初吻吗?”她笑得很凌乱,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凑近我的耳朵告诉我。“你知道吗?有一次林诺醉酒后吻我,叫的是你的名字啊!”
  她说得很大声,但还是被音乐盖过了。她给自己灌了一杯红酒,笑得眼泪都落下来。“你说他傻不傻?明明44码的大脚,你买的那双鞋子,才42码吧,我可是后来才知道的!”林诺在吧台上唱歌。很奇怪的歌词。“走了很久,却找不到你的小世界,你把自己包围,我把自己放逐……”
  他总是有点五音不全,却很卖力地吼着。我在红酒里加了很多很多冰块,酒水开始有了淡淡的甜味。我想起沈吉瑞的那个吻,也是那样淡淡地,却温暖了我很多年。
  我固执地以为那就是我的初吻。
  不然,不会如此刻骨铭心。
  
  过完无聊漫长的暑假,开学前去商城买笔记本电脑的时候。我站在巨大的玻璃橱窗后面,看见熟悉的身影,再次捂住了嘴巴。
  我控制着自己不惊叫出声,我看到他站在柜台后面,那里有新到的液晶电视。旁边是笔记本专柜。他熟练地叮嘱着售货员怎么上柜销售。他的烟瘾已经很重,我站在原地几分钟,他就抽了很多支烟。我看见他细长的无名指上有亮闪闪的戒指。
  他转向我这边的时候,我匆匆地避开。其实他并没有看到我,我依旧穿着白色的帆布鞋,不再买,家里有很多,穿几年也穿不完。他身边的女子,妖娆的细跟高跟鞋,足足有几寸,丰姿。
  他很快就下楼,我在玻璃墙上看到他走向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匆匆地离开,临走的时候把烟蒂扔在马路上。
  我下楼,看着商场的招牌,“吉瑞数码城。”原来从前我来买相机的数码城已经被收购。我看着地上的那个烟蒂,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那个吻余留的温度,迅速消失。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始终不能朝着你乐意的方向去发展。他的世界我永远都无法靠近,因为我直到现在,还只是个穿着帆布鞋的小姑娘。
  只是,我也曾用力地爱过,不是么。
  
  特邀编辑/朱彤
其他文献
Part1.    我骄傲地举着国旗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整条街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我身上。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前进行着,我的表情庄重而又严肃。这次是我们学校要去新西兰参加国际小学生交流活动。而我,则是代表全校参加这次活动的领头人。围观的人群中有看热闹的行人,也有不放心赶来送行的家长,我时不时便能听到一两句“宝宝,到了那边记得来电话!”的叮嘱。我下意识地咬紧下唇:软包!将脸撇向另一边。这一撇不当紧,竟意外看到
期刊
【锁紧的小哀愁】    2003年7月11日,我从上海回来的第三天,爸爸心爱的德生牌收音机坏了。  我穿着无袖棉布裙,提着收音机走在午后软绵绵的柏油路上,自以为是山寨版的IT精英。在走到第三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往右一拐,就看到了你们家大大的店招牌。  江柏晨,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呢,在混乱的家电维修中心,你像极一面鲜明的旗帜。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地倚靠在柜台前看我走进来,帽子歪歪戴,穿着深蓝色工装裤,却难掩
期刊
1     明安街25号。  是这里了。不知道为什么,林欣忽然有些紧张。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胸口,然后走到铁门面前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门顶上一盏白炽灯发着惨白的光亮,院里到处都是荒草,看起来像是好长时间没人打理。窗户上的玻璃也是灰尘尘的,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人擦。  林欣的心里忐忑不定,她犹豫着是不是进去。啪啦,院子里面响了一下,似乎有人打开了门。林欣抿了抿嘴,从铁门的缝里钻了进去。  院子里
期刊
001    六月,我淹死了仙人掌。  七月,我晒死了小乌龟。  八月,亦格送我的一只小黑猫也不幸夭折,魂归西天。电话那头他唐僧一样地碎碎念,段小如啊段小如,你说说你究竟还能养活什么!  我果断地挂断电话,根据历史记录,仙人掌事件他说了我半小时,小乌龟事件他念了我半个月,如此推算,小黑猫事件估计会被他唠叨六个月仍有余。我抱着装着黑猫尸体的小盒子出门,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脚下拖着牛筋底的人字拖,自以
期刊
于梦瑶——踏青,和大自然一起笑出声  每年的4月都让我深深期待,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踏青的黄金时节到了。周末的早上,放弃持续了一个冬天的睡懒觉的习惯。早早起床,约上三五好友踏青去。用清凉的露水洗脸,和朋友们在郊野中放风筝、拔河、打球,在山谷里放声大笑,然后瞬间安静下来,听耳边回荡的都是笑的回音,仿佛整个大自然都在跟着你的脚步快乐起来。踏青让我们的心情被放飞得不想回转,快乐也渐渐从脸上溢满内心。  《花
期刊
如果仅凭照片的话,谁也无法把这两个人等同!一个是娇俏玲珑恍若神仙下凡的红楼梦中人,另一个却是戴着大眼镜和牙箍穿着蕾丝圆领麻袋身材臃肿丑到黯淡无光的林无敌!当我看到了林无敌的扮演者名字的那一刹那,犹如被点击般全身酥麻,她们居然是同一个人——李欣汝!  这个神秘的李欣汝,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她身上云遮雾罩的谜团太多太多了。    ●●●老师说:长相不好看没关系……  “小时候爸爸希望我当一名主持人,
期刊
女星宣言:别看我们平时魅力无边,小鸟依人,比起鬼马来,我们也是当仁不让的王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探你看不到的,挖你找不到的,做你想不到的!    探秘!    ★ 林宥嘉一向话语不多,除了唱歌基本上不太爱讲话。去韩国宣传,最后只学会了一句韩语:“请给我收据”。  ★ 刘亦菲皮肤好是因为爱喝汤,无论是什么汤,只要是汤她都喜欢喝,据说连方便面的汤她都能喝得津津有味呢!  ★ 杨丞琳其实很家居
期刊
三月,我们用色彩炫耀青春的美丽。  三月,温暖的春天在向我们招手。  在本期我们推出了“润物女孩,生活范儿”,相信每个女孩子看后都会有所对照,青春的世界是单纯而又干净的,怎样把我们的小生活打理得丰富多彩却又绿色健康,就请看这期的花·专题吧。  红·故事本期精心挑选了三篇,《帆布鞋之恋》、《给我只手,让我取暖》、《谁是康师傅的康师娘》,相信不会让花瓣们失望。  在倾诉的版块中,有两篇温暖的文章,浓浓
期刊
会员天下:  想不想晒晒你的最爱?它可能是你的家乡,可能是你收集的邮票,也可能是你五花八门的漂亮衣服……不管是什么,只要它曾触动你的心弦,是你心底最最珍惜的宝贝,就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从这一期开始,我们通过强大的会员联盟征集“我的宝贝”——要求:字数500字—800字;附图片8—10张。  email:miaojialin100@126.com  邮寄地址:130021吉林省长春市清华路156
期刊
那年我四岁,你被派到遥远的山村执教,你走的时候,爸爸和你吵得很凶。他说你宁愿去穷乡僻壤教那些陌生的孩子,也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爸爸还说,如果你一定要离开,他就和你离婚。  结果,你真的走了。临走时你抱了抱我,摘下脖子上的项链给我戴上。那其实算不得项链,只是一枚穿在红绳上的橄榄形状的坠子。你哄我说,妈妈会回来的。我不依不饶地问你何时回家,你想了想,在墙上划了一条横线。你说,等你长到这么高的时候,妈妈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