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天·卷三

来源 :花雨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kuangzhiyo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五 武林大会
  
  晓衣听说五止死了,已经是五止死后十五天的事情,原因是司徒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表哥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呢。”
  晓衣顺着小姐的忧虑去打听,一直问了八个人,才有人说,好像灵池里的谁死了,但死的是谁也不太清楚。直到晓衣偶然去了一次灵池,见到仆人们整理房子,才知道,屋子里住的五止死了。是怎么死的,也不清楚,反正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死了,满嘴的血,像是内伤死的,不太吓人。
  “明天你就要和表哥走了。”司徒已经很习惯她的四位女婢代替她出入各种场合。她这四位女婢各有所长,足以应付各种场面。而长期下来,反而司徒还不如她四个女婢坦荡自然,渐渐地几乎不出门了。
  晓衣收拾了一个小包裹,点了点头,“我走的几天,晓霜会给小姐梳头,常用的东西,喜好的糕点饮食,交待了晓镜。”她背起包裹,微微一笑,“其他的事情,我交待了虹姨,她会好生处理的。”交待完必须交代的事情,晓衣给司徒行了礼,慢慢地走出门去,细心地转身带上了门。
  “咯啦”一声,门缓缓关上,门缝里淡青色的人影离开,门缝渐亮。
  “晓衣,好像什么都不怕呢。”司徒望着关起的门,喃喃自语,“晓镜,你说我嫁给表哥,会幸福吗?”
  站在司徒身后的女子笑了,“公子是那么厉害的人,手下有‘七止’,小姐嫁给公子,至少,什么也不用害怕,公子是永远不会出事的。”
  “我如果嫁给了门外扫地的汉子,岂不是更不必害怕?”司徒幽幽地道,“晓衣走了,我倒有些害怕起来。”
  身后的女子也轻轻叹了口气,“也只有晓衣,永远什么都不怕似的。”
  八月十五,南枫红叶,武林大会。
  “听说世外天大好禅师、雁行山光头大师会承当看客,少林掌门据说在闭关不能前来,派了他‘定、戒、慧’三大弟子下山,都是给足了丐帮这次大会的面子。”大会未开,私下早已议论纷纷。
  “峨嵋派这次派了不少弟子参加,大约是看在史言笑已死的分上,十一年前史言笑曾经上过一次峨嵋大大折辱峨嵋满门,峨嵋和他梁子大着,幸好他死得及时,否则今年又要看尼姑们的黑脸,比你老子的臭脚丫还难看。”
  “说起来也真奇怪,史言笑这人邪是邪了点,也不算太邪,最多有些书呆子的狂气,他犯了什么大恶让咱们出身名门的斐公子给一剑穿心了?”
  “不定史言笑风流到天机堡去了,写了首情诗给司徒小姐,斐公子一见之下,拿了剑追了出来,”说话的人贼眉鼠眼地一拍手,“不就成——那样了?”
  “有道理、有道理!”听者纷纷点头,有些好笑,“你怎不猜是史言笑要做那采花大盗,给斐公子撞见了为民除害?说什么都扯到司徒小姐身上。”
  “说也奇怪,这斐处尘风流成性,斐止处居然一点仁父之风也没有,莫非斐止处不是斐处尘的儿子?倒是史言笑像些,可惜姓史的年纪太大了……”
  


  “你看人家起名字都一早说好了,止处呢,就是停止了,绝对不犯他老子的错误。”
  “少胡说了,天机堡的人来了!”
  围在一起的人顿时噤若寒蝉,缩了缩脖子,闹哄哄的会场一时静了许多。
  骏马奔腾之声,接着,六匹骏马当前而来,六位白衣侍者当前领路,衣袂当风,到了地头一跃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六匹骏马之后,一辆辉煌悬珠的马车,车的四角挑起的水云头,各挂一串玉珠,珠下盘结,结后有穗,极尽雍容华贵。
  马蹄声响,马车渐停,那玉珠撞击之声清脆,过了许久才隐去。一名白衣侍者撩开车帘子,微微弯腰。
  到场的武林同道不论是否自恃身份,都有些屏息,似乎那帘子里出来的不是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却是什么恐怖惊人的怪兽。
  帘子挑起,当前出来的是一位青衣公子,他随即从车里扶下了一位青衣女子。
  “是司徒小姐,难得斐公子会把她带在身边,据说青梅竹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群里有人窃窃地议论。
  “一个大美人儿,多好的气质。”有人喃喃自语。
  “带她出来亮亮相,见见世面,我听说他们很快要成亲了。”
  “是吗?如果斐公子夺了这次二十年武林大会的第一,正是双喜临门,福气得不能再福气了。”
  “人家是名门少爷,自然和江湖上奔波没风度没骨气的不同,咱老子是粗人,粗人,只管出了喜筵给不给老子大碗吃肉喝酒!给,老子就赞他福气,不给,呸!老子拍拍屁股走人,关老子什么事?”
  “嘻嘻,你是粗人,难道他们就是细人?哈哈哈——”
  四下一片嗡嗡议论,斐止处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司徒:“怕吗?”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眉目间流露出倦然的神情,“不怕。”
  斐止处吁了口气,青衣女子感觉他有些走神,抬起头,她伸手为他系好有些松散的发带,柔声问:“怎么了?”
  “没事。”斐止处不知为何显得微略有些心神不定,避开了去。
  青衣女子一双明眸清澄如水,低低地道:“别太辛苦了。”
  她说得大不大小不小的声音,本是私语,却偏偏有人听见了,怪腔怪调地模仿她柔软的口气:“别太辛苦了——”随之一阵压低的哄笑响起。
  她是故意的?斐止处诧异地看了司徒一眼,却正好望见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她的眼神如此清正,既不显得亲近,也不显得顽皮,只在眉目之间,一股淡如烟流的倦。那神态像……一抹流过的坟草,淡如荒野古今的空旷,一抹接近无色的颜色。她不是司徒!她是——谁?
  他不是公子。晓衣看着斐止处诧异的眼神,他有霸气,在众人之中,习惯掌控局面,所以对意料之外的事,才会显得不满。他不是公子,他是——谁?
  “天机堡斐公子,司徒小姐到——”报名的唱官也跟着混乱了一阵,才扬声报名。
  几名套着新衣裳仍然像乞丐的引路人急急赶上,“这边请。”
  “当——”的一声震响,会场中的人声静下来,丐帮翁长老上台抱拳,说了些什么,晓衣没有听见,她低头,眼角注意着斐止处握在手上的一件事物——一块玉牌,不是公子的东西。
  “二十年,武林许久没有如此盛会了。”身畔的骊山洛阳客突然开口,“二十年前你爹艺压群雄,得魁第一,从此延续天机堡的盛名,就如四十年前。”洛阳客独来独往,也少现身手,但是武功绝高。
  “先生认识我爹?”斐止处转开话题,转得技巧。
  晓衣没动,她依然坐在那里,眼睛望着台上的比武,注意着斐止处的手。
  洛阳客嘿了一声:“我与你爹毫无交情。”
  斐止处轻咳了一声:“先生和我爹同辈,我却没有见过我爹。”
  “你爹性情绝傲,二十年前错千庄武林大会,我是最后一个与你爹交手的人。”洛阳客轻描淡写地道,“他的天机十六剑,堪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我败在他‘东墙西墙’一招之下,至今记忆犹新。”
  斐止处默然,过了一阵子,刚想说什么,洛阳客淡淡补了一句:“你爹是条汉子,只可惜死得早,否则天机堡武学,在他手上必然另有一番景象。”
  斐止处顿了一顿,淡淡地道:“世事如风烛,人生断肠草。我爹名震江湖,心里未必快活,壮年而死,不算早夭。”
  身为人子,斐止处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洛阳客“嗯”了一声,眼睛半开半闭,枯坐在椅子上。
  “世事如风烛,人生断肠草。”晓衣的眼睛睁大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前方比武台。
  “……阁下艺不如人,还是早早请下台去,过会儿被抬着下去,面子上不好看。”台上有人冷冷地道,“在下登台,只想问斐止处一战,其他的人,嘿嘿。”
  突然之间一声爆响,晓衣眼前一花,一暗,有个什么东西对着自己直直飞来,“咯”的一声轻响,一双手指在眼前夹住了飞来的东西。晓衣看了一眼,原来是台上地板的木屑,抬起头来,才见比武台上站着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双手握一把长刀,比武台上木屑纷飞,台底被他劈出一条三尺来长的裂缝,裂口还整齐,但越接近长袍人,那裂缝就越粗糙越大,可见他这一刀之力越发越强,爆破之力甚大。
  “其他的人,若自信过得了这一刀,不妨上来。”长袍人徐徐收刀,支刀在手,眼望斐止处,“斐公子好快的手。”
  斐止处手指拈住凌空飞来的木屑,缓缓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比武台并非斐某所有,阁下远道而来,只为斐某,毁人财物,伤及他人,未免过当。”刚才那一刀,刀气凌厉,激飞了不少木屑,台边不少人被波及,武功不弱的还可仓促拨挡,武功不高的哎哟怪叫,伤了不少。
  “嘿嘿,”长袍人不置可否,森然支刀,“听说武林道上,近年来的少年好手,斐公子称第一。”他冷冷地看着斐止处,对连续登台把他团团围住的丐帮弟子视若无睹,“不知道斐公子手下技艺如何,说实话,在下初到中原,对这话,是十分的不服气。”
  斐止处并指一弹,那片木屑笔直地飞了回去,轻飘飘地贴向长袍人的长刀,“斐止处从未自称第一。”
  长袍人对飞来的木屑只作未见,手腕上微微拧转,“铮”的一声长刀侧了过来,木屑直飞,笔直撞向明晃晃直立的刀锋,“嘿嘿,你不称第一,天机堡称第一,大名鼎鼎的姜安姜师爷称第一,我入中原三月,听闻公子大名不下百次!”
  斐止处指间陡然一物再发,原来刚才那木屑被他一握为二,回弹一块,此刻骤发第二块!“阁下对斐某人很是不满。”他一指回弹,第二块木屑速度奇快,撞上第一块木屑,“嗒”的一声微响,两块木屑在堪堪到达刀刃之前骤然左右撞开激射!“霍”的一声,一块打长袍人握刀的右腕,一块加速,小小木屑,如此短的距离,居然带起一片啸声,撞入长袍人怀里!
  “中原武林不乏高人,斐某可在,兄台亦可在!何苦非争第一不可?”
  “丁冬”二响,长袍人应变神速,陡然双指夹住刀刃往上一提一侧,刀柄突出,“咚”的一声撞飞了袭向右腕的木屑,随即刀刃一侧,平扫挡过前胸一记,“叮”的一声,木屑虽小,撞击之声如此响亮,可见力道极强。
  “说得好!”长袍人挡过一记,微略收起了轻藐之心,横刀在手,嘿嘿一笑,“公子若是信得过自己所言,却又为何参加此次武林大会?若不是为争天下第一而来,难道斐公子是特意让大伙瞧瞧你的新娘子?生得又如何貌美吗?”他一句话辱及两个人,哼了一声,“假仁假义。”
  斐止处脸色微变,看了坐在椅子上的“司徒”一眼,却见她淡淡地瞧着,也不生气,倒像是瞧着有趣,“阁下若要动手,斐某奉陪,说话辱及妇人女子,阁下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些?”
  


  长袍人怪笑一声,“上来吧。”他陡然一翻脸,“活的,就是有道理,死的,就是没道理。”
  晓衣注意到斐止处握了一下手里的玉牌。她端坐在那里许久了,都未动过一下,此刻却缓缓伸手,居然端起了一旁已经放了很久的茶,浅浅地呷了一口。
  洛阳客的注意力本在台上长袍人身上,晓衣这么一动,也让他心中一动,好一个稳如泰山的女子,莫看斐止处貌似冷静,论起“稳”字功,可能还不及这个小女子。他一留心在晓衣身上,略一沉吟,轻轻在椅沿上敲了两下手指,似乎有什么事盘算未定。
  斐止处上台,不少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低低议论。慕容家的如木牍含,坐在斐止处的对面座,已经坐了很久了。如木的目光在斐止处和司徒脸上转来转去,正看得饶有兴味。
  牍含目不转睛地盯着洛阳客,一言不发。
  突然轰然一声,全场叫好,如木的眼光刚刚从晓衣身上转回来,一撞犊含,“嗯?”
  犊含仍然盯着洛阳客,淡淡地道:“斐止处赢了。”
  如木叹了口气,“这姑娘奇怪得很,我看她瞧着斐止处台上比武的眼神,就像瞧着她绣房的针线一样,未婚夫赢了,居然不见一点兴奋。”他支颌看着晓衣,“我当还要三百五十招才能分胜负,这么快结束。”
  “此人自称并非中原人士,以我估计九成不实。” 犊含的目光终于从洛阳客身上转回来,看了晓衣一眼,转目光到台上,“他这‘一门斩’刀法,分明是洞仙九转窟的嫡传。姨父身出洞仙九转窟,别人看不出来,你难道也瞧不出来?他败落的一斩,和姨父一刀横断秀姨后院的老梅树那一斩,一模一样。”
  如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这人武功不弱,但及不上你我联手,所以我没在瞧。”往嘴里丢了颗花生,“那一斩堪称绝学,斐止处如何破了他这一斩?”
  犊含提起手掌,比划了一个十字手,“刀法‘斩’字决,一刀即下,刀落人头,讲究的是,快、狠、准、疾,力在刀刃,势如破竹。”他的十字手微微往外一推,“斐止处并没有如何破了他的斩刀,而是占了兵刃上的便宜。大凡斩刀,斩的是不如刀刃坚硬的东西,人头也好,石头也好,梅树也好,一刀破开,就破竹到底。这一类刀法,最忌硬物。你想,你可一刀破开豆腐,但如果以相同的刀法,一刀对着磨刀石斩去,刀刃不如磨刀石硬挺,使的力越大,刀刃越易折。”
  如木叹了口气,“无怪我听到‘当啷’一声,原来是这家伙的刀折了。”他的眼睛仍然看着晓衣,“斐止处身上居然带有比他这把刀还结实的家伙。”
  “你尽瞧着人家姑娘做什么?”犊含不理他,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尽瞧着人家姑娘背后的大叔做什么?”如木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这世上硬如铁石的东西并不多。”
  “洛阳客不怀好意。”犊含简单地道。
  如木转移注意力,“哦?”
  “这台上的长袍客,多半和洛阳客是一伙的。”犊含淡淡地解释,“这家伙上台之前,洛阳客和斐止处正在说话,说话之间有人上台滋事,洛阳客居然连眼皮都未动过一下,却和你一样,死死地盯着斐止处身边的那位女子。这不合常理。”
  “那女子美得很,你不觉得?”如木笑眯眯地道,“君如炉鼎我如烟,倦眉青冢画中颜。你不觉得她美得很吗?洛阳老儿老来心动,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是吗?”犊含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不信我?”如木眨眨眼。
  犊含嘴角微含一抹笑,“不信。”
  如木泄气,一连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她是斐止处的未婚妻子。洛阳老儿如果确实想为二十年前那招‘东墙西墙’找回场子,如果他确实有不要脸到这分上,在斐止处台上动手的时候,他不对这位什么姑娘下手才怪!”
  “但是你莫忘了天机堡六大侍卫人群中保护他们家的小姐,如果在光天化日下出事,天机堡的人可就丢大了。”犊含淡淡地笑。
  “声东击西,不正在声东击西吗?”如木拿着茶壶比划着台上的形势,“你莫看长袍客这一刀断了,他只是没料到斐止处手上有硬如铁石的事物而已。斐止处既然已经抖露出来,他怎么还会和斐止处硬斩?嫌刀断得不够快?既然不能硬拼,那就智取,换了是我,必然用暗器!”
  犊含点头,如果斐止处手握一块不显形状的异物,此物短小,用来格挡暗器不便,而且还连累了他一只手握住不得自由。既然刀法功力都不能取胜,用暗器远攻,是一大方法,毕竟斐止处的异物短小不能及远,而长袍人断去的大刀却还有大半,暗器远攻,拉开彼此的距离,至少,可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如木话音刚落,“霍霍”数支袖箭已经在台上射空,四下飞散,不少受邀的武林同道皱眉拨打。
  “来了!声东击西!”如木低声喝道。
  只见台上暗器纷飞,纷纷射空,向四面八方射去!犊含留心默算,台上共射出十七支袖箭三十五颗菩提子,共分七处地方射去,正正分射人群中天机堡的六大侍卫!剩余一处,射向主判的大好禅师和光头和尚。
  “司徒!小心背后!”台上的斐止处突然爆喝一声,“格啦”一声大响,他和台上的长袍人再度兵刃相交,背心冲破台上的护栏,长袍人一口鲜血喷得半天来高,斐止处却被他一刀震飞了出去。
  如木笑靥如花,六大侍卫分心拨打飞来的暗器,斐止处被长袍人一刀震开,身在半空,看此时此地,谁救得了座位上静如渊海小女子!如果他眼还未花,这位“司徒”姑娘,显然不会武功!
  “铮铮”数响,是大好禅师和光头和尚格打开暗器之后反震,破空而来。
  但是洛阳客距离“司徒”如此近,纵然大好禅师和光头和尚武功再高,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暗器尚在半路,洛阳客已经一手暴起,抓住了斐止处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司徒姑娘。
  三止斜飞、落地,面沉如水,森然道:“你想怎样?”
  此时全场哗然,长袍人上台挑衅,斐止处台上断刀,都只是一炷香时间的事,众人虽然不满横里飞出程咬金,但是挑衅者武功甚高,斐止处应变灵活,都颇有可看之处,虽然议论纷纷,却也不曾哗然。但此时场外生变!洛阳客居然在斐止处遇险,六大侍卫分心暗器之时,一把抓住了司徒!他这一拿,摆明了就是和天机堡过不去,数十年来,倒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捋天机堡的虎须!
  “你想怎样?”三止森然问。
  不仅是他这样问,全场数百近千人,都随着三止这森然一问,心中想:你想怎样?
  洛阳客一抓抓住“司徒”,倏然一跃向后,离开众人远远的,“斐公子,请你随我来。”
  “且慢!”丐帮帮主打狗棒挥,从中一拦,“这里是丐帮的地盘,二十年武林盛事,天下英雄,在此聚会!洛阳先生如是做客而来,本帮欢迎;如是掳人闹事而来,莫怪老叫化不讲情面!”
  “笃”的一声,花大狗的打狗棒拄地!场内外数千叫化齐声漫喝,“人敬我三分,我敬人十分。”
  场面顿时尴尬,丐帮这阵势,显然是武林大会前事先训练过了,以防有人闹事,看阵势,只怕哪里是出路,哪里可藏身,丐帮的叫花子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要从这阵势里脱身,正如蚁群噬象,纵然你是天下第一,也不得不认栽。
  三止缓步走到洛阳客面前十步之处,脸色阴寒,冷冷地问:“如有赐教,不妨台上见分晓,强掳妇人女子,洛阳先生,不觉得玷污了你二十年的身份地位吗?”
  洛阳客扣着晓衣脉门,闻言轻轻摇晃了一下“司徒”被扣的手腕,“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三止目光闪烁,上上下下看着洛阳客和晓衣。
  被洛阳客扣在手里的晓衣全无惧色,迎着斐止处的目光,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三止突然微微一震,“你……”他似乎有什么想问,握紧了他手里的东西,却没有问出口。
  眉目温婉如画的司徒小姐落入敌手,居然颜色平和地微笑,四周渐渐合围的丐帮弟子和各路英雄都有些诧异。
  难道她不懂得什么叫做“危险”?
  “斐公子,只要你随我走,我决不会为难司徒姑娘,更不会做那棒打鸳鸯杀风景的丑角。”洛阳客不动声色,“司徒姑娘如花年华,从未涉足江湖,你不会要她担惊受怕,随我走吧?”
  三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司徒”,似乎第一次看见她,过了好一阵子,才回答 :“你想怎样?”这一句话,他已经重复了三遍。
  “丐帮南枫红叶大会,天下英雄聚集。”洛阳客一本正经地道,“我要你在天下英雄面前,签下卖身契,此后终身为我洛阳客之奴,甘为马前走卒,连同天机堡奉我为主。”
  此言一出,周围旁观的众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这话如果是洛阳客空口无凭说的,自然人人当他是放屁,但是此刻长袍人持刀在手,斐止处的未婚妻子司徒落在洛阳客手上,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洛阳客的人,他此时说出这句话来,却不见得是在说笑。
  更何况,以天机堡骄狂成性的架子,公子的未婚妻落入敌手,如果救不回来,已经是天大的耻辱,何况是要求斐止处屈膝?如果让洛阳客带走司徒,天机堡都恐怕已无颜在江湖立足,何况奉洛阳客为主?
  洛阳客一言既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三止脸上,一时间鸦雀无声,等着他的反应和回答。旁观者多有好奇,不知道这号称第一的后世传人,要如何对待这样的一件飞来横祸。
  “只为了先父二十年前,一招之胜,击败了洛阳先生?”三止冷冷地问。
  洛阳客嘿嘿一笑,不置可否,“你答应了,这丫头你就完好无损地领回去;你不答应,我们依旧可以比武台上见真章,只是这丫头,你就莫想完整地沾她一根手指!”他补了一句,“要见真章也好,生死也好,首先,你要见这丫头的尸骨!”
  三止目中奇光闪烁,居然缓缓前进了几步,走到了洛阳客面前。
  洛阳客陡然喝道:“站住!”
  三止站住,定定地凝视着“司徒”的眼睛。
  他似乎在衡量,这位姑娘在他心里的分量,抵不抵得上天机堡上下百口人的生死荣辱。他答应了,他是情种,是不肖子弟;他若不答应,他是天机堡斐公子,是负心郎君,无情侠士。
  一时间万籁俱静,谁也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搅他做选择,自有不少人为了能见这一幕暗自庆幸。
  正在这静悄悄,三止低头沉思的时候,一缕歌声,低低幽幽地扬起。
  “楚峰翠冷,吴波烟远,吹袂万里西风。关河迥隔新愁外,遥怜倦客音尘,未见征鸿。雨帽风巾归梦杳,想吟思、吹入飞蓬。料恨满、幽苑离宫。正愁黯文通。”
  是司徒,连洛阳客都很意外,不明白这位司徒姑娘是单纯呢,还是傻瓜,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居然唱起歌来了。
  只见司徒轻轻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比武台边随秋风瑟瑟摇晃跌落的红叶,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洛阳客扣着她的脉门,也不觉得她落入人手,她看了落叶一眼,然后似乎天,都跟着落下了几片叶子。
  潇潇的,瑟瑟的,悠悠的,也静静的。
  凉风徐来,她衣袂俱飘,举头望天,甚至负起了另一支手。
  “咯”的一声,是三止握拳,骨骼发出的声音,他没看司徒,他看地板,一言不发。
  “我不喜欢天机堡。”司徒幽幽地说,是对三止说。
  三止抬起头来,他居然会笑,他笑了,他背对着好多人,只有洛阳客觉得他笑得有些蹊跷,有些古怪。只听他说:“嗯。”
  “但堡里,每个人都很可怜……”司徒缓缓摇头,低声道,“乱云生古峤。记旧游惟怕,秋光不早。人生断肠草……”
  “嗯,”三止终于应了一声,“天涯无根树,人生断肠草。”
  司徒淡淡笑了,“嗯,说得真好,天涯无根树,人生断肠草……”她叹息了一声。
  洛阳客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疑心这些都是暗语,默默计算着三五字的跳跃,能否凑出什么端倪来。
  “我不喜欢天机堡,可是我……牵挂里面的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司徒的眼神凄然了起来,喃喃自语,“每一个,带着我长大的……”她说了一半,突然间一缕鲜血自嘴角溢了出来,洛阳客脸色大变,倏然放手,就在他握着司徒的那只手上,一层黑气,迅速地弥漫上来,是剧毒!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服毒的?洛阳客运气抗毒,面对着数不尽的丐帮弟子,不仅脸色阴沉。
  司徒被洛阳客这么一把放开,摇晃了一下,三止接住了她,缓缓地,抱着她坐到了地上,“何苦……”他颤声问。
  身边许多人一拥而上,洛阳客的形势逆转,虽然在人群中有不少他的心腹,但是变化仓促,他成了众矢之的,他的心腹被挤在人群之中,缚手缚脚,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长袍人虽然武功甚高,此刻也陷入重围,自顾不暇。
  一片兵刃呼喝之声,人影来去。
  在晓衣眼里却都是茫茫的一片,“何苦……”她喃喃自语,“何苦……”
  你……是你吗?斐止处不忍问她,她服下了姜安分给每一个替身的烈性毒药,天下无药可救,那是在替身如果被发现的时候,用来自杀灭口的。他虽然不惧这种毒药,却知道这种药,是没有解药的。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要怎么办?怎么办……”
  “我……我……”三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会让洛阳客杀了你,我再杀了他给你报仇。”他抱紧了晓衣,紧紧用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晓衣紧紧地抓住他,睁大眼睛,用力摇头,“我不要听公子说,我要听你说……”
  三止闭上眼睛,“我……我说……”他压低声音在晓衣耳边说了两句。
  晓衣笑了,无力地捶了他一拳,低低地道:“你这疲懒人,我就知道你尽是胡说……”
  突然间一边的喧哗结束了,“等一下!”洛阳客已经被擒,“有一件事如果不清楚我死不甘心!”他指着晓衣,“丫头,你怎么知道老夫的手段,什么时候喝下了毒药?”
  


  三止紧紧抱着“司徒”,旁人自然不好过去,何况天机堡药物亦是一绝,司徒服下的是自己的毒药,自然只有斐止处有解药,因而也无人过去打搅。
  晓衣挣扎了一下,淡然一笑,“你……和他……”她的目光转向台上被擒住的长袍人,“是一起的……他身上的衣裳,和你的衣裳一样,都是关外西域之地才有的……长棉花和胡麻交织做成……除非……咳咳,你们碰巧来自同一个地方……阳关之外的……那个有长棉花的盆地……他上台闹事的时候,你特意找止处说话,一点也不吃惊……止处上台,大部分的人都在看他,你……盯着我……所以,我在喝茶的时候,就已经服了毒……”
  众人哗然,精巧细心的女子,从衣服的质地,就能判断出老江湖没有发现的秘密。
  “阿弥陀佛,女施主就算发现了不对,也不必服毒,呼喝一声,难道老和尚还抓不住这个小娃娃?”光头和尚拧着洛阳客,他的年纪比洛阳客大了数十岁,叫他“小娃娃”,也没什么不对。
  “生是天机堡的人,死是天机堡的鬼。天机堡永不言败,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丫鬟侍卫……”晓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从不需要任何人帮助……自行……自立……自生……自死……”
  三止茫然从晓衣淡然的一个字一个字里,召唤起许多回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鬼魂,茫茫的江湖路,拄着竹竿的老瞎子,血、满身伤痕、一个又一个兄弟死去,五止临死的时候说:“我好羡慕他,真的。”
  史言笑的未言牌,一直在他身上,他甚至刚才用它挡过必杀的一击。
  晓衣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从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从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因为它是凄厉人的鬼……被这鬼附了身的……个个都要给它陪葬……天机堡、天机堡、天机堡……”
  “不要说了。”三止抱起她,缓步走向天机堡的马车,“各位前辈,晚辈要带司徒姑娘回家疗伤,先走一步,失陪了。”
  各路英雄议论纷纷,晓衣神志昏迷之际说的那些话太含糊太低微,所以没有几个人听见。
  慕容如木、犊含袖手旁观。如木叹了口气,“好无情的人,我本以为我已经够无情的了,这家伙比我还狠,这丫头分明没救了,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要带她回家疗伤?骗谁啊?”牍含摇头,“或许天机堡有绝世灵药,‘饮红’之毒,或许并非无药可救。”
  “是吗?”慕容如木哼了一声。
  
  马车上。
  六大侍者依然沉默,就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楚峰翠冷,吴波烟远,吹袂万里西风。关河迥隔新愁外,遥怜倦客音尘,未见征鸿。雨帽风巾归梦杳,想吟思、吹入飞蓬。料恨满、幽苑离宫。正愁黯文通……”晓衣轻轻地低唱。
  三止紧紧抱着她,听着她唱歌。
  听她唱完,他低低地吟道:“秋浓。新霜初试,重阳催近,醉红偷染江枫。瘦筇相伴,旧游回首,吹帽知与谁同?”
  “原来……那个人是你……”晓衣迷蒙地抬起头来,“是你……”
  “是我,不认得我?”三止问,有惨然的神色。
  晓衣没有回答,只是同样惨然地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说 :“我每天都弹琴。”
  “我知道,我每天都听。”三止低声回答。
  过了一会儿,晓衣又说:“好听吗?”
  “不好听……有人会每天都听吗?”三止说,“弹琴的人……好温柔……”他把晓衣搂紧了一些,“我一直觉得,弹琴的人会是一个好妻子,听琴的时候,堡里才像一个家。”
  “如果我嫁了人,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晓衣细细地说。
  当然……如果今生你还有机会嫁人,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三止呆呆地望着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眼眶很热。
  晓衣慢慢地睁开眼睛,望着三止。
  四目相交。
  三止口齿启动,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晓衣眼里的光彩亮了一下,随即黯淡。
  那时候,谁也没有说什么。
  “嗒”的一声,很清晰,是水珠,掉落在衣裳上的声音。
  一片寂静。
  突然。
  “嫁给我好吗?”三止喑哑地说。
  晓衣睁大了一下眼睛,她用力咬了一下下唇,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我……”
  “嫁给我好吗?”三止握住她手的手握得太紧,让全身麻木的她都感觉到了。
  “我……很快就要死了。”晓衣低声说。
  三止笑,笑得凄然,“这世上又有谁是可以不死的?”
  晓衣看了他一阵,口齿动了一下,她在说:“下辈子……”
  “我没有耐心等那么久,现在好不好?”三止五指与她交握,她的手指冰凉。
  嫁给……你吗?晓衣被迫侧过头看三止的眼睛,今生我没有想过嫁人,是你撩拨我……是你逼我……去幻想那些……假的将来……“我……”
  “你每天都弹琴,我每天……都听你的琴。”三止笑了一下,笑得不技巧,却成了一张怪脸。
  别——这样笑。晓衣慢慢抬起手,要去触摸三止的脸,没有触到,就落了下来。三止握住她的手,让她接触到自己的脸,低下头来,他把额头抵在晓衣的手背上不动。
  三止额头的温暖。晓衣的手微微一颤,他……
  他没再动。
  她这一辈子怜悯过很多人,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心情,怜惜了这一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字?”她低声问。
  “三止。”三止抬头回答。
  “三止……是灵池里的哪一个?”晓衣的眼睛分外清澈,这一刹那如水清灵。
  三止知道她是回光返照,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笑不出来,“住在栀子花旁边的那个。”栀子花?灵池里面——有栀子花吗?太远了,从文华楼的走廊,是看不到树丛里的小花的……她微笑了一下,笑得淡,“是你—— ”
  三止明知她不认得,因为……他的房子和其他六止的房子连在一起,她不可能分辨出来,她说谎。
  “下辈子……再嫁给你好吗?”晓衣的微笑焕发着温柔的光晕,人家说,女人如花,晓衣这一笑如花,大概是她这一辈子笑过的最美的一次,“做你自己,别为天机堡,别学我……”
  “不好。”三止沙哑地想要打断她的话。
  “……别让我下一辈子……还是不认得你……”晓衣的声音在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终于哽咽,她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三止抬起头来,她缓缓阖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滑落了下来,无声无息,也没有颜色。
  三止握住她的手,再一次把额头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没动。
  “莫问卜,人生吉凶皆自速。伏羲文王若无死,今人不为古人哭。”
  史言笑的牌子,还在他袖里,那四句话,像死后的自嘲,也像生人的无奈。
  你是文华楼的哪一个?我居然连问出口的机会,都不曾有……
其他文献
壹    姿如兰,貌如月,笑如歌……从我出生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不但是兔族的圣女,更是为天下第一英雄大羿准备的礼物。  大羿是天上最叛离的神,却是人间最勇猛的英雄。我出生不久便遭遇天下大旱,后又因帝俊十个太阳儿子的一场游戏,人间万物遭受着毁灭性的酷热,所有生命在生死边缘煎熬着。就当人间所有生物失去所有希望的时候,大羿背着红色的弓和带绳子的白色冰箭,出现在龟裂的大地上。  那刻我偷偷地躲在一旁,看着
期刊
假如有一天,一个你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对你说,他(她)爱你,想和你在一起。那么,你会怎样?    one    喜欢杰那么那么多年,也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他牵起自己双手的那一刻。可是,真正等到这一刻的时候,我却仿佛世界末日般地开始逃亡。我感觉我的心已经轻得只要呵一口气便会摇摇欲坠。  我收拾东西,背起行囊,一个人去了西藏。在那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块净土上,我恣意奔跑,呐喊,痛哭,疯笑,一遍又一遍把我珍藏了这
期刊
one    她叫王凌,当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全身不由得一颤,所有的肌肉都紧张地收缩了起来,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直延伸到每一个指尖。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并不是很美丽,但不论神态还是举止都透着如水样的温柔,瘦弱的肩头似乎在等待着别人的关怀,只怕呵气大一点都会把她吹走。  “什么事?”她扰了扰额头上乌黑的长发,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向身后追过来的女孩问。  这个叫做小雨的女生一脸
期刊
No.1    “好漂亮啊!”   当我隔着一层玻璃对着五十厘米远的那个银白色的小东西流口水的时候,莫杭,也就是我的男友,安闲地把双手插在裤口袋里,毫不知趣地在旁边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又买不起,还是走吧!”  我猛地转头,狠狠地盯住这个皮皮地笑着的家伙,冷冷地道:“过两周就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  我清楚地看到笑容正在他的脸上流失,他挠头做思考状:“这个嘛……你想要什么?你知道我新换了
期刊
one    已经无法看清五月的影子。毫无知觉地把日历翻过一页,竟不能记起今天是星期几。  上帝造物共用了七天。而她,从得知自己失恋到结束哀悼不过是用了其中的二千零十六分之一,即五分钟。  早上,从带点清冷的床上醒来,看看放在枕边的手表,时针直指8点。不禁惊跳起来!要迟到了!趿着拖鞋边想能什么借口可推搪。快走出房间时才发现,今天是休假日。  每月里仅有的两天啊!心中哀号着倒在床上,盘算该怎么度过硕
期刊
阿MAN    我的名字叫阿MAN,不过却不是男人。  “没差啦,男人婆一个。”  发言的人是我男朋友,名叫汪鸣远,我和他在同一个学校,他学的是表演专业,我的专业是编剧。  “阿MAN,这出戏最后一场一定要我和鸣远在一起吗?”同是表演系的姚颖芸端坐在化妆镜前,表情是她一贯的傻笑。  我翻开剧本,将其中几处台词修改完,把笔别在耳后,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我才大咧咧地蹲在一边挑选着饭盒,趁空闲回答颖芸的
期刊
第十四回曲终同归    当天光从云层中透出光亮的时候,四周已然沉寂了下去。  碎成了千万片的风之匙和玉玲珑,从半空中纷扬落下,在光与影的交错中化为了灰劫,最后,悄然无踪。  这里几乎被夷为了平地,满地的残石断砾,细白的雪砂之上,那块晶莹的白色巨石上布满了可怕的龟裂痕迹,再也无法恢复以往的光洁平滑。  都结束了吗?  自己果然没有信错他们。  风微敛双目,半靠在乾坤石上,眉宇间满是疲累与倦意。但那双
期刊
壹    这是一条通往城郊的曲折山道。  无梦手中拎着一袋药草,慢慢走在满是碎石子的小路上。  十几步路的前方走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走得很慢,有时候会停住,抬头仰望从苍郁林间撒下来的天光日影,经过一块石碑时,又停下来看上许久,一路上走走停停,可苦了跟在他身后的无梦。  出城时,这年轻男子就一直走在她的前面,想起安嬷嬷再三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且不可与男子说话并行的话,所以一路上她都很谨慎地与那年轻男子保
期刊
一    最好的喜剧就是主人公命运的悲剧。  她,原内亲王椿姬,现任女东宫。对以上论点充满感慨式地同意。  “不管是怎样的故事,都要有一个像我这样染满悲剧色彩的少女。”懒散地斜横榻前,身着重衣、黑发浓艳的秀丽美人用扇柄抵住白皙的额角,不胜烦扰地斜瞄着堆满卷轴的案几。  “有抱怨的时间,就请展阅下一位公子的资料吧。”年长的侍女长不失时机地捧上新一摞做好的卷册,“这里面可收录了满朝才俊对东宫殿下的情思
期刊
“Ladies and gentlemen,今天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与大家见面,话说中午时分俺在台下与传说中的花呆阿编战上了千百个回合,最后俺使出毕生绝学九阴白骨脚与佛山无影手,在俺的超级无敌夹攻下,花呆阿编被扁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现正送往医院急救,所以,本期直播的主持是俺历千辛涉万苦,冒着生命危险争取而来的!俺一定会好好表现不让大家失望的,俺绝对不会错过大家的一举一动,包括第三排十六座的某MM,O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