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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蒜是牵着我的手长大的。
我两岁的时候,他还在他妈妈的肚子里。我四岁的时候,他追着我喊姐姐。年少的我,很不耐烦这个流着鼻涕的家伙,无奈他妈妈是我最喜欢的阿姨,我不得不承担起照顾这个小弟弟的责任。他的两缕挂在鼻孔下的“青丝”,据说是我骗着他吃了大蒜后才开始流的,这不免让我过早知道了内疚。“小鬼过来,姐姐帮你擦擦。再不过来,打屁股了!”我叫他小鬼的时候,也不过是梳俩小辫子的丫头。他开始反抗,是在他五岁的时候。我再叫他小鬼的时候,他甩开我的手,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丫头,你才多大一点儿,不许叫我小鬼!”那时,七岁的我也学淑女,扮成熟。为了不被他叫丫头,只有改称他为大蒜,他倒是欣然接受了。
我们上同样的幼儿园,我大班,他小班。入学没几个月,他拍拍胸脯说:“我是男子汉,没事别老跟着我。”
我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谁跟谁呢。”
这句话让他在小朋友面前很失面子,他抹抹鼻涕,不再理我了。爱理不理,我拍拍屁股回到自己的教室。接连几天放学后,就看见他孤零零怪可怜的样子。谁叫他是男子汉!我狠狠心,自己走了。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他被一群小鬼围着,似乎被抢走了弹珠,坐在地上呜呜地哭着。我赶忙冲上去,大嗓门一吼,一顿拳头暴打,小鬼们丢下弹珠纷纷跑了。我一把扯起他,拍掉他身上的尘土,嘲笑道:“男子汉还会哭?”他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很委屈地说:“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呢!”那种眼神很瘆人,使得我倔强的心竟然会一阵瘫软。
夕阳下,我拉着他,屁颠屁颠地回家。
2
我升到初中的时候,学习的天赋已经是显山露水了,成了大人们眼中小孩子学习的楷模。他妈妈也不例外,每个周末都揪着他的耳朵往我家拽。我上初三那年,他上初二,成了桀骜不驯的男孩子。他可以与我平视了,那两道“青丝”也不见了,喉结也开始像沙丘一样滚动。在大人面前,他乖乖地称我姐姐,一旦关起门来,就丫头丫头地乱叫。
作文是他的弱项。我给他辅导时,他就跟我油腔滑调:“丫头,你的脸上长了个啥?哎呀呀,毁容了毁容了。学习再用功,也不能忽略容貌啊!看看你,痘痘可以采一箩筐了,知不知道相貌可是女生的资本,将来谈恋爱、找工作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唉,西施变东施喽!”我的心都被他说得悬了起来:“那怎么办?”他就理所当然地给我上起了美容课。
后来我考上了本地最有名的高中。九月初去报到的时候,他来送我。临走时,我还在想要不要为分别流几滴眼泪,他却恶狠狠地看着我:“丫头,你在高中要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明年我就去找你!”
3
第二年,他真的顺利地考上了我所在那所高中。经过初中三年的磨炼,他已经又黑又高,算是很有型的那种。刚入学的时候,我的一群花痴姐妹们奔走相告:“高一来了帅哥!”我跟去一瞧,原来是他。我不禁哑然失笑。在我眼中,他只不过是那个坐在地上呜呜哭泣的鼻涕虫大蒜。
一起温习功课的时候,大蒜开始装深沉,从书包里掏出大把大把的情书,似乎很苦恼地说:“丫头,我实在不想伤害这些少女稚嫩的芳心,但我又不能违背自己的感情……”“得了吧,”我使了个兰花指,戳得他眼冒金星,“少臭美了!”
情人节的晚上,下了晚自习,我走在萧萧的冬风中。忽然,大蒜骑车赶了上来:“凶丫头,你一点儿也不温柔,肯定没人敢追你。不过,别泄气,给你一封情书!”他扔过来一封信,又狡黠地一笑:“上来吧,我送你,天冷。”
跳上车,躲在他的背后,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当初那个爱哭的小男孩,是面前的这个人吗?回到家一看,那封信的落款是他,大概内容又是一番嘲笑和奚落吧,我看也没看就扔进了抽屉里。
接下来便进入了紧张的高三,整天拼命在题海里游泳,没有时间和大蒜泡在一起。
我顺利地领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跑到我家为我祝贺。我去上大学的那天又是他来送我。火车快启动了,他忽然问我:“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吗?”我笑得龇牙咧嘴:“你给我的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没看,扔在抽屉里了。”我没有告诉他我早就看过了那封所谓的“情书”。
他轻轻地趴在我耳边说:“丫头,等我!”
4
我在大学里给大蒜打电话:“快来吧,大学是天堂!”然后又是一番励志的话。他嗤之以鼻:“只要是天使,哪里都是天堂。不过,你等着,我要去挫挫你的锐气。”
后来,围绕在我身边的男生越来越多,我又骄傲地向他撒了一个谎:“越是气宇轩昂的花儿越是有许多蜜蜂采撷,本小姐挑了一个BF!”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又是一番苦口婆心:“你没经验,待我来火眼金睛测试一下——吃东西的时候,他会看着你吃还是自己埋头吃呀?路上,他主动拉过你的手吗?天冷的时候,他会脱下外套给你吗?……”我也被他的什么狗屁理论说得无言了,于是挂了电话。
第二年,他终于如期来了,抱了个吉他,很阳光的样子,又在学校里掀起了一场“少女风波”。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在学校里保持了一年的淑女风范被他戳穿了。看着他幸灾乐祸的笑脸,我恨得牙痒痒。
5
又是一个情人节的夜晚,寝室里人去楼空,我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忽然一阵拙劣的吉他声在我耳边响起,那么熟悉。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蒜靠在床边,正看着我,轻弹着吉他,眼神很深沉。他被我吓了一跳:“做噩梦啊?”
我张牙舞爪:“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大妈说我是你弟弟,来照顾你的,还给她弹了一首《世上只有大妈好》。大妈被迷倒了,我就被放进来了。”他对我极无奈地一耸肩。
“无赖!”我随手扔了一个枕头过去。他一把接住:“还这么凶,总该温柔点了吧!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养定你了!”
一提到这块心病,我不由得泪流满面。一阵沉默,他轻轻拨动琴弦,一句“其实我很温柔”沙沙地响起。我又一只鞋子扔了过去,他接住了,委屈地看着我:“我以为你不理我了。”那种眼神和当初的那么相似,我的心又是一阵软瘫。
后来我恋爱了。那个男孩长得很帅,却没谈过恋爱,因为自从他高一写第一封情书开始,他就一直在等一个人。吃东西的时候,他会含笑看着我,拼命把好吃的留给我;人多的路上,他主动拉过我的手,紧紧护我在怀里,因为小时候,一个姐姐这样对他;天冷的时候,他会脱下外套给我,还故作潇洒:我是男子汉……
那个人,他小我整整两岁,但在我二十年的记忆里,处处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大蒜是牵着我的手长大的。
我两岁的时候,他还在他妈妈的肚子里。我四岁的时候,他追着我喊姐姐。年少的我,很不耐烦这个流着鼻涕的家伙,无奈他妈妈是我最喜欢的阿姨,我不得不承担起照顾这个小弟弟的责任。他的两缕挂在鼻孔下的“青丝”,据说是我骗着他吃了大蒜后才开始流的,这不免让我过早知道了内疚。“小鬼过来,姐姐帮你擦擦。再不过来,打屁股了!”我叫他小鬼的时候,也不过是梳俩小辫子的丫头。他开始反抗,是在他五岁的时候。我再叫他小鬼的时候,他甩开我的手,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丫头,你才多大一点儿,不许叫我小鬼!”那时,七岁的我也学淑女,扮成熟。为了不被他叫丫头,只有改称他为大蒜,他倒是欣然接受了。
我们上同样的幼儿园,我大班,他小班。入学没几个月,他拍拍胸脯说:“我是男子汉,没事别老跟着我。”
我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谁跟谁呢。”
这句话让他在小朋友面前很失面子,他抹抹鼻涕,不再理我了。爱理不理,我拍拍屁股回到自己的教室。接连几天放学后,就看见他孤零零怪可怜的样子。谁叫他是男子汉!我狠狠心,自己走了。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他被一群小鬼围着,似乎被抢走了弹珠,坐在地上呜呜地哭着。我赶忙冲上去,大嗓门一吼,一顿拳头暴打,小鬼们丢下弹珠纷纷跑了。我一把扯起他,拍掉他身上的尘土,嘲笑道:“男子汉还会哭?”他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很委屈地说:“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呢!”那种眼神很瘆人,使得我倔强的心竟然会一阵瘫软。
夕阳下,我拉着他,屁颠屁颠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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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升到初中的时候,学习的天赋已经是显山露水了,成了大人们眼中小孩子学习的楷模。他妈妈也不例外,每个周末都揪着他的耳朵往我家拽。我上初三那年,他上初二,成了桀骜不驯的男孩子。他可以与我平视了,那两道“青丝”也不见了,喉结也开始像沙丘一样滚动。在大人面前,他乖乖地称我姐姐,一旦关起门来,就丫头丫头地乱叫。
作文是他的弱项。我给他辅导时,他就跟我油腔滑调:“丫头,你的脸上长了个啥?哎呀呀,毁容了毁容了。学习再用功,也不能忽略容貌啊!看看你,痘痘可以采一箩筐了,知不知道相貌可是女生的资本,将来谈恋爱、找工作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唉,西施变东施喽!”我的心都被他说得悬了起来:“那怎么办?”他就理所当然地给我上起了美容课。
后来我考上了本地最有名的高中。九月初去报到的时候,他来送我。临走时,我还在想要不要为分别流几滴眼泪,他却恶狠狠地看着我:“丫头,你在高中要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明年我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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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他真的顺利地考上了我所在那所高中。经过初中三年的磨炼,他已经又黑又高,算是很有型的那种。刚入学的时候,我的一群花痴姐妹们奔走相告:“高一来了帅哥!”我跟去一瞧,原来是他。我不禁哑然失笑。在我眼中,他只不过是那个坐在地上呜呜哭泣的鼻涕虫大蒜。
一起温习功课的时候,大蒜开始装深沉,从书包里掏出大把大把的情书,似乎很苦恼地说:“丫头,我实在不想伤害这些少女稚嫩的芳心,但我又不能违背自己的感情……”“得了吧,”我使了个兰花指,戳得他眼冒金星,“少臭美了!”
情人节的晚上,下了晚自习,我走在萧萧的冬风中。忽然,大蒜骑车赶了上来:“凶丫头,你一点儿也不温柔,肯定没人敢追你。不过,别泄气,给你一封情书!”他扔过来一封信,又狡黠地一笑:“上来吧,我送你,天冷。”
跳上车,躲在他的背后,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当初那个爱哭的小男孩,是面前的这个人吗?回到家一看,那封信的落款是他,大概内容又是一番嘲笑和奚落吧,我看也没看就扔进了抽屉里。
接下来便进入了紧张的高三,整天拼命在题海里游泳,没有时间和大蒜泡在一起。
我顺利地领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跑到我家为我祝贺。我去上大学的那天又是他来送我。火车快启动了,他忽然问我:“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吗?”我笑得龇牙咧嘴:“你给我的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没看,扔在抽屉里了。”我没有告诉他我早就看过了那封所谓的“情书”。
他轻轻地趴在我耳边说:“丫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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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学里给大蒜打电话:“快来吧,大学是天堂!”然后又是一番励志的话。他嗤之以鼻:“只要是天使,哪里都是天堂。不过,你等着,我要去挫挫你的锐气。”
后来,围绕在我身边的男生越来越多,我又骄傲地向他撒了一个谎:“越是气宇轩昂的花儿越是有许多蜜蜂采撷,本小姐挑了一个BF!”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又是一番苦口婆心:“你没经验,待我来火眼金睛测试一下——吃东西的时候,他会看着你吃还是自己埋头吃呀?路上,他主动拉过你的手吗?天冷的时候,他会脱下外套给你吗?……”我也被他的什么狗屁理论说得无言了,于是挂了电话。
第二年,他终于如期来了,抱了个吉他,很阳光的样子,又在学校里掀起了一场“少女风波”。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在学校里保持了一年的淑女风范被他戳穿了。看着他幸灾乐祸的笑脸,我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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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情人节的夜晚,寝室里人去楼空,我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忽然一阵拙劣的吉他声在我耳边响起,那么熟悉。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蒜靠在床边,正看着我,轻弹着吉他,眼神很深沉。他被我吓了一跳:“做噩梦啊?”
我张牙舞爪:“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大妈说我是你弟弟,来照顾你的,还给她弹了一首《世上只有大妈好》。大妈被迷倒了,我就被放进来了。”他对我极无奈地一耸肩。
“无赖!”我随手扔了一个枕头过去。他一把接住:“还这么凶,总该温柔点了吧!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养定你了!”
一提到这块心病,我不由得泪流满面。一阵沉默,他轻轻拨动琴弦,一句“其实我很温柔”沙沙地响起。我又一只鞋子扔了过去,他接住了,委屈地看着我:“我以为你不理我了。”那种眼神和当初的那么相似,我的心又是一阵软瘫。
后来我恋爱了。那个男孩长得很帅,却没谈过恋爱,因为自从他高一写第一封情书开始,他就一直在等一个人。吃东西的时候,他会含笑看着我,拼命把好吃的留给我;人多的路上,他主动拉过我的手,紧紧护我在怀里,因为小时候,一个姐姐这样对他;天冷的时候,他会脱下外套给我,还故作潇洒:我是男子汉……
那个人,他小我整整两岁,但在我二十年的记忆里,处处可以看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