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嘻哈,你有Freestyle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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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艺节目本身就是文化娱乐一大产业。从《超级女声》开始,每年总不乏现象级的综艺节目产生,从音乐选秀类来说,今夏综艺之冠莫不过就是《中国有嘻哈》。
  也许有很多人没看过《中国有嘻哈》,但一定知道吴亦凡的经典问句,“你有freestyle吗?”这档由爱奇艺耗资2亿制作的国内首档大型Hip-hop(嘻哈)音乐选秀节目随着明星制作人吴亦凡的一句“你有freestyle吗?”一路飚红,官方微博上捷报频传:“第一期上线4小时点击量破亿”; “第四期上线四十分钟播放量破亿,成中国点击量最快破亿综艺”。它让向来小众的嘻哈说唱,变成了全民热议的话题。
  而“Freestyle”到底是什么?嘻哈说唱歌手的精神到底是什么?中国到底有没有嘻哈?
  你有freestyle么?
  Freestyle的字面意义是“自由式”,而黑人音乐向来有随性发挥的特点,爵士乐中就经常出现即兴演出的独奏。到了嘻哈音乐的时代,这样的传统也保留了下来,按照纪录片《即兴说唱:押韵的艺术》的说法,所谓Freestyle是一种介于歌曲和演说之间的存在,但它既不是歌曲,也不是演说,而是一种诗性,是定义一个说唱歌手的本质所在。
  说得简单一点,Freestyle就是不打草稿现编歌词,与之对应地,背景音乐的节奏会变得稍微舒缓一些,Freestyle的歌词通常会聊到特定的话题,夸耀自己,以及贬低竞争者,这种贬低用术语说叫做“diss”(羞辱)。
  Freestyle经常以两位MC(说唱者)单挑的方式出现,这叫做“battle”。Battle总是能吸引眼球,Freestyle近年来也变得越来越流行,但Freestyle并不能完全定义一个MC。毕竟,一个好的MC除了急智,还需要唱功(或者叫“说功”)以及精雕细琢的能力。
  舶来品的中国嘻哈文化
  整个嘻哈文化发源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曼哈顿的布鲁克林区。众所周知,布鲁克林区是美国一个著名的贫民区,在这个生活环境下,人们找不到工作,也没有足够的钱进行学习,无所事事的黑人青少年就整日在街头以唱歌跳舞,打 街头篮球等为乐,在这个过程当中,黑人独有的音乐天赋、身体柔韧性和创意灵感被带到了他们的歌舞文化当中,逐渐形成了他们特有的歌舞形式。他们买不起好的音响设备,只能提着老式的大录音机去到他们的娱乐场地,他们没有钱买流行的衣服,只能将就穿着他们父母的,比他们身体大了一号的衣服,于是又形成了特有的服饰文化。
  由于嘻哈本来的意义是,贫穷的黑人用不良的言行及生活表达方式宣泄对社会的不公平和被歧视的不满,因此在根本上,真正原本的嘻哈精神及大部分内容均不为政府或社会所接受的。随着社会的进步,黑人地位的提高,六七十年代的一套已慢慢不合时宜,而且为了将嘻哈推广让更多人接受和认同,推动嘻哈的人士开始用新的方式令嘻哈一族得以继续生存及发展,慢慢将嘻哈的阳光火力的、青春活泼的一面展示于社会中。如今嘻哈已成为年青活力的其中一个标志,不再是美国穷困黑人的代言词。
  嘻哈音乐是具有以机械的节奏声的背景下,快速地诉说一连串押韵诗句的特征。虽然中国人的确写出了很多有节律的文字,但无论是诗经乐府还是唐诗宋词,都不像嘻哈音乐一样以快速念诵作为特色。而且这些文字多半是流传甚广经历多次打磨之后留下来的,相较于嘻哈音乐来说,少了一些即兴发挥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说唱音乐充斥着歌手的自我意识。好比说Jay-Z就有以自己的外号为名的歌曲《H.O.V.A.》,歌中还自称世界第八奇迹,而中国人通常不会如此狂放。所以说,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说唱音乐是缘木求鱼。当代中国的说唱和绝大多数其他流行音乐类型一样,是彻头彻尾的舶来品。
  改革开放时,属于黑人贫民的嘻哈音乐,未见得能进入当时中国主流音乐界的法眼。80年代,只有北京和上海的一些夜店里会有DJ播放嘻哈音乐。90年代初虽然有号称“中国第一张rap专辑”的《某某人》出版,但其中绝大多数歌曲很难被归类到嘻哈当中,仅有的一首红起来的《笑脸》还是一首标准的情歌。
  而《笑脸》这首歌真正走红,靠的是1996年央视春晚的小品《打工奇遇》,巩汉林的改编:
  常常的想,现在的你,就在我身边露出笑脸(《笑脸》)
  你看这道菜,群英荟萃,要您老八十一点都不贵(《打工奇遇》)
  其实在1995年央视春晚的小品《如此包装》中,赵丽蓉老师就已经开始了“Freestyle”尝试。小品中赵丽蓉本身出演了一位老派评剧艺人,巩汉林则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想要把赵丽蓉包装成流行歌手“玛勒琪丝”。
  小品的后半段,巩汉林要求赵丽蓉进行“rap(饶舌)“,赵丽蓉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巩汉林解释为“唱不出来就说”的“外国快板”,赵丽蓉最后把《花为媒》里的唱词改编成了一段“Freestyle”。这段小品在中国人(至少是中老年中国人)心目中奠定了嘻哈音乐怪异的形象。但是年轻人们却慢慢开始尝试这种新派音乐。
  1999年,嚎叫唱片在北京成立。从名字就不难看出,这是一家偏好摇滚乐的厂牌。不过,世纪之交的时候正赶上以林肯公园为代表、融合了嘻哈与摇滚的“新金属”流派崛起,嚎叫唱片不仅签下了很多具有嘻哈元素的摇滚乐队,例如夜叉、扭曲的机器、CMCB(中国MC兄弟),也签下了嘻哈团体“隐藏”。“隐藏”有四位成员,其中三位是外籍,他們的成名作是用二胡做伴奏的《在北京》。
  此外,新蜂音乐的功夫也以《日落》和《爱错了》而成名;上海还有二人嘻哈组合黑棒(Hi-Bomb),他们的中文唱腔带着强烈的黑人式口音。大概在2003年至2004年,麒麟童唱片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嘻哈品牌“龙门阵”,集合了当时中国比较有名的一些嘻哈歌手。龙门阵还举办过中国有记载的最早的MC Battle之一:龙虎斗。在龙虎斗的赛场上,MC小老虎和“隐藏”的创始人MC王波battle的视频片段至今仍在互联网上流传。   总体来说,嘻哈音乐从未像摇滚乐一样在中国流行音乐界取得主流地位,但有一批活跃的地下说唱歌手出现在中国川渝两地。
  川渝嘻哈势力崛起
  如果说中国有真嘻哈,无疑绕不过成都说唱会馆、红花会、阴三儿、新街口等团队这批地下说唱歌手。陷阱说唱(Trap)的代表海尔兄弟(Higher Brothers)甚至已经打进了嘻哈音乐的发源地——美国。
  正如阿根廷文学巨匠路易斯·博尔赫斯在《心狠手辣的解放者莫雷尔》所说,西班牙人在美洲殖民地开启的黑奴贸易是当今美国黑人音乐的根源。不过,这篇小说创作于20世纪30年代,当时还没有嘻哈音乐,博尔赫斯举的黑人音乐例子是蓝调(blues,也叫布鲁斯)。
  到了20世纪70年代,黑人民权运动刚刚步入尾声,但种族问题远未告一段落,這一阶段发展出了大批以说唱来叙事、传递平权精神的“有意识说唱家(conscious rapper)”。
  直到2000年以后,黑人处境逐渐好转,才开始出现“帮派说唱”(Gansta)和“陷阱”(Trap)这类更偏口水歌的说唱形式,主题多是“我来自贫民街区,重视兄弟感情,度过了艰难岁月,现在开好车泡好妞”。
  嘻哈“老炮”王瑞听到爱奇艺打算做一档嘻哈选秀节目时,也决定竭尽所能来帮助节目组,在地下嘻哈圈有着很丰富的表演和比赛经历的他对陈伟说:“这件事的第一受益者一定是中国的说唱歌手。”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在节目的音乐团队里看到YoungMai、Q.luv等一批在嘻哈领域中颇有造诣的制作人。
  陈伟也收到了王瑞的另一种意见:“我估计你们连投资都拉不到”,的确,王瑞看得很准。因为赞助商的反对,三亿的投资瞬间飞走一亿,冠名权也没卖出去。《中国有嘻哈》的第一期节目,是在“裸录(没有广告商赞助)”的情况下完成的。
  但制作方仍然看好它的市场潜力,陈伟曾在多个采访里说过,“年轻人喜欢的潮牌、BigBang等就是泛嘻哈文化,只是你没意识到。”而最后拍板《中国有嘻哈》的爱奇艺CEO龚宇,也在反复提及一个至关重要的数据:“爱奇艺80%是35岁以下的年轻用户。”借由吴亦凡和他的“Freestyle”,《中国有嘻哈》在网上迅速蹿红。越来越多的广告商趁势跟进。
  但这依旧不能消除旁观者的顾虑,有人提出疑问:如果一档节目,从内容到广告都是靠一个当红明星来支撑,是不是存在某种问题?“如果注意力全部在吴亦凡身上,那是我有问题,但现在没有,我今天打开TizzyT(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参赛选手)的微博,他已经有71万粉丝了。”这是节目总导演车澈7月19日时得到的答案,现在这个数字已经变成114万。   人气飙升的不止TizzyT一个人,来自北京的说唱歌手辉子也是幸运儿之一。在“40进20”的比赛里被淘汰后,他成了某公司的签约艺人。坐在新公司的录音室里,向本刊记者回忆起这段时间的得与失,他仍觉得是命运使然。
  “比赛之前,我确实没拿这当回事,也没想到是这么大型的比赛,能给我带来这么多东西。”据辉子描述,当时节目组通过微博私信找到他时,他只是抱着一个玩玩的心态,节目打动他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回来之后,演出费能涨点。”
  虽然刚开始心情轻松,但真到海选的那一天,已经有着丰富演出经验的辉子,还是感觉十分紧张,这也导致他在面对吴亦凡的审核时,失误了一下,好在后者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这次辉子抓住机会,顺利赢得了入选项链。
  在之后的比赛中,辉子算是顺风顺水了,唯一让他觉得不爽的,就是自己出现的画面实在太少了。有一天,他直接在微博上抱怨这件事。由于剪辑的最终效果是导演、编剧、才艺等多部门协作的结果,所以节目组对照顾不到所有的参赛者这件事,也很头疼。他们对此回应称,“只能给大家多推推花絮了。”
  但“金子总会发光”,在“1VS1Battle”赛段,凭借和对手小青龙合作的一首《TIME》,辉子迎来了属于他的巅峰时刻。即便最终的结果是止步前20,但他“赢得起也输得起”的性格还是获得了众多粉丝的青睐,从3000暴涨到17万的微博粉丝数是最直观的证明;更关键的是,他的演出费也如愿从原来的几千块,飙升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Rapper们是矛盾的——他们活跃在地下,对大众媒体有着天然的不信任,但他们又渴望曝光,对成功有着直白的渴望——歌词里的money、超跑、金表,怎么会是瞎说的。来自边缘的真实欲望,来自底层的愤世嫉俗,是Rapper说唱的主题。这种草根的艺术形式,极具“反骨”的感染力,也让Rap音乐在中国的大地上生根发芽。
  嘻哈产业的消费升级
  Hip-hop来自民间,有草根文化的蓬勃生命力,Rapper敢想敢说,犀利反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时代对先锋青年的呼唤。因为这些特点,嘻哈成为连通地下文化和主流商业的桥梁。导演车澈说Hip-hop最打动自己的地方,一个是真实,一个是不丧。
  任何有价值的文化形式,都逃不过商业开发的命运——“地下”不是一种文化,而是一种不成熟的市场状况——嘻哈作为一种不丧的先进文化,在唱片、经纪、票务等商业力量的打造下,足以成为一种主流的音乐类型。
  《中国有嘻哈》点燃了嘻哈这种音乐门类在中国的流行,同时掀起了一股更加广泛的社会潮流。大牌眼捷手快主动寻求与《中国有嘻哈》合作,更多的潮流品牌将打造自己的嘻哈文化。
  从目前的商业形态来看,开始重视嘻哈文化的品牌,都是追求年轻化、潮流化、个性化的发展方向。如麦当劳邀请热门选手PG one小白、TT、VAVA和制作人吴亦凡一起出演了全新广告,前三位拿到了人生第一个广告大合同,真的做到了如歌唱般的“和兄弟同富有”;New Balance请了欧阳靖为2017年新品跑鞋造势,将说唱快速和节奏感的特点与球鞋的“疾跑”主題联系了起来。
  事实上,美国的嘻哈产业是最好的例证,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产业链。传统嘻哈包括Rap、DJ、涂鸦、街舞和Beatbox ,而广义嘻哈更包罗万象,服饰、滑板、街头篮球等等都算美国的嘻哈产业。
  在国内,著名歌手如潘玮柏、陈冠希这些玩嘻哈音乐的,也早几年就建立起潮牌,开启了嘻哈经济。由知名主持人李晨、音乐顽童潘玮柏联合创立的潮流店NPC、陈冠希主导的CLOT都是国内最著名的街头潮牌,今年7月NIKE新科技VAPORMAX和陈冠希的CLOT联名带来的新款球鞋在球鞋倒卖市场的价格已经翻了两番。
  嘻哈产业,就是街头文化和商业潮流的结合,也就是传统商业的一次消费升级。但是,如何精确推进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嘻哈文化和潮流,迎合这一波“95”后、“00”后的嘻哈消费者,才是嘻哈产业的着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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