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一节语文课上,我正投入地讲课,蓦然发现平日里声细如蚊的M小女生正在忘我地埋头“玩橡皮”。
　　“M同学,请你来说一说。”我立即“将军”——让她来回答问题。她当然手足无措、无从说起。我冷冷地瞪她一眼,不无嘲讽地冷冷说道:“你一个人玩得多专心哪!”
　　她的小嘴一撅,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我走到她桌前,看到桌旁有两张散落的纸团。“把你桌边的纸屑捡起来!”我命令道,生气与厌烦写满我的脸上。我一看到教室里有纸屑,心里就烦,让学生随时捡纸是我的习惯。
　　“我才不捡呢!”她大声回应。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火了。可看到她扬起了比我还红的小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忽然平静了下来。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一个百依百顺的胆小的女孩,平日里讲话声音细小。今天她怎么会这么大胆地顶撞作为班主任的我呢?看着她通红如柿子般紧绷着的小脸,我想她一定是忽然受我当场提问、当面揭穿“做小动作”,以及命令捡纸这一系列言行影响以致失控,她要以冒险的反抗维护自己内心的尊严。
　　“主不可因怒而兴兵。”我在心里提醒自己。
　　“你不捡我捡!”我边说边捡起纸团扔进黑板前的纸篓,便继续讲课。同学们惊惧的眼神又回到了书上。课堂又恢复了平和的气氛。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我在班级前面的廊前巡视。机敏能干的数学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她带着M女生径直走到我面前:“王老师,M同学要和你说句悄悄话!”然后,数学老师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迅速离开了。
　　我也微笑着:“有什么悄悄话要说,M同学?”她的脸已红得如同落霞。忸怩了半天,她终于开口了,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今天错了,不该做小动作,不该不捡纸!”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肯捡呢?”我笑着问。她愣着,说不上来。
　　“是不是当着同学们的面,觉得很丢脸,没面子?”我再问。她点了点头……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我想大多数同学已淡忘了。但,这事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由此,我想到很多很多:这样多好!我及时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才有了今天同学们对于此事的淡忘与平静,才有了M同学的淡忘与平静。之后的日子,我几次让M同学去捡拾教室与走廊前的纸屑,她都如一只轻盈的小鸟一样,欣然而去。
　　如果我当时没有自控,为了维护班主任自身的权威,强制M同学去做,那结果会怎样呢?M同学的痛哭,全班同学的恐惧,或许是M同学更激烈的对抗……再者,就是喊家长到校共同批评小M……
　　如果,顶撞事件的主人翁不是在我印象中的一向胆小怕事的M小女生,而是其他同学;没有“胆小怕事与大胆顶撞”这样的反差,我是否能促使自己自觉自控。或许,我会习以为常地命令、训斥、高压……习以为常地忽略孩子的尊严……
　　我不敢也不想再臆想下去了。只是庆幸,不断地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去做,我的行为还能与一位老师的称号相称。
　　我想起很多因老师一句话、一个举动、一件事而受到终身伤害、留下终身阴影的典型故事。我更深地理解了——教师的职业是高风险的职业,因为它决定一个个鲜活生命的当下乃至未来与终身的幸福。我(一位普通老师)是学生的一生幸福中重要的人之一。
　　时刻想到的是孩子脆弱的心理,是孩子做人的尊严,而不是师者的权威与尊严,这是真正为人师者应有的博大的心胸。真正把孩子当人看,把维护孩子的尊严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这样的教师与教育,孩子会拿一生的幸福与尊严回报你。
　　维护孩子的自尊——教育的至善。这是被一个胆小女生顶撞之后我最大的感悟与收获。
　　(作者单位:江苏省溧水县实验小学 责任编辑:朱蕴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