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假凤虚凰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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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学艺,七岁登台,十二岁便挂牌公演,
  她是唯一继承了京剧大师余叔岩衣钵的弟子。
  众人眼中的冬皇,艺界的奇葩,
  她一生所嫁的两个男人皆为人瞩目:
  一个是名冠京城的伶界之王梅兰芳,
  一个则是叱咤风雨的上海滩皇帝杜月笙。
  
  冬皇梦起,梨园里的世家
  
  220年前的清朝,乾隆皇帝的八十大寿,在北京城谋划的若干庆典仪式上扬州盐商江鹤亭组织了一帮徽班进京。在历史上,这个名为三庆班的徽班便成了南方戏曲进入京城的历史事件,而后的几十年徽班在若干老艺人的传承中演变成了今日的国粹京剧。
  便是清亡后到了民国,这京剧依然是中国人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生活元素,而梨园,则成了贫贱家庭养活子女的一条活路,纨绔子弟附庸风雅醉生梦死之所。然而京剧的舞台自来是男人的天下,即使台上的旦角也是由男性反串。
  也就在二十世纪初,京城的舞台上却涌现了一位身份特殊的“老生皇帝”,她就是孟小冬。于农历冬月出生在上海,因此被祖父取名为小冬。祖父孟七本是清同光时期的红净名角,小冬的父伯叔辈皆为京剧演员,可惜无一能再重现祖辈红极一时的风采。
  捧孟七的票友不仅有八旗子弟,更有太平天国的英王陈玉成。作为江浙一带武生的代表,孟七一直希望子孙中有能承接衣钵者。其子虽然深得父亲真传,却又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名七岁幼女小冬,于是幼年的孟小冬成了祖父唯一的希望。
  小冬五岁便开始学艺,因为天生高嗓资质优越,七岁时便登台献唱。十二岁公演,十四岁独立挂牌,在上海的“大世界”乾坤大剧场打响了名号,撑起了一家子的门户来。待到孟小冬十七岁那年,便经人介绍由沪入京,准备在北平闯出一番天下。
  原本在上海,她已经声名在:评论界赞她“扮相俊秀,嗓音宽亮不带雌声,在坤生中已有首屈一指之势。”更有粉丝在报上直呼她为“冬皇”,每日在专栏中称“吾皇万岁万万岁”。如果她满足现状,如当时其他坤角头牌们一般或是选择嫁入豪门,或是去拍电影,成为时尚杂志的封面女郎,这个故事倒简单了。
  或许是坚韧甚至有些执拗的个性让她选择了铤而走险,孟小冬不仅要唱响江南,更要赢得京城票友的认可——毕竟北平才是京剧大腕的天下,是真金,就要在大火炉中试一试身手,才不枉梨园世家子弟的名声。
  孟小冬天生的冒险精神将她的舞台事业推上了另一个巅峰,也正是这次北平之行,她走入了人生的另一番境地。
  
  假凤虚凰真亦假,戏假情真已难分
  
  1925年8月23日,北京织云社一场盛大的堂会正在上演,此次的大轴戏正是当红乾旦梅兰芳的压轴戏《四郎探母》,杨四郎一出场便引得台下一片哗然,原来这次与梅兰芳搭戏的并不是他的老搭档余叔岩,却是当时在京城名声鹊起的坤伶孟小冬。这一夜,年芳十七的孟小冬可谓出尽了风头,自此,她的名字便和马连良等当世名角连在了一起。
  报上也登载了那日的消息,说是“一个是须生之皇,一个是旦角之王,王皇同场,可谓珠联璧合。”虽然两人当下对彼此的欣赏之情已油然而生,不过二人的再次同台却还要时隔一年。
  北平政要王克敏五十大寿的盛大堂会,让孟梅二人有机会再次合作。曲目的挑选更让人忍俊不禁,正是正德皇帝调戏酒家女李凤姐的折子《游龙戏凤》。
  梅兰芳所扮演的李凤姐天真烂漫,孟小冬所扮的正德皇帝则儒雅风流,台上看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虽然二人皆以朋友相待,却也难免戏假情真,四目相视之下,各自心生一分情愫。
  此时台下的“梅党”却已有了打算。当时梅兰芳名义上有两房妻子,原配王明华常年卧病,因肺病怕传染丈夫早已独自去天津治疗;而二房福芝芳则在北京梅府料理家务,平日并不随梅外出。
  “梅党”中早有两派,各挺王氏与福氏。力挺王氏的“梅党”便借此机会撮合起孟梅之恋,原本孟小冬的母亲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却因媒人的一句话,让孟小冬最终答应了这门亲。原配王明华身患重疾不久于人世,在之前专程从天津让人送来了戒指赠予孟小冬,说梅兰芳身挑长房与伯父两房传宗接代的重任,以后她与福芝芳自然是平妻,无须多虑。
  正是抱着这丝希望,孟小冬应下了这门亲事,哪料福芝芳坚决反对。梅兰芳为了息事宁人,另置了一处“缀玉轩”,与孟小冬开始了一段夫唱妇随的生活。十多桌婚礼酒席,不是在梅府,而是在梅党成员的宅中举行的,这也是日后人们对他们婚姻之名产生猜度的原因之一。
  此后三年,孟、福二人并未照面,相安无事。腹中一直没有消息的孟小冬虽然享得夫妇之乐,却也知道丈夫心中的隐痛。虽未言明,但三年来孟小冬一直未能踏入梅家大门便是明证。此时的一桩血案,引发了二人之间的矛盾。
  自称孟小冬戏迷的男子因孟小冬婚后隐退而闯入府邸,虽未伤到梅家上下,却误杀了梅党的成员记者张汉举。虽然小冬并不在场,外间却开始议论纷纷,这让一向看重名声的梅兰芳异常恼火。虽花重金安抚张汉举家人,娱乐小报却未曾放过孟梅二人。更有传闻说是这杀人者是孟小冬未婚夫,梅兰芳夺人所爱——不着边际的报道激化了孟梅之间暗藏的矛盾。梅兰芳的冷淡,让原本无辜的孟小冬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忙碌于事业的梅兰芳终究是不能在两个女人间游刃有余。孟梅二人认识的六年后,终于由孟小冬主动提出,结束了地下夫妻的关系。
  
  要嫁,就要嫁个跺脚满世界都发颤的男人
  
  离开梅郎的孟小冬虽然还是二十几青春年华,但早已心如枯灯。她在友人陪伴下来到了拈花寺,终日念佛求净,红尘过往的许多不如意事终于化作了屡屡青烟。
  孟小冬的突然隐退对于她个人并没有什么影响,然而她的大把粉丝却不能按捺情绪,要求冬皇复出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并未了断红尘的孟小冬此时意外地接到了梨园姐妹姚玉兰去上海的邀请,曾经令她欢愉的北平已是孟小冬的伤心地,而上海原是她名声鹊起的地方,回到沪上正合了她疗伤的心愿。然而她并不知晓,这次的姐妹重逢却是她的一位老戏迷的精心安排,此人便是上海滩的皇帝杜月笙。
  提起杜月笙,人人都知道他是老戏骨,早在幼年孟小冬唱响“大世界”时,他便对她瞩目。随着孟梅之恋的结束,早已有四房姨太的杜月笙知道机会到了。好在他对孟小冬真是有情,不打算强夺,只希望有一天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杜月笙的四姨太姚梦兰一直与另外三位太太不和,所以她一直是另住别处。此次邀请孟小冬也是为了撮合杜孟二人,让孟小冬成为自己人。但二人真的同居一处共伺一夫时,两个女人则难免口角起来,没有名分的孟小冬不愿委曲求全,便回到北平,正式拜余叔岩为师。
  五年的隐居苦练,孟小冬终于成为了余氏衣钵唯一的继承者。1947年,孟小冬在杜月笙六十岁堂会上唱了两场余氏代表作《搜孤救孤》,一时沪上黑市的票价也翻了百倍,梅兰芳那两日并未出门,却在家听了两天的电台转播。
  再次回到沪上,孟小冬一唱已是惊为天人,却在演出后将所有家什赠予了友人,决定从此告别舞台。从此冬皇妙音已成广陵绝响,而与孟小冬分离了五年的杜月笙重病缠身,却依然没有退却对孟小冬的依恋。
  这一次,孟小冬决定不再出走,而是选择留在杜月笙的身边。也许多年漂泊的生涯让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也感到了厌倦,亦或者杜月笙十多年来的等待让他最终得以修成正果。在杜月笙去世前一年,他不顾家人反对,终于给了孟小冬一个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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