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丈夫隔离期间,我每天都在写离婚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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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欣和丈夫俞军婚后才半年就因为琐事而三天两头吵架,在一日强似一日的失望中,赵欣在自己的手机上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准备等春节后和俞军离婚。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将俞军隔离在家里,随着疫情的发展,她和俞军的关系也慢慢发生变化,最后,他们的婚姻会走向何方?
  老公送口罩给前女友,气得想离婚
  2018年8月,27岁的科技公司女职员赵欣,经人介绍认识了俞军。26岁的俞军在江苏南京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2019年2月,赵欣得知和她分手才6个月的前男友结了婚,一气之下嫁给了俞军。新婚的甜蜜期一过,两人的矛盾显现。赵欣性子急,脾气大,对俞军三天两头喝醉酒极不满。最让她生气的是,俞军对她花费的每笔钱都要问清去向,还总批评她乱花钱不爱做家务。俞军则认为女人婚后就该做个贤妻良母。由此,使得两人原本就不深的感情渐渐有了裂痕。
  一次,赵欣无意中得知,俞军的前女友王星在市人民医院做护士。而在那之前,俞军说除了赵欣他从未有过其他女友。这让赵欣更是失望,在婚姻中不诚实的男人是不可靠的,她渐渐有了离婚的念头。
  2020年1月,赵欣的母亲杨兰在老家江苏高邮生病住院。赵欣想回去看看母亲,并和父母一起过年,俞军却吼了起来:“你这不是故意让我爸妈丢脸吗?我们那没有儿子儿媳去女方家过年的说法,我们回我老家仪征过年。”
  赵欣气急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说法?去年婚假连着春节假,都是在你父母家过的,今年去我父母家过怎么了?况且我妈生了病。”
  俞军却死活不同意:“从前我家里穷总被人耻笑,我爸妈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我可不想让他们再遭耻笑了。再说,你妈不是出院了嘛。”
  “就你妈是妈我妈不是妈?”赵欣一气之下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俞军怎么拦也没拦住。好在已是年末,老板王浩泽爽快地提前放了假。赵欣坐车回了高邮,在车上,她用手机记事本打下:离婚协议书。
  那时,新冠病毒疫情还处于“未发现人传人”的阶段。
  谁知几天后,武汉的疫情越来越严重。1月20日,钟南山院士确认新冠病毒会人传人。一时间人们纷纷开始抢购口罩和消毒水之类。赵欣只抢到两包口罩和一瓶酒精。
  赵欣想到俞军所在的公司就生产医用口罩。到了这关头,她只好微信给俞军,让他从公司拿些口罩备着。俞军却回:“没,捐了。”赵欣一口气堵在心口。
  下午,她在朋友圈里看到一条消息:“男票送了5包口罩给我,是真爱吧?”发消息的是俞军一位同事的女友,是赵欣的微信好友。赵欣和她私聊后,才知道俞军的公司给每个职工发了8包口罩,剩余的全部捐给了武汉。
  赵欣气得头疼,当即给俞军打电话,在争吵中他一急吐了实情:“我送给王星了,你们天天不出门要什么口罩?”赵欣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丈夫惦记的是他的前女友而不是她这个妻子。“好,我不要口罩,我要离婚!”说完,赵欣就把俞军电话和微信拉黑了。赵欣边流泪,边在手机上开始写离婚协议书的正文。当初赵欣的母亲不同意她和俞军裸婚,至今他们还住在公司提供的单人宿舍里。婚后不久,两人就开始争吵不断,俞军从不示弱,到了这关头,还把口罩全部送给前女友。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可恋的?
  老公被隔离,只想尽照顾他的义务
  武汉乃至湖北的疫情越来越严重,每天新增的新冠肺炎确诊人数直线上升,死亡人数也一天比一天多。再加上自那次吵架后,俞军再也没找过她,赵欣的心情糟透了。
  赵欣在网上找到离婚协议书的样本,每天在记事本上写写改改。她想,协议书真正写完时就是她该离婚之际了。其实一份离婚协议书不过几百字,他们没有孩子,也没有多少财产可以分割,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辆去年俞军贷款买的一辆别克威朗汽车,哪里需要写上好几天,只不过赵欣的骨子里很传统,这也是她一直下不了决心离婚的原因。
  2月1日一早,趙欣接到俞军公司领导的电话,这才得知俞军被居家隔离了。疫情发生后,俞军所在公司的大部分员工都回到公司加班。俞军自告奋勇地到各个医院送防护物资,空余时间就回公司帮忙做口罩。几天前,市人民医院通过察看医院内的监控,发觉俞军曾在医院内密集接触了一位新冠肺炎确诊病人,当即给他采了咽拭子做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检测结果是阴性,但为了稳妥起见,让他居家隔离(当时的政策还没有规定要集中隔离),过几天再做一次检测。
  市人民医院,不就是王星所在的医院吗?可赵欣这时已没心思细想,她立即打电话给俞军。俞军目前的状况还算好,日常生活所需食材和物品均由社区帮忙采购。
  虽然电话里的俞军语调轻松,但赵欣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疲惫和焦虑。俞军的厨艺向来不好,这种情况下也没心思做饭,可网上说这种病没有特效药,靠的是人的免疫力,如果营养不够,免疫力哪会强?赵欣是个同情心特强的人,平时在大街上遇到乞丐都会给钱,何况还是未离婚的丈夫?她不顾母亲杨兰的反对,当即决定回家去。
  这时的城际班车已停运,但还没实行限制通行。赵欣的父亲赵勇骑着电瓶车把赵欣送到省道上。她好不容易才打到出租车。到了与邻县交界的地方时,邻县由于确诊了多例新冠肺炎病人而封了城,出租车无法通行。
  赵欣打算穿过一片农田绕到另一条省道上。田间的小路路面崎岖不平,有些地方还插了栅栏。赵欣穿的是一双新皮鞋,有点硌脚。她不得不走一段就休息下,鞋上沾满泥土。赵欣脱了外衣坐在地上,边揉脚边骂俞军,都要离婚了还让她受这么大的罪。到了后来,她全身是汗,口干舌燥,骂也骂不动了。
  4小时后,赵欣才穿过这片农田,等了很久才打上辆出租车。到了南京郊外,这车进不了城区,她只好骑了辆共享单车到地铁站,然后再换乘公交车。到了小区外,赵欣又费了好大周折和社区工作人员打交道才回到家里。
  这一天赵欣被测量了20多次体温,平时3个多小时的车程,她整整走了一天,真实体验到了“泰囧”。晚上,俞军见到赵欣进门,嘴张开半天没合起来。他胡乱地穿着棉睡衣,胡子拉碴,面色青白,和平时帅气整洁的样子判若两人。   俞军冲向赵欣,又猛地停下来,转身进了房间锁上门。看到俞军的这副颓废样,想想自己这一天所受的委屈,赵欣的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家里是一室一厅,俞军本打算将卧室让给赵欣居住,自己住到阳台上。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他真是新冠肺炎病人,他的床上会有很多病毒吧,所以赵欣每晚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赵欣每天做好饭菜送到房间门口就离开,俞军戴上口罩把饭菜拿进去,吃完了放在门口,再由赵欣拿去清洗消毒。因为两人要共用一个卫生间,俞军担心上厕所会把病毒传染给赵欣,就尽量少吃喝。但赵欣知道如果真是新冠肺炎,少吃少喝不利于康复。后来赵欣买来痰盂,俞军用完后放上消毒片浸泡,几次下来集中倒进马桶冲掉。
  社区医院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上门帮助消毒,又采了一次咽拭子做检测,结果还是阴性。俞军的公司也派人送来消毒品和食物。隔离的日子虽苦闷,但比起武汉的水深火热,算是幸福了。
  这场疫情,让彼此学会了珍惜
  元宵节那天是赵欣的生日。一早,赵欣就收到了俞军的支付宝红包1314元,并附言:“老婆,对不起!爱你!”后面是一排玫瑰花和爱心的表情。
  赵欣的眼眶湿润了,一种久违的温情自她心底升起。俞军是个内敛而极度抠门的人,就算在恋爱期,也很少说情话,自婚后两人不断吵架开始,他再也没对赵欣说过这些话,更不要说发这么大的红包了。可还没等赵欣的温情发酵完,俞军就在房间里咆哮起来:“赵欣,你这个败家子,又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花了我6千?你除了乱花钱,还能干什么?”
  原来俞军发完红包后,才发现他的支付宝绑定的银行卡上少了6千,这张由两人共同使用的银行卡平时就放在家里,密码是赵欣的生日。赵欣这才想起,春节前准备回老家时,得知母亲生病,就从那张卡上取了6千元备用。母亲出院时,赵欣坚持帮母亲付了住院费。那时候她和俞军刚大吵了一架,之后一直在冷战,也就一直没将这事告诉俞军,回到城里后,又因为俞军的被隔离而担心受怕,就忘了这事。
  赵欣的温情感才上升到半空就被狠狠摔下地,她一下子火大起来,将手中正为俞军冲泡的奶粉扔到地上:“你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人,就算被我花光了至于这么大吵吗?每天辛苦伺候你就这个下场?”说完后摔门而出。
  赵欣一口气奔到楼道门口,看到在那值守的工作人员才悻悻地掉头回去。她家有人在隔离,工作人员不会让她外出。赵欣回到家后,俞军也冷静下来,隔着房门向赵欣道歉:“对不起,我急需用钱,发现钱不够了,一时着急才骂了你。”赵欣对着房门呸道:“你天天被关在家里,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俞军不再吱声。
  晚上,赵欣的同事赵悦发消息给她,她们公司老板王浩泽打算解散公司,因为他近半年迷上了融资炒股,亏了不少钱,将公司的流动资金都赔进去了。再加上疫情的关系,接不到新业务,公司快撑不下去了。
  赵欣开始担心起来,疫情发生后没几天,俞军所在公司生产的医疗防护物资,全部被政府征用,但还没支付货款,因此公司的周转资金暂时有点困难,上一年的年终奖和本月的工资暂未发放。万一自己真的失业,接下来的车贷加上生活费,只能靠卡上剩余的1万多元了。
  第二天,赵欣在网上买了菜和日常用品,一下就花了200多。这样算来,一万多元也花不了多久。赵欣是个月光族,以前她拿回大大小小的快递盒时,俞军总和她吵,说万一有个大灾大病的就没法过日子了。赵欣嗤之以鼻,年纪轻轻的哪有那么多大灾大病?现在,赵欣有点理解俞军的抠门了。
  当晚,俞军让赵欣帮他准备两万块钱急用。赵欣起了疑,他要用钱,却不肯说是什么用途,平时用个一百块,都要考虑半天,现在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俞军见赵欣没有动静,以为赵欣不愿拿钱给他,只好说出实情:“我要买防护物资给王星寄去。”又是王星!赵欣肺都气炸了,当即要打开房门找俞军算账。可门锁着,赵欣只好对着房门又踢又骂。
  这次俞军没像以往一样和赵欣大吵,他任由赵欣发泄完后才说出缘由。原来,那次俞军去市人民医院送物资,得知王星已主动报名去武汉援助,这才将口罩全部送给王星。俞军曾经因为跑销售认识了一位武汉的医生,疫情发生后不久,俞军在朋友圈发现那位医生中招被隔离了。前几天,俞军看到王星发送的一条朋友圈,得知武汉还是极度缺乏医疗物资。俞军有这方面的人脉资源,就费尽周折弄到了一批,货款两万元。俞军担心赵欣不同意他买物资捐献,就发个大红包来安抚她。他记得那张卡上明明有两万四千多元的,所以当他发现钱不够了,生怕买不到物资才大发雷霆的。疫情期间,很多人都闹钱荒,俞军没好意思向别人开口,也不想太张扬捐献物资的事,只好请赵欣帮他凑足钱。
  赵欣一口回绝了俞军,自己家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每个月还有两千多的车贷要还。但是赵欣的心里很难过,武汉每天都增加几千个确诊患者,死亡百人左右。网上有一个视频,有一家五口,病毒夺去了四个大人的性命,小男孩被送进孤儿院暂住,其亲戚哭得撕心裂肺,围观者无不掉泪,赵欣也看哭了。
  俞军说:“平时大手大脚地乱花钱,现在倒抠门起来了?”没想到“抠门”这个词竟然从俞军身上转换到她的身上。赵欣哑然失笑,还是心软下来,俞军的年终奖和工资迟早要发,听说因为疫情,贷款也可以延期还款,接下来的日子再难也比疫区的人好过多了。
  趙欣提出必须由她来和王星联系相关事宜。俞军一听笑了:“吃醋了吗?”赵欣问:“为什么你之前向我隐瞒王星的事?”“她曾在一家传染病医院工作,护理了多名艾滋病患者,由此患上了严重的洁癖,甚至不愿和我同房,无奈之下我们分了手。分手后,她去找心理医生治疗了半年,后来调到市人民医院工作。我担心你知道我曾和别人同居,心里会有过节,也不好意思把没法同房的事说给你听,才向你隐瞒了她的情况。”
  赵欣回想起那天,就是因为俞军将口罩送给了王星,才下定决心和他离婚的。而现在平时那么抠门的俞军愿意拿出2万元来捐助武汉,看来他是有担当的,赵欣开始对俞军刮目相看。赵欣凑够了钱,在社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通过顺丰快递将医疗防护用品送到了王星所支援的那家医院。
  2月11日早晨,俞军起床后感觉有点头晕、鼻塞、喉咙发痒。他马上测量体温,37.8摄氏度,俞军惊慌地叫了起来。赵欣听到后一骨碌从沙发上冲到房门口:“怎么了?怎么了?你叫什么?”俞军的声调都变了:“体温,体温有点高。”随即咳嗽了两声。几分钟后,俞军的体温还是偏高,伴有咳嗽。赵欣浑身出汗,双腿发软,瘫坐到地上,哆嗦着拿出手机,哽咽着说:“我打120!”
  这时的俞军反倒冷静下来:“我先吃点感冒药吧,也可能是感冒了。”吃完药后,俞军发信息给赵欣:“在衣橱最下面抽屉里的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里面大概三十多万,是我这几年的积蓄加上我父母给的,密码是你生日。婚后我发现你会乱花钱,就办了这张零存整取的卡每月存上一笔,两年后到期时加上公积金账户里的钱,差不多有50多万,够房子的首付了,本想到时给你一个惊喜的,但……”
  赵欣没想到俞军背着她藏了这么多的私房钱,难怪婚后不久他说单位效益不好,奖金也少多了。赵欣气急了,开口就想大骂,他的不诚实也不止这一次了。可是她的眼泪直往下掉,骂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你别瞎想了,两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肯定就是普通感冒。再说了我们老家目前零死亡,就是确诊了也可以治愈的。”
  到了中午,俞军吃完感冒药后出了一身大汗,体温正常了。下午又量了两次,还是正常,咳嗽也很少了。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欣每天学着网上的营养健康食谱做饭,两人隔着房门一起健身,心平气和地交流,双方都承诺尽量改掉以前的坏习惯。因为隔离日子变得简单而充满期望。2月14日情人节,俞军解除了隔离,继续忙乎在给医院派送物资的岗位上。当然公司现在给他们配备了全身的防护。
  赵欣改掉了没事就网购的习惯,想尽早攒够房子的首付。她还报了门网课。疫情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不如趁现在好好充实自己。她每天学做网红菜品,让俞军带到公司里和同事们吃。既然不能守在抗疫一线,就做好后勤工作,算是尽一点微薄之力。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也包括赵欣和俞军。赵欣将手机上的离婚协议书删除了,能够好好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珍惜眼前人,往后余生,一起走过。
  编辑/杨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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