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取消公安分局,设立更大范围的派出所,是希望按照实战序列来设置机构,避免机关化倾向
　　11月15日,“省厅—市局—派出所”的警务管理“河南模式”初具雏形。
　　这一天是河南省公安厅对省辖市公安局下达“必须完成改革任务”的最后期限。现在,中原各市的公安分局均已“拆庙走人,不保留任何意义上的中间层级”。
　　这场改革最早溯源于去年年底。
　　新任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赴商丘调研,其间对该市的公安工作进行了暗访,并提出了“要积极推进警务管理机制改革,整合警力资源,进一步加强对社会面的控制,提高快速反应应急处置能力”的意见。这条意见后来被河南警界视作全年的工作重心,并成为改革的“原始动力”。河南省公安厅一位干部称,在卢展工的执政履历中,有关公安系统的改革曾成为亮点。2005年,时任福建省委书记的卢展工就在福州重点调研过警务改革。如今,以“三警合一、一警多能、重心下移、警力下沉、保障下倾”为特点的“福州模式”,成为全国公安系统改革创新的主要参照体系之一。而细察“河南模式”的诸多方面,亦与福州有相似之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河南在省级层面推动的改革,将给未来更大范围乃至全国意义上的改革提供重要依据。
　　11月21日,河南省公安厅“社会管理创新与警务改革”课题组核心成员王龙天接受了本刊记者专访。
　　公安系统都要改
　　人物周刊:警务改革在全国范围出现了多个样本。“大庆模式”是全面取消派出所,“辽源模式”是取消分局和派出所,设立警察署。此次河南是取消分局,建立多个派出所。这些样本间有何区别,为什么河南选择了今天这种模式?
　　王龙天:它们没有实质性的区别。河南取消公安分局,设立更大范围的派出所,是按照实战序列来设置机构,避免机关化倾向。
　　人物周刊:改革仅在省辖市一级。县级要不要改?省级要不要改?
　　王龙天:不改肯定是不行的,要逐级改。刚开始是“局所合一”,那么市局和省厅如果不改,就还存在一大堆的机关处室,它们对下面就还是多头指挥。一个派出所要应对上面二三十个处室。据说有的新组建的派出所所长他一天要开5个会。一个会我们按照一个半小时算呢,他就要花一天功夫来应付开会了。
　　现在派出所和县级局都是腿细,市局机关是腰粗,省厅机关和公安部是头大,这样太不成比例,应该要协调。
　　人物周刊:现在的不协调主要体现在哪里?
　　王龙天:省厅机关包括公安部,它机构设置多,人浮于事,就要找一些事来干。我举个例子,现在从部里、省里下达的专项行动都很多,具体到每一个分局或派出所,它可能有这些问题,也有可能没这些问题,但统一行动你就必须按照规定上报相应材料,必须得有一定的成果、战果。这样容易浪费精力,并导致弄虚作假,如果不这样,就导致绩效考评的落后。
　　很多民警觉得有希望了
　　人物周刊:改革一定会遇到阻力,遇到矛盾。河南警务改革的阻力、矛盾是什么?
　　王龙天:阻力是肯定有的。从机构上来说,现在的派出所多了,而相应的行政级别也提高了,财政支付的费用也增加了。有人会出来阻挠,说从机构编制上来说,所长增多,支出增多,合不合适,要不要考虑当地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所以现在我们先把机构设置出来,人先到位干活。至于机构的审批、干部的任命,还得按组织程序来。
　　人物周刊:城市派出所增多,所长增多,意味着公安队伍中凭空多出了不少副处级职位。
　　王龙天:相比其他机关的干部比例,公安队伍是少得可怜的。因为公安总体人员多。这实际上造成了警察升迁提干的困难。通过改革,也只是使得警察的干部数量与其他相仿单位接近。当然,我们这次通过撤并分局,原来的一些房产、办公设备、车辆等,可以集中起来重新分配。少了一个层级,可以多出很多资源。
　　人物周刊:改革让很大一部分分局机关干部下沉到派出所,由原先的偏务虚型工作转向务实型工作,由原先的标准化官员转向基层干部。他们是否能接受这种转变?
　　王龙天:确实,有一部分人一开始是有些想法的,但这是大势所趋,而且很多民警觉得有希望了。改革后,一个派出所就是一个副处级单位,多出了很多升迁的可能空间。有的基层派出所处室,原来就是个股级单位,现在很多人的级别可以往上提一提。
　　哪些人会有意见呢?就是原来的公安分局局长。一个分局管一个区,现在一个派出所的势力范围缩小了。他的地盘小了,个人利益就少了。还有一类人,就是原来的派出所所长,尽管级别低,但他是一方诸侯,有自己独立的财权、物权,还有十几个人可以自由调配,一年还有一笔固定的费用可以自己调配,另外一年可能还能拉到几笔赞助款自己调配。现在他们到新组建的派出所后,当个大队长或者副大队长,权力和利益就大大缩水了。
　　中央没有叫停
　　人物周刊:分工精细化是社会进步的标志。河南这次强调多警种合一、一警多能,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王龙天:我们并不否认精细化分工的必要性。在一些高技术含量的岗位,我们是提倡这样的。这次改革,河南强调的“一警多能”,从面上来讲,就是指将基础性的、前期性的、与群众接触较多的警务工作合一。原来没改的时候,出个交通事故,交警、巡警、派出所、刑警都要出面,大大浪费警力资源,也容易造成推诿扯皮。对民众而言,你是警察你就得管;而对警察内部而言,原来各种警察管理的权限是不一样的。一警多能的实质,是希望提高警务效率,快速解决问题。
　　人物周刊:改革的动力是什么?改革与近年来省内的治安环境是否直接相关?
　　王龙天:河南的警务改革与当地的治安环境没有必然联系。这几年,河南治安状况越来越好。河南因为人口多,一亿人,全国13亿,平均每13个人就有一个河南人;河南又是一个经济欠发达地区,外出务工人员比较多,出去之后,有些人是在踏踏实实务工的,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好好务工,偷啊,抢啊。因为人口多,抓住一个是河南人,再抓住一个又是河南人。所以外地人的印象就是河南人不好,河南的治安不好。河南警务改革的动力,实则是提高警务效能,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人物周刊:中央对于河南警务改革的态度是什么,有何评价?
　　王龙天:中央还是说让河南根据自己的情况去改,没有像有些外界说的那样要叫停什么的。实际上公安部对改革的态度是不鼓励,也不反对。因为河南改革的成效还需要时间的检验。上周,秦玉海副省长去北京汇报改革的情况,公安部没有说叫停,没有说不好,积极探索嘛,提出了一些尽量避免的问题。公安部希望不要大规模地宣传,悄悄地干。如果宣传不当可能会导致改革的夭折。改革是有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