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完美人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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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的人生?
  就是从来没有错误,没有挫折,没有失败的,完美人生。
  
  结婚蜜月旅行,他们去了泰国。何柳第一次出国,天,外面的世界太大了,还有这么大的世界自己没有见识过,没有享受过,就这么早早结婚了。回来,何柳便怀孕了,何柳想,也好,有个孩子绊住心,这就算进了保险箱。在家待产的日子,何柳觉得无趣,她不觉肚子里的小生命和她有任何关联,它更像一个保险箱,是一个婚姻长久存在的证明。她顺利产下一子,公公婆婆由此把她当成一家人,她也就恢复本性,原本不愿做的家务再也不必勉强自己,况且家里还有阿姨。周钢全部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眼中的柔情,让何柳感动,原来他是如此慈爱的父亲,可以对一个小生命如此折服。看来孩子是生对了,虽然也浪费了一年的时间,但这是对的。生完孩子,周钢曾想让她就在家当全职太太。何柳想,我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就在家呆着,成了闲人不成?谁听我说话,我的才艺还没有向世人展示。还不等周钢给她安排好上班,周钢便被董事会安排出国考察,要将近5个月的时间,何柳坚持必须同行。周钢问她,孩子怎么办?何柳说,不是有保姆,有你妈妈爸爸吗?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欧洲与美国,这可能是惟一的机会,你得带上我,要不是我一生的遗憾。周钢沉默,但也还是带了她去,欧洲美国一行,玩得很痛快,不用考虑钱是否够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从来没有这么无牵无挂过。她对周钢说,好幸福哟。周钢摸摸她的头,笑笑沉默。
  她很想问周钢,当初为什么选我?可是想想,为什么?她不是最好的吗?她不是他从异地他乡费劲花钱地弄到长春来,给她安排工作,隆重地迎娶她。可是为什么,他面对女人时总是这么沉静呢?是阅尽女子后的淡然吗?还是他本性如此,洁净地安静一隅。不过,有一点何柳是放心的,周钢是嗜权的,嗜权的男子一定爱财,他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让家里过上好日子,那她便不用生活得太辛苦,一生都不必太辛苦。想来人生有得必有失,就是这样子吧。还好,她进行了正确的选择。
  从欧洲与美国回来,何柳更觉得自己可以俯视人生。那些生生死死都在一个小城里生活的女人是如此可悲,她们从未去过远方,从未见识过远方的风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便遇上某一个男子,以为爱上他,被他爱,便走入婚姻,从此走入固定的人生,再无惊喜,生了孩子,便可以打着一切为了孩子的名义,放弃潦倒自己的人生。那是可悲、可弃,甚至不值得怜悯的女人的一生,她将永不会过这样的日子。甚至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也只在说出的那一刻存在,就像桥下的水流过去就流过去了,哪个男子不喜新厌旧,一个容颜凋零的女子,凭什么拥有男子,以及那男子赢得的世间所有一切?所以,如果有所谓人生的真谛,那并不是与哪个男子在一起,而是自己的智慧可以赢得哪个男子,从不必亲手去攫取世界,只需在过眼烟云的男子中,抓取那个可以给自己一切的男子。也许被爱也很重要,但那是靠不住的,有,当然更好,但必须在骨子里把它当成奢侈品,没有亦能从容过活,才是一个成熟女人面对人生的姿态。
  从欧洲美国回来,何柳觉得自己已经打通五经六脉,她想要什么,可以放弃什么,未来的人生,她一览无余,再没有惊喜,也将不会再有风险。她向周钢提出,让他送自己出去读书,周钢当然不同意,他们还是新婚,又刚生了小宝宝。可是何柳有自己的方法,万物不可硬取,尤其对男子,那是蠢女人才用的方法。周钢终于在她的柔情中败下阵来,送了她去上海,花了20万供她读一个硕士。
  人到了上海,何柳觉得像鱼儿进了海洋,这里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人们都说上海的女子是精于算计的,何柳心里不屑,上海女子的算计太张扬,喜欢钱却不必写在脸上,她们的精明太小儿科了。何柳在上海的女子间穿行,懂得她们如沙漠的沙粒,不可以彼此为盟,却能聚在一起成为沙漠,她们只要成为她的背景就好了,她并不需要与她们成挚友。课程很轻松,可是何柳仍很自律,从不愿最后一个交作业,她会早早利用她的渠道弄好作业与报告,成为一个表面的好学生,简直是用脚指头就可以做的事。她讨厌最后一刻忙乱的人生,那是她憎恶的,不负责任的人生,一个不值得一活的人生。
  如果回首上海的历程,何柳将仍骄傲自己的选择,在上海的两年,她见过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懂得世界到底有多大,懂得自己到底可以参与多少。上海女子,以可以讲流利的英文为傲。何柳便换了专业,学英文,所谓耳濡目染,英文也算学个杂七杂八,出国旅游将不成问题。上海女子,以逛高级百货商场购物为身价的标志。周钢是她的老公,花他的钱理直气壮。无论软件还是硬件,她都是上海的锋芒,不要听上海女子说,别人是乡巴佬,上海女子才是不识好歹的井底之蛙。何柳知道,她在内心已经征服上海,在中国的土地上,将没有什么成为她视线的阻碍,她的眼光是通透的,这不是哪个普通女子可以做到的,何柳可以做到这一点,来源于她对人生的选择,那是她自己决定的完美人生。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可能就是自己结婚太早了。世间的男子有很多,可以给她提供如现在生活的男子也绝不止那么一个两个。当她身边的女子在享受着挑挑拣拣的乐趣,在男子间的礼物进行比较八卦时,她只是个旁观者,虽然她们也羡慕着她有一个这样的老公。得到固然是一种自得,那种未得到之前的小伎俩小别扭小乐趣,是花钱买不来的。可是,人生重要的是结局正确,过程省掉一些也不算什么损失吧。所以,当那些女伴再炫耀有如何的男子来追求她们时,她埋首在时尚杂志中找寻到底什么样的穿衣风格,可以给自己带来性感与知性并重的诱惑。她也曾尝试过小小的恋情,在丈夫与女伴都无从参与的人生光阴里,激情与狂野,是别的男子不曾给予的,也曾快乐至巅顶,可是就像迪士尼乐园一日游,终于大门落锁,有对你告别的时候,那男子并不能只给她一个人如此的光阴。所以,她明白,她终是要回到丈夫的身边,可是她也如那些女伴一样追寻过了,快乐过了,就够了。会觉得愧对丈夫吗?周钢在她不在的日子,也会守身如玉吗?她不相信,他们有孩子,不会再有哪个女子攻破她家园的堡垒,但不妨有不要命拼一场醉的女子死缠乱打上来,丈夫不会顺手牵羊吗?想多了,何柳便觉得庸人自扰,太阳都会有阴影,一个人的内心都无法自我通透光亮,何况要照进另一个男人心里,哪怕你与他生了孩子,站在红地毯上许过今生不离不弃的诺言又怎样?世界是变的,站在原地的才是傻子。
  两年毕业,何柳不想回长春,那里太落后了,像个大乡下,怎么可以容纳她已经起舞的人生。可是在这一点上,周钢坚绝不同意举家迁往上海。何柳不得不承认,周钢是明智的,周钢事业的根基在长春,离开那里,他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人,在上海如何混日子。她何柳扛得起全家的生计吗?她何柳再有本事,不能抛头露面到为养家而风雨里奔波。他们所有的钱,都来源于那一家国有企业,以周钢的沟通能力,他还可以再往上爬,长春有铺好的可以看见金字塔尖的人生,为什么要撇家舍业,到上海来重新来过?上海可以让他们不离散吗?上海有这样的魅力吗?也许上海有,可是何柳也不能让自己的人生从起跑线上重新开始,并不是惧怕被别的女子超过,而是不必嘛。
  所以她从从容容回来了,带着内心的不舍与好看的姿态。老公还做着分公司的总经理职务,这两年虽没升职,但实惠还是捞到不少。不用她提,周钢自然要为她考虑职位的问题,周钢协调将她调到总公司的公关部工作,说是公关部主要是将集团业务宣传手册找广告公司设计印刷,集团的大小年度会议联络会议室,安排住宿行程,红包礼物等等。地位不低,工作轻闲,何柳虽然觉得不能发挥自己的能力,但至少是个享福的地方,想,也只好这么过渡了。
  仿佛环游地球80天后,又回到生活启程的地方,谁也不能抹杀曾游世界的辉煌。何柳有了同龄女子不能比拟的高度与境界。看着身边的女子,还在为一个月工资只能买一条牛仔裤而苦恼,或者男朋友赚的太少,除了吃饭,几乎不能满足任何人生愿望。她都觉得自己的幸福指数不错,她游走过世界,她嫁了有钱有地位的老公,她年纪轻轻就已经为婆家生下一个男孩,让周家后继有人,他周家要对她心存感谢。和同龄女子相比,甚至和比她年长十几岁的女人相比,她都是睿智的,不可替代的,惟一的,活得明白的女人。
  可是回到这样落后的环境,她找不到人生的认同感。周钢全部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每每问他什么事,他都是极简单的回答,多半是:和你也没有关系,问那么多干嘛。再问,根本不做答了,这样连她小小的公司八卦的心愿也不能满足。回到家,周钢全部的心息都在儿子身上,无论是骑大马还是玩棋、聊天,周钢都全程陪着儿子疯。何柳也参与,可是没玩一会,她便累了,有时儿子大喊,何柳是大笨蛋。她也不以为意,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笨,什么是精明,精明向来都是深藏不露的。这一年他们换了大房子,周钢让房子落了她的名字,全部的装修都由她来负责,她监督每一个工人干活,装修出来的家,毫无瑕疵,没有任何一个工人胆敢偷懒。交钥匙时,包工头和工人都说,你真历害,从来没遇见过你这样精明的女主人。何柳把这话说给周钢,周钢说,早知道你精明,这还用说嘛!
  生活是如此完美,家,每一个细节都是出自专家设计与自己的认可;老公,总经理,嗜权力与金钱,对儿子疼爱有加;儿子,虽然和自己不亲,可和外人比,自己到底还是他妈,再说,老了也不指他养老,再亲又能怎么样呢?钱,自己炒股,工资也不错,全部都是自己的零花钱,家用开支不用自己一分钱,她会利用巧妙的机会,让周钢给自己钱,至于公公婆婆,不用自己打点,周钢自然要想着给自己爹妈。自己的父母,并不怎么回去,回去也是拉着周钢一道,周钢作为女婿,自然少不了人情上的孝顺安排,所以何柳有时会觉得,自己自由了,有钱才是真正的自由。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不是谁要现实,而是不现实的人才真的是傻瓜,她最看不上,哪个女人为了男子花钱,然后节衣缩食为了支持那个所谓爱的男人做什么,那简直是愚蠢至极,而且这样的女人绝没有好下场,死有余辜。
  何柳的生活,每天上班的时候,多半在网上看明星八卦,但她从不与人交流,那些满嘴泡沫八卦的人,真是没文化。然后她会在网上查看菜谱与饮食小事项,由此管理保姆,要让保姆觉得时刻她都是在监督着她的,偶尔指导她一两下,让保姆觉得,她这个女主人不说话,不等于不明白。也由此在饭桌上讲给周钢,让他更心知肚明,她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主人。再然后她会在网上查看她喜欢的几个品牌有什么新品到货,她从不像那些每天逛街的女人,穿得乱七八糟,她要的是风格统一的着装风格,像一面旗帜一样,她的衣服就代表了她这个人,代表了她对时尚的品位。她从不大声说话,那些没听到的,就没听到好了,在上海,那些扯着嗓门说话的女人,简直就是乡巴佬。想倾听她的话语,就必须靠近她才可能听到,可是谁能够靠近她,当然由她说了算。她是一座安全华美的城堡,但只有一扇小门,世间的人,她并不稀罕他们的到来,她只需那么一两个人进来就行,老公是一个,如果再有一个知情识趣的进来,就最完美,如果没有,那就算了,是那个人没福。
  如果说生活还有敌人,那就是衰老。虽然自己还只有28岁,可是当年她嫁给老公的时候,只有21岁,7年她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能一点不老呢。可是她是知性女子,懂得化妆,是自欺欺人的,由内而外的补养才是正经。听说木瓜丰胸,她便几天吃一箱,吃得脸怎么黑了,一查,原来木瓜在丰胸的同时,会损害皮肤的美白。这世间,为什么要生生相克呢?就没有一样东西,或一个人是perfect完美的吗?她购买国外的护肤产品,饮用国外的补养品,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无法和她在同一个消费层次上。她也不屑与她们交流,那些女子,像温水里的青蛙,根本不值得一交流,她们将自生自灭,活与没活没什么两样。
  单位里分来一个大学生,吊着马尾巴,一条宽脚大喇叭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棉布衣,一件LV包,小小的镶钻的耳钉,如一株早春的木棉站在何柳面前。何柳当时想,自己这样年龄时,哪有这样时髦的衣服,便日日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女孩子清新爽朗,自己开一辆小车来上班,她便四处打听,这女孩子什么来头。女孩子在香港读书,之所以回来,是奶奶年迈,她回来陪奶奶最后一程。爸爸妈妈也放下在上海的事业,回来。何柳回家与周钢说起此事,周钢说,这小女孩不一般,是自己过五关斩六将,考进来的,会三门外语,画得一手好画,家里有钱,不骄不躁,真是了不起。
  好在她何柳是她的上司,找她小丫头一点小毛病抬抬手的事,可是小女孩从来都笑笑过去,从不辩解。实习期结束,她调到别的部门。走时,小孩子闪亮着眼睛对何柳说,何姐,一个女人是否年华老去,要看眼睛。无论她怎么有钱,怎么被男人宠着养着,一个女人如果心不纯真,眼将混浊,她的时代也就结束了,您说呢?
  汹涌而来的那些年轻再年轻的女孩子,总有一拨会将你压倒,当成尸体踩过。因为你身在战场,你一生都认为,男人与世界是一种资源,一种需要靠谋略赢取的战役。所以,再得意,终将灭亡。你,信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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