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补文明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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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文明,释义甚多,一般指社会发展到较高阶段表现出来的文化状态,指人类所创造的财富的总和,特指精神财富,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等。如果将历史比作一条线,那么,这条线却是一条交织了无数悲欢离合、上演了无数战争和穿起了许多事件的一条线。由于时空的错位与自身的渺小,具体的档案人只能处于这条线上某个点的位置。不可能亲身感受这条线的起点,更不可能去体验这条线的终点。
  历史,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一片废墟。我们所从事的,是一个古老而又不起眼的行当,一个记录人类进程与保存社会记忆的工作,一个需要良知和责任感的职业。档案人的职业道德是对历史负责,为现实服务,替未来着想。之所以能抵得住诱惑、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像老黄牛一样坚忍,最害怕的,是记忆的搁浅,是文明的碎片再一次断裂。
  
  1 未经深掘的宝藏
  
  档案是有内涵的,是人类文明的产物,从其问世伊始,就是人们进行生产和从事政治以及科学文化活动等社会实践的记录。档案具有海量信息,犹如丰富的矿藏,有待后人继续深掘。倘半途而废,非但有负前人,也会愧对青史。
  “文字的发明,可以说是社会文明的起点,中国有四千年文字可考的历史,主要是以内容丰富的甲骨档案作为最早的信证。”远的先不说,以近的为例。文化大革命是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这段历史不能遗忘。为了总结十年动乱的教训,齐齐哈尔市档案馆编辑出版了《齐齐哈尔市“文化大革命”十年》一书,这在全国也是极其少有的。“对于这段历史进行全面回顾。研究其发生、发展的原因,以史为鉴,对于实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制定的改革开放政策,对于全面加强党的建设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文化大革命”档案包括的内容众多,官方档案有指示、命令、讲话;非官方档案有无政府状态下各造反派办的“小报”、散发的各种传单、私人书信、手稿等。这一时期的档案还应当包括照片档案和文物档案袖标、旗帜等。
  书到用时方恨少。应该说,以往任何一段时期的档案,对我们都是有意义的。都是珍贵的。档案是人类的记忆,从产生到存在一直都是社会进程的原始记录。从远古的结绳记事,到后来的竹帛纸张,无不聚集着文化与文明的气息,是了解历史真相的原始凭据。作为一种文化载体,它是人类文明传承的重要纽带。可惜,档案作用的隐蔽性和间接性使得一般人看不到它的重要,好像插在鞘中的宝剑,被岁月的风尘遮蔽了内在的锋芒。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文化传统,档案就是其特点的记录与见证,多个国家、多个民族的档案就汇成为整个人类的文化遗产。档案是什么,是取之不尽的宝藏,是忠诚可靠的信使,是时间的见证者。是岁月的一传手,是历史的代言人。对档案的漠视就是对历史的漠视,不对其进行抢救与整理、挖掘和归类、分析与宣传,势必要陷入历史虚无中去。要出现历史的断层。这是很可怕的事情。比如现在的青年人普遍对“文革”知之不多,80后作家不与文学经典接轨。国外对“文革”的研究反倒有优于我们的趋势就是例证,
  文化遗产是子孙万代的共享财富。天降嘉禾。神农教耕。湖南郴州嘉禾县民歌很有名,该县曾进行多次民歌大采风活动。早在1978年,县文化馆就编印了三本嘉禾民歌集,现存于县档案馆。特别值得一说的是其中的伴嫁歌,是一首首阉割女人情感的哀怨之歌。1993年,该县被省文化厅命名为“民歌之乡”。中央电视台著名导演王钢在嘉禾采风后说:“西藏的民歌是天上的歌,嘉禾的民歌就是地上的歌,狂放中带着野气,有血有肉有情,是研究我国妇女解放,是研究社会学、民俗学、民间文艺学等各种学科的一个标本。”金山、银山,比不上兰台这座宝山。在哈尔滨市有一位视档案如宝藏的人,他就是现任市委书记杜宇新。当得知全市目前还有上万卷珍贵的历史档案散存在国外时。他马上表态。一定要想办法征集进馆。于是,这才有了哈尔滨市档案馆建馆30年来第一次走出国门,进行跨国征集考察的举动。一个有着厚重文化底蕴的城市和人,是没有理由不珍爱档案这个传承人类文明的载体的。哈尔滨历史悠久,千年文脉,百年设治,是东西方文化的交汇地。“哈洽会”、“哈夏会”和“冰雪节”是哈尔滨亮给世界的三张名片。而今,打造另一张城市名片的历史重任——编纂《中国·哈尔滨城市通鉴》落在了市档案局的身上。
  档案不能永远“养在深闺”,档案人不该守着丰富的宝藏而没有作为。作为精神文化的一种。通过对档案的开发利用,可以达到延续文明、承接传统的作用。北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南宋李表的《续资治通鉴长编》都是利用档案编纂而成的不朽巨著。此类事例举不胜举。历史悠久的中华民族有着灿烂浩瀚的文献典籍,而档案更是沃土中华的文化宝藏,资源的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如果那样,可能真的要变成文明的“碎片”了。
  
  2 不怕麻烦
  
  档案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碎片,也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珍品,对于这笔宝贵的文化与文明财富,如何收藏、整理、编辑和利用,是历史学者和档案学者共同关心的问题。一般地说,档案是一个较为具体而准确的参照物,它甚至比历史著作本身都来得可靠。档案毫无遗漏地记录历史是不可能的,但它可以联缀历史,没有档案,历史就不可能再现。有人说:“历史话语从来就不是逻辑自足的封闭系统,历史话语始终是一个无限开放的体系。它容纳各种含义的进入,同时又释放出更多的复杂含义。这就意味着,通过档案去重新整合历史与现实,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当然是麻烦的事情,寻求人类社会文明史的真相,只有借助档案才能实现。缺乏档案的史实,是靠不住的,这样的史实,或许是虚假浮夸,不知所云,苍白无力;或许是盲点加死角,让人疑窦丛生。为了不让历史出现断裂,辽宁省本溪市桓仁满族自治县档案局不怕麻烦抓村级建档的事迹值得一说。那些年,档案局没有车,每次下乡都要挤长途客车。偏远的村不通车,只得凭着两条腿走着去。为了把全县所有村的档案工作搞上去,有些同志不知克服了多少困难。有一次,年过半百的叶德莲和小柳同志一起去老曼子村指导工作,半道车坏了,于是她俩就坚持步行,从下午4点一直走到晚。因交通不便同志们经常要吃住在村里,遇到条件差的村,别说吃住不好,就连坐的椅子都没有。寒冷的冬天,村里的档案室内没有取暖设备,同志们没有叫过一声苦;夏日炎热,有的库房里打不开窗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从来没人抱怨:有时遇到特殊情况,他们还得把档案资料带回局里,整理好后再送回去,从来没有谁怕苦,没有谁喊累。在近3年的时间,县档案局领导和业务股的4名同志平均每人有近百天的时间在乡镇中组织村级建档,有近百天的时间奔波在机关厂矿中。难怪有人说“县档案局的人玩命了。”
  “怕”是心理学上对深部感觉的一种描述,“百无一是心相随”,这是一句关于“怕”的猜字谜语。著名 作家黄永玉写过一篇杂记,其中说:有人问小偷,你怕什么?小偷说:我怕别人偷了我的东西。有人问法官:你怕什么?法官说:我怕儿子犯法。有人问棍子:你怕什么?棍子说;我怕木偶。有人问我:你怕什么?我说:我怕“怕”。作家说得对,怕字当头,干不成实事;怕字当头,怕是什么事也干不成。大家知道,2007年上海举办了第12届世界夏季特奥运动会,来自世界16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7000多名运动员、教练员,2万多名运动员家长、专家和嘉宾与志愿者来到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人员众多如过江之鲫,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光荣与梦想”。比赛除了有常见项目外,还有许多我们没有见到的项目。水里泳姿如海豚,百米冲刺赛猎豹。由于是一项大型活动,档案收集面广,有大会执委会的“1室16部”,还有19个区县执委会的档案材料,另外。整个申奥跨度时间长,大约4年。要为这次活动留下一份丰厚而完整的档案,也是很麻烦要花费许多气力的。从提高认识到动员大会,从建立制度到业务培训,从收集归档到实地检查、鉴别整理,事情多了,但他们不怕困难,不怕麻烦,坚持高标准,实行纸质档案与电子文件“双轨制”的管理。共整理完成全宗档案6502卷(件)。在特奥会档案工作总结表彰大会上,特奥会执委会副秘书长、上海市残联党组书记曹子平在讲话中总结3条经验:“领导重视是做好本届特殊奥运会档案工作的前提;及早启动是做好大型活动档案工作的充分条件;统筹协调、形成合力是做好档案工作的重要保证。”
  创建档案从来都是很麻烦的事情,想为流逝的岁月与文明存下一份经得起推敲的底稿,不会很顺利。因为意味着开拓,意味着创新,意味着独辟蹊径、从无到有嘛。俗话谓: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硬的怕楞的、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人生下来注定要同困难打交道,或是困难吞没懦夫,或是强者征服困难。对于面临的困难怎么办?要有大无畏精神,一是不怕,二是战胜它。中国银行具有悠久的历史,但是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截止到2000年,该行仅保存着1979年从中国人民银行分家以来20余年的档案。这与90多年的历史和国际化大银行的形象极不相称。“忽如一夜春风来”。值得欣慰的是,在2002年年初中国银行举办建行90年庆典之际,档案部门已经将缺失的70余年的档案全宗补齐了,20000余卷档案按照标准进行了整理立卷,破损档案也得到了修复,并且建立了完整的目录系统,维护了中国银行档案的系统性。链接断裂的历史,找回档案,这太令人惊叹了,要知道,增补的可是半个多世纪的档案啊,仅用不足2年时间。单凭想法和热情,甚至有充足的资金做后盾,这项工作也未必就能完成。这到底是怎样的过程?期间又会发生些什么要克服多少困难呢?没有不怕麻烦、敢于克服困难的大无畏精神,没有“红军不怕远征难”的勇气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3 不要让文明的碎片化为文化的悲哀
  
  档案人默默无闻,耕耘兰台,为的是恢复历史的真迹。因为档案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无声胜有声,是历史最原始的记录。
  如果说,甲骨文封泥档案等代表着人类古代文明,那么简化字就是现代文明了。中国迄今发现的最早的契刻符号在河南,传说中黄帝时代的仓颉造字在河南,今南乐县有仓颉陵、仓颉庙和造书台,史学家认为仓颉生于斯、葬于斯。第一套完善的汉文字系统甲骨文出土在河南,帮助秦始皇“书同文”、制定规范书写“小篆”的李斯是河南上蔡人,归纳汉字规律统一字义编写世界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的许慎是河南漯河人,至今我们还在使用的规范性字体“宋体”字产生在河南开封。著名的活字印刷术也发生在这里。创建“代码”被誉为“中国电脑时代的毕异”的王永民是河南人。徐光春书记说:“汉字是传承和弘扬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是中华民族的基本标识,也是中华文明的显著标志,并对朝鲜、韩国、日本等国文字文化有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连续4000多年的汉字文化史,可以说就是一部中原汉字史,汉字的产生及其每一个重要发展阶段几乎都发生在中原大地上。”然而由于兵燹人祸,我国历代档案损毁严重,厄梦连连,所留存的资料十分有限。
  你知道什么是水书。什么叫女书吗?水书即水族的文字,水书传承主要是在家族内部秘密进行,严格恪守“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传内不传外”的原则,水书目前主要集中在黔南州三都、荔波、独山和都匀等县市。为了抢救这种濒临灭绝的古老文明,早在1986年,三都水族自治县档案局就开始关注水书。1987年,国家档案局首次下拨专项经费6万元给县档案局,用于征集、抢救水书。刘守华说:“水书的整理、研究工作的日益活跃,似乎让我们重回很久以前的水族社会,找到了一条与水族先人对话的渠道。”2002年3月,“水书”纳入首批“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2006年8月,贵州都匀市搞了“黔南水书文化展”,在那样偏远的地方,穿越了如此长久的时光隧道,水书居然不是几百册上千册的规模,目前仅征集到的水书册数就已经逾万。
  女书,为世界上发现的唯一一种神秘的传女不传男的女性文字,字形也像现在的“女”字。它起源于湖南省的江永县,又名江永女书。“作为一种社会交流的符号工具,女书的实用价值已不复存在。无论如何,去发扬一个被历史淘汰了的东西是毫无价值的。但是,它作为中华文化或者人类文化生态系统中的一个‘物种’,作为女性文字的唯一‘活化石’,理所当然地充当了文明人接近自身历史和祖先创造的文明的重要线索和桥梁。”文化遗产是子孙万代共享的财富,保护永远是第一位的。著名作家冯骥才近年致力于城市保护和民间文化遗产抢救上,倡导“为流逝的文明建档”。档案恢复很难,破坏就非常简单了。2009年3月3日下午,德国西部重镇科隆档案馆6层大楼突然出现塌陷,很快,在巨响和尘灰中,仅3分钟便成为一堆瓦砾,相邻的两座公寓楼也一并夷为平地,被毁档案中包括马克思的文章手稿、黑格尔的书信等大批文件,千年历史瞬间“失忆”。2004年9月2日,多达5万本珍本图书在德国东部历史文化名城魏玛的图书馆大火中被烧毁,另有6.2万本图书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5年内两大灾殃使德国文化界开始反思怎样才能更好地保护文化遗产。女书和水书一样,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文化现象,来自于千年文化的沃土,也是一种植根深远、信息含量十分丰富的古老文明。犹如藏在深山的野花,寂寞而孤独。半个多世纪以来,当她们被逐渐拂去历史的烟尘,其独特而神奇的光泽立刻引起了世人的瞩目。
  如果说,来源于玺印的秦封泥文字有的方正平整,圆润率意,有的顾盼呼应,富有变化,每一块封泥都是一幅袖珍式的书法;保留着远古文明信息的水族古文字多主要以花、鸟、虫、鱼以及一些图腾物如龙为主,是象形文字的“活化石”。那么,基本笔画主要是点和弧,线条纤细秀丽,外观特征右高左低呈长菱形的女书则是一个个漫天飞舞的精灵。昔日的女书已走出山村。走向世界,登上文化与文明的殿堂。
  档案不仅是历史文献资料所系,而且一向被视为建立政权的首要任务。延续历史文化,珍藏人类记忆,捡拾岁月烟尘,缝补文明的碎片,这大概是档案期刊一个永恒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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