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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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勇说:“娘,回吧。”
  娘抓住大勇的右手说:“到西风口寻到你弟,就让他回家来。要是一时走不脱,也让他寻机跑回来。”娘顿了顿,又说,“你爹这一没,日子眼瞅着就过不下去了。”
  大勇抽出手,揩了揩娘脸上的泪说:“娘,我知道了。外面冷,回吧!”
  娘蹒跚着回了屋,一会儿又跑出来,冲走远的大勇喊:“路上千万当心,寻不到,就早点回家。”
  走到村外一片刚收割完的田野,大勇停下来,在地头找到一个写着父亲名字的木橛,然后蹲在地上,用右手抓了一把土,紧紧攥着,嘴里喃喃自语:“小勇啊,咱家有地了,是政府分的,哥使不上力,你回来帮哥种吧!”
  第二天傍晚,大勇赶到西风口时,长长的队伍仍在不停地过着,土道旁,挤满了一层又一层的人。
  大勇挤进人群,看着队伍中一张张稍纵即逝的脸,犯起愁来,这可上哪儿找小勇啊!听说兵是从昨天开始过的,小勇也不知过去了没有。
  大勇想了想,也学旁人从队伍边拽住一个兵问:“同,同志,我向你打听个人。”
  那个兵停住脚:“叫啥名,是哪个部队的?”
  “叫赵小勇,是,是三纵的。”
  “不认识。”兵摇摇头,“三纵还没过来,你再等等吧。”
  大勇舒了口气,刚在离土道不远的一个土墙边坐下来,一个40多岁的男人挤坐在他旁边。
  大勇往边上挪了挪,男人又挤过来,说:“兄弟,俺姓韩,刚才你和那个人的话俺都听到了,俺儿子也是三纵的。”
  “那敢情好。”大勇说,“我是赵家堡的,你是哪的?”
  男人说:“俺家在马家洼。”
  “那地方我去过,有个牲口市。”大勇问,“那边的地也分了?”
  “分了,分了。我这次找儿子,就是告诉他这事。这回家里有地了,俺再倒腾点牲口啥的,日子就更好了。”
  “家里还有啥人,能忙过来吗?”大勇问。
  “家里还有个小的,不顶啥事。他娘病在炕上好几年了。”男人说,“俺一个人,多吃点苦就有了。”
  看着男人满足的笑意,大勇忽然想起来,前年在马家洼买骡子时,曾和这個男人打过交道。
  那时,大勇相中了一头骡子,这个男人要价15个大洋。大勇磨了半天,男人死活不松口。眼瞅着太阳快落山了,一个年轻人突然把男人拉到一边,互相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子里……大勇急了,拽过男人说:“15个大洋,这骡子我要了。”到家没几天,大勇发现这骡子走路爱往右边去,找来八爷一看,说是骡子左眼受过伤。听大勇讲了买骡子时的情况,八爷说:“你这是让人唬了,那是爷俩,专好下扣子。”
  见大勇不吭声,男人说:“我儿在部队表现得可好了,打锦州时还立了功呢!”
  大勇愣了愣,问:“你这次来,是想把儿子叫回家去帮你?”
  男人撇了撇嘴说:“那哪行啊,俺就是想儿子,让他放心家里,告诉他在部队好好干,等全国都解放了再回来。”
  大勇尴尬地笑了笑,不吭声了。
  半夜时,许多汽车和马拉的炮车驶过之后,又开始过起长长的队伍。男人问了几个兵,高兴地对大勇说:“这是三纵的,咱俩精神点,互相帮衬着打听。”
  天快亮时,男人找到大勇说:“兄弟,你慢慢打听着,我,我回家了。”
  “咋了?”大勇一边盯着队伍,一边问。
  “俺儿,俺儿他没了。”男人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大勇不知怎样安慰男人,只是用右手轻轻拍着男人的肩膀。
  过了好久,男人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踉踉跄跄边走边说:“兄弟,俺儿这是光荣,没给俺韩家丢脸。”
  走了几步,男人又折回来,对大勇说:“兄弟,那事对不住了。等回去,俺给你寻头好的送家去,换回那头病骡子……”
  男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了很长时间,大勇才回过神来,泪水早已湿了眼睛。
  快中午时,大勇终于看到了队伍里扛着机枪的小勇。
  小勇吃惊地摇着大勇的右手问:“哥,你的左手呢?”
  大勇含糊着说:“我这只右手啥都能干,不耽误事儿。”
  小勇问:“爹娘都好吗?”
  “都好,都好,地也分了,咱家分了20多亩呢。”大勇说,“爹妈特意让我来告诉你,家里不用你操心,在部队上好好干,不解放全国不许回家”。
  “哥,家里的事你就多辛苦了。”小勇向大勇敬了个军礼说,“让爹娘放心,我一定会戴着军功章,平平安安回家”。
  大勇往家走时,觉得自己的脚步比来时坚定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
  1950年4月,赵小勇在解放海南岛战役中光荣牺牲。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北京文学》2017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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