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飞·秋事

　　霜总是蹑手蹑脚地回到老家，把地里地外所
　　有的物什
　　都美白一遍，然后斜卧在秋场的石磙上打盹
　　儿。母亲此时
　　应该在秋天的某朵云上纺织，她没想到霜从
　　她发间溜出来
　　做了這么多善事，还是没有取得茄子的谅解。
　　似乎
　　在等待最后一个绿豆荚咧开嘴，等待月亮最
　　后一块补丁
　　补上，才好让纯洁，在无边的思念里与尘埃
　　团聚

探春慢·希冀

　　怜悯被善良放飞的时候，会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只是
　　一株迷雾徘徊在枯萎的那枚挣扎。一个老人
　　倒下了
　　扶还是不扶，沉睡都会噼啪作响，那是一种
　　骨骼的哭泣
　　寂静倒向寂静，慌乱是可以苍老的骄奢，在
　　月圆之夜
　　被质疑拂落异地。而屡遭蔑视的尘世已再入
　　襁褓
　　不用太久，最新破冰的暖风，便会长成道德
　　的属相

忍泪吟·一只蜜蜂

　　直到疼痛强行着陆，灼烧乱窜于血管
　　脸被充成气囊，她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离开的
　　意思
　　她可能误认为我喜欢这种酸麻的胀痛。其实我
　　早就怆然泪下。我知道她面对死神无法自拔
　　完全迥异于马蜂前世蜇来的迷幻，我悄然离世
　　她姗姗来迟，作为花，开时已知结局

菊花天·秋菊

　　把开封开得像个少女，把红晕栽满庭院
　　把腼腆种满蓝瓦青砖，把整个冬天的蕊都预
　　先吐尽的
　　顷刻，黄河猛然停下狂奔的玉足
　　呵护起不露声色的红尾巴鱼。而养花的人
　　慢慢地从河底浮上来，穿过冰层，披上枯萎
　　的雪花
　　端起少女手中等待已久的菊花茶，一饮而尽

蝴蝶儿·绿蝴蝶

　　春已很深，夜也会很深。趁春犹在，暮色未来
　　请抓紧深入泥土香消，玉殒在身影的背面，
　　在那里
　　我的父亲母亲，我所有把灯芯燃尽的亲人，
　　都在
　　烛光即逝中庆祝，痛哭成花开的另一种表情。
　　这时候
　　你一定要轻轻飞，把绿装捎给素裹，把祭祀
　　供奉给影子
　　把影子插进香炉，把祈福缭绕给袅袅青烟

晚云高·在露台

　　夜晚的星光不是猫头鹰眨出的，当然，黎明
　　的幕布
　　也不是布谷鸟拉开的。许多天籁之声，你我
　　都无从安放，如同桃花面对一场措手不及的
　　新雨
　　让遍野的喇叭花素面朝天，让连绵的蛐蛐
　　都来自土崩，瓦解居高不下的血压，在佛性
　　最急的
　　转折处，召唤一百种鸟朝凤的方向集结

翠华引·小巷

　　小巷跟着我去了趟草原，回来后就放牧了
　　仅有的一只猫，和一条老态龙钟的狗，它们
　　相互搀扶
　　却俯视众生。又过了几年，小巷把自己也放
　　牧了
　　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轿车，在小巷原先睡觉
　　的位置
　　小憩。并非因为它们都去过草原，才花香鸟语
　　也可能它们来自另一条小巷，车门一开便放
　　牧了自己

应天长·烟絮醉时

　　我在画一幅画，天空也在画一幅画
　　我画了一湾蓝天，蓝天却画了一树梅花
　　我知道那不是我，那只是你在寒风刺骨后的
　　另一种绽放。你去河边浣洗衣服随波逐流时
　　我还没有浮出水面，蜷缩在两条鱼中间手无
　　寸铁
　　而画笔开裂，铺天盖地的蓝顺势酩酊倾泻

瑶花慢·家事

　　树梢的小鸟在猜我有几只猫，猫在猜我是几
　　种人
　　它纵身跳起我成了矮人，它一跃而下我成了
　　高人
　　一等。等一包猫粮在手，我才成为当家做主
　　的人
　　它们埋伏在我不同的性格中，东张西望互换
　　位置
　　肆无忌惮地穿过我透明的身体，甚至都没
　　用胡须测量尺寸，直接把我的魂魄挂上了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