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村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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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格村的空气布满浓浓的木头味道,仿佛那些白杨树晒了整天的太阳后打出一连串饱嗝。我们进村时天已经黑了一阵,村子里没电。在汽车的灯光里看见路边摆着剥了皮的白杨木,一摞一摞的,紧靠着林带。不时看见几个维吾尔族男孩坐在木头上,车灯扫过后他们又回到夜色中。看见一个穿红衣裙的女孩,跑过马路捡一样东西,又借着车燈跑回来。细细的腰身,半高个子,扭头朝汽车望一眼,脸圆圆的,眼睛黑黑的,似乎这个晚上一过,她就会长大。我们再不会见到她。一朵暗处的花朵,她的美丽向更暗处开放,直至凋谢。还有那些在木头上玩耍的孩子,说着我们不明白的话语,暗暗地成长。我们不了解他们今天的晚上,就不会知道他们的明天。村子里没一点儿光明,夜浓得跟酽茶一样。头顶远远的星光照着他们,在白杨树哗哗的响声里,模糊、喑哑,看不清彼此,相互隐匿又心明无误。前半夜里说着后半生的事情,后半夜全是自己记不清的梦。我们只是偶然路经,在车灯的一晃中看见那些维吾尔族的童年身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聚在那里,又会在什么时候,悄然地散去。
  再次看见他们是在另一天下午。他们或躺或坐在路边的白杨树下,满脸胡须,手里拿着镰刀。我们站在另一排白杨树下,隔着白热的阳光,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麦子长在身后的田野里,眼看要黄熟了,又好像还得些日子。他们手握镰刀,一天天地坐在那里等。对面是乡政府办公室。他们说着话,眼睛斜视着乡政府大门。我们进去办事,喝几杯茶出来他们还在那里。书记的小车出去上一趟县城又回来他们还在那里。这一任乡长下台后一任上台他们还坐在那里。我们不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一人一亩地的麦子,对这些维吾尔族壮汉来说显然不是件大事。毛驴的草和孩子的衣食也似乎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尽管地里的收成刚刚够吃饱肚子。除了老婆孩子和一头听话的毛驴,其余全部家产就只是房前屋后的白杨树了。那是另一层天空,白天绿荫覆盖,夜晚撑高月色,让哗哗的树叶声,带着一两句突兀的驴鸣狗吠,荡远又回来。就是那样的夜晚使我们之间变得遥远、陌生。白天我们有时走过去,跟他们———握手,生疏地问答几句,用我们或他们的语言。我们想接近时,就会感受到那些不可交换的言辞与言辞之间,手与手、眼睛与眼睛、呼吸与呼吸之间,横隔着无数个我们看不清的遥远夜晚。在那些长夜里,他们坐在白杨树下,村子里没有灯光,偶尔的驴叫声打破暗夜的宁静。在更暗的夜里他们聚在树梢上面的高远星空,东一片西一片,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微弱光明。我们再不会走过去,伸出手,那是一种永远的远,对于我们。
  选自《名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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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画《发财图》,图中一算盘,有跋,百数十字,皮里阳秋,耐人咀嚼。算盘何关“发财”,还要从算盘说起。算盘,是计算工具,盘中有珠。以珠运算,又谓珠算。加减乘除,毫厘不爽。可这算盘又有点像庄子说的“圣人之道”,善人得之可助以成其善,恶人得之可助以济其恶。趟浑水,落骂名,也就难免了。于是“小算盘”往往就成了耍心眼儿占便宜者的诨名。即使无关钱财、男女情爱之间出了故障也要它来背黑锅。《冯梦龙民歌集》中的女
学者的形象,多数是由其成名后的著作以及弟子们的追忆筑造的。这样一来,生命的后半期势必压过生命的前半期,成为画面的中心,成为旋律的主调。尤其是学院派的学者,最后在人们心中往往留下一个蔼然长者的样子。我平素搜集学者旧藏外文书,尤其注意他们年轻时读的书。前路未定,他们有的只是对知识单纯的热情。那时读的书,常常与后来择定的学术方向无关,但正因为如此,倒好像一面放置到身后的镜子,把一般人不会留心的侧面映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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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总是和秋天如期而遇,就好像早就约定好了似的。在柔和的阳光和金色的树叶映衬中,秋天披着温暖而耀眼的薄纱,缓缓走来。连大地,也能感受到她的缕缕爱意,那一片片随风而飘的叶子,不就是秋天给大地的亲吻吗?十月对秋天一往深情,写满在十月的每一天。她总想拖延冬天的脚步,让秋天多留些日子,以便可以多感受秋天的甜美。这种甜美,比春之艳、夏之烈要经得起品味和收藏。你看,那漫山遍野的金色,那田地里流淌的笑声,多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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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安全带!”一上车,女人已经命令。驾了那么多年车子,男人怎么不会做这件事?但还是客气地:“呀,差点忘了。”出了门口,男人向左转。“转右!”女人又命令。“昨天这个时候那条路塞车。”男人解释,“今天不如换一条路走吧。”太太显然地对这个自作主张的部下不满,但不出声,心中想:“嘿嘿,要是另一条路也塞车,就要你好看!”有那么巧就那么巧,其他人也聪明地转道,变成一条长龙。“转头!昨天塞车,并不代表今天也塞车
一最近网上流行一个搞笑视频:一个女生去开车,启动不了,她就给男朋友打电话:“车子怎么启动不了?”男朋友說:“你先打开大灯,看看是不是电瓶没电了?”女生说:“昨天还很正常的啊,为什么会突然变这样……”男生说:“你先看看电瓶有没有电?”女生说:“我一会儿还得去开会呢,没车我怎么去啊?”男生有些不耐烦了,抬高音调说道:“你别急啊,你先看看能不能打开大灯?”女生听出了对方声音的变化,说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从来不敢夸耀童年的幸福,事实上我的童年有点孤独,有点心事重重。我父母除了拥有四个孩子之外基本上一无所有。父亲在市里的一个机关上班,每天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来去匆匆;母亲在附近的水泥厂当工人,她年轻时曾经美丽的脸到了中年以后经常是浮肿着的,因为疲累过度,也因为身患多种疾病。多少年来,父母亲靠80多元收入支撑一个六口之家,可以想象那样的生活多么艰辛。我母亲现在已长眠于九泉之下。现在想起来,她拎着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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