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晋书法美学中体悟现当代艺术创作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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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本文选取书法发展史中成就最为显著的魏晋时期,通过对此时期书法名帖及文字理论进行分类与剖析,发现其中蕴含的美学思想与现当代艺术创作所强调的核心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梳理思索魏晋书法美学经典,反观体悟现当代艺术创作核心。
  关键词:魏晋 书法美学 现当代艺术创作
  中图分类号:J292.1 文献标识码:A
  魏晋时期(公元220-420年)在中国历史中不算长的两百年间,无休止的战乱逃亡带来无法言说的痛苦,儒家伦理道德的价值崩解导致心灵的流离失所,在此时出现了一批在精神上极度强调自由解放,在情感上高度崇尚个性流露,跳脱道德、政治等外在因素,心怀坦荡、“任性而为”活着的文人。他们以纯粹执着的信念,呈现对自我的关照,反思对美的信仰,释放对艺术的追求。这一时期无论在艺术的形式技巧研究还是文字理论总结上,无疑都是精彩“盛世”,是最能体现艺术完整性,最能表现主体精神的时期。反观当下的中国社会,方方面面都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开放空间,这是一个包容性极强,各种艺术观念纷呈,极度强调创新的时代,如何跳出共性的墨守成规,对个性价值的关注显得尤为重要。不管是迫于无奈而致离经叛道,还是时代使然而致推陈出新,共通点是都极为尊重艺术创作中的个性价值。以书法为例,中国的汉字不同于别国文字仅仅作为“表意”的符号,而是扮演着歌颂生命、表达个性的角色。这种中国最古老的传统艺术表现方式,其实蕴含着极其前卫的现当代艺术创作理念。下面本文将一一述之。
  一 师法自然,拆解汉字,抽象思维
  自古《周易》中有“天人合一,物我相通”的古代美学思想,许愼《说文解字》又说:“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依类象形谓之文”。后来由于文人士族的出现,他们对自然、生命、人性进行更为敏锐的捕捉和体悟以及更为细腻的关怀和思考。东西晋出现了一系列以自然界中万物为媒介描述书法外在形态,且对书法用笔、技巧和章法进行规律总结的理论著作,其中东晋卫夫人《笔阵图》中:“一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丶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丿陆断犀象。百钧弩发。丨万岁枯藤。乀崩浪雷奔。”及钟繇的:“用笔者天也,流美者地也,非凡庸所知。”这是从视觉的动态,生命的感觉入手,把对自然奥妙的领悟运用于书法创作中,将自然万物的形体、姿态进行模拟、汲取、嬗变,在书法艺术中追求自然美。用书法的线条对生命形象进行构思,对生命心性的流露进行表现,这种以美的抽象联想对文字进行拆解,并做出纯粹形式美的诠释方式,使得中国书法正式进入了艺术的层次。这时的文字不再只是表意的工具,而同时兼具本身结构、线条、视觉上的美的意义。书法中的线条以一种更为自由的、彻底解放了的独立形式美上升至对人性心灵的关注,对美学观念的思考。
  这种“有意味的”美学思维从现当代艺术的角度来看也是极为先进的,英国艺术家克莱夫·贝尔在《艺术》中曾提出:“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的关系,激发我们的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的感人的形式,我视之为有意味的形式。有意味的形式就是一切艺术的共同本质。”魏晋时期出现在书论中的这种特殊的、有趣的物象转变之法无疑是最“有意味的”。這种“有意味的形式”也同时体现在王羲之的《丧乱帖》、《兰亭序》;王献之的《鸭头丸帖》;王珣的《伯远帖》等著名书帖中,他们是书法的革新者,将气势磅礴、森严规整的汉隶变为唯美自由、热情蕴蓄的行、草书,他们与此时书论互为依佐,将“象”幻化成畅酣淋漓的横竖点捺撇挑,是线与色(仅有墨色)的交织,是真性情所致、不可复制的痕迹保留,强烈地激发着我们的审美共鸣。这些书写的线条虽是有涂改痕迹的草稿,却是由强大的观察力而生发具有勃勃生命力的“有意味的形式”的最佳例证,不仅在视觉表达中呈现出富于创造力、想象力、原创性的“形式”,这是现当代艺术的最高标准(创造力、想象力是艺术创作的源泉和原动力,艺术不是单纯的模仿,是创新;创新就是有想象力、创造力,而这些都是以良好的观察能力为基石从而发展的。)更重要的是能够体现出创作者的理念,即思想,这是现当代艺术创作的核心所在,也是真正耐人寻味的“意味”,这是艺术家独立创造过程中个性使然自觉、自主、自由的行为表述,是艺术成熟的标志。他们在千年前标新立异地树立了中国书法新的美学典范,千年后也仍能够大放异彩地影响着现当代艺术创作。
  二 尚韵重意,真情流露,自我觉醒
  前文“有意味的形式”中的“意味”也可理解为“意境、韵味”,谢赫六法中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第一次把中国绘画的艺术标准(同样适用于书法)在理论上明确提出。其中“气”为“心”力或精神力量,心有气,才能了解如何捕捉作为个体的人的本质,“韵”,则有“风韵”之意,而韵的表现,通常是隐约的、暗示的。魏晋时期的书法以变化极为丰富的线条、笔意、体势、结构、章法为依托,朝着表现以人类主体的真情实感方向发展,将魏晋书风及书法美学思想中所倡导的“情驰神纵,超逸优游”表现得淋漓尽致,千百年来始终为我们所景仰。
  这种“尚韵重意”和现当代艺术创作中所强调的另一关键相契合,体现在王羲之的“意在笔先”以及王僧虏的《笔意赞》:“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以斯言之,岂易多得?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达情,书不忘想,是谓求之不得,考之即彰。”等美学思想中。文中提出形神兼备、神采为上的创作与鉴赏原则,并强调书家应做到心、手、笔相忘,自然自主地表达个人本我的真实情感,追求个性解放的强烈意识和美学理想,揭示书法艺术创作最根本的追求目标与最高境界。这些注重研究人的主观意志与书法关系的理论知识,不仅对后世书法艺术的启发极大,也同时印证了现当代艺术创作中最本质的要求——“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自我、超我三词都出自于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一书,是心理学名词。其中“本我”是指人类在潜意识形态下的最原始、最源于本能冲动的心理活动,是感性的。“自我”介于本我与超我两者之间,有一定的理性表现与智慧凝结,任何能成为意识或形成思想的东西都在自我的范围之内。“超我”则指超越个人范畴上升为更宏观层面的良心、自我理想等,最为理性及具有一定规律性。   人们从自我的状态里去寻求对于支撑艺术、文化、个人追求的行为在艺术领域则表现为艺术创作。在每个个体的本我里实际上有许多来自于自然形态中的一些根本性的东西,对本我意识意志的启发,抓住属于个人的生命特质,把兴奋点转换成艺术形式。艺术创作的过程就是要从本我中将和原创直接发生关系的兴奋点挖掘出来,自我性情对艺术的影响,使原创的实践成为可能。在反复的推敲和冷静的思考中给予自我,根据个人性情与喜好,在自我的主动发现中去寻找自己的追求,从自我的意识形态中对本我进行发展、挖掘、启示,用本质的眼睛对自我精神家园中最核心的部分进行关注,引发自我觉醒,通过艺术形式演绎发挥出来,最终实现作为个体的艺术。只有本我与自我的实施自主自觉地完成后,艺术创作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创作者真情实感流露的途径,成为对人性自我觉醒的关注,个体生命特质的发现方式。只有强调本我与自我,才能有真正深入人心的,且是针对每一个个体特性而主动出现的艺术创作发生。
  以《丧乱帖》为例,字迹虽唯美洒脱却可体会到书者书写时心境被挤压、被压迫的无奈;例如,当王羲之写到“痛贯心肝”几个字时,“痛贯”两字连写,情绪一度达到高潮。字形的变化和书者的个人情感、美学心境息息相关,线条中有疾徐缓急,有抑扬顿挫,有劲险刚烈,以连绵不断的线书写,形成了超乎“象”之外的心灵流动。不仅是字写得极美且表达了书家对美的信仰追求,对个人性情的表现,对生命形态的体悟,对心灵的剖析独白,是本我与自我完美结合的最佳表达。
  再进一步探讨。魏晋书法及书论中所注重的“重意尚韵”是在玄学倡导的超然绝俗,简约自在及道家物我同一的审美观念之下产生,是空灵的“玄学”精神和个性主义的最佳体现。老子《道德经》中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此“妙”为通向无限的宇宙本体,揭示了宇宙的生存发展和本源生命。和“意境”相连,成为“妙境”、“妙意”,而所谓“妙境”、“妙意”正是超越现实的自我,升华到玄远、空灵的境界,是“本我”与“自我”上升到“超我”的阶段,是通过艺术的感性形式体现出人类的理性内容。王羲之《记白云先生书诀》的“书之气,必达乎道,同浑元之理”;前文所提的王僧虔在《笔意赞》中:“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以及王羲之、王献之等书法名家流传于世的书帖都是魏晋书法艺术中,强调人的主体意识觉醒的同时,又更深层面地上升至道家、玄学等人类共性的哲学思想,借书法艺术作为把人的自我本质进阶至超我、超自然的共性来处理的典范。对以人的主体生命为核心的内在精神的关怀是艺术创作潜在的无限可能性的源泉,只有对人生命内在精神本体进行深度挖掘与准确把握,才能有根本、不可穷尽的创作出现,这是当时书法艺术的最高标准和原则。这一标准和原则在当今同样适用,现当代艺术创作不是一般的、世俗的、表面的、外在的,而是內在的、本质的、特殊的、超脱的美的创造,是“为艺术而艺术”的,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的美”。
  此外,前文中提到的“想象”不是胡思乱想,而是入“境”后的想象,是入了道家、玄学的“境”后所产生的以书法艺术形式为载体而呈现的“想象”,在现当代艺术中表现为熟悉艺术的起源、发展、过程、意义,与生命、文化、人、自己的关系之后而产生的创作。
  如何把自己的个性上升为社会的共性、人类宏观的文化思想,找到共性与个性相容与共鸣之处,并以独特的形式展现出来,看魏晋书法及背后的美学思想便了然于心。她是理性规范和感性流荡的均衡,是“超我”的“本我与自我”,代表着最真实的自由生命,反映着最深层的生命韵律与节奏的艺术样式。
  三 结语
  上文虽以分类的形式进行论述,实则其中的美学原理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非此即彼,非彼即此的关系,应融会贯通,综合看待。艺术创作是以宇宙人生的具体物象为媒介,发掘其中“有意味的形式”,化形象为象征,使人类心灵可见化可感化。魏晋书法家们以线的移动转化为人格与美的混合,或苍凉、或妩媚、或严谨、或放肆,都变成个人特质与价值、生命性格与风范的表达,形成独特的、唯一的本我风格。
  不论是动荡不安的魏晋时期对儒教礼法束缚的反叛与挣脱所导致的对人格人性的强调与关怀,还是当代社会文化多元化背景下所带来的允许每个个体以个体方式建立个人文化的介入,是更为贴近人性细枝末梢的关怀观的美的表述。艺术创作本身一直都是对人生命潜能的发现,是对天性创造力的开发,是将我们的心灵世界的无数可能性以同样具有无尽可能性的艺术形式转化出来,在创作过程中将生命激情尽情燃烧,从中得到最大的狂喜和愉悦与最大的自由和释放。以尊重本我存在意义和超我价值凸显为最终目的,这是实现艺术创造的真正关键所在。
  参考文献:
  [1] 李泽厚:《美的历程》,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
  [2] 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3] 宋明信:《中国古典书法理论》,厦门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4] 蒋勋:《美的沉思》,雄狮图书股份有限公司,2006年版。
  [5] 克莱夫·贝尔:《艺术》,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版。
  [6]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
  作者简介:陈静,女,1982—,湖北武汉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岩彩与综合材料、书法,工作单位:南昌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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