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士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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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写在母亲周年祭日
  那时,我就坐在你的身边
  我能握住你的手
  却握不住一秒钟的时光
  你给我的三十七度
  我还原不了你身体的温热
  除了悲哀,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打不开时间的死结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生命的指针悬停于死亡的刻度
  那是个多么晴好的秋日
  我的天空已一片漆黑
  拂去记忆的灰尘
  那些经年的影像依然清晰
  我至今还保留着那张发黄的照片
  是在一周岁时你抱着我的合影
  那时你就很瘦,一阵风就能吹倒
  没有奶水,是后来我才知道
  你吃不饱、胃疼,也是后来我才知道
  当时文革才刚刚开始
  你同那个时代一起发病
  埋下了你致命的病根
  舍不得花钱或者干脆没有钱
  你就一直那么抗着
  最后让死亡找到了理由
  你一生大半辈子都用来生养儿女
  以至于掏空了你的身体
  我是老七
  我时常觉得我是个不该出生的人
  这个世界已并不缺少喧闹
  如果是前世修来的缘
  我确信我就是你今生的冤家
  你走后,我丢失了更多的夜晚
  不愿想的是过去
  不想都不行的还是过去
  想也想不回来的只有过去
  现在,我们尽量把富足的生活过得简单
  而那时,我们把最简单的生活过得举步维艰
  最头疼的就是缺粮
  每人三百斤的毛粮去除以三百六十五个日子
  谁做分子分母结果都是一样
  你的聪明是变着法“粗粮细做”
  菜团子、糊糊粥、疙瘩汤——
  你把每一粒米的能量都发挥到极致
  每天早上,你趔趔趄趄端着一大盆面汤
  就像端不动沉重的生活
  但脊梁始终没有弯下去
  你总是最后一个吃饭
  看着我们把碗边舔亮
  那时我正长身体
  两泡尿后肚子就慌
  有一天我偷了生产队的地瓜
  你狠狠地掐了我
  那块淤青,长了我一辈子的记性
  其实,我是个懂事的孩子
  你也不是个糊涂的妈
  还记得我穿着你做的千层底
  早早就磨偏了后跟儿
  我怕你说我便偷着藏起来
  后来你发现了我的小心眼儿
  你说,孩子,偏脚不要紧
  只要走正路
  从此,我矫正了我的步伐
  第一次看到你哭
  是在姐姐出嫁那天
  四套马车把姐姐载走
  你用哀伤的目光做了姐姐的陪嫁
  那滴眼泪至今还在我的心尖打颤
  你说当什么别当妈
  当时我不理解
  后来我也娶妻生子
  我女儿出生的那天
  你刚好掉了最后一颗门牙
  你笑呵呵地说
  孩子呀,往后你就明白了
  你用最浅白的哲理告诉我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当我真正懂得此中真味的时候
  所有的过往都成了揪心的疼
  而如今,我只能长跪在你的坟前
  让风扬起一片片凌乱的纸灰
  我的泪水在风中飘落
  打湿了岁月深处的那声叹息
  在这里,我不敢站立着和你说话
  我知道我高不过面前的那堆黄土
  以及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叫碑
  欣慰的是
  你的坟上已长满了密匝匝的蒿草
  它们已经四岁
  伴你一起与寂寞相守
  我想,他们应该是你另一群孩子
  让你的灵魂重新返青
  未来我也会成为一颗小草
  有你在,我就知道根在哪里
  写在女儿的二十岁生日
  二十年前的今天
  我们的血脉就已互为彼此
  生下你,不是我的荣耀
  有了你,
  是我的幸福
  为你,我早已准备好了人间
  还有一个叫家的祖国
  在那一小片天空里
  你是我快乐的天使
  你给了我这辈子仅有的一个尊称
  你喊我爸爸,
  多么牛气
  会美得我一直到死
  把你抱在胸口
  是我的希望
  把你背在身后
  是我的后人
  你是我的宝贝
  却不能一直放在掌中
  你是我的甜心
  也不能一直含在嘴里
  二十年,
  你刚刚走出我的眼睛
  好在你过早学会了坚实的走路
  我放心,
  你这小身板
  还能挡一阵他乡的风雨
  今天,你不在我的身边
  不能亲手为你点燃第二十根蜡烛
  只能把这首诗
  以及未来的光焰
  全部打包给你
  老石匠
  抡惯了锤子
  他的骨骼里才有了硬度
  摸惯了石头
  他的手掌里才起了山峦
  他是世上最好的打击乐手
  再硬的石头
  也能感动得火花四溅
  一把钢钎
  把日子写得像石料一样方正
  梦,雕琢的碾盘一样圆满
  这辈子
  吃,喜欢像山一样的馍
  说,喜欢像石头一样的语言
  儿子是他最好的作品
  连名字也叫成石蛋
  如今,老石匠走了
  石蛋接过了钢钎
  他的坟就在石场的边上
  听惯了叮叮当当的节奏
  闭上眼也舒坦
  遗憾的是,没能亲手给自己留下一块墓碑
  他的名字连同身体一起刻进了大山
  行迹
  我以為
  从喧嚣的都市回归静寂的乡野
  只不过是一次身体的跨越
  亲近于山水
  有如我的家人
  一条沟谷、一座山岗、一片树林
  以及沿途的村庄
  这些,都是我的地理
  我喜欢每一株花草
  不知名的树木
  每一条叶脉都和我的血管相通
  我喜欢站在山顶
  让风吹荡胸襟
  看时光流走如云涛飞度
  这时,我会变成一株植物在此生根
  这是多么惬意的事
  被这山光云影一次次临幸
  听潺潺山泉从胸中流过
  思绪随一尾蝌蚪找寻故里
  此时,我多想放声高喊
  把积郁已久的块垒呼出
  但我不敢
  我怕惊了一朵山花上的蝴蝶梦
  脚步,放轻吧
  实在不忍心践踏每一根草
  我看到了露珠
  那是草的疼
  而面前的每一座山峰
  都是我此生的敬畏
  我知道,若干年后
  我只不过是一粒尘埃
  留下浅浅的足迹又算得了什么
  对此,
  我只能仰望
  在低处
  谁能高过一座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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