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为情设 情景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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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词:阅读教学;写作教学;情景描写;参考资料
  中图分类号:G633.3 文献标识碼:A 文章编号:1009-010X(2008)04-0056-02
  
  情景描写在文学作品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人有丰富而复杂的情感,这种情感实际上就是人的主观意识对客观环境(自然环境、人文环境、人际关系环境等)的感知、反映,而景物是构成环境的一个重要因素。文学作品写人,要进行情的描写,就不可能离开他所处的环境,因而往往也就要进行景物的描写,运用得好,便会取得“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效果。达到“景随情至,情由景生,吐人所不能吐之情,描人所不能描之景,哗而不浮,丽而不淫”的境界,给人以充分的美的享受。
  
  一、景同人异,情各有彩
  
  人们面对与自己的经历、处境有关的景物,往往会触动感情,引起联想或回忆,发出感慨以至悲叹。当人物的心情不畅时,更容易触景生情,而且,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面对同一景色,感受又是各不相同的。在《西厢记》一开篇,我们便可以充分体会到这一点。在“暮春天气”里,老夫人与莺莺扶灵枢到博陵安葬,因道路有阻而寄于普救寺,耳听杜鹃啼声,目睹落花流水,不免产生伤感之情,这时老夫人唱了一支【仙吕赏花时】曲子,表露了自己的心事:“夫主京师禄命终,子母孤孀途路穷;因此上旅榇在梵王宫。盼不到博陵旧塚,血泪洒杜鹃红。”由于先夫崔相国故去,先前相府“食前方丈,从者数百”的气派一去皆空,如今“只这三四口儿”,又飘零异乡,处境孤单,面对这暮春残景,听着那杜鹃声声啼叫,使老夫人不由得为之凄然,发出“好生伤感”的悲叹,看看眼前,想想过去,家势的衰败使老夫人无精打彩,因而产生“好生困人”的倦怠之感。同是残春之景,莺莺的心中同样也充满伤春之情,也发出了感叹,但是与老夫人却截然不同,她也唱了一支【仙吕赏花时】曲子:“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流水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她感到了岁月在流逝,而自己却被禁锢在这管束极严的环境中,受着母亲严紧的约束行动没有丝毫的自由,尽管对此深为不满,却又一时飞不出这牢笼,目睹流水载落花而流逝,她触景生情感到自己的青春亦将在寂寞、单调的生活中流逝,不免怨愁交集,不胜烦恼,沉浸在伤逝的感受之中。同是面对残春,却因人物身份、情绪的不同,而感慨各异。王实甫在《西厢记》行文开始便用了同一景物,衬托出了两个人物不同的精神状态和性格特征,做到“情景俱俱”(《姜斋诗话》),可谓情景描写的妙手之笔。
  
  二、情变则景变,情景总相宜
  
  情哀则景哀,情乐则景乐,王实甫善于根据人物心情的变化来选择景物进行描写,以衬托人物的心情。由于人物心情的不同,即使同一环境的景物在不同时刻也是不同的。第一本第三折张生在太湖畔墙角边等莺莺来烧香前后的情景描写是一很好的范例。夜深人静之际,月明风清,莺莺还没有到来,张生有一段唱:【越调·斗鹌鹑】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荫满径;罗袂生寒,芳心自警。侧着耳朵儿听,蹑着脚儿行:悄悄冥冥,潜潜等等。这段曲子,前半段是对夜景的描写,后半段则写出了张生等待莺莺来到的动态和心情,清风吹拂的夜晚,万里晴空中,银河横跨,明月把银光洒下,庭院被浓郁的花荫倩影笼罩,呈现出宁静幽雅的气氛,确是一个美好的月夜。在这里,张生时而侧起耳朵听一会儿,时而踮起脚轻轻地走几步,在“等待那齐齐整整,嬝嬝婷婷”的崔莺莺的到来,全曲俨然是一幅月夜盼美人的彩色图画,洋溢着对美的向往和追求,更揭示出张生沉浸在热切盼望见到意中人的隐秘之情。张生观察到莺莺“依阑长叹,似有动情之意”后,已窥知莺莺的春困幽情,便吟诗进行试探,莺莺听到后也依韵相和,表达了自己的苦闷心情和希望,与张生互通了心曲。然而应和之后,莺莺走了,张生怅然若失,索然而返,这时,他连唱了三支曲子,倾述了自己的失望之情:
  【络丝娘】空撇下碧澄澄苍苔露冷,明皎皎花筛月影。白日凄凉枉耽病,今夜把相思再整。
  【东原乐】帘垂下,户已扃,却才个悄悄相问,他那里低低应。月朗风清恰二更,厮傒倖:他无缘,小生命薄。
  【绵搭絮】恰寻归路,伫立空庭,竹梢风摆,斗柄云横。呀!今夜凄凉有四星,他不瞅人待怎生!虽然是眼角传情,咱两个口不言心自省。
  
  三、情景哀乐多一致,情哀景乐情更哀
  
  文学作品中的景物描写,如果景物色调与人物的心情相一致,能够使情的表达效果更好,王实甫笔下的情与景正是这样安排的,人物的心情欢快时,景物看来也是美好的,令人心旷神怡,人物的心情悲哀时,景物就给人以凄凉之感,令人黯然神伤,景物的选择都由人物的心情决定,而又多情景相一。第二本第四折,莺莺听琴之前,红娘让她看天空的“月阑”,莺莺先说了一句“风月天边有,人间无好事”,然后唱了一段【小桃红】:人间看波,玉容深锁绣帏中,怕有人搬弄。想嫦娥、西没东生有谁共?怨天公,裴航不作游仙梦。这云似我罗帏数重,只恐怕嫦娥心动,因此上围住广寒宫。
  作者抓住了月晕的特点,也借用了神话故事,嫦娥被关在广寒宫中,再也不能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着的人间的丈夫,而月亮周围的晕圈,正好像是一道坚固的围墙把她围住,睹月景,想嫦娥,不由得使莺莺联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老夫人怕女儿春心动,把她软禁起来,还派了红娘行监坐守,莺莺没有丝毫的自由,寺警张生解围,本可以结秦晋、成良缘,谁知老夫人却出尔反尔,赖掉婚约。莺莺有话无处诉,看到月晕,更使她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由,无限寂寞中,发出了“人间无好事”的感叹。
  作者在运用与人物的心情一致的景物描写人物心情的同时,还运用了反衬的手法,使情景相异,相反相成,更增加人物的哀乐。如第三本第三折所写:月明风清的夜晚,“花荫重叠香风细,庭院深深淡月明”,是那样的宁静:“不近喧哗,嫩绿池塘藏睡鸭;自然幽雅,淡黄杨柳带栖鸦”,的确“好一派景致也”——正是男女幽会的好时好地。张生看过莺莺“待月西厢下”的约会诗以后,喜兴冲冲地来此赴约,自以为此番一来,“准定乞扎帮便倒地”,信心十足,这时,作者借红娘之口又一次呈现出景色之致:“你看那淡云笼罩月华,似红纸护银蜡;柳丝花朵垂帘下,绿莎茵铺着绣榻”,“良夜迢迢,闲庭寂静,花枝低亚”,景色依然美好,气氛依然寂静,使人自然地想到张生此刻便会获得成功。然而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正当张生跳墙搂住莺莺的时候,莺莺突然变了卦,张生得到的并不是二人幽会的欢乐,却是莺莺的“斥责”和红娘的“处罚”。正是这种看来不协调的景色,从反面衬托出了张生受到意外的挫折而无可耐何的尴尬处境。
  
  四、自然之景可表情,室内之景亦传神
  
  人处于自然之中,自然之景随处可见,也最容易引发人的某种情感,作者的情景描写,选取的景物,最多的正是这种自然之景。像前面的引起老夫人和莺莺不同感受的暮春之景,张生太湖畔等待莺莺烧香前后借以衬托其希望与失望之情的湖畔夜景,还有衬托莺莺不得自由而产生的愁苦之情的月晕,以及因为张生离去莺莺满腔离愁别绪而情移之的秋郊之景,选择的无一不是大自然的一个个画面。而第四本第四折张生离蒲东,夜宿草桥店前的一段唱词:“望蒲东萧寺暮云遮,惨离情半林黄叶。马迟人意懒,风急雁行斜。离恨重叠,破题儿第一夜”,选取的景物——暮云、黄叶和雁行,同样也是自然之景,尽管不多,但组合起来构成的画面却饶有诗意:回望普救寺,已被暮云遮住,映入眼中的只有稀疏的林中黄叶,这更增添了张生离别的凄惨之情,迫于老夫人的威逼,自己不得不与莺莺分离进京赴试,抬头望望天空,一行行的大雁在深秋季节成群地向南飞去,再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在这萧瑟的寒风中北驰赴京,无疑更增添了离愁别绪,兴起身世飘零之感,简单的几个自然之景组成一幅画面,有力地衬托了处在这一环境中的张生此时此刻的心境。长亭送别一折则全部是通过自然之景和描写,表达了一对恋人的离愁别绪。像这样的例子几乎随处可见。
  作者充分借用自然之景,恰当地表达出了處在相应的景境之中的人物的思想情感,借助室内之景,作者同样也表现了剧中人物的性格和感情,显示出作者高超的语言技巧。《西厢记》中莺莺的闺房,第三本第二折,红娘一登场一段唱词:【中吕·粉蝶儿】风静帘闲,透纱窗麝兰香散,启朱扉摇响双环。绛台高,金荷小,银缸犹灿。比及将暖帐轻弹,先揭起这梅红罗软帘偷看。
  
  五、意境深远,耐人寻味
  
  张生被老夫人强迫去京赴试,莺张二人不得不洒泪相别,目送张生骑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残照的四周山色中,望不见了,莺莺呢?仍然在那里伫立着,凝望着,离愁的郁结沉重地压在了心头,作者并没有把它直接说出,却用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形象具体又含蓄不露,意在言外,作者在这里并没有着重地描绘景色,也没有着重地喧染离愁别绪,而是运用了白描的手法,寥寥几笔,就勾描出了维妙维肖的神情。着墨虽不多,而境界深远,意味无穷,充分地表现出了莺莺恋恋难舍、柔情宛转、欲言又难言的情态,哀楚动人,诚然“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可谓“有滋味”之笔。
  
  六、借前人诗词写景之句,表达自己剧中人物之情
  
  我国古代有许多优秀的诗篇词章,为后代文学创作提供了可贵的艺术借鉴。王实甫在创作中,常常把它们拿来进行加工,运用到作品中,融铸成自然优美的曲词。《西厢记》中的情景描写,多选择宋代诗词中富有美感的词句,使作品的景物描写交织着浓郁的诗情画意。如前面曾提到的张生接到莺莺的书简赴约,良辰美景的描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作品是这样写的:【驻马听】不近喧哗,嫩绿池塘藏睡鸭;自然幽雅,淡黄杨柳带栖鸦。金莲蹴损牡丹芽,玉簪抓住茶蘼架。夜凉苔径滑,露珠儿湿透了凌波袜。
  这里“淡黄杨柳带栖鸦”本是宋代贺方回《浣溪沙》中的一句,王实甫借来用之与前面的“嫩绿池塘藏睡鸭”作对,这样就突出地写出了环境的幽静,点染了夜景的美妙,这便与张生兴冲冲来到却意想不到地受到莺莺“斥责”和红娘“处罚”后的心情陡然一落形成鲜明对比,有力地反衬出人物心情的变化,使张生的帐然之情更加突出。
  
  七、眼中景,心中情,皆以曲词道出
  
  《西厢记》的情景描写之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后不能及的,其妙处就在于“景生情,情生景”(袁枚《随园诗话》),情中有景,景中有情,情景交融。作者选取的景物无不“染上了一层人情的色彩,能把读者自然地带到戏剧特定的环境里,与剧中人分享那一份月色与花香,风声和鸟语”(《中国古典十大喜剧集·西厢记》后记),无不成为人物感情、思想、性格的有力辅助,所要表达的人物之情也都融于其所处的景色之中。《西厢记》传唱至今而不衰,除了它的进步思想之外,情景描写的出神入化所产生的艺术魅力,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西厢记》因之获得了古来人们很高的评价,同时也对后世的小说戏剧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曹雪芹在他代表中国古典小说最高成就的长篇巨著《红楼梦》中,就借林黛玉之口称它“词句警人,余香满口”,其影响之大可想而知。即使到了今天,对于我们的文学创作仍有重要的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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