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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青在镜子前站了半个小时。这件陌生人捐来的衣裳,发到她手里时那么不起眼,可是一穿上身,就如同干渴的鱼儿得了水,猛然活了起来,好看得叫她害怕。
  原来,她的腰身可以被修饰得那么好,肤色可以被衬得那么明亮。最要命的是,那原本躲躲闪闪的少女风韵,被毫不留情地揪了出来,肆意盛放在这间幽暗的小屋里。
  这就是美吗?筱青隐约地明白,这种美和蔚蔚那样的俏是不一样的。长到十三岁,她一直捡姐姐的衣裳穿,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反正周围的女孩们都是这样,也没觉得丑。
  她忽然有些恼地把衣裳脱了下来,往床上一摔。
  一张单子从衣服里掉出来,应该是原先的主人忘记拿出来的,是一张网络书店的发货单,陌生的姓名、地址和电话躺在筱青的手心,隐隐散发着一丝奇妙的温度。
  那个叫秦洛凝的女孩是美丽的吧?她会像蔚蔚那样骄傲吗?还是像方彤那样温柔呢?想到这里,筱青摇摇头,她应该和她们俩都不一样,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筱青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世界如此之小。
  她叹一口气,把衣服抱在胸前,用脸颊蹭了蹭,真柔滑啊。
  小伙伴们陆续穿上了捐来的衣服,蔚蔚穿着一身红,像团小火苗,她问筱青:“怎么没见你穿发的衣服呀?”
  筱青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话呀!”
  她实在不擅长找借口,只好继续沉默。
  “呆子。”蔚蔚摇摇头,两根黑亮的辫子甩了甩,更显出几分俏丽灵动。她对筱青是嫌弃又喜欢的,就因为她呆,对自己毫无威胁,又对自己有几分仰望,是个极好的跟班儿。
  筱青从前认为蔚蔚甩辫子的样子好看极了,现在却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秦洛凝也扎辫子吗?她甩起辫子会是什么样呢?带着草叶味儿的风撩起筱青的头发,也撩远了她的思绪,身边的蔚蔚渐渐淡成了一团轻雾。
  “陪我去水边玩一会儿。”蔚蔚用一贯的命令口吻说。
  “不了。”
  蔚蔚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不肯陪我?”
  “嗯。”
  “为什么?”
  一直木着脸的筱青展颜一笑,“我为什么要陪你?”
  蔚蔚怔怔地望着她,这笑容,怎么有些像筱青的姐姐水绒?
  水绒常年在城里,过年才回来一趟。她身上有一种女孩子们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们表面上厌恶,心里却羡慕甚至敬畏。
  蔚蔚被这个水绒式的笑容镇住了,一时忘了筱青“应该”是个任她使唤欺负的跟班儿,竟忘了骂她,自己转身走了。待走到水边,才狠狠地拽下一朵无辜的淡黄色小花,骂了一句:“臭丫头!”
  筱青看着晨光一寸寸地在碎花被子上移动,一点也不想起床。柔软的被窝,是一个人对抗外界的最后狭小空间,让她觉得安全舒适。她简直想永远这么躺下去,不用去面对那个烦人的世界……
  她把手探到枕头底下,摸了摸那件宝贝。
  她经常偷偷在家里穿上它,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它默默滋养了她,就像土壤深处的养分默默滋养了树梢的新芽。
  筱青是不敢穿出去的,记得姐姐说过:“人们未必喜欢好的人,而更喜欢和自己接近的人。本来一群鸡过得舒舒服服的,突然有一只变成了鹤,一下显得鸡们差劲了,鸡们就会使尽浑身解数,把那只鹤打压回一只鸡,而做过鹤的鸡,日后会过得比其他鸡都艰难。不过,如果那只鹤是外面来的,也许鸡们就会心甘情愿地仰望了,哈!”
  可是,如果永远都不穿出去,又有点儿不甘心。
  筱青咬了咬嘴唇,她有点儿想姐姐了。每逢心里有事,她都不知道该同谁说。爸妈是不会懂的,跟她最好的方彤也是不会懂的。姐姐也许懂,可是,姐姐似乎对她的少女情怀隐约带着一点轻慢和嘲讽,加上身在远方,渐渐生疏了……
  “起来了!再不起上学就迟了!”爸粗声催着她。
  “就起就起——”
  她不情愿地猛然坐起,咚的一声碰翻了床边的杯子,边上的外衣被浸湿了一大片。那块弯弯的水渍,就像一个促狭的笑容。
  筱青只有两件外衣,另一件昨天刚洗,还没干呢!她如果不想违反校规穿着睡觉的背心去上课,就只能……
  姐姐说过,如果人潜意识里特别想做一件事,就会吸引到一些意外让它实现。
  穿就穿!有什么了不起的!
  爸妈看见女儿光彩照人地走了出来,都不禁呆了一呆。
  “这是那件人家捐的衣裳?”妈问。
  “嗯。”
  爸妈没敢夸她好看。他们觉得,女孩子太早明白自己好看不是什么好事,怕从此就不安分了。
  筱青带着几分失望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就碰见了方彤。
  “哇!筱青,你原来是个美人坯子啊!”
  “别喊这么大声!”
  方彤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筱青都没听真切,只知道一路走到班上,吸引了不少眼光。她忽然发现,原来路边的小麻雀是很圆润可爱的。
  走进班级的一刻,她迎上了蔚蔚的目光,先是惊叹,却很快就被敌意取代。蔚蔚甚至伸出脚来想绊她——蔚蔚从前说过绊人是下三滥的行径。
  惊叹赞美声如潮水般向筱青涌来,她矜持地低头微笑着。
  蔚蔚眼里的敌意很快变成了委屈。
  一个上午就有好几个男生跑来向筱青借笔记借作业,平时可没见他们对学习这么上心。
  中午,蔚蔚跟着筱青进了厕所,用少有的温柔语气说:“衣服借我试试好吗?”
  厕所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一只坏了的水龙头正在滴滴答答地落泪。
  蔚蔚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她曾对筱青那么趾高气扬。
  谁知筱青答应得很干脆,只是叮嘱她动作小心点。
  站在镜子前,蔚蔚知道为什么筱青那么慷慨了。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没有美感,只有别扭。蔚蔚的俏是直白的,横冲直撞的,一眼就能全看了去,再好看的衣服只能让她的俏丽更热闹些,却无法再挖掘出什么隐藏的韵味。   蔚蔚动作温柔地脱下衣服,却突然狠狠一撕,猛一扬手,把衣服扔进了长长的蹲坑。
  筱青望着落入屎尿中的宝贝衣裳,轻轻地说:“去捞上来吧,别把厕所给堵了。”
  蔚蔚怀疑筱青会在她俯身捞衣服的时候一脚把她踹下去,可是筱青没有。筱青平静得让她心慌。
  “你打我骂我吧!”蔚蔚几乎是在求她。
  筱青轻轻笑出声来,这个笑,更是像极了水绒,“那能挽回什么吗?”
  蔚蔚跑回家拿了一件衣服给筱青,筱青穿上衣服,走出厕所,远离了蔚蔚,眼泪才缓缓地落下来。
  其实,这样也好啊。因为短暂,才特别美好,它就没有机会被穿旧、被厌倦,就是有点对不住秦洛凝……筱青吸了吸鼻子,泪水更加汹涌。
  下午,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筱青怎么换了衣服,筱青统统以一句“问蔚蔚”来打发。她觉得说出这三个字有种奇妙的痛快,似乎宣告着对蔚蔚的最后一丝仰望彻底终结。
  路过大镜子的时候,筱青本不愿意照,却忍不住瞥了一眼,竟然发现,虽然穿着这件又皱又暗的衣服,她仍然是美的。她的背是挺直的,眼里是有内容的,不再是那个懵懂单薄的小丫头了。自从得了那件衣服,她就几乎只在穿它的时候才照镜子,没想到……它的使命似乎已经完成了。
  筱青笑了。缓缓移动着的阳光攀上了她的肩头。
  蔚蔚从此不来找筱青玩了,筱青乐得摆脱了她。当同学们在日头下跑来跑去的时候,筱青会静静地坐在教室里或者树荫下,读书,画画,或者沉思。
  在这所学校里,沉静意味着古怪,不合群,不可爱,可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了。她从小被教导要随和要合群,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不合群。然而,经过了那个短暂的鹤立鸡群的体验,筱青觉得自己是可以不一样的。
  满头是汗的方彤跑到筱青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胖胖的手掌,说:“怎么总是不来一块玩?我们这边没有蔚蔚。”
  筱青像大人对孩子似的对方彤笑了,“不是因为她。其实我一直觉得玩那些没什么意思,没有了我,你们不是一样玩得很开心吗?”
  方彤一怔,确实啊,一旦玩起劲了,连她也彻底把筱青给忘了。
  方彤不理解筱青,她有很多理解不了的东西,可是因为宽厚的性情,也能予以尊重,可其他人就未必了,都说筱青怪,说她对一朵小花能看半天,肯定是头脑出毛病了。
  她自然不喜欢被这样议论,每次被人说,心头都会升起一股灼烫的紧张,放凉以后,就成了涩涩的委屈。他们只是不懂,却用无知做了嘲笑的底气。
  美的意识一旦被唤醒,就难以再次沉睡了,她不仅自己爱美起来,也注意起身边种种细微的美,原来懵懵懂懂活了这些年,错过了那么多美好。一朵普通的花,凝神去看,也能让她心中充满了宁静和快乐。
  筱青渐渐被孤立了。在满满是人的教室里,她仿佛被遗忘了,成了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每当有活动要分组的时候,她总是被晾到最后,然后被方彤收留到她那一组。就连方彤,也不再和筱青那么亲密了——她可不想和筱青一起被集体孤立。
  起初,筱青以为自己是不介意的,反正这是她自己选的,该付的代价就心甘情愿地付,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是,人终究还是怕孤独。在孤独到极处的时候,她想到了秦洛凝。
  筱青决定给秦洛凝写信。就算她不理解自己也没关系,本来就是个陌生人;如果有幸能成为朋友,她从此就可以有一份遥远而珍贵的慰藉。
  一封信她足足写了三个晚上。她对那件衣服表达了谢意,犹豫再三,还是把衣服的下场写了出来,接着诉说如今的处境,又不想说得太可怜,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如此不济。她温柔而郑重地抚摸着洁白的信纸,就像抚摸着鸽子的翅膀,希望它从远方带回清新的气息。
  筱青天天等着回信,等来的竟然是一封信和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很多本书,还有一双精致美丽的袜子。
  筱青:收到你的来信我真的很惊喜,一份模糊的善意,竟得到了你这样真诚的回音。那是我小时候的衣服,我今年十八岁了。
  ……
  很高兴你也喜欢读书,看看这些书吧,你会发现自己并不孤独。虽然常感到和身边人的隔膜,我们却可以从书中发现知心的温暖。
  ……
  美丽的衣服会因为不容于环境而被破坏,那么,赠你一双美丽的袜子吧,舒舒服服地穿在自己脚上,可以不被看到。爱美是件很好的事,只是我更喜欢去欣赏美本身,而不是为了虚荣。别人的赞叹,听起来很舒服,却毕竟是外在的,无常的,如果会因为赞美沾沾自喜,也会因为贬低郁郁不乐,这是自己葬送了心的自由。
  我也曾是同学中的异类,也曾为此孤独烦恼,然而慢慢摸索出了既坚守自我又和大家和谐相处的方法,成长是需要过程的,今日的痛苦,往往就是明天的财富……
  筱青坐在床边看完了信,含着泪微笑了。她有点儿明白痛苦和财富的关系了,如果不是深受孤独之苦,她不会下决心写这封信,便不会有机会和另一个世界的洛凝姐姐交流。那些嘲笑她孤立她的同学,也许是在帮助她成长。
  筱青认真读起那些书,书中字句常给她以醍醐灌顶之感。她感到这些书是洛凝用心选择过的,本本都很适合自己。洛凝为什么会这么好?
  她得到了洛凝的慷慨,便很想对别人也慷慨些。筱青先把书借给了方彤,方彤读得似懂非懂,拿来还她,筱青道:“你可以借给别人,让他们好好保护就行,别说是我的。”
  其实大家都明白书是筱青的,既然经了方彤的手,也就装作不知道,读得津津有味。教室后面那张瘸腿的空桌子成了大家的图书角,五颜六色的书本绽放着勃勃生机。
  筱青继续给洛凝写信,洛凝每次回信都会附带着礼物,书是每次都有的,还有一些筱青从未见过的美味零食、精致小物……
  筱青不知要怎么报答洛凝才好。除了信,她能给洛凝的只有画。筱青没条件正经学画,技法是粗疏的,然而画里带着天然的灵气和趣味,洛凝看着也很喜欢。   或许是感激筱青的书,或许是渐渐习惯了筱青的怪,或许是筱青的性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同学们对她的孤立慢慢消融了。只有蔚蔚仍旧不理她。
  这一次,给洛凝的信已经寄出快两个月了,还没有收到回音。之前总是在一个月之内收到回复的,莫非洛凝出了什么事?筱青心头一紧,连忙用力摇摇头,不会的,没准只是她去了外地,或者最近太忙,或者邮局寄丢了……等到了三个月,筱青等不下去了,又去了一封信询问,又过了两个月,还是没有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搬家了,应该会告诉自己啊,洛凝是那么周到的人。会不会……她厌倦了?
  筱青仰起头,透过枯树枝干,望着碧蓝天空上那轮初升的明月。
  月亮啊,你帮我问问她吧!若是倦了,可以直说啊,她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温暖,我可以心甘情愿地不再打扰她,不要这样杳无音讯,让我胡想乱猜!
  圆月瘦了,枯树绿了,筱青却没有等到洛凝的信。
  筱青整理着教室的图书角,咬了咬嘴唇,放弃了等待。本来就没有什么能天长地久,断就断吧。她会一直珍藏洛凝的好,成为洛凝那样的人去温暖别人,这样,洛凝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住在她的心里,永远陪她前行。就够了。
  蔚蔚望着筱青纤瘦落寞的背影,有点儿痛快,又有点儿心疼。
  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筱青回过头,淡淡看了蔚蔚一眼。
  蔚蔚突然明白了。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恨筱青盖过了自己,原来,更恨的是她的不在乎。筱青甚至懒得恨她报复她,全当她根本不存在!如果她们狠狠地干一架,也许闹完也就和好了,不至于彼此冷淡到现在……
  蔚蔚鼻子一酸,原来,自己是很在乎筱青的啊。
  她看着筱青,想叫她。很久很久没有叫她了。
  筱青察觉到了蔚蔚的欲言又止,笑了。这次的笑,不像水绒,就像筱青,那个有点儿呆又满心清澈的筱青。她含笑望着蔚蔚,就像望着一个羞涩的小花苞,有点儿怜爱,又有点儿期待。
  蔚蔚回了她一个笑,笑得有些别扭。
  她们还是没有说话。蔚蔚目送筱青走出教室,狠狠地抓起橡皮砸向了黑板,黑板痛得闷哼一声。
  筱青的笑把她想说的话堵了回去。面对这样的笑容,蔚蔚怎么能把那件事说出口!
  她截下了洛凝几个月前的包裹,冒充筱青写了信,让洛凝不要再和她联系了,又从邮筒里偷走了筱青后来写的那封信……看洛凝信的时候,蔚蔚的心不禁融化在了她细腻的温情中,想到如果自己有这么一个姐姐,或许会少些戾气吧?她几乎想从此冒充筱青,和洛凝保持联系,可想想次数多了总会败露,还是彻底掐断了干净。
  她后悔了。做了这件事,她和筱青就再也不能和好如初了。筱青方才那个友好的笑容,对她却像一记清脆的耳光。啪的一声,提醒她什么都碎了。
  直到筱青考上大学离开家乡,还是不知道蔚蔚干过那件事。
  筱青去了洛凝所在的城市。把行李往宿舍一扔,她就直奔那个在笔下流淌过许多遍的地址。
  她没想好如果见到了洛凝该说些什么,就是想去。
  她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按了三遍,没人来开。悦耳的门铃声像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多年前的那个电话已成了空号,筱青写了一张纸条从门缝塞了进去,说明身份留下电话,希望洛凝回家看见的时候能联系她。
  筱青转身离去时,门后有一只纤细的手拿起了纸条,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娟秀的字迹。
  筱青没有等到洛凝的电话,忍不住又去了一趟,仍然没有人开门。
  她笑自己傻,为什么还要重复一遍五年前的等待与失望?洛凝要么是消失了,要么是不想搭理她了,自己又何必执着呢?
  下楼梯时,筱青恍惚间一脚踩空,重重摔在地上。
  她忽然好希望洛凝姐姐在此刻走来,伸手扶起她,温柔地唤一声“筱青”。
  五年前,正是洛凝把她从懵懂中唤醒。
  筱青爬起来,走出楼门,迎面是一轮暖红的夕阳。
  洛凝望着溜进屋里的夕光,狰狞的面容上,唯有眼神依旧清澈美丽。
  五年前,一次实验事故毁掉了她的容颜。她不愿吓到别人,就极少见人,也不必再留着那么多美丽的外衣,就把大部分都捐了出去。
  收到筱青的信的时候,洛凝心中剧烈的伤痛已经平复,剩下的是淡而挥之不去的懒和空。筱青让洛凝在汪洋中看到了一座小岛,她想起自己心中还有那么多美好,想起纵使不愿见人还可以用文字和世界交流。筱青其实也帮了她。
  当洛凝看到那句“我知道你是好意,谢谢你,但我不想继续接受这美丽的施舍了”的时候,她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每个人都有权利用自己的方式成长,既然对方不再需要,她默默消失就好。
  想不到五年后她会找到这里。也许长大以后的筱青有了不同的想法,也许想和她道个歉,想当面和她聊聊,可是……洛凝承受不起这个“当面”,她没有面。
  不是自卑自怜,只是她的模样真的足以让一个心理素质颇佳的人做噩梦。而筱青或许还不够成熟,还需要在心中留有一个美好或至少正常的洛凝的形象。洛凝想再呵护她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洛凝掀起一小角窗帘,目送筱青走远。
  霞光中,筱青忽然回过了头,望了望洛凝家的窗子。
  隔着这一段距离,她是否还看得见,那一双含泪微笑的眼?
  发稿/庄眉舒 zmeishu@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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