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大学士纪晓岚生于书香门第，4岁开始启蒙读书，11岁随父入京，21岁中秀才，24岁应顺天府乡试为解元。他文思敏捷、勤奋好学、博古通今，“ 抽黄对白、恒彻夜构思，以文章与天下相驰骋”。他襟怀夷旷、机智诙谐，常常出语惊人，盛名当世。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他受命为《四库全书》总纂官，尽览古代文献典籍，并主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为代表清代目录学成就的巨著。《四库全书》的修成对于搜集整理古籍、保存和发扬历史文化遗产，无疑是功卓垂远、居功至伟，其一生精力皆注于此。此外，他还著有小说集《阅微草堂笔记》流传于世，妙笔生花，借奇闻轶事反映现实生活，抒发个人胸臆。
　　纪晓岚，名昀，字晓岚、一字春帆，晚号石云，道号观弈道人。生于清雍正二年（1724年）六月，卒于嘉庆十年（1805年）二月，历雍正、乾隆、嘉庆三朝，享年82岁。因“敏而好学可为文，授之以政无不达”（嘉庆帝御赐碑文），故谥号文达，乡里世称文达公。

每砚必铭

　　纪晓岚在做学问的闲暇，十分喜欢收藏，还喜爱在藏物上刻勒铭文。器物铭，是题写或刻勒在身边日常器物上的警戒性铭文，以备观览时提醒自己。铭文通常是以物寓意，从器物的性质、功用或造型出发，联想到人、事活动而写出的哲理性短语，用以劝勉和自警。纪晓岚一生嗜砚如癖，书斋堂号亦名“九十九砚斋”，可见其藏砚之丰。

　　每砚必铭是纪晓岚的习惯，铭文妙趣横生，处处透露着睿智才思。例如一方《下岩石砚》铭曰：“石出盘涡，阅岁孔多。刚不露骨，柔足任磨，此为内介而外和。”下岩是指端砚采石之地，铭文大意是水流在石头上形成了凹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形成了内柔外刚的特性，“内介而外和”比喻做人要外柔内刚，既要有原则性，又要有温和的态度。再如一方《水田砚》铭文：“流水周圆，中抱石田，笔耕不辍，其终有丰年。”辞文达意，将勤奋读书和写作比作在田中耕耘，积年累月下来总会收获丰年。又如他在一方形似荷叶的《随形砚》上撰铭曰：“荷盘承露，滴滴皆圆。可譬文心，妙造自然。”将文心比作水滴，道法自然远胜过矫揉造作。《月池砚》铭文：“视之似润，试之则刚。其殆貌为恬静，而内隐锋芒。”正如纪晓岚七世孙、知名画家纪清远所分析：“在乾隆严酷统治的时代，影响了纪昀的接人待物。作为汉人，在满族贵胄与高官中周旋，不能不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但是只有保全自己，才能发挥个人才干，做更多的事情，实现社会理想和责任担当。”

意趣无穷

　　除藏砚之外，纪晓岚平时还喜爱把玩各种器物，同样酷爱在这些物件上镌刻铭文。据纪清远转述河北沧州学者王敏之的介绍，文达公的文房用具尚存19件，原本分装于五屉木匣中，早年间遗失一屉，今存四屉。每屉内部结构依形设槽，如小锯子、小斧、木锉、熨斗、小秤等，个个做工精巧。每件器物上都有铭文，读来感觉意趣盎然、回味无穷。
　　这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镌刻在尺板上的“守正规直”四字，比喻做人要中庸守正，做事要遵守行为准则，不可恣意妄为。又如《平凿铭》：“斧非尔力，不能洞穿;尔非斧力，亦不能攻坚。相资为用，毋畸重一偏。”顾名思义，凿有所长，斧有所短，反之亦然。人之亦然，只有“相资以用”，方可取长补短。纪晓岚不仅学富五车，更加善于观察生活，借物言志、以物寓人，看似咏物，实则借物以寓性情。《秤杆铭》言不尽意：“老聃折衡，使民不争。然不能使物无重轻，终不如持此以平。”《方胜盒铭》别有深意：“上下同心，政理以成;内外同心，家室以宁。吾见夫挟二志者，始自利而终自倾。戒之，戒之，毋误用其聪明。”方胜，而今又称同心结，这里是“有益于劝惩”的至理名言，抨击了当时“世风日下”的社会现象，十分具有现实意义。

警世箴言

　　這些镌刻在物品上的铭文言简意赅、洒脱无华、遣词讲究，读来朗朗上口，其中饱含着纪晓岚的智慧、学识、修养和情趣。他的这些为官准则、处事原则和生活理念对纪氏家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诗书继世，忠厚传家”，重家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良好的家风家教是真正的传家宝，也是社会正能量的重要来源。
　　纪清远感慨道：“在先祖这些器物铭文中使我略悟不偏不倚的人生哲理，对这些赞德、警世、规心之箴言，正确的修身处世之道亦铭之肺腑。”事实上，先人的处世智慧与高尚行操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是宝贵的精神财富，如能潜心研究与学习，同样会有所教益。纪氏先人以“文”闻达于诸侯，以“智”修身治家，家风正，则民心淳，民风正，则社稷安。在新时代，更加呼唤建筑在中华文化之根上的集体认同，让良好的家风家教世代相传、历久弥新。（注：本文图片及注释铭文由纪清远先生提供）

链接

　　以笔墨传家风
　　前不久，“纪氏文心 艺术传家——纪清远、卢平、马小虎、纪根墨作品展”在国家大剧院举办。纪清远与同为画家的妻子卢平女士携女儿、女婿共展出130余幅人物、山水和花鸟作品。在展厅中，由纪清远亲自书写的纪晓岚器物铭文书法作品十分引人注目。询问之下，纪先生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展现了一代文宗学者生活中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