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的音乐 (组诗)

来源 :特区文学·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hq092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焰火的音乐
  —给F
  清早,旧而挥霍的梦又重现了
  洁白的床单异常轻捷,洒脱
  像我一个冬天的厚雪
  随便地散落,招风
  看见梦中的死
  一生夙愿就轻易成为纸剪
  我仅仅倾听到焰火的音乐
  从玻璃中游来
  短暂地浸入心脏
  又非常模糊地疏远了
  犹如门外的故人,以及那些伤心事
  让我坐在一屋景致中
  鲁珀特之泪
  400年前,德国亲王
  鲁珀特发现,熔化的玻璃
  自然滴入冰水中
  一滴蝌蚪状的玻璃泪滴
  就在水里游动
  如果向这一滴泪珠开枪
  子弹炸得粉身碎骨
  而這滴玻璃泪
  依然完好无损,在空中摇晃
  如果用工业液压机
  在泪珠的头部
  用8吨的重量碾压
  即使它陷入金属的底座
  这滴眼泪依然不碎
  但,你若抓住它纤细的尾巴
  轻轻一下,整颗玻璃的眼泪就会飞
  瞬间爆裂四溅、全部炸成粉末
  这多么像我们每个人
  心灵里那一滴
  欲落下的鲁珀特之泪
  光芒涌出神的眼眶
  蓦地,光芒涌出神的眼眶
  明亮划破夜空,约伯站在夜幕后
  看他泪水的碎片滴落到
  一个被活埋的老妇人脸上
  她又老又病,被大儿子
  背上山坡,埋进了黄土坑
  约伯的眼泪也滴落到
  一只流浪母猫的眼角
  它死亡七天了,冬天结冰的城郊
  让最后这一滴离别的泪
  像珍珠还挂在冻僵的睫毛尖上
  不认识死亡的小猫
  每天寻回零星的食物
  送到母亲嘴旁,然后依偎在身边
  这天,小猫不知从哪里
  找到一小块腐朽的肉
  叼在母亲的嘴边,兴奋地团团转
  而瘦骨嶙峋的小猫饿慌了就吃石子
  胃里1/3是小碎石
  约伯忍不住,眼里涌出泪花
  触摸2020年的疼痛
  —致普希金
  入夜,五月的沙尘
  在我的颈椎喀喀喀响
  刺痛与病毒打磨一面灰色的镜子
  使今年看上去悬浮在黑暗中
  新冠被人类吸入肺部
  世界在喘息、争执
  高分贝的疯狂后慢慢安静下来
  一些回忆散落在皇村小径
  寒冷之后,你的太阳从俄罗斯
  正在赶来的路上
  从高加索囚徒的牢房
  滚落在我阅读你的海面
  从二月开始
  我戴上时间的口罩
  啪!死亡从你决斗的枪口
  冒出一股青烟
  我埋葬了三月、四月
  五月正在流淌悲伤
  我择出
  假如、暴君、加冕、珍珠
  监视、山崖、死讯、战士、凄凉
  自由颂……放逐
  这些硌硬过你的词
  收拾那些像骨头、碎石、针尖
  玻璃渣、芒刺一样的东西
  这些退潮后的真相
  能触摸到人类2020年的疼痛
  癫狂的处方
  —与M教授谈福柯
  亲爱的福柯先生
  有人指出你才是真正的癫狂
  和精神病人
  你的文化哲学医学历史
  都是一个人的片面史
  你给人类开出的非处方用药
  癫狂与文明、临床医学的诞生
  词与物、知识考古学
  规训与惩罚、性史……
  是变态病人给变态社会
  开出的癫狂处方
  比如,你是一个性的叛逆者
  你揭露性科学,怪癖心理失常
  病态的邪行生杀大权
  冒险与危险行为
  消耗与死亡
  我知道,真实和哲理的雷区
  与现实的钩刺有多混乱
  但诗人的通病是提纯
  而且是不治之症
  提纯提纯再提纯,无一例外
  我们视而不见地球的历史
  完全是一部碾压和粉碎的历史
  包括癫狂
  唯独除了病毒
  因为病毒来自史前的史前
  甚至比地球还要久远
  不管施以物理还是化学的绞杀
  病毒永远不灭
  诗人或癫狂病人,是否
  会幡然醒悟呢?我看不会
  我们一直决绝致命地,痴痴地
  捕捉外星处方
  却不知道,外星带来的
  可能是毁灭地球,吞噬地表一切的
  星际秩序的新规划和蓝图
  然而病毒依然不灭
  就像福柯不可能永恒
  地球上永恒的是:寄生的病毒
  当地球也没有了永恒
  宇宙总归是有永恒的
  潇潇,中国当代著名诗人,画家。出版的中外文版诗集主要有《踮起脚尖的时间》和《潇潇的诗》(中西班牙语对照版)、《忧伤的速度》(韩语版)、《薏米的种子》(德语版)、《棲隐》(英语版)、《水上的紫禁宫》(俄语版)等。其作品还被翻译成英、日、法、波斯、意大利、阿拉伯、孟加拉语等多种语言。曾获 “闻一多诗歌奖”、罗马尼亚阿尔盖齐国际文学奖、韩国2020昌原KC国际文学奖特别奖等多项中外诗歌大奖。
其他文献
鸡毛信  沉睡的人,他们  在梦里寻找故乡  那些本应该绽开的花朵  猝然关闭了通道  夜行的人,身着白色的衣衫  他们不需要真正去行走  也不需要灯盏和先知  黑夜很长  黑夜很黑  一群羊结伴而行  不睡的人把一封信  插上鸡毛  黎明到来之前,羊  一定会见到上帝  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车从门前驶过  我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失聪的孩子在傍晚捡拾落叶  银杏树的枝条  伸向不可觸摸的天  这
期刊
香 椿  香椿树最先冒出的芽头是红色的,像村庄里女人和孩子脸上的緋红。  鲜灵灵的色香让走过路过的人们,都想偷吃一口春天的细软。  浑身疼痛的老母亲像守护她的闺女,对忍不住伸手的人们说,掐个叶吃吧,别打了它的头,芽头掳尽, 树就憋死了。  那是继母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春天,守着从老家移到山城的香椿树,她的脸和脖颈像被风刮了整整一冬,没了水分和土地,而这也是没了芽叶的香椿树的颜色。  那些处子般鲜嫩的头
期刊
两个士兵  两个陌生的士兵,在弹坑  相遇。远处的喊杀声  喝断了他们回家的路  两把匕首的对话  是此时唯一的方式  低沉的吼声,手中的力量  —喘息在加重  泪水凝注大地的耳朵  它听不到羔羊的哀号  匕首此时只服从  血的意志—  两把匕首在缓慢前行  互相顶着胸膛  “别别别,我有儿子!”  “别别别,我有女儿!”  颤音加剧了黑暗的力量  爱在死亡的深渊里醒来  —无声的呼告  只有万物
期刊
落满梧桐叶的马路  偌大的城市,就该有这样一条  种满梧桐树的马路  有些枝丫,伸进他家院墙  有的枝丫,横在你家门口  有些叶子已经黄了,有些还在枝头绿着  梧桐叶落满路面  寒风中,黄色的叶子飘两步,停一步  落日的余晖在黄叶上扫了一扫  紧跟着,路灯光也扫了几扫  一个妇人,牵着斑点狗,在前头走着  昏黄的光影里  你分不清  是走在当今,还是徜徉在,旧时光里  灞桥折柳  在灞桥,必须广种
期刊
布莱斯·桑德拉尔(Cendrars,Blaise . 1887-1961)出生于巴黎,具体来说,是在圣-雅克街的H?tel des ?trangers (可译为“外乡人旅馆”)。他的父亲是瑞士人,母亲是苏格兰人。桑德拉尔这么描述他的父亲:一位冒险者,一个快乐的酒徒,巴尔扎克作品的欣赏者,让小桑德拉尔10岁时就读奈瓦尔的《火的女儿》……桑德拉尔晚年时说:“我的家庭其实是由穷人组成,我爱他们,不是出于
期刊
不规则叙述  我说心情棒极了  我和两只新婚的蚂蚁连干三杯,整片森林   醉醺醺  红杉树的树冠撑破天空  一群长着翅膀的白云小象在头顶飞翔  小溪边,取水的女人露出肋骨  她湿透的衣裙下藏着熟硕的果子  眯着一只眼睛瞄准的猎人窥见那柔软腰肢,放下  了手中的猎枪  野雏菊在林间小路旁排练合唱,麋鹿驻足倾听  鱼儿在水里跳着踢踏舞  他们穿着整齐的燕尾服  全然不顾另一头正举行着一场蟋蟀的葬礼  
期刊
一  现在是深冬。  场景是群山和皑皑白雪,我看到一串串脚印。虎有虎的路,虎有虎行走的痕跡。  当地形被大雪平均,纯洁的自然里听不到虎的咆哮。  画虎的人,把虎啸变成宣纸上可以长久展示的精神。  眉间的王者风范,提醒着每一个人:自己是自己的王。  二  迈着虎步的人,不一定必须昂首。  身形匿于深林,风掠过林梢,众鸟惊叫着飞向山的那一边。  野猪、狍子、白狐和山侧的牲畜,牠们用迥异于人类的语言,互
期刊
在杭州说东北大雪  一个朋友对我说  看到你前几天在哈尔滨  那里下了很大雪  我说是的  他说很冷吧  我说零下十八度  他一脸恐惧地说  你们东北人过冬天真辛苦  此时我们坐在  杭州西湖边的咖啡馆里  窗外下着雨  凉气从我骨头里往外冒  我说我很不习惯冬天的雨  他说下雨总比下雪好的  零下十八度怎么活啊  我抱着自己的身体  没再接着说雪和雨的话题  他不喜欢东北的大雪  我也没有理由让
期刊
丙申岁末围吊锅夜饮圣琥步行向山  之字形山路,盘旋往复  人兽巨石旁,俯视山腰人家  零星的灯光交错;乘兴呼喊  回声牵引出狗吠和山涧鸣泉  夜色中的水气草木香洗漱  被熏染变黑的肺器。竹丛倾斜  山风的形迹或背负躬行的身影  我们的大半生就在明暗间逆行  曾经的家乡消失;大地上凭吊流徙  此刻朝向的山岭,黑魆魆树木草丛  剪影:中间有你我隐藏的家园  大崎山,一个用来居住的地方  —此为异乡,也
期刊
一个人做美甲  一个人静静涂指甲,就像  一个人开车,独自  前往山崖。  月亮涂抹微光。  一个人涂指甲,就像  一个人自省轻微,用熨斗  熨平身体的山脉、河流。  如果房子的四壁  向你逼近,  也不会感到逼仄。  一个人静静地涂指甲,就像  烧瓷,修复一片琉璃的裂纹,  用呼吸,  雕出海棠。  一个人在房中涂指甲,左手  为右手涂,右手为  左手涂。这美丽的沼泽,  让人沦陷。如果闭上眼,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