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所面对的是一个个有着独特性的鲜活的生命。每个学生都以其完整的生命存在置身于语文教学场域之中，参与整个教学的过程。语文教学也应以促进学生完整生命的和谐发展为己任。任何切割、分裂学生生命的教学，其后果从表层上来看是学生语文素养的残缺不全，从深层来看则是学生生命的扭曲和异化。在新课改的背景下，关注学生生命的完整性，促进学生生命的健康和谐发展，应成为语文教学的应然追求。本人认为，语文教学关怀学生生命的健康和谐发展，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进行。
　　
　　一、自然生命与精神生命的协调发展
　　
　　人首先是作为自然物质生命体而存在，人的生存也首先是以维持其自然生命的延续为要务。但是，人又是追求意义的存在，因而要追求精神生命的超越。人之存在以自然生命与精神生命的相互依存与相互贯通为前提。然而，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程中，人的自然生命与精神生命却逐渐分离。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精神生命的追求遮蔽了自然生命的本然存在，由此造成轻视、否认人的自然生命以及基于自然生命的感性的世俗生活的现象，个体自然生命逐渐从人的生命整体中隐退。
　　人之生命的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属性，要求语文教学应以促进二者的和谐发展为己任。一方面，语文教学要促进学生自然物质生命的发展。在语文教学过程中，要遵循生命发展的规律，舒展儿童的天性。具体而言，就是要遵循儿童语言习得的规律，诱发儿童学习语文的兴趣，保护儿童质疑问难的天性，呵护学生的个性。通过顺应与保护，学生的生命在自然舒展的过程中得到顺利的发展。
　　另一方面，语文教学又要重视个体精神生命的培育。特别是在功利主义盛行的时代，随着物质文明的高度发展，人的精神向度却在不断地丧失，道德水平下降，精神空虚。精神和灵魂的自卫与拯救成为当代教育面临的重大问题。
　　作为主要人文课程的语文理应肩负不可推卸的重任。语文教学在提高学生听说读写等语文素养的同时，还应当关注学生个体精神生命的成长。精神生命是超越自然生命的内在生命，表现为个体真善美完美的人格。语文教学关注学生的精神生命就是要培养学生真善美完满的人格，做到语文智育、德育和美育的统一。语文智育方面，第一，要注重语文知识的教学。知识的学习是生命成长的必需，也是语文学习的重要一维。不能因为“不宜刻意追求语文知识的系统和完整”，就放弃了语文知识的教学。第二，要注重语文智慧的培育。知识必须转化为智慧，才显示它的价值。否则，知识越多越是身心发展的沉重负担。第三，要注重生命的点化。在语文教学中渗透生命的点化，就是要引导学生正确地运用其语文智慧，使语文智慧秉承人性的孕育，将语文知识与智慧真正融入生命之中。
　　语文德育方面，要充分发掘语文教材中所隐含的德育内容，通过潜移默化的形式来熏陶感染学生，以提升学生的道德境界。语文教学中的道德教育，不是道德知识的学习和掌握，也不是道德行为的训练和养成，而是触及、扎根人的心灵的活动。这种活动又必须在现实的语文实践活动中实现。在教材的分析与领悟中，在抒发真情实感的写作中，在与他人的口语交谈中，不断地超越自我，完善自我。
　　语文美育方面，要培养学生感受美、欣赏美、创造美的能力。精神生命的提升离不开美育。在语文教学中，要充分调动学生的感性，去感知教材中所蕴涵的美的因素，打开审美的门户；发挥学生的想象，放飞学生的心灵；激发学生的情感，使其生命趋于融合；引导学生去理解、捕捉美的本质，把握生命的意义。整个语文美育的过程成为触动学生心灵的生命体验的过程，学生不断发现美、追求美、创造美，从而不断地完善自身的生命。
　　
　　二、理性生命与非理性生命的共同作用
　　
　　何谓生命的本质？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有着截然不同的认识。理性主义把理性作为人的本质，相信人的理性能力是无限的，理性是人类生活的福祉。亚里斯多德认为理性是人格中最高的部分。康德认为人的本质就在于理性。黑格尔则把理性置于绝对顶峰，他说：“理性是世界的灵魂，理性居住在世界中，理性构成世界的内在的、固有的、深邃的本性；或者说，理性是世界的共性。”而非理性主义则认为，人的本质在于非理性的生命意志、权力意志、生命冲动等当中，人无普遍的本质，而是时间的偶然存在。叔本华把意志看作高于理性的生命本源，把理性视为意志的工具。生命哲学的代表柏格森也认为，理性只能处理非生物，一旦触及生物或人，理性就一筹莫展。“理性的特征是不理解生命的本质”，因为理性是一种“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以理性的方式认识要基于对事物的分解。但生命的本质是时间的绵延，是自我的生成。存在主义认为“存在先于本质”，人首先诞生、出场，然后才有人的本质的显现。
　　显然，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对于生命本质的认识都存在一定的缺陷。事实上，理性与非理性不存在谁价值优先的问题，而都是生命发展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排除非理性的本能冲动，非理性主要指人的情绪、情感。理性主要指人对外部事物的认知。现代生理心理学的研究表明，在人的心理发展中，认知和情感不是分离的，而是交叉整合的。“情感不是仅仅从情感自身中得到发展，它要融认知于己身。只有这样，人的情感才能从原初的本能性情绪提升为社会化了的、‘有知识的情感’，情感发展的真正内涵是情感的理智化、道德化和审美化。认知的发展绝不是信息量的堆积，认知成果只有融入情感领域，才能被内化为‘人的’东西；不与情感融合的信息永远只呆在人之外，成不了人的素质，信息再多也不意味着认知的发展。”
　　因此，要求得生命的和谐发展，语文教学就不能只注重学生理性和非理性中某一方面的发展。片面发展某一方面，不但压抑了另一方面，而且连这一方面也将得不到充分的发展。其结果将会导致生命的残缺不全。很明显，传统的语文工具观将语文看作外在于人的非理性的工具，语文教学就是要使学生掌握客体化的语文知识，注重的是学生理性即认知能力的发展，相应地忽视了非理性。语文教学要将生命中的理性与非理性看作是相辅相成的不可切割与分离的整体。既要引导学生以理性去认识教学内容，掌握语文知识，发展语文能力，以理性去进行语文实践，从而培养学生的理性精神；又要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引导学生张扬个性，锻炼意志，在与教学内容的对话与碰撞中融入自己真实的情感。新的语文课程标准坚持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从知识与能力、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三个方面设计课程目标，就充分彰显了理性与非理性和谐发展的生命教育观。
　　
　　三、个体生命与社会生命的共同生成
　　
　　人之生命是个体性与社会性的统一体。社会是人与人交往的产物，社会的维系必然要有一定的规则，个体必须遵循这些规则，才能适应社会的要求。但是，个体的发展最终又要打破社会性的约束，追求个性化。社会化和个体化在交互矛盾中推动个体生命的发展，完成生命的循环与更替。社会性与个体性必须内在地统一于一个人的内在素质中，舍弃任何一方都将导致人生命的片面发展。正如哈贝马斯指出的，个体的存在本质上是一个社会的成就，因为“这种存在的主体性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一种主体际性”。个人主体性的发挥、个性的张扬以遵循共同的群体规范为基础，否则不可能有个人主体性和个性的健康发展。人之个体生命与社会生命的这种内在关联，决定了语文教学应关注个体生命与社会生命的共同和谐发展。
　　语文教学肩负着育人的重要使命。语文教学要促进学生生命的和谐发展，就要在重视个体主体性和个性培育的同时，发展学生的社会性品质，做到社会化和个体化的共同生成与发展。长期以来，语文教学注重的是学生生命的社会性品质养成，而忽略了学生作为个体之人的存在，扼杀了学生的个性，忽视了学生个体的内在需求。阅读教学强调的是作品思想内容的把握，重在发掘作品的社会意义，追求的是崇高与神圣；人物形象的分析也要贴上社会性的标签，正面的加以推崇，负面的加以批判；写作教学要求学生遵循共同的写作规范，宣扬共同的社会意识形态，推崇光明与崇高；听说教学重在社会性交际能力的培养。学生的个体生命在社会性生命的培育中失去了其应有的地位。
　　生命的和谐发展要求语文教学要将生命的个体性与社会性统一起来，协调发展。表现在阅读教学中，一方面要求通过对作品内容的理解，把握作品的社会意义；通过对人物形象的分析，透视人物的共性；通过对文章层次结构的清理，掌握共同性的写作规范。从而在掌握共性的基础上发展学生的社会性生命。另一方面，则要通过学生个性化的阅读，发展学生生命的个体性。阅读对象是由语言文字构成，本身就具有理解与阐释的多样性。我们在向学生展示作品的共性的同时，还要尊重学生的独特理解，不能轻易以正确与否为标准来评判学生理解的多样性。
　　表现在写作教学中，既要求学生掌握普遍性的写作规则，探寻普遍性的真善美，又要引导学生从自己个体生命的生活历程中积累写作的素材，通过自己对世界的观察和亲身体验，表达自己对社会人生的理解，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宣泄自己的真实情感。学生的写作能力只有在真实的写作中才能得到培养和提高。人们所批判的“假大空”的写作，其内容虚假，假话空话成堆，缺乏真实情感，因而实际上是一种虚假的写作。虚假的写作既不利于学生生命的社会性的提升，也不利于个体性的生成，更不利于生命的和谐发展。真实的写作应从学生个体生命的真实性出发，在摹写自己的观察、叙述自己的生命历程、抒发自己独特感受、宣泄自己的情感的过程中，获得个体生命的充实与丰盈。但是，毕竟个体是生活在社会之中，个体生命的充实与丰盈不能只停留于自身的生活域限之内，而应该拓宽视野，开阔境界，在社会的广阔天地中进一步充实个体生命的容量，提升个体生命的质量。
　　
　　谌安荣，男，大学教师，现居湖南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