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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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都不容易。”林小麦放下菁菁电话时,心里说。菁菁要来北京,说是有事和她商量。虽然没明说,但菁菁最后一句话是:“其实你知道。”林小麦就猜个八九不离十。
  认识菁菁是在一次企业年会上。林小麦作为政府部门代表发言,那天,她在台下人众中,发现一位女士,身着真丝束胸长裙,香槟色长发微卷,高个,胸大,大眼睛深深凹进去。那女士正和公司副总姚迪安说话,侧脸,斜视,手臂先是随意放在姚迪安肩上,很快就拍了拍姚迪安头部,然后眼睛扫视着周围,就近坐下时,还不忘四周又逡巡一遍,像是在找什么人。林小麦和她的眼神对上,先自笑笑,那女士也领情,还她一笑。
  那天,林小麦刚下讲台,菁菁就迎过来,第一句话是:“我是菁菁。”
  “我是林小麦。”林小麦主动伸出手,菁菁一把拉过去,紧紧握住,说:“我知道。”
  菁菁拉住林小麦,凑到她左耳说:“你应该烫大波浪。OK?”林小麦觉得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
  三十五岁之后,林小麦就放弃了对穿着发型化妆的指望,尽管有时也为此不安,但多数时候,找不到理由让自己再讲究。心一懈怠,衣着也就离枝花瓣一样不成形。这次上台发言,她其实也费了心思,职业裙装,穿戴整齐,可依然显出某种不入流。林小麦也知道,但总觉得这个年龄的外在已经没有多少现实意义,而她是务实的人,对没有回报的事情付出是谨慎的。
  对菁菁的意见,林小麦领情,急忙说:“谢谢。”菁菁戴着一只硕大的金珍珠项链,高端大气上档次。林小麦注意过这种吊坠,价格很贵,像这个体量,起码要几万。关键是金珍珠特别挑人,尤其个大的,极易戴出土豪气。菁菁和这颗珍珠太匹配了,忍不住赞美说:“真漂亮。”菁菁立刻挎起她胳膊说:“你是夸人还是夸项链?”林小麦说:“都夸。”林小麦很由衷,尽管也掺杂着些微妒意,但林小麦能控制得让菁菁看不出。起码,她认为菁菁没有看出。
  菁菁很高兴,依偎过来说:“姐,晚上咱俩一个房间好不好?”林小麦有些意外。林小麦其实也愿意和她一个房间,她能看出菁菁衣着相当时尚,都是大品牌。林小麦好奇,菁菁这样的人,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所以菁菁一提,林小麦急忙顺水推舟,说:“好啊,和美女同床。让帅哥们羡慕吧。”
  “他们才没机会呢。我去那边看看,跟我一起去?”菁菁挑着眼眉问。
  林小麦往那边看看,都不熟,就开玩笑说:“算了,都不如你好看。”菁菁哈哈大笑,扭着凹凸有致的身子,和一位盘发女士打着招呼走过去。林小麦认识那女人,公司负责华南片区的经理,据说刚离婚。菁菁走到那女人身边,不忘回头和林小麦招招手,好像和林小麦意犹未尽似的,林小麦也急忙伸出手,想摇摆一下,菁菁却已经和那人面对面聊天,不再看她了。林小麦只好放下手,找到自己座位坐下,和周围人打招呼,心里却是菁菁和她招手时的眼神。那眼神,太复杂,丝丝缕缕剥离出一种叫孤寂的东西,是的,菁菁满脸笑靥,但是,那眼神中有一种孤寂。还不仅是孤寂,還有受过伤害的单身女人才有的一种粗粝。再好的衣饰,再温润的言行都掩饰不住的、缺少男人分担生活的女人特有的粗粝。林小麦终于找到了菁菁和她气息相投的理由,菁菁一定离异单身,而且对方出轨在先。
  林小麦已经修炼得能在人群中分辨出这种女人,她试过多次,尤其是对方出轨的离异女性,她判断的准确率几乎百分百。男方背叛,像是一种刀法,从每个女人身上都留下一样的伤口。可能这种经历的女人都具备这种能力,林小麦应该也有,所以才越过满屋俊男靓女辨认出她来。
  林小麦立刻对她们之间的相识有了不适之感,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和周围人没什么区别了,但菁菁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和别人不同,自己就是单身女人,像妊娠纹,怎么也不能掩饰生育经历。
  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说起来造化弄人,她和男友结婚前夕,男友车祸去世,她几乎失去恋爱能力,近十年没有再接纳男人。三年前,父母托人介绍了一名转业军人,没见面前人家满意她的学历高,工作单位好,无家庭负担。见面后林小麦觉得还行,男人曾经是国旗班的,身材好,五官周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可人家不愿意,理由是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担心和林小麦在一起没共同语言。说出口的理由都不是理由。林小麦自己对着镜子,找人家没说出口的理由:眼角皱纹,眉宇间的忧郁,暗淡的脸色,在男人眼里,她之前奋斗的一切——中层领导的地位,她被广泛赞誉的工作能力,优越的经济条件,甚至她为前男友守身如玉的坚贞品格,都不抵男人眼里容颜的衰落。这让她沮丧,也失望,男人还是重外在,而她一直重自己的内在。她的修为和男人的需求背道而驰了。她一直在奋斗,说好了是证明自己,可证明给谁看?给男人看也是她内心隐秘的欲望,可转业军人让她意识到,男人不看这个。
  二
  晚上林小麦和菁菁一桌就餐,林小麦穿一件半袖长裙,而菁菁是V字低胸黑色无袖长裙,胸前的金珍珠换成了巨型蜜蜡,左手手腕上戴着菩提子、宽幅银镯和一条细小的碧玺手串。特别奇怪的是,这些东西戴在别人身上会显得乱,但菁菁戴着就好看,真有点物归其主的妥当之感。林小麦戴着翡翠手镯,颈上是一条彩金项链,此刻有些黯然失色,她几次夹菜端酒把手放到餐桌上,一旦意识到,就悄悄把手放下。
  按照座次,公司副总姚迪安原本该挨着林小麦,可他坐在了菁菁下手。菁菁掏出韩国女士烟,雪白细长的烟卷夹在菁菁手指间。菁菁胳膊肘支在桌上,手微微往左颊倾斜,脸微仰,眼睛斜看姚迪安。姚迪安说:“别抽了。”菁菁头一摆,噘着嘴说:“滚!”姚迪安毫无反应,拿起打火机,给菁菁点上烟。
  林小麦有些愣怔,可桌上人并无其他反应,可见对二人相处方式并不陌生。
  “难道我这次判断错了?”林小麦心里想。可她印象中姚迪安妻子是医院护士啊,据说还有一个女儿呢。情人?也不像。情人应该什么样,林小麦说不清,但不是这样。   有人敬酒,林小麦急忙应付,然后端起酒杯,从左手依次敬起,林小麦并无说话欲望,这些人此刻同桌就餐,很快就各奔东西,多数再无交集,就依次说:“敬邻居一杯。远亲不如近邻嘛。” 或者诸如认识您很高兴、幸会之类词,酒也不多喝,点到而止,没人强迫她多喝,她也不勉强别人,一圈下来,礼到义到,不远不近,别后无遗憾,再会有借口,林小麦很轻松,只到姚迪安面前两人互碰了酒杯,算是对旧相识的一点提醒,也没多喝。
  菁菁看见姚迪安也抿了一口,大声说:“不行,我小麦姐敬你酒,你干了。”姚迪安看看林小麦,林小麦看这阵势,不想表态,说:“随意就行。”
  “那不行。你敬的酒他就得干了。”菁菁又点上一支烟,侧脸看着姚迪安。姚迪安又端起酒杯,一干而尽,把酒杯口对着菁菁说:“行了吧?”
  “不行,再陪我干一杯。 ”菁菁给姚迪安满上,自己也蓄满酒杯。
  “别闹了。”姚迪安低声下气地说。
  “谁闹了?干了!”菁菁用右手把姚迪安酒杯端起来,递到姚迪安嘴边。
  姚迪安摇摇头,看着酒杯端详了一下,一干而尽。
  “好。我也干了。”菁菁站起来,把酒杯送到嘴边,头向后仰,夹着烟的手向外伸着,饱满的胸部凸出来,然后才把酒缓慢喝光。
  一片叫好声。林小麦没言语,她觉得菁菁像很多漂亮女人一样,有舞台幻觉,她们以为自己被某种人关注,言行有表演倾向。这更加深了林小麦的判断,有家有口的女人,这种倾向不会这么明显。
  “坐下吧。”林小麦对菁菁说。
  “没事,我还没喝酒呢。”菁菁把手搭在她肩上,然后走向别人,一人一杯,逢酒必干。林小麦看姚迪安,姚迪安吃菜,抽烟,和身边人闲聊,好像酒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菁菁的女人在挨个敬酒。
  林小麦真有点迷糊,菁菁表演给谁看呢?这桌上一共十个人,三女七男,除了她俩,还有一位公司人事处处长,中年女人,头发染成啤酒红,鬓角露着一茬白头发根。其余男士都是公司中层,算起来也是成功人士,但这些人的气质和菁菁不匹配。菁菁太艳丽了,以至于这些男人连和她喝酒都提不起兴趣,像路过高档社区的路人,匆匆看一眼,问价的兴致都没有。
  菁菁对他们也没兴趣。晚上回到房间,她对林小麦说:“喝得没劲,没一个有意思的。”果然印证了林小麦的判断。
  “你知道吗?你是那种少有的、只属于一类男人的女人。”林小麦说。
  “哪一类男人?”菁菁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边卸妆边问。林小麦注意到,她的化妆品是法国兰蔻。
  “成功,帅,特立独行。”林小麦说,又意犹未尽,接着补充道:“帅不是那种浓眉大眼,是说有性格,能驾驭女人,我觉得姚迪安也不适合你。”林小麦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特意强调了姚迪安。
  “你知道他是谁吗?”菁菁问。
  “谁?”林小麦其实很好奇。
  “我前夫。”菁菁大大咧咧地说,“我跟了他七年。”
  “我觉得你们关系挺好啊,为什么离婚呢?”林小麦真没见过离婚之后还能友好相处的夫妻。她对菁菁的兴趣陡然增加了。
  “被人撬了。”菁菁点了一支烟。那种带伤的表情瞬间暴露无遗。
  “你这模样的也能被人撬?”林小麦诧异地问。
  菁菁哈哈大笑,说:“我什么模样啊。也就你看我好。你知道是誰撬的吗?”
  “我怎么能知道呢?”林小麦诚心诚意地说。
  “我下午去打招呼的那位。我特意让你看呢。”菁菁说。
  “那个盘头的女人?”林小麦吃惊地问。
  “对啊,我特意挥着手让你看啊。”林小麦突然明白,菁菁走向盘头女人的时候,为什么一直跟她摆手。
  “你们怎么还能成为朋友呢?”林小麦真是不解。
  “这有什么。不过他们也离了,姚迪安跟一个感冒的时候给他打针的护士结婚了。”菁菁说,“这护士也姓周,是不是和胡兰成有点像。”
  “他也配。”林小麦说。的确,在林小麦看来,姚迪安就是人堆里随便一划拉一把的那种男人,怎么还有这种本事,让几个女人为他争争抢抢。“他配不上你。你那时候肯定年轻,漂亮,好女怕缠郎,被他糊弄了。”
  “我们结婚的时候,办了一个月的流水席。”菁菁陷在爱喜燃烧的烟雾中,林小麦感到丝丝缕缕的疼痛感也在心里滋生。
  “离几年了?”林小麦问。
  “六年。真他妈快。”菁菁说完,把烟蒂摁倒烟灰缸中,打开粉色旅行箱,找出睡衣,又拿出一盒香水,说:“姐,送给你的,你那香水味道不好,不适合你。”
  林小麦接过香水,很高兴,她现在用的香水还是去年在香港中英街买的迪奥真我,她一直觉得是假的,又舍不得扔掉,就这么凑合着用,想用完再买。
  “邂逅。祝你早一点遇到你的真命天子。”菁菁说。
  “你自己留着用吧。”林小麦客气地说。
  “我只用毒药和鸦片这两款。毒药勾引男人,鸦片勾引女人。”菁菁说完哈哈大笑。
  三
  特别有趣的是,转业军人后来调到了发改委,和她所在的文化局楼上楼下,经常见面。她还见到了他的妻子,看起来比她还矮,穿着豹纹打底裤,镶嵌着无数亮片的灰色蝙蝠衫,头发左侧齐耳,右侧齐颈,高低错落。她一见转业军人就小步跑过来,搀起胳膊,和她打招呼的时候,表情很生动,眼睛一笑眯起来,左脸颊上有个酒窝,随着她说话不停变换形状,有时是圆的,有时是椭圆的,她不说话的时候,酒窝就像风吹过的沙雕一样,瞬间隐去。据说她单位不好,就是一家企业的会计。林小麦看着他们相拥远去,突然悟道,转业军人不选择她的理由并不是文化差异,而是她没有那个女孩那种灵透劲儿。用后来菁菁评价她的话是:“太正经了,不好玩。”
  类似的评价,其实她早就听说过,苏峰当年就说她是“装在套子里的人”。她对这话很排斥,契科夫是刻画一个被体制异化的人,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一直到看到转业军人和妻子离去的身影,她才意识到,当年苏峰对她的评价是对的。问题是,他所谓的“套子”,正是她刻意追求的,她所做的一切——上学时高分,工作时当先进,穿衣打扮中规中矩,不和男人多纠缠,食不言寝不语,这都是她多年目的性很强的自我塑造,她就是想塑造这样一幅完美的套子,让周围人,尤其是男人觉得她是好女人,可以选择的女人,但她精心塑造的结果是被男人疏远了,包括苏峰。   苏峰还没有结婚,甚至也没有男朋友,那又怎么样呢,他和她是微信好友,他经常发一下在美国考察的图片,她有时点赞,有时视而不见。他也一样,偶尔会在她的微信后面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比如昨天早晨,她发了参会现场的图片,他留言说:你的发言和我十个时差。
  什么意思呢?是调侃?还是提醒。怎么理解都行,最根本的,是林小麦意识到他们距离很远,一个在地球,另一个在开普勒-452b,到一起的希望是1400光年。
  问题是,林小麦做不了别的样子,她精神深处看重这种方向的自我塑造,她主流、正统,在绝大部分场合有优越感,她不相信她所坚持和信奉的价值观会全面崩溃,毕竟,她只接触过转业军人和苏峰,他们不能代表所有男人。所以,她还是一如既往,吃饭时剩饭剩菜会打包,每月定期存钱,旧衣服能穿就穿。菁菁就揪着她身上这件驼色小西装说:“这都哪辈子的衣服,扔掉。”
  林小麦把菁菁扯皱的地方拉平,说:“十一年了,当时花360块钱买的,那是我半月的工资,现在穿着还这么合适,可十一年前我才92斤。”
  “360块钱穿十一年,你也太老土了。你看我这衣服多少钱,3300元,下月我就扔,我从不穿过时的衣服。明天就给我扔掉,咱们不是有半天自由活动时间吗?我陪你去买衣服。”菁菁说。
  “你怎么那么有钱?”林小麦问。
  “我……我炒股啊。”菁菁说。这时她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惊呼道:“打入15000元,真打来了。”
  林小麦没敢再多问。
  四
  第二天集体去铁佛寺。林小麦因为单位有事,想提前回去,不打算去了。菁菁一听,从被窝探出头来,拖着鼻腔说:“不行,我想让你去。”林小麦看她那蓬头垢面的样子,忍住笑说:“姚迪安去就行了。”
  “他?他去不去我才不管呢。”菁菁把头又缩进被窝,说:“我就让你去。”
  林小麦正望着窗外,一树紫玉兰,都开了。她觉得花瓣突然飘到心里。她一直在机关工作,周围多是男人,只在宣传部时有过一位女同事,回想起来相互之间多是警惕和提防,没有什么情谊可言。印象最深的是一次一起出差回来,下飞机后才发现暴雨如注,对方丈夫开车来接她,她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上车头都没回。实际上她们居住的小区挨得很近。林小麦由此认为,同事之间的情感距离,是国际距离,女同事之间,那就是星际距离。也很少社交活动,和人相处,几乎都是工作关系,既没有情感指望,也很少情感付出,心态倒也平静。
  “你去过铁佛寺?”菁菁问。
  “去过。”林小麦边整理东西边说。
  “那也得陪我再去一次。”菁菁依偎过来,林小麦做无可奈何状,其实心里很享受。她已经决定留下来陪菁菁了。
  “你信佛?”菁菁直起身子问。
  林小麦想了想,说:“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知之谜。”林小麦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这是职业习惯。她受唯物论教育多年,又在体制内工作,牵涉到宗教信仰问题很谨慎。《地藏经》、《心经》、《大悲咒》,她都读过不止一次,她最喜欢《金刚经》,私下认为是人类最浩淼的诗歌。手机里也下着李娜的《绕佛》。
  “你信吗?”她反问菁菁,菁菁左手提着外眼角,右手熟练地从外往内画眼线。林小麦看她那样子,忍不住说:“你肯定不信。”
  “我有时信,有时不信。”菁菁说,“离婚的时候,我不信。后来,我又信了。”
  “为什么信了?又给你送来一帅哥?”林小麦半真半假地问。
  “这是秘密。”画好口红的菁菁,顿时像即将登台的演员一样,浑身弥漫戏剧气息,好像观众已经坐满剧场,掌声雷动,她振作裙裾,即将闪亮登场。
  林小麦坐在两把椅子中右边一把,四下环顾,地上两双凌乱的一次性拖鞋,一个昨晚没找到插头的落地灯,32寸液晶电视在演中国好声音。林小麦看不到菁菁表演的必要,但菁菁已经摇摆着身子走到她身边来了,那步态,真不像走向一位同性女伴,而更像是走向圣殿的王妃。
  “女人必须注意自己的仪态,即使只有你一个人。”菁菁最后梳笼额前的几根头发,看着林小麦说。
  “你,像梦露。”林小麦说。
  “真的?那是我最爱。”菁菁拉起林小麦说。
  “这种气质的女人,万里挑一。”林小麦说的是真心话,菁菁属于性感女人,肉感,表现欲也强,人又漂亮,这样的女人不多见,她再次强调:“真的。”然后拿了房卡,和菁菁一起去吃早餐。
  菁菁一路揽着她,步态更加讲究,两只脚走成一条毫无斜角的直线,腰身扭成绝无直角的S线,进餐厅声线也转换了,多了假嗓和颤音:“吃早餐喽。”她故意拖长最后的“喽”音,嘴嘟起来,然后好像很多人在看她一样,哈哈大笑。
  实际上,人们只是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平静地接着对付油条、牛奶、培根和甜点。她回头对林小麦笑,不是直接回头,而是扭过身子,脖子挺起,稍微頷首,那样子就格外洋气,好像一套设计规范的舞蹈动作。好看,真好看。林小麦觉得女人能修炼到这样的肌体语言,而且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下施展出来,不简单。她就从小被教育要朴素,自然,稍微矫饰的动作语言都会被指斥。想起初中时,穿了一件三紧桃红上衣,所谓三紧,不过就是下摆,腰部有宽幅松紧带,束腰,卡肩,不像原来衣服那么宽松,班主任直接就批评她穿“奇装异服”。这么多年过去,她不知道化学老师是不是健在,如果还在人世,她见菁菁大幅度露着事业线的裹身一步裙会作何喟叹。
  吃完饭集合去铁佛寺,路不远,不到半个小时。导游说前面就是铁佛寺,给大家两个小时时间,十点半在门口集合。菁菁率先站起来,对后面的人说:“大家十点半集合。走失不找哈。”车上没人呼应。
  一般这种情况,男人会聚合在几个女人身边,基本是年龄段相仿的一起,漂亮女孩身边自然缺不了男人。林小麦能感觉,菁菁以为自己会成为众人瞩目的女人,也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她化了浓妆,穿着玫红低领休闲装,她有意走在人前,看见路边工艺品就惊呼:“哦,真可爱。”好像她刚出宫门一样,其实就是一椰子皮雕饰的笔筒,到处都有。   导游说:大家看见铁佛寺了吗?知道这几个字是谁题写的吗?“知道——”菁菁第一个大声喊道,“是吴佩孚。”然后转着身子笑着说:“我在网上看了。”右手无名指翘起来,刚做的金色镶嵌指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那是以前,现在铁佛寺三个字是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亲笔题写的。”导游纠正说。菁菁急忙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导游笑起来。要饭的老人凑上来,别人都知道这种人多是骗子,都视而不见,唯有她停下来,看着大家说:“真可怜。”然后从包里找出二十块钱,抖了抖,递给乞丐。终于有男人回应了一句:“菁菁出手真大方。”菁菁就苦着脸说:“我真看不得这些人受罪。”男人笑笑就走了。菁菁的表情都没来得及转换。
  没有一个男人围着他,连姚迪安都不见了。菁菁很沮丧,像没有观众的演员一样,抱怨道:“这些人真没品。”
  林小麦也为她难过,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女人的观众就是男人,尤其是菁菁这样的女人。参会的这些男人都不会招惹菁菁的,林小麦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些男人也会有情人,也会有欲望,但对菁菁这样的,他们不会招惹。他们也知道,不是一类。她觉得该安慰一下菁菁,菁菁已经快崩溃了,两只脚也不走直线了,胳膊随意耷拉着,两边景物也不欣赏了,经过一棵银杏树时,回头对林小麦说:“我想回去了,没意思。”
  “菁菁,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你只属于一类男人。这些男人都不是那一类。你不要失望。”林小麦索性戳穿了菁菁,对症下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菁菁的心思被揭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走吧,铁佛寺许愿很灵的。”林小麦挤挤眼说。菁菁笑笑,没说什么。这是这几天,菁菁最自然的一个笑容。
  林小麦逢佛必拜,这是多年的习惯,她一进山门就双手合十,在天王殿就跪下,手心朝上,心里默念,然后随心往功德箱放点钱。进大殿的时候,菁菁正接一电话,林小麦拉过她,指了指中间,说:“要走右边门,中间门是空门,出家人才走。”导游还在介绍:“各位北京的朋友,这是铁佛寺大殿,正中面南端坐的就是释迦牟尼佛,是完全由生铁铸成,现今中国最大的坐式铁铸佛像,侧左为药师佛,右为阿弥陀佛,后排依次站立观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和地藏菩萨。大殿东西两厢对称的排列着十八罗汉……大家可以拜拜,不可以拍照。”
  菁菁在拍大殿的红色圆柱,廊柱上悬挂一对楹联,上联曰“宝树列祗圆护持大千世界”,下联曰:“慈航登彼岸普济百万人天”,林小麦拉住菁菁,附到菁菁耳边说:“不要拍照,许个愿吧。”然后自己先跪到右边蒲团上,双手合十,手心呈空心状,高举过头顶,由下至嘴边停顿,默念了心愿,然后手再向下移至心口,手心朝上两手张开,跪拜下去。菁菁看她这样,也依样画葫芦,跪拜许愿。起身后,林小麦还像刚才一样,随心找出点钱,放入功德箱。两人走出寺门,听到有人喊:“这位女士,你过来。”
  林小麦一看,路边一中年男人喊自己,看样貌并无慈悲气象,就没有理会,继续走,那人不依不饶说:“女士你过来,就几句话,不要钱。”菁菁就拉着林小麦过去。
  师傅双手合十说:“送你一签。”
  林小麦有些意外,急忙问:“师傅,多少钱?”师傅一笑说:“不要你钱。”
  林小麦双手合十抽了,拿出一看,上写:“忽言一信向天飞,泰山宝贝满船归,若问路途成好事,前头仍有贵人推。”师傅看罢笑了,说:“果然,这位施主,女中魁元啊。”林小麦很高兴,想要拿出钱来,被师傅拒绝。菁菁也要抽一签,师傅说:“你不用抽,我只送你四个字。歇即是佛。这话你懂。”
  菁菁愣住,林小麦说:“师傅解释一下吧。”师傅低下头,双手合十,不再理她们。林小麦还想问,被菁菁拉着走开。走出一段距离,林小麦再回头,发现那位师傅已经走了。
  回宾馆的时候,菁菁的心情写在脸上,一路无语。林小麦看她不高兴,就说:“晚上我请你吧,你想吃什么?”
  菁菁说:“会上有安排,何必自己花钱呢?”
  “算我的感情投资。难得相见相识。”林小麦诚心诚意地说。
  “还是算了,我知道你们公务员工资低。”菁菁说。
  “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你是不是因为没有男士陪啊,可以叫上姚迪安。”林小麦说。
  “这些男人,没兴趣,还是算了,咱们自己吃吧。”菁菁说。
  “我听说这里最有名的就是全卤面,咱们去尝尝。”林小麦说。就是这天晚上,菁菁跟她说,她有情人,他们相爱,已经四年了,男人在一省政府部门做领导,她想让他离婚,但他担心影响政治生命,一直拖着。
  “我知道。”林小麦说。
  “你知道?你听谁说的?”菁菁吃惊的问。
  “没有人说,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你有情人。我会看相,呵呵。”林小麦说完自己笑了。
  菁菁捶了她一拳,小声问:“我跟你說这些,你会小瞧我吗?”
  “怎么会?众生平等嘛,咱们刚拜了佛。再说了,相爱,这理由无坚不摧。”林小麦觉得这样说,显得开明。
  “你有爱的人吗?”菁菁问她。
  该说有还是没有呢?说有,其实目前没有。说没有,人家不信,再说,也跌份。女人说没有爱的人,像穷人说自己没钱一样,有些尴尬。想了想,说:“算有吧。”
  “这么吞吞吐吐,也是有妇之夫?”菁菁调皮地凑过来说。
  “那倒不是。”林小麦想起了苏峰。
  “没劲。”菁菁说。
  五
  下午回北京,给大家半天自由活动时间,下午活动就算结束了。菁菁约着林小麦买衣服。林小麦不想去,就说:“我不用买,夏天快过去了,秋天还没到,买什么衣服啊,再说,我衣服够穿。”
  “就这衣服?”菁菁拎起林小麦一件白底蓝花半袖西服小衫问。
  “怎么了?”林小麦从菁菁手里抢过衣服说。
  “还有这,这,这都哪辈子的衣服了?还穿。”菁菁又拎出几件衣服。“买买买,让他给你打钱。”菁菁扔掉衣服说。   “让谁打钱啊?”林小麦好奇地问。
  “你爱的那个男人啊。还能有谁?”菁菁说。
  “凭什么让人家买啊?”林小麦把衣服一件件叠起来说。
  “必须的。”菁菁说。
  “我……从来没花过男人的钱。”林小麦脸红了,继续说,就像承认自己没钱一样。
  “你傻啊。女人就是花男人钱的。”菁菁气愤地说,“给他打电话,让他给你打钱。你不好意思,我说。”
  “我不想花男人钱。”林小麦低声说。她想起那些男人,他们给过她花钱的机会,老板、上司、同学,喝醉了酒跟她表白,打电话请她旅游,甚至有一次,一位特别尊重的老师从法国回来,约她到宾馆。她对有妇之夫没有兴趣,她嫌麻烦,又离又散的,委婉拒绝,也拒绝了法国香水、宝石戒指和那些衣服。她所受的女性教育是自强自立,她有公职,是职业女性,不好意思花男人钱。她认为自己这样的做法很有尊严,应该比花男人钱的女人更受人尊重。
  “你以为你不花男人钱,男人会更爱你?男人的钱就是为女人花的。你不花男人钱,男人会觉得你,无趣。这个拉杆箱,路易威登的,不到三万,他刚给我买的。包,GUCCI最新版,他去年给我买了LV,被我骂了一顿,太俗了。”菁菁拍拍堆满衣物的咖色箱子,接着说:“傻子,记住,你是女人,花男人钱天经地义。”说完进了卫生间,她去化妆。
  林小麦呆坐着床上,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呢?她想了想,菁菁真的像对傻子和穷人在说话。她被菁菁居高临下了,凭什么呢。可她在天猫花199元网购的拉杆箱和她在打折店买的手包,她所有的衣物和菁菁的放在一起,的确自惭形秽。那些形而上的训诫在现实面前黯然失色。她被自己不屑的东西打败了。怎么会呢?她想起苏峰,跟她一起吃饭,基本是苏峰请她一顿,她很快会回请一顿……这些都会有。她不缺,起码不缺拥有这些东西的机会,是她自己不要。她怎么能在自己当初不要的东西面前自卑呢。这想法让她心里舒坦了些,她开始清理物品。“这些都是干净的。”她心里说,并且故意和菁菁的东西拉开了距离。
  菁菁出来了,挽起了头发,穿了一件明黄色斜肩长裙。菁菁说:“其实你过去不会缺男人,是你自己不要。”林小麦觉得自信在一点点回来。
  “那时候你年轻,有资本,你可以不在乎衣服啊首饰啊化妆品啊,可我们不年轻了,再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就会垮掉。”菁菁撩起裙子,露出肉色瘦身衣:“我都在穿这个。我的内衣都是大品牌,就这文胸,比加诺的,2049。”林小麦心情又黯然了,菁菁一件文胸几乎是她全身衣服的价格。
  “到这个年龄,我觉得这些没用。”林小麦挣扎着说。
  “你才多大啊,没有男人的女人永远是年轻女人。不要为放弃自己找任何理由,你记住,法国人类学家邵可侣说过一句话:世界上固然有不穿衣的蛮族存在,但不装饰身体的土人却从未见过。我大学时候看见这句话,我的人生信条就是,活着就是装饰。记住啊,我拿你当朋友才说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菁菁又调皮的一笑,拉着林小麦起来说:“走,买衣服,让他报销。”
  如此推心置腹,林小麦有些感动,毕竟,她的世界几乎只有男人,她从来没和女人有过这方面交流,她小声问:“咱们去哪里?新世界?”林小麦察言观色,考虑是不是应该说燕莎,她从来没去过,觉得自己很可能这辈子也去不了。不过,之前她觉得即使一辈子去不了燕莎,也没什么大不了。
  “前门。听说那里有一家卖丝绸服装的,叫瑞蚨祥,咱们去那吧。”菁菁说。
  “你说瑞蚨祥啊。是,在大栅栏。那好吧。”林小麦去过,去年和一朋友逛到那里,正遇上打折,一件褐色香云纱上衣380元,她穿着合适,就买了,回来发现一个扣袢是坏的,修不上,她用一个胸花别上了。
  瑞蚨祥坐落在大栅栏东侧路北,中西合璧的三层楼房,迎门是清末翰林李林庠题写的“瑞蚨祥”牌匾,正厅前的柱子包着铜皮,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百年前的青蚨花纹;东西两侧的灰砖墙是花开富贵、五福捧寿两幅青砖浮雕;砖雕前摆着当年招待过“四大名旦”的红木条案、扶手椅。门楼上雕刻着母子蚨图案,寓意钱用完了还能回来。
  “据说瑞蚨祥的创始人是孟子的后代,新中国升起的第一面红旗就是瑞蚨祥的红绸布。”林小麦说。
  “我知道。我们祖上在杭州,就是经营瑞蚨祥的。”菁菁说。怪不得她要到瑞蚨祥呢。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林小麦看上一件砖红色棉麻宽松两穿裙子,天冷的时候也可以当风衣,660元,林小麦还可以承受。菁菁试了一套又一套,服务员也乐于让她试穿,短裙、坎肩、棉袍,她看上的那些衣服穿到她身上立刻光彩夺目。她试了一件长款斜襟驼色裙,穿上雍容华贵,气质非凡。旁边一位女士看了,忍不住也拿来试穿。服务员看了,笑笑,没说话。菁菁看了林小麦一眼,林小麦伏在她耳边小声说:“惨不忍睹。”菁菁一笑,又试了几件,回头又把那件长裙穿上。
  “姐,这裙子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看刚才那位顾客穿上,没法看。你可不一样,你穿上太有范儿了。”服务员看见那位顾客走远了,对菁菁说。
  菁菁看起来对这件衣服有意,在穿衣镜前转来转去,问:“多少钱?”
  “7600元。贵吧,真贵,可贵人穿贵物。再说了,这是香云纱,从布料到成衣全手工,属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但凉快,还除菌,驱虫,对皮肤有保健作用。姐,你看你皮肤多嫩啊,这衣服跟你的皮肤太般配了。”
  “我知道,我们家原来就经营瑞蚨祥的,1949年充公了。这衣服外面是植物图层,最好用汗水把染料沤下去,露出里面的黄底色。你知道香云纱还有一个名字吗?”菁菁问服务员。
  “老北京叫靠纱。对吗,姐。”服务员毕恭毕敬地问。
  “软黄金。”菁菁脱下衣服,说,“这件我留着。”然后换上一件旗袍,一步三摇,真是风华绝代般。林小麦忍不住说:“太漂亮了。你都买了吧。”
  服务员高兴地说:“你朋友都说你穿着好看。”
  “真好看?”菁菁问她。
  “特别好看。”林小麦由衷地说。
  “那就买了。”菁菁豪爽地掏出卡,刷完后,瑞蚨祥给了一张贵宾卡,菁菁转手递给林小麦说:“你留着吧。”服务员看出林小麦不像买这衣服的人,悻悻地说了句:“姐,你自己留着吧,下次来打九折。”
  林小麦觉得自己来这种地方买衣服的可能性也不大,也推辞说:“你自己留着吧。”
  菁菁耸耸肩,说:“给你了。”林小麦只好收下。
  回去的路上,菁菁很高兴,林小麦心情也不错,她忍不住说:“经常说找衣服,其实衣服也在找合适的人。这里的衣服能找到你,算物归其主。”
  “香云纱特别挑人,一般人穿不出效果。”菁菁说,“不过,刚穿不好看,要用汗水沤下涂料,露出里面的黄底色才好看。”
  林小麦看着街两面的老字号店铺:同仁堂药店、张一元茶楼、内联升布鞋,修旧如旧的百年老店内外,黑人白人黄种人,挤挤挨挨;英语日语韩语阿拉伯语,混响在一起,形成了北京老街浑厚大气的特有格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还这么讲究啊。”
  “当然讲究了。”菁菁提高嗓音说,“过去这可是宫廷贵族才能穿得起的。”林小麦没说话,她又看见了六必居酱菜、马聚源帽子和郭德纲的德云社。
  “看这些牌匾都是艺术享受。”林小麦对菁菁说,“张一元,董石良写的。同仁堂,启功写的;内联升,郭沫若写的……”
  “你知道过去我们家怎么穿香云纱吗?”菁菁扳过林小麦的脸问。
  林小麦恋恋不舍地从六必居门楣上的严嵩题字转过脸,看着菁菁,疑惑地问:“还能怎么穿?套头?”
  “切,”菁菁不屑地发出鼻音,然后说,“香云纱要沤汗穿才好。”
  “我知道,你刚才说两遍了。”林小麦转过脸,看见了赵朴初、李铎的题匾。
  “我们家过去穿香云纱,要让下人先穿几个月,沤好了,我家人再穿。”林小麦“哦”了一聲,她看见了毛昶熙为步瀛斋的题字。
  她们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了一段,马上要出大栅栏了,菁菁忽然站住说:“要不,这衣服你先替我穿一段时间。”
  责任编辑 吴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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