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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8月对平常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对一个人来说却是凝重而紧张的。就在南京的热气丝毫不见散去的一天,第一批12名日军战犯被引渡至中国,时任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庭长的石美瑜将对他们进行审判。
这一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开始进驻东京。作为战败国的日本理应接受裁决,于是便有了美、苏、英、法、中等国联合组建的审判日本战犯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成立。就在不久前的3月份,南京国民政府下令由国防部组建审判日本战犯的中国军事法庭。审判战犯是国际性的大事,前司法部长谢冠生和陆军总司令何应钦担心军法官难当此任,提出在全国司法界选择绩优司法官担任军事法庭庭长,并为此订出了选拔标准:年纪在40岁以下,担任推事10年以上,现任高等法院庭长一职。他们翻遍了全国的司法官名录,终于发现了江苏高等法院庭长,时年37岁的石美瑜。
石美瑜先是被何应钦任命为代理陆军总司令部审判战犯法庭庭长,后又被蒋介石正式任命为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庭长,就此开始了审判日军战犯的工作。在初步完成日军暴行搜证工作后,石美瑜分别致函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和盟军驻日本最高司令部,要求将乙、丙级战犯引渡至中国审判。审判日本战犯的这一天终于到来。
南京诛首恶,大快人心
这一天南京上空的热气经久不褪,但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外仍聚集了很多人,等着法庭开庭。他们义愤填膺地盯着这个神圣的地方,像是要为这个曾遭受凌虐渎杀的城市和那些涂炭的生灵讨回一个公道。因为这一天要审判的是南京大屠杀的最主要执行者——曾任日军陆军中将、日军第六师团师团长的谷寿夫。
谷寿夫被引渡来华后关押在上海战犯拘留所。虽然因为战犯的罪行深重,石美瑜十分愤慨,但对法律的公正严肃丝毫不敢怠慢。深知作为法官不能凭自己的情绪工作,必须用事实说话,他立誓要拿出有力的证据,向全世界宣证日军的罪行。
为了取得日军在南京大屠杀中罪行的确凿证据,石美瑜派出法官分头行动,深入各地调查取证。日军攻占南京时,谷寿夫的第六师团是先锋,谷寿夫纵兵屠杀,并以剖腹、轮奸、活焚等残酷手段对付徒手士兵和无辜平民。谷寿夫军队所驻扎的中华门一带,是日军杀人最多、暴行最惨的地区之一。那时候谷寿夫就像是恶魔一样的存在,他的名字令百姓不寒而栗,以至于多年以后当石美瑜走访幸存者和目击者时,仍然能感觉到他们的愤恨和恐惧。
石美瑜不仅争取到众多受难者家属出庭作证,还搜集到了南京红十字会等慈善机构记载的尸体掩埋记录,外国人拍摄的南京大屠杀现场照片、影像等证据。为了得到实物证据,还原日军暴行的真相,石美瑜还带着法医和检查官数度前往中华门外的“万人坑”现场,发掘出被害人尸骸头颅数千具,检验发现被害者的骨骸多有刀砍、中弹或钝器击损伤痕。
经过长达1年的调查取证,石美瑜证实了南京大屠杀中遇害的总数达30余万人,这一结果令全世界震惊。不处决战犯不足以平民怨,1947年3月10日,石美瑜宣判了对南京大屠杀首恶谷寿夫的死刑处决。不久,谷寿夫即被执行枪决,大快人心。
审判受操控,身不由己
对谷寿夫的审判为石美瑜赢得了声誉,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压力,因为下一个要审判的罪犯就是日本头号战犯、驻华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这是一次全世界瞩目的审判,石美瑜势必要将他绳之以法,给以严厉处决。
然而这一次他却身不由己。
1948年8月23日,位于上海市塘沽路市参议会大礼堂内的中国军事法庭,800余个旁听席早已座无虚席,庭上律师们激烈辩论,一直持续到下午6点半,才宣告辩论终结,另行定期宣判。冈村宁次的罪行已毋庸置疑,为何迟迟不宣判?
实际上,1945年日本天皇下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时,冈村宁次已在上海被中国军队扣押,而那时蒋介石虽已下野,但仍控制着政局。表面上蒋介石命令军事法庭的石美瑜公开审判,但其实他另有图谋,并不打算惩治冈村宁次,而是想利用冈村宁次来牵制时任代总统的李宗仁。
原来,日本投降后,冈村宁次曾积极配合国民政府共同对付中共,蒋介石对他大加青睐,准备起用他做自己的秘密军事顾问。为此,蒋介石还特意将中国军事法庭从南京迁往上海,因为上海是由他的亲信淞沪杭警备司令汤恩伯控制的。李宗仁在对待日本战犯问题上和蒋介石并不一致,蒋介石急于动用自己的心腹,李宗仁也没有办法。
然而,石美瑜并不清楚蒋介石的真正意图,仍像在南京审判谷寿夫一样尽职尽力。不久之后,他就接到国防部长徐永昌的电报,要求他火速赶回南京,暂缓对冈村宁次的审判。石美瑜无奈之下只得继续收集日军罪证。他还期盼着下一次的开庭,却不知正义已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伸张的了。
不久后,冈村宁次就打了个报告,请求保外就医,但石美瑜不予理会,仍将冈村宁次牢牢地看守在江湾战犯监狱。紧接着,石美瑜再次被召回南京,被告知国防部将派人去上海,即日可开庭对冈村宁次进行宣判。
苦心等待了几个月,原本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却不想这一切就像一场闹剧,石美瑜只得痛心疾首地眼睁睁看着它上演。
1949年1月26日上午,开庭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民众和媒体记者都到了。眼看预定时间逼近,所有人都急切地等待着庭长石美瑜出现时,石美瑜却在后面的办公室里仰天长叹。
四周一片沉寂,庭前的法官悄悄进来催促石美瑜该上庭了。这时,石美瑜突然站了起来,示意召集所有的法官进来,他要宣读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先是静静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一言不发地递给大家传阅,而后带头在另一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份蒋介石委托汤恩伯下达的手谕,上面写着冈村宁次负责遣返战俘有功,应宣告无罪。法官们都惊呆了,面面相觑。另一份文件则是冈村宁次的判决书,上面已经由受李宗仁委托的徐永昌签名盖章,表示同意,剩下的程序就是石美瑜和法官们签名。
谁都知道,宣判这样一个国人皆知该杀的战犯无罪,是要遭到全民指责的,石美瑜何尝不痛苦,却无力改变什么。他只得对着众法官说道:“各位应该清楚今天的处境。告诉大家吧,这是最高当局的意思,今天咱们不签也得签。不签的话,国防部派来的法官已在隔壁等着,案子将由他们接替来办。我们大家呢?将以违抗上级命令论处,受军法处置。”法官们只好一个个违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石美瑜宣布开庭,念完判决书后,法庭内全场哗然,冈村宁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宣布无罪释放。同时被列为战犯的149人被判死刑,而身为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的冈村宁次却获判无罪,谁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石美瑜无颜面对在场人士的质问,匆匆宣布退庭。
没过多久,石美瑜就愤然提出辞职,却没有获得蒋介石的批准,最后只得跟随蒋介石去了台湾。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屈从于官宦之道,在台湾他选择到民间担任执业律师,做了一位对得起自己良知的专业法律人。
这一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开始进驻东京。作为战败国的日本理应接受裁决,于是便有了美、苏、英、法、中等国联合组建的审判日本战犯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成立。就在不久前的3月份,南京国民政府下令由国防部组建审判日本战犯的中国军事法庭。审判战犯是国际性的大事,前司法部长谢冠生和陆军总司令何应钦担心军法官难当此任,提出在全国司法界选择绩优司法官担任军事法庭庭长,并为此订出了选拔标准:年纪在40岁以下,担任推事10年以上,现任高等法院庭长一职。他们翻遍了全国的司法官名录,终于发现了江苏高等法院庭长,时年37岁的石美瑜。
石美瑜先是被何应钦任命为代理陆军总司令部审判战犯法庭庭长,后又被蒋介石正式任命为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庭长,就此开始了审判日军战犯的工作。在初步完成日军暴行搜证工作后,石美瑜分别致函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和盟军驻日本最高司令部,要求将乙、丙级战犯引渡至中国审判。审判日本战犯的这一天终于到来。
南京诛首恶,大快人心
这一天南京上空的热气经久不褪,但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外仍聚集了很多人,等着法庭开庭。他们义愤填膺地盯着这个神圣的地方,像是要为这个曾遭受凌虐渎杀的城市和那些涂炭的生灵讨回一个公道。因为这一天要审判的是南京大屠杀的最主要执行者——曾任日军陆军中将、日军第六师团师团长的谷寿夫。
谷寿夫被引渡来华后关押在上海战犯拘留所。虽然因为战犯的罪行深重,石美瑜十分愤慨,但对法律的公正严肃丝毫不敢怠慢。深知作为法官不能凭自己的情绪工作,必须用事实说话,他立誓要拿出有力的证据,向全世界宣证日军的罪行。
为了取得日军在南京大屠杀中罪行的确凿证据,石美瑜派出法官分头行动,深入各地调查取证。日军攻占南京时,谷寿夫的第六师团是先锋,谷寿夫纵兵屠杀,并以剖腹、轮奸、活焚等残酷手段对付徒手士兵和无辜平民。谷寿夫军队所驻扎的中华门一带,是日军杀人最多、暴行最惨的地区之一。那时候谷寿夫就像是恶魔一样的存在,他的名字令百姓不寒而栗,以至于多年以后当石美瑜走访幸存者和目击者时,仍然能感觉到他们的愤恨和恐惧。
石美瑜不仅争取到众多受难者家属出庭作证,还搜集到了南京红十字会等慈善机构记载的尸体掩埋记录,外国人拍摄的南京大屠杀现场照片、影像等证据。为了得到实物证据,还原日军暴行的真相,石美瑜还带着法医和检查官数度前往中华门外的“万人坑”现场,发掘出被害人尸骸头颅数千具,检验发现被害者的骨骸多有刀砍、中弹或钝器击损伤痕。
经过长达1年的调查取证,石美瑜证实了南京大屠杀中遇害的总数达30余万人,这一结果令全世界震惊。不处决战犯不足以平民怨,1947年3月10日,石美瑜宣判了对南京大屠杀首恶谷寿夫的死刑处决。不久,谷寿夫即被执行枪决,大快人心。
审判受操控,身不由己
对谷寿夫的审判为石美瑜赢得了声誉,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压力,因为下一个要审判的罪犯就是日本头号战犯、驻华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这是一次全世界瞩目的审判,石美瑜势必要将他绳之以法,给以严厉处决。
然而这一次他却身不由己。
1948年8月23日,位于上海市塘沽路市参议会大礼堂内的中国军事法庭,800余个旁听席早已座无虚席,庭上律师们激烈辩论,一直持续到下午6点半,才宣告辩论终结,另行定期宣判。冈村宁次的罪行已毋庸置疑,为何迟迟不宣判?
实际上,1945年日本天皇下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时,冈村宁次已在上海被中国军队扣押,而那时蒋介石虽已下野,但仍控制着政局。表面上蒋介石命令军事法庭的石美瑜公开审判,但其实他另有图谋,并不打算惩治冈村宁次,而是想利用冈村宁次来牵制时任代总统的李宗仁。
原来,日本投降后,冈村宁次曾积极配合国民政府共同对付中共,蒋介石对他大加青睐,准备起用他做自己的秘密军事顾问。为此,蒋介石还特意将中国军事法庭从南京迁往上海,因为上海是由他的亲信淞沪杭警备司令汤恩伯控制的。李宗仁在对待日本战犯问题上和蒋介石并不一致,蒋介石急于动用自己的心腹,李宗仁也没有办法。
然而,石美瑜并不清楚蒋介石的真正意图,仍像在南京审判谷寿夫一样尽职尽力。不久之后,他就接到国防部长徐永昌的电报,要求他火速赶回南京,暂缓对冈村宁次的审判。石美瑜无奈之下只得继续收集日军罪证。他还期盼着下一次的开庭,却不知正义已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伸张的了。
不久后,冈村宁次就打了个报告,请求保外就医,但石美瑜不予理会,仍将冈村宁次牢牢地看守在江湾战犯监狱。紧接着,石美瑜再次被召回南京,被告知国防部将派人去上海,即日可开庭对冈村宁次进行宣判。
苦心等待了几个月,原本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却不想这一切就像一场闹剧,石美瑜只得痛心疾首地眼睁睁看着它上演。
1949年1月26日上午,开庭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民众和媒体记者都到了。眼看预定时间逼近,所有人都急切地等待着庭长石美瑜出现时,石美瑜却在后面的办公室里仰天长叹。
四周一片沉寂,庭前的法官悄悄进来催促石美瑜该上庭了。这时,石美瑜突然站了起来,示意召集所有的法官进来,他要宣读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先是静静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一言不发地递给大家传阅,而后带头在另一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份蒋介石委托汤恩伯下达的手谕,上面写着冈村宁次负责遣返战俘有功,应宣告无罪。法官们都惊呆了,面面相觑。另一份文件则是冈村宁次的判决书,上面已经由受李宗仁委托的徐永昌签名盖章,表示同意,剩下的程序就是石美瑜和法官们签名。
谁都知道,宣判这样一个国人皆知该杀的战犯无罪,是要遭到全民指责的,石美瑜何尝不痛苦,却无力改变什么。他只得对着众法官说道:“各位应该清楚今天的处境。告诉大家吧,这是最高当局的意思,今天咱们不签也得签。不签的话,国防部派来的法官已在隔壁等着,案子将由他们接替来办。我们大家呢?将以违抗上级命令论处,受军法处置。”法官们只好一个个违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石美瑜宣布开庭,念完判决书后,法庭内全场哗然,冈村宁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宣布无罪释放。同时被列为战犯的149人被判死刑,而身为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的冈村宁次却获判无罪,谁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石美瑜无颜面对在场人士的质问,匆匆宣布退庭。
没过多久,石美瑜就愤然提出辞职,却没有获得蒋介石的批准,最后只得跟随蒋介石去了台湾。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屈从于官宦之道,在台湾他选择到民间担任执业律师,做了一位对得起自己良知的专业法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