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一锅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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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是橘子味的。
  枯寂冬日里,橘子是活泼泼、俏生生的一抹。灿烂明亮的橙黄橘皮,包裹着丰沛充盈的丝丝果肉,顶头还俏皮地缀着三两片绿意深深的叶子,这浑身上下充溢的盎然气息,撩拨得你非捧走几只带回家不可。

1


  吃橘这事儿,可大可小。
  梦想着“当买一小园,种橘三百本”的苏轼,把吃橘这事儿看得郑重,他的《浣溪沙·咏橘》云:“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绿叶照林光,竹篱茅舍出青黄。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一个“惊”字,一个“怯”字,把吃橘子时喷薄而出的芬芳,清凉沁齿的味道描绘得淋漓尽致。
  在冬日里剥开一个橘子,细细密密的香雾吱吱喷洒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清清淡淡的甜,沁人心脾。放入口中,只需轻轻一抿,饱满橘瓣就绷不住了,丰沛汁水喷涌而出,肆意流淌,橘汁浓郁而又清新的果香,分分明明的酸甜,裹挟着冬日霜渍的微凉,带来一身的清爽通透。

2


  近年来在橘子界,最出圈的要数丑橘。
  丑橘以不拘一格的个头,脑洞清奇的名字,丑萌丑萌的外表,清脆爆汁的口感圈粉无数。一经推出就价格不俗,引来各种大个头柑橘纷纷前来蹭热度,这不,周末我在逛超市时,看到黄澄澄的大蜜柑上赫然标着“丑橘”,占据生鲜区C位不说,身价自然也不菲。
  其实,现在市面上的橘子并不是丑橘,与其他的橘子相比,丑橘最大的特点是春橘。白居易在《拣贡橘书情》中写道:“珠颗形容随日长,琼浆气味得霜成”,讲的是橘子在下了霜的秋末冬初成熟。而丑橘姗姗来迟,要到来年春天的三四月才上市,此时正值水果的“空窗期”,丑橘的出现自是令人惊喜。
  丑橘,学名不知火,又称凸顶柑、丑八怪等,是由日本农水省园艺试验场于1972年以清见柑橘与中野3号椪柑杂交而成。可以理解为,丑橘的老爹老妈是柚子和橘子,丑橘虽然外表粗糙不平,头上还戴着一顶高高凸起的帽子,但橘子不可貌相,丑橘有着优良基因。首先是不上火,丑橘遗传了柚子清热下火的基因,是少见的吃了不上火的橘子。其次,众所周知柑橘富含维生素C,而丑橘更是在这方面表现得出类拔萃,普通橘子的维生素C含量为每100克28毫克,而丑橘的维生素C含量为每100克50毫克。
  除了得天独厚的出产时令,优秀的脾气性情外,丑橘独具风味。一瓣丑橘,密密匝匝的果粒充盈着饱满丰沛的汁水,几乎把薄薄的囊壁撑破,发出成熟的呐喊,一大口咬下去,丑橘特有的清脆口感,就像小烟花一颗接着一颗在口中盛放,绽出满口的自然果香,清鲜甜汁。那么圆鼓鼓水灵灵一大个落肚,让人直呼过瘾。

  丑橘的大热也带火了它的“孪生兄弟”——耙耙柑。耙耙柑,成熟于隆冬季节,学名“春见”。多么清新浪漫的名字,因为看上去软趴趴的模样,被出产地四川人民亲切地叫作耙耙柑,“耙”在四川话中即软的意思。丑橘和耙耙柑因为外形相似常被混淆,其实它们区别不小,丑橘顶部有凸起的“帽子”,果皮粗糙硬挺,口感清脆,而耙耙柑不戴帽,果皮光滑软嫩,果肉入口即化。
  每年岁末年关,家里热热闹闹地置办起年货,除了瓜子核桃、鱼干香肠、醉鸡醉鸭外,定是少不了买上一整篮的砂糖橘。砂糖橘有着化不开的甜味儿,入口如同含着一瓣冰糖,告诉你不管这一年过得怎么样,过年一定要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而砂糖橘橙黄泛红的颜色,俊俏玲珑的模样,也寓意着来年大吉(橘)大利。我们小孩儿可不管这么多名头,在吃核桃嗑瓜子口干舌燥之时,剥开砂糖橘整个儿吞下去,果汁哗啦一下甜蜜倾泻,一个接着一个入口,像咕咚咕咚喝下一瓶橘子味的汽水。

3


  橘子鲜食“清泉簌簌先流齿”,花些精巧细思加工,也别有一番风味。传统点心橘红糕,是幼时十分喜爱的小零食。橘红糕采用鲜橘皮、白砂糖、糯米粉、薄荷制作而成,不像大多数糕点那么方方正正的一块,橘红糕被切成女孩子指甲盖大小的圆柱状儿,表面滚有一层薄薄的糖粉。半透明的糯米粒中,一点橘红若隐若现,欲说还休。放一粒入口,砂糖的甜腴,糯米的软糯,薄荷的清凉,橘皮的鲜涩,组合成妙不可言的风味,满嘴清香。
  更叫人怀念的是外婆做的煨橘子。儿时冬日里,外婆每每风寒感冒,便拿出四五个橘子丢进正在烧水的煤炉下面,煨橘子是外婆化痰止咳、清热降火的良药。而我们小孩子只当作新奇的游戏,蹲在地上看烧尽的柴火带着星火掉落,渐渐盖满了橘子,橘子在炭火的余温中慢慢地“煨”,一股子清香就从橘皮中浩浩荡荡钻了出来,香气越来越浓,我们的期待也越来越高。等到外婆终于把橘子取出来,每人分到一个,烫着手吹着气剥开煨黑的橘皮,烫乎乎酸滋滋的橘肉并不如想象中好吃,难免有些失望。但下一次外婆煨橘子时,还是会被香气勾了魂。
  除了传统点心、家常料理,一些创新的橘子周边产品也大受欢迎。韩国的济州岛到處是大片的橘子园,几乎每家每户都种着几棵橘子树,被游客笑称为“橘子岛”。为了能让游客四季都能感受这一怡人氛围,橘子被制作成橘子香水、橘子冰淇淋、橘子维C片、橘子巧克力等。朋友旅行归来带来橘子巧克力,完完整整、脉络清晰的橘子薄片裹着一层香浓的白巧克力,咔嚓一咬,橘子的清鲜与巧克力的香甜在口中慢慢融化,仿佛吹着小岛上清新的海风。
  因为是可以欢欢喜喜吃橘子的季节,所以冬天也特别美好。季节带给人最大的馈赠,大概是那些仅此一季的食物、今日限定的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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