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之角”的“代理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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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塞俄比亚担心原教旨主义色彩浓厚的伊斯兰法院联盟一旦统一索马里全境,将鼓动埃塞俄比亚穆斯林推翻本国基督教政权,所以大规模出兵索马里,救过渡政府于危难之中。而美国出于反恐的需要,一路为埃塞俄比亚武力干涉索马里内政大开绿灯。
  
  
  索马里陷入无政府状态后,司法体系随之停止运作。为维持社会治安,在部族长老和商人支持下,南部的一些部落建立了伊斯兰法院,以替代世俗法院,填补司法空白。1993年,第一个伊斯兰法院在摩加迪沙西南部的马地那区成立。这个伊斯兰法院有效地恢复了当地的安全和秩序,其他部族也纷纷效仿,建立了各自的伊斯兰法院。为维护地方治安,保障判决得以执行,伊斯兰法院开始组建自己的武装,其职能也不断扩大,逐渐由单纯的法院,发展成拥有民兵武装的政治、军事力量。
  随着伊斯兰法院数量不断增长,这些彼此独立的法院开始合作。2000年,摩加迪沙的伊斯兰法院成立“沙里亚执行委员会”,以促进各法院间的合作,准备联手开展针对军阀武装的军事行动。
  2004年,摩加迪沙的伊斯兰法院成立了一个新组织——索马里最高伊斯兰法院委员会,谢里夫·谢赫·艾哈迈德当选主席。从此,伊斯兰法院联盟作为一支新的军事、政治力量迅速在索马里崛起。
  2006年2月18日。部分索马里军阀在美国暗中支持下,拼凑了一个世俗军阀联盟——“恢复和平和反恐联盟”,在摩加迪沙与伊斯兰法院联盟武装展开巷战。2006年6月,伊斯兰法院联盟赶走盘踞首都的军阀联盟,成为15年来第一个单独控制首都的武装派别。此后,伊斯兰法院联盟乘胜追击,不断扩大势力范围。军阀联盟则节节败退,接连丢掉战略重镇乔哈尔和基斯马尤。到9月份,索马里三大城市和中南部大片地区已全部处于伊斯兰法院联盟控制之下。过渡政府虽然得到国际社会的支持,但由于实力不济,加之内讧不断,势力范围被伊斯兰法院联盟武装蚕食殆尽,只能偏安于南部小镇拜多阿,难以与伊斯兰法院联盟抗衡。
  伊斯兰法院联盟控制摩加迪沙后,在阿拉伯国家联盟主持下,过渡政府和伊斯兰法院联盟于2006年6月、9月和10月在苏丹首都喀土穆进行了3轮谈判。由于双方实力不对等,在未来国家的性质、权力分配和是否邀请国际维和部队进入索马里等一系列问题上存在本质分歧,谈判进行得很不顺利。虽然在第二轮谈判中。双方达成初步和解协议,同意停火并相互承认,但在第三轮谈判中,双方无法就权力分配和军队国家化等敏感问题达成一致,最终不欢而散。此后,伊斯兰法院联盟将矛头对准埃塞俄比亚,指责后者派兵进入索马里,干涉索马里内政,并扬言发动针对埃塞俄比亚“异教徒侵略者”的“圣战”。
  12月6日,索马里局势发生戏剧性变化。当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1725号决议,授权非盟和东非政府间发展组织组建一支1000人的部队进入索马里执行维和任务。在美国主导下通过的这一决议,显然旨在遏制伊斯兰法院联盟,决议引起伊斯兰法院联盟的极度恐慌。
  伊斯兰法院联盟一直强烈反对外国维和部队进入索马里。因为,支持过渡政府的维和部队势必减缓伊斯兰法院联盟统一国家的步伐,甚至可能扭转索马里的战略格局,使过渡政府反被动为主动。因此,面对即将到来的国际维和部队,伊斯兰法院联盟宣布发动针对过渡政府和埃塞俄比亚的“圣战”,不仅在首都招兵买马,加紧备战,还开放边界,允许外国“穆斯林圣战者”进入索马里。12月中旬起,伊斯兰法院联盟武装大规模向南部集结,对拜多阿形成合围之势,准备攻下过渡政府的最后一个据点拜多阿,统一索马里全境,以阻止维和部队进驻。12月20日,伊斯兰法院联盟武装从两个方向进攻拜多阿,与政府军和先期进入索马里的埃塞俄比亚军队发生冲突。在过渡政府即将被伊斯兰法院联盟推翻之时,埃塞俄比亚决定由幕后走向前台,直接出兵索马里,救过渡政府于危难之中。
  伊斯兰法院联盟武装刚刚建立两年多,虽然在2006年迅速崛起为索马里的主导力量,但其对摩加迪沙和中南部地区的控制尚不稳固,此时应是加强控制和养精蓄锐之时,而不应选择过早与过渡政府决一死战。正是对国际维和部队到来的担忧,促使伊斯兰法院联盟铤而走险,发动对拜多阿的进攻,最终招致埃塞俄比亚的军事干涉,使自己遭受灭顶之灾。
  
  埃塞俄比亚为何高调出兵?
  
  索马里冲突从来不是简单的内战,一些邻国和大国深深卷入其中,使其演变为邻国和大国的“代理人战争”。联合国最近公布的一份报告称,有10个同家卷入了索马里内战。这些国家中,索马里的邻国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卷入最深。这两个国家曾于上世纪末由于边界纠纷发生冲突。它们把索马里当作冲突的另一个战场,分别支持索马里的不同派别。厄立特里亚支持伊斯兰法院联盟,埃塞俄比亚便支持过渡政府。双方从一开始的暗中提供武器和资金,逐渐发展到直接派兵进入索马里作战。
  埃塞俄比亚此次派1.5万名士兵,动用战斗机、坦克高调出兵索马里,有以下几个原因。首先,伊斯兰法院联盟的迅速崛起,与厄立特里亚等伊斯兰国家的支持有密切关系。埃塞俄比亚无法容忍一个厄立特里亚扶植的伊斯兰武装在索马里执政。其次,埃塞俄比亚是一个多民族、多部族的国家,其靠近索马里的地区居住着大量索马里人,他们与索马里人有着共同的语言和信仰,埃塞俄比亚西南部的一个州名称就是“索马 里州”。近几个月,伊斯兰法院联盟多次声称准备建立一个包括所有索马里族人居住区的“大索马里国”,这显然是在煽动埃塞俄比亚境内的索马里人搞分离主义。埃塞俄比亚政府本来就被国内的两股叛军折腾得焦头烂额,自然要坚决地将索马里族分离主义扼杀在摇篮里。再次,埃塞俄比亚政权是一个基督教政权,但穆斯林占这个国家人口总数的一半。埃塞俄比亚担心伊斯兰法院联盟在索马里建立“塔利班式”的原教旨主义政权后,将鼓动埃塞俄比亚穆斯林推翻本国基督教政权。
  
  美国的“代理人战争”
  
  埃塞俄比亚之所以敢于大规模出兵索马里,武力干涉其内政,是因为它得到了美国的默许。美国是这场战争的幕后总导演,这场战争其实是一场美国的“代理人战争”。
  上世纪90年代初,美国曾对索马里冲突采取积极干涉的政策。当维和行动受挫后,美国的政策迅速转变为完全超脱,任凭索马里冲突愈演愈烈,人道主义灾难不断加剧。9·11事件后,美国将其安全战略调整为反恐和防扩散,对“无赖国家”和恐怖组织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对“失败国家”进行国际治理,辅以推广民主。这使索马里冲突在美国的认知中由传统的“低政治问题”转变为攸关国家安全的重大战略问题。
  在这一背景下,美国把索马里视为反恐战争的重要战场,避免索马里成为国际恐怖主义的渊薮。美国认为伊斯兰法院联盟是“塔利班式”的伊斯兰主义组织。虽然该组织领导人多次表示该组织的宗旨是恢复索马里的安全和稳定,无意建立“塔利班式”的政权,更与恐怖主义无关,但该组织与索马里伊斯兰极端组织——伊斯兰联盟有很深的渊源,其很多领导人曾是伊斯兰联盟的成员。如该组织的实际领导人、现任伊斯兰法院联盟协商会议主席哈桑·达希尔·阿韦斯曾任伊斯兰联盟副主席和军事指挥官。美国称其与基地组织有联系,指控他策划了1998年美国驻东非使馆爆炸案和其它几起针对西方目标的恐怖袭击,并于2001年将其列入悬赏通缉的恐怖分子名单。此外,地缘政治也是美国干涉索马里事务的另一原因。索马里所处的“非洲之角”地区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近年来又发现了石油,美国开始重新重视这一地区与此有关。
  然而,美国并没有真正致力于解决索马里冲突,而是出于反恐的需要,暗中支持军阀联盟,以遏制伊斯兰主义者。2002年,美国在吉布提设立“非洲之角”反恐指挥基地,并组建反恐联合作战部队,其主要使命是搜捕躲藏在索马里的“基地”分子和遏制索马里的伊斯兰主义者。同时,美国情报部门还开始向部分索马里军阀提供资金援助,并于2006年2月,支持摩加迪沙军阀成立了恢复和平和反恐联盟,对抗伊斯兰法院联盟。但是,美国的这一政策再次遭到失败,美国对索马里军阀的支持反而成就了伊斯兰法院联盟的崛起。
  在支持军阀遏制伊斯兰法院联盟的战略失败后,美国没有善罢甘休,一方面继续推动安理会通过决议,向索马里派遣维和部队,另一方面加大对埃塞俄比亚的经济和军事援助力度,并派遣100余名军事顾问,帮助训练埃塞俄比亚军队。12月,美军中央司令部总司令阿比扎伊德还亲临埃塞俄比亚考察美埃军事合作。
  
  索马里何去何从?
  
  持续15年的内战使贫穷的索马里满目疮痍,国家统一几乎成为一个无解的命题。在经历了短暂的安宁之后,最近的这场战争又使这个国家陷入动荡。伊斯兰法院联盟武装在埃塞俄比亚大军的打击下,似乎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主要领导人逃往肯尼亚,但该组织毕竟在索马里经营数年,有一定群众基础,又得到外部势力的支持,今后它很可能像塔利班那样,将斗争形式转为游击战和恐怖袭击。相比之下,过渡政府对“放下武器的所有武装分子”实行大赦的政策只是将当前的矛盾往后推,而没有彻底解决问题。
  在埃塞俄比亚的支持下,过渡政府虽然暂时取得主动,但其群众基础较差,除伊斯兰法院联盟外,还面临强大的部族势力的挑战。阿富汗战争结束5年后,卡尔扎伊政府“政令不出美国海军陆战队守卫的总统府”,就形象说明了这种由外部扶植政权的脆弱性。过渡政府进入摩加迪沙后,宣布实行3个月的戒严,并命令全国非法持有武器者在1月4日前缴械,然而并没有多少人主动上缴武器,这实在是个极难啃的骨头。
  随着索马里局势“一边倒”的发展,原本“承认埃塞俄比亚有权自卫”的非洲联盟在肯尼亚、吉布提等国提议下已公开要求埃塞俄比亚撤军。以埃及、卡塔尔和利比亚为代表的阿拉伯联盟更从一开始就主张“撤出一切外国军队”。而埃塞俄比亚在邻国厄立特里亚虎视眈眈之下,撤兵回国是迟早的事。埃塞总理梅莱斯1月2日表示,埃塞军将在索马里继续停留“数周时间”。之后过渡政府能否控制局势还是个未知数。因此,索马里内战不仅没有结束,而且可能长期化和复杂化,甚至可能将整个“非洲之角”拖入`战争和动荡的深渊。
  为了防止这样最坏的结果出现,美国为首的外部势力丝毫不敢懈怠。美国国务院1月3日宣布,美海军舰队已部署在索马里海岸,以防止基地组织成员和伊斯兰武装分子潜逃;同日,肯尼亚也关闭与索马里边境通道,以防伊斯兰武装分子渗入该国。此外,非盟成员国也纷纷表态支持派兵到索马里维和,肯尼亚邻国乌干达称该国一支1000人的部队已做好了在未来几天内部署到索的准备,而尼日利亚也答应了索的出兵请求。
  亟待外界援手的善后工作还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难民安置问题。由于此前战乱加剧,联合国粮食计划署、难民署等国际机构陆续将其在索马里的救援机构后撤至肯尼亚,这无疑导致索马里境内的救援力量短缺,而战局初定后肯尼亚政府遣返索马里难民的做法,也形同推卸责任。12月27日也门海岸警卫队在亚丁湾向4艘来自索马里的难民偷渡船开火,导致两艘还未靠岸的偷渡船倾覆,约150人溺亡,这再次显示了部分国家对该地区人道灾难的漠视态度,这样的政治冷漠有可能毁掉“非洲之角”来之不易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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