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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中国不是只有一面
又见到妈妈简直太好了！
“我可想你啦，”她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你和温迪一直在做什么？赶紧给我讲讲，我可想知道啦。”
“哦，”我说，“我们看了很多地方，我一个一个给你讲。今天我们去了青羊宫，然后在茶馆喝了茶。这是温迪第一次见到道士，我估计也是她第一次听说道家。知道吗，涛懂的可多啦，我都不知道他懂得这么多。”
“我从你爸爸那儿听说，他跟你有过好几次严肃的谈话。我觉得我的小丫头成长得很快呢。”妈妈说。
“我可不是小丫头了，”我说，“再过两个月我就16岁啦。”
“我在东莞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跟董叔叔同事的姑娘。她很年轻，我看着她就想起了你，于是我们聊了起来。我问她的家乡在哪里。她是湖北一个小村子里来的打工妹，尽管年纪不大，却已经历过很多的艰辛。”
“为什么会经历艰辛？”我问。
“她叫素林，父母是农民。他们有一块农田，大概有4亩吧。家里有3个女孩和1个男孩，她排行老二，所以在家要做很多家务。”
“4个孩子？她家怎么有4个孩子？”我问。
“你知道，”妈妈说，“独生子女政策在农村一些地区执行得并不严格，现在可能还是这样。素林的父母想要个男孩。他们生了3个女孩，最后才生了儿子。
“素林不喜欢上学，自然也就没能考上高中。对她来说，在家乡过上好日子没有什么希望，同时她知道村里许多年轻人去沿海地区的工厂打工，挣的钱比在家里多。”
“生活在各地是非常不一样的，”爸爸说，“只有生活在穷乡僻壤才能体会到中国发展的不足之处。那是中国的另一面，仍然贫困和落后，所以很多年轻人才要离开。我一次又一次地听我的工人们说起。”
“是这样的，”妈妈说，“还有些人占这些为过上好日子而奋斗的人的便宜。素林认识了一对夫妻，他们让素林付200元钱，就答应为她在东莞的一家鞋厂找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这对素林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于是她从爷爷和一个朋友那里借了钱。素林花了3天时间来到东莞，可等她到了说好的见面地点，根本就没有见到那对夫妻的影子。”
“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她怎么办呢？”
“她很绝望。她几乎身无分文，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吃的东西。就这样素林在汽车站待了两个晚上，盼着找到什么人能帮帮她。最后有人告诉她说，一家工厂正在招工，但薪水很低。素林对我说，那时候她又疲惫又绝望，什么工作都肯干，只要有地方睡觉和吃饭就行。”
“这听起来太糟糕了。”我说。
“真不容易。”爸爸说，“东莞有200万居民和700万外来民工。有些工厂的条件很恶劣。”
“那素林后来怎么样了？”
“在家乡的时候，素林梦想着找份好工作，好给父母寄钱回去。但是现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宿舍很脏，一个房间住12个女孩，伙食也很差。法定的工作年龄是18岁，但是没有途径去投诉。后来她认识到，只有很差的工厂才雇用这样年幼的女孩。她干了一年时间才辞掉那个工作。”
这一切听起来太糟糕了，比应付齐老师糟多了。
妈妈叹了口气说：“唉，那一年素林太绝望了，她给家里打电话说想回家。但是父母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们对她说应该坚持下来攒点钱。对于留在农村的人来说，外出打工的民工有点精英的味道。回老家就意味着失败，所以为了面子，大多数民工即使条件再差也会留下来。”
“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你知道，涛、海华、温迪和我谈论过我们将来要做什么，我们都认为自己能做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讨厌自己的工作又不能摆脱，那就太可怕了。”
“素林的故事有个不错的结局，”妈妈说，“最要紧的是她没有放弃。她先是在附近的补习学校报了一个电脑班，学得很苦。她说，经常要不吃晚饭就去上课，但她渐渐明白了教育改变命运的道理。课业结束后，她去几个名声好一些的工厂里申请文员的职位，其中一个就是董叔叔的工厂。”
“文员是干什么的？”我没听说过。
“文员负责打字、接电话、填表格、端茶递水，并不是个高级的工作，但这是个开头。”爸爸说，“如果表现得勤奋和有上进心，并且不断学习，你就能得到升迁。我们有些工人一开始是文员，现在成为管理人员了。有些人上了英文课，现在在出口部门工作。”
我看了看爸爸。爸爸的工厂里大部分工人都是民工，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比我大不了多少。
“我们公司对使用民工有自己的哲学。”爸爸继续说，“老板朱先生非常重视人，不仅关心已经离开家乡的民工，也关心那些还没有离开家到工厂工作的农民。朱先生不是让农民远离家乡外出打工，而是把工厂建到他们住的地方。以前都是哪儿有工厂，工人就往哪儿跑。但是随着基础设施的不断改进，我指的是随着道路、铁路和机场建设日益完善，工厂开始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开。记得在奥运会上点燃火炬的李宁吗？”
“哦，记得，”我说，“他是飞过来点燃的，太棒了。”
爸爸说：“他的公司就叫李宁公司，生产各种运动鞋，在湖北的荆门建了一座工厂，为那个地区提供了3万个就业机会。大家挣钱带来了财富，有财富的地方就会有更好的学校，因为更多的老师愿意到那里去教书。这样大家都会受益。”
我很高兴自己出生在一个大城市里，很容易就能得到很好的教育。我对自己不能当一名教师感到有点难过。我的意思是，一个服装设计师能有多大用处啊？这时我有了一个了不起的想法。
“如果我有了自己的服装厂，我会把它建在这样一个小村庄里的，”我说，“海华也可以在那儿生产她的药丸。”
“药丸？什么药丸？”妈妈感到非常好奇。
“她想成为一名医药研究员。我们讨论了她可以发明什么药丸。温迪说她可以发明一种抗肥胖的药丸，如果研制成功，在美国会大有市场。”
“哦，我懂了。”妈妈说着笑了。
“梅琳，我认为我们应该就此打住，上床睡觉。”爸爸咧开嘴，微笑道。
我上床以后一直在想，要是我跟好几个女孩睡在同一间宿舍里，知道自己每天要6点钟起床，在流水线上工作12个小时，那会是什么感受。突然间应付齐老师似乎一点儿都不可怕了，即便是每晚写作业到10点都比做打工妹要好些。
（未完待续）
又见到妈妈简直太好了！
“我可想你啦，”她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你和温迪一直在做什么？赶紧给我讲讲，我可想知道啦。”
“哦，”我说，“我们看了很多地方，我一个一个给你讲。今天我们去了青羊宫，然后在茶馆喝了茶。这是温迪第一次见到道士，我估计也是她第一次听说道家。知道吗，涛懂的可多啦，我都不知道他懂得这么多。”
“我从你爸爸那儿听说，他跟你有过好几次严肃的谈话。我觉得我的小丫头成长得很快呢。”妈妈说。
“我可不是小丫头了，”我说，“再过两个月我就16岁啦。”
“我在东莞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跟董叔叔同事的姑娘。她很年轻，我看着她就想起了你，于是我们聊了起来。我问她的家乡在哪里。她是湖北一个小村子里来的打工妹，尽管年纪不大，却已经历过很多的艰辛。”
“为什么会经历艰辛？”我问。
“她叫素林，父母是农民。他们有一块农田，大概有4亩吧。家里有3个女孩和1个男孩，她排行老二，所以在家要做很多家务。”
“4个孩子？她家怎么有4个孩子？”我问。
“你知道，”妈妈说，“独生子女政策在农村一些地区执行得并不严格，现在可能还是这样。素林的父母想要个男孩。他们生了3个女孩，最后才生了儿子。
“素林不喜欢上学，自然也就没能考上高中。对她来说，在家乡过上好日子没有什么希望，同时她知道村里许多年轻人去沿海地区的工厂打工，挣的钱比在家里多。”
“生活在各地是非常不一样的，”爸爸说，“只有生活在穷乡僻壤才能体会到中国发展的不足之处。那是中国的另一面，仍然贫困和落后，所以很多年轻人才要离开。我一次又一次地听我的工人们说起。”
“是这样的，”妈妈说，“还有些人占这些为过上好日子而奋斗的人的便宜。素林认识了一对夫妻，他们让素林付200元钱，就答应为她在东莞的一家鞋厂找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这对素林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于是她从爷爷和一个朋友那里借了钱。素林花了3天时间来到东莞，可等她到了说好的见面地点，根本就没有见到那对夫妻的影子。”
“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她怎么办呢？”
“她很绝望。她几乎身无分文，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吃的东西。就这样素林在汽车站待了两个晚上，盼着找到什么人能帮帮她。最后有人告诉她说，一家工厂正在招工，但薪水很低。素林对我说，那时候她又疲惫又绝望，什么工作都肯干，只要有地方睡觉和吃饭就行。”
“这听起来太糟糕了。”我说。
“真不容易。”爸爸说，“东莞有200万居民和700万外来民工。有些工厂的条件很恶劣。”
“那素林后来怎么样了？”
“在家乡的时候，素林梦想着找份好工作，好给父母寄钱回去。但是现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宿舍很脏，一个房间住12个女孩，伙食也很差。法定的工作年龄是18岁，但是没有途径去投诉。后来她认识到，只有很差的工厂才雇用这样年幼的女孩。她干了一年时间才辞掉那个工作。”
这一切听起来太糟糕了，比应付齐老师糟多了。
妈妈叹了口气说：“唉，那一年素林太绝望了，她给家里打电话说想回家。但是父母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们对她说应该坚持下来攒点钱。对于留在农村的人来说，外出打工的民工有点精英的味道。回老家就意味着失败，所以为了面子，大多数民工即使条件再差也会留下来。”
“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你知道，涛、海华、温迪和我谈论过我们将来要做什么，我们都认为自己能做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讨厌自己的工作又不能摆脱，那就太可怕了。”
“素林的故事有个不错的结局，”妈妈说，“最要紧的是她没有放弃。她先是在附近的补习学校报了一个电脑班，学得很苦。她说，经常要不吃晚饭就去上课，但她渐渐明白了教育改变命运的道理。课业结束后，她去几个名声好一些的工厂里申请文员的职位，其中一个就是董叔叔的工厂。”
“文员是干什么的？”我没听说过。
“文员负责打字、接电话、填表格、端茶递水，并不是个高级的工作，但这是个开头。”爸爸说，“如果表现得勤奋和有上进心，并且不断学习，你就能得到升迁。我们有些工人一开始是文员，现在成为管理人员了。有些人上了英文课，现在在出口部门工作。”
我看了看爸爸。爸爸的工厂里大部分工人都是民工，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比我大不了多少。
“我们公司对使用民工有自己的哲学。”爸爸继续说，“老板朱先生非常重视人，不仅关心已经离开家乡的民工，也关心那些还没有离开家到工厂工作的农民。朱先生不是让农民远离家乡外出打工，而是把工厂建到他们住的地方。以前都是哪儿有工厂，工人就往哪儿跑。但是随着基础设施的不断改进，我指的是随着道路、铁路和机场建设日益完善，工厂开始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开。记得在奥运会上点燃火炬的李宁吗？”
“哦，记得，”我说，“他是飞过来点燃的，太棒了。”
爸爸说：“他的公司就叫李宁公司，生产各种运动鞋，在湖北的荆门建了一座工厂，为那个地区提供了3万个就业机会。大家挣钱带来了财富，有财富的地方就会有更好的学校，因为更多的老师愿意到那里去教书。这样大家都会受益。”
我很高兴自己出生在一个大城市里，很容易就能得到很好的教育。我对自己不能当一名教师感到有点难过。我的意思是，一个服装设计师能有多大用处啊？这时我有了一个了不起的想法。
“如果我有了自己的服装厂，我会把它建在这样一个小村庄里的，”我说，“海华也可以在那儿生产她的药丸。”
“药丸？什么药丸？”妈妈感到非常好奇。
“她想成为一名医药研究员。我们讨论了她可以发明什么药丸。温迪说她可以发明一种抗肥胖的药丸，如果研制成功，在美国会大有市场。”
“哦，我懂了。”妈妈说着笑了。
“梅琳，我认为我们应该就此打住，上床睡觉。”爸爸咧开嘴，微笑道。
我上床以后一直在想，要是我跟好几个女孩睡在同一间宿舍里，知道自己每天要6点钟起床，在流水线上工作12个小时，那会是什么感受。突然间应付齐老师似乎一点儿都不可怕了，即便是每晚写作业到10点都比做打工妹要好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