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煤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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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煤集团在能源供应上的独特地位,决定了压产会影响到整个黑龙江乃至东北地区
  1月,煤城鹤岗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新兴煤矿“11·21矿难”的记忆挥之不去。“出事时每天忙来忙去,没时间去想,现在是越想越担心。”老矿工王军最近经常失眠,痛苦之后是焦虑,嗫嚅半天,他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说,“出这么大事,得有人担责任。但我们这些‘煤黑子’不挖煤怎么生活?”
  
  “新兴煤矿”或将不在
  
  恢复生产成为矿难后新兴煤矿唯一的工作,几位刚刚升井的矿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然而,大难之后复产的脚步细碎而艰难。本刊记者获悉,按照瓦斯治理等级,新兴煤矿已经提升到最高级别——瓦斯突出矿井。恢复建设方案中新兴煤矿设计产能为120万吨/年,实际年产定为80万吨/年。分成4个工作面,三个自然采区,同一采区不会超过100人。
  1月13日,该矿恢复和重建办公室主任朱海洲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一切都要推倒重来,按照新矿标准重新去考虑。”目前,这一重建方案已经报送到龙煤集团和省里的相关主管部门。朱海洲说,在安全和技术环节上,3月底前完全可以恢复生产,但审批、验收层面上很难说,需要等待各级部门的认可。
  他还透露,考虑到这次矿难以及与七台河新兴煤矿重名等原因,目前已考虑将改回原来的名称“兴山煤矿”。
  矿难之后,重建的另一端便是问责的铁拳高高举起。《瞭望东方周刊》了解到,“11·21矿难”责任处理备受关注,事发后包括矿长岳超胜在内的7人被刑拘,目前已有4人被检察院以“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批捕,3人取保候审。
  对于事故责任处理是否会牵扯到更高层面,黑龙江省煤炭工业管理局、省国资委、省煤炭生产安全管理局、省煤矿安全监察局等部门均讳莫如深。龙煤集团内部人士分析说:“直接责任很好认定,谁的责任一目了然。但间接责任和领导责任,要有个统筹摆布的过程,分公司、龙煤集团、省里究竟有多大责任。”
  
  今天矿长,明天阶下囚
  
  问责的拳头没有完全落下,让人惴惴不安。
  “我们是戴罪之人。”1月13日,本刊记者见到龙煤集团鹤岗分公司总经理王忠文,他略显无奈,“九个矿,提出不干的矿长有四五个,都说身体不好。”
  新兴矿难之后,临危受命的矿长朱海洲语气决绝:“绝对不会再当矿长。”他说,今天矿长,明天阶下囚,心里没底。
  1月14日,面对本刊记者,原新兴煤矿矿长岳超胜长叹一声:“新兴矿地质条件复杂,块小,生产准备、工资核算、产量等都会有压力。8月份就开始减产,完不成预定的指标。”
  和其他国企如出一辙,核定人员3800人的矿井背负着6000多人的生存压力,逐渐下滑的产量无疑雪上加霜。更让这些矿长们纠结的是多个部门管理下不同安全标准产生的“打架”文件,让作为采煤最基层单位的新兴煤矿感到无所适从。特别是在这次备受争议的永久地面抽放瓦斯系统的建立上,安全办在2008年的瓦斯治理工作指导意见中要求建立永久地面抽放瓦斯系统,而2009年的加强煤矿瓦斯治理体系示范工程建设的通知文件中又要求建立地面抽放瓦斯系统或井下临时抽放瓦斯系统。
  作为当事矿长,岳超胜告诉本刊记者:“想起来无奈,无先兆,来得这么猛烈。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发生这么大的瓦斯突出。”
  被岳超胜描述的“猛烈”是,由于压力作用突出的煤和岩石达3000多吨,突出瓦斯17万~18万立方米。岩石从工作面抛出堆积到巷道215米处,其中更有重达4吨的岩石被抛出数十米。
  龙煤集团鹤岗分公司副总工程师张振龙向本刊记者介绍说:“查阅资料,请教专家,如此大强度的煤岩与瓦斯突出属国内罕见,对这种地质条件下的地质灾害,发生的机理不详。同时,在21日零时至3时共发生七次矿震。我们企业工程技术人员对这方面的理论知之甚少,以至于缺乏对事故的预判。”
  据悉,此次事故调查的技术性分析结论还没有通报出来,事故调查组等巷道内煤与岩石清理完毕后,还将对突出点进行调查。
  张振龙担心的是,在没有技术预测的前提下,新兴矿周围是否还有这样的高压瓦斯存在,不能确定,所以要加倍小心,“就像放着一个气球,一碰就响了。”
  他推测说,之所以没有任何瓦斯超标预兆,可能与火成岩有关,火成岩形成时将煤层迅速包裹,使得这一层密闭性良好,内部高压瓦斯像被密闭在一个容器中,当周围的压力超过岩石所能承受的限度时,就会发生强烈突出。
  
  煤矿整肃中的龙煤
  
  鹤岗“11·21矿难”发生第二天,黑龙江省在鹤岗召开全省范围的安全生产紧急电视电话会议,省长栗战书勇于担责,称“我负有重要的领导责任”,要求加快煤矿整顿关闭进程,对2008年和2009年公告关闭未到位的矿井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年底前彻底关闭。
  据悉,黑龙江省2009年共关闭小煤矿122处。
  在随后的对国有煤矿的治理中,龙煤集团首当其冲。本刊记者获得龙煤矿业控股集团关于减人缩面压产的文件显示,龙煤下属四公司共减少采掘工人4333人、井下辅助工人4065人和减产872万吨,其中鹤岗分公司压减产量316万吨。龙煤集团一高层领导略带惋惜地说,鹤岗分公司经营收入一下要减18亿元左右。
  “原来计划压缩产量在1000万吨以上。”黑龙江省煤矿监察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本刊记者。
  “矿难触发了压产。”龙煤集团董事会秘书李月宏称,“决策由省政府决策,从保证安全生产的角度,龙煤坚决贯彻执行,减人、缩面、压产。”
  龙煤控股集团是东北地区最大的煤炭企业,保有黑龙江煤炭产量的60%,2009年龙煤控股集团全年累计完成原煤产量5494万吨,累计主营业务收入为259.4亿元。
  龙煤集团在地区能源供应上的地位独特,压产会影响到整个黑龙江乃至东北地区。这一压力最先传输给煤炭需求者。不过,黑龙江煤炭工业管理局副局长张维正认为,龙煤压产在量上微乎其微,不会对东北甚至整个煤炭行业造成太大影响。
  然而,影响却真实地降临。据《新文化报》报道:龙煤集团是长春燃气公司供煤商,在新兴煤矿“11·21”瓦斯爆炸事故后,龙煤集团外运原料煤数量骤减,致使长春燃气原料煤发车量急剧下降,减少供应46%。进入1月份,长春用于制煤气生产的储煤已经降到黄色警戒线之下,存量仅可维系一周。
  黑龙江省国资委在报告中预言,2010年黑龙江煤炭行业困难重重,不容乐观。落后的采掘方式及庞大的职工队伍造成安全生产的隐患,按照减人压产确保安全的总体要求,龙煤控股集团煤炭产量会大幅下降,收入锐减,各项增支因素也将影响利润大幅下滑。
  
  矿难阴影下的未来
  
  龙煤集团筹措良久的未来10年内在新疆累计投资600亿元、建设千万吨以上的煤炭综合开发基地的计划,无疑给龙煤再次筹备上市带来了机遇和挑战,机遇是龙煤走出省域寻找煤矿,挑战还将是融资等难题。
  知情者叙述,龙煤集团的新疆市场,颇具“跑马占荒”的意味,实质进展是收购了两座年产200万~300万吨的煤矿。
  2010年给龙煤集团一个良好的开始。华电能源宣布与龙煤集团电煤合同签订,较2009年每吨价格上调50元,这让龙煤集团收入不菲。
  2004年12月,黑龙江省在对四家国有大型煤炭企业兼并重组的基础上组建龙煤集团,组建之后即成为东北地区最大煤炭生产企业。
  龙煤成立的初衷是:“把全省的煤炭集中起来销售,减少内部竞争压价,保持价格优势。上市只是一种融资的途径。”
  2005年10月,龙煤集团信誓旦旦,计划在香港上市。随后七台河东风煤矿“11·27矿难”,造成死亡171人。龙煤集团香港上市的计划未能成行。在外界看来,这次矿难是阻挠龙煤上市的致命伤。龙煤集团则坚决否认,董事会秘书李月宏告诉本刊记者:致命因素是当时国家矿权政策,龙煤集团等待很久才拿到下属煤矿的采矿权。矿权收购的约50亿元资金在中央,省和企业之间分配经历了一个协商过程,“矿难不是致命因素。”
  2009年龙煤集团换帅之后,加快了上市脚步。龙煤集团一内部人士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如果当时不出意外,2010年5月龙煤集团将完成上市。”
  但事与愿违,噩梦重演。鹤岗新兴煤矿发生11·21瓦斯突出与爆炸事故,造成108人死亡。
  作为实际的资本方,黑龙江省国资委回应本刊记者称:“上市是企业行为,我们不好说。”
  龙煤集团董事会秘书李月宏就上市问题回应说:“肯定有影响。会有人质疑安全管理,质疑管理现状。影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但上市的脚步不会停止,现正在积极和证监会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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