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因同样罪名被抓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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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日,温州籍企业家吴焕雷因涉嫌“虚假注资”,在北京的公司办公室被临安警方抓捕,随后被关押在临安看守所。4月5日,临安市检察院对吴焕雷进行批捕。
  9年前的2000年3月,吴焕雷曾同样因涉嫌“虚假注资”被逮捕,在被关押375天后无罪释放。
  2009年5月,吴焕雷90岁的父亲吴相义,召集全家人开会,决定替儿子继续实名向各级纪委举报。
  
  企业家确实已经被捕
  
  吴相义认为,吴焕雷遭追捕,与其多年来坚持举报官员贪腐有直接的关系。
  “不举报,他就不会被抓。”吴相义虽已年迈,说话思路却清晰,他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吴焕雷有充分的材料,让临安的一些官员很害怕。”
  据吴相义反映,从2007年起,吴焕雷就一直实名举报临安市相关领导,举报的内容是这些官员在杭徽公路设计和建设过程中涉嫌贪腐,吴焕雷是受陷害冤枉入狱。
  5月15日,《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来到临安市公安局,据一位自报是办公室主任的工作人员介绍,吴焕雷确实被临安警方采取措施了,“案件办理了,人也被批捕了,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案子是省政法委批示的。”
  “主要领导都出去了,案件具体是否有批示,我也不知情。”临安市政法委力公室主任杜方云对本刊记者说。
  在临安市人民检察院,主要领导都不在办公室。临安市人民检察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瞭望东方周刊》,领导们已经知道记者来采访跨省追捕吴焕雷的事情了,现在这个事情比较敏感,也不好说。
  5月15日下午,临安市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沈校生在市委宣传部会议室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沈校生向本刊确认,吴焕雷已经被逮捕,罪名确系涉嫌虚假出资,“具体案件正在侦办过程中,细节不方便透露。”
  与吴焕雷一起被捕的还有温州蓝光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季树才,其家人向本刊记者表示,现正为季树才寻找律师。
  
  9年前曾因同样罪名被抓
  
  据吴相义介绍,这是吴焕雷第二次因“涉嫌虚假注资罪”被抓,事情的原因是吴焕雷与临安政府的一起因公路投资产生的纠纷。
  吴相义提供的材料显示:1998年初,温州蓝光受临安市人民政府招商引资的邀请,到临安投资建设02省道(临安玲珑一昱岭关段一级公路)。当年4月16日,温州蓝光总经理吴焕雷与临安交通实业开发总公司(以下简称“临安交通”)法定代表人陈有才签署协议,协议约定,温州蓝光占80%股份,临安交通占20%股份,双方合作成立临安蓝光交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临安蓝光”),当时约定的注册资金是1亿元,温州蓝光出资8000万元,临安交通出资2000万元。
  同年6月,经浙江省计经委批复,该路段建设项目获得批准,被命名为“浙江省02重点工程”。
  8月12日,温州蓝光和临安交通双方签订正式合作协议,并共同制定公司章程。
  9月17日,经过临安市工商部门的等级核准,临安蓝光公司正式成立,注册资金为6000万元,其中温州蓝光出资4000万元,临安交通出资2000万元。此时的吴焕雷未曾想到,这4000万元注册资金会让他身陷囹圄。
  事实上,双方合作的另一层背景是,温州蓝光是国有企业武汉蓝光电力股份有限公司控股96%,按照招商引资的规划,临安蓝光投资建设省道后,将取得25年的道路收费权。
  1998年12月22日,02省道一期工程九个合同标段全线开工,到2000年初,临安蓝光的资金开始出现问题,许多道路施工队的民工开始前往临安市政府讨要薪水。于是,临安市政府提出,希望其他公司参股,吴焕雷代表的临安蓝光也表示同意,并表示自己积极筹措资金。
  《瞭望东方周刊》获得的临安市政府的一份会议纪要称,2000年2月29日,临安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召集临安蓝光的股东开会,要求临安蓝光将资金到位,并约定“温州蓝光将在3月3日前将1620万元资本金全部到位,项目公司的5000万元配套资金于2000年3月9日前全部到位”。同时还约定,这些钱未能如期到位,临安市政府可以另选合作伙伴。
  根据吴焕雷的亲口陈述材料:2000年3月11日晚,临安市常务副市长在临安交通大厦召开协调会,温州蓝光的吴焕雷以及武汉温州商会会长周冠成携带2000万元银行汇票和9000万元银行资信证明参加会议,以表示自己的资金实力。但是,此时离3月9日的最后期限已经过去三天,临安市政府对温州蓝光已经失去信任,要求其退出02省道项目。
  吴相义介绍说,在吴焕雷强硬地表示拒绝后,在外等候的临安市公安局人员随即进入会议室,对吴焕雷等3人进行扣押。12日,公安局以涉嫌“挪用单位资金”对吴焕雷等3人进行监视居住,3月14日,以涉嫌“虚假出资、抽逃资本金”对吴焕雷等3人进行刑事拘留,4月14日,报临安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据2001年10月29日的《瞭望》新闻周刊报道,当时的临安市经侦大队队长苗承华提供材料说明,吴焕雷在临安蓝光未取得注册之前,就私刻公章,向银行申请承兑4000万元的汇票,贴现3840万元后,外加自己的借款,凑齐4000万元,充作临安蓝光的注册资金,临安市公安局以此认定,吴焕雷的临安蓝光的4000万元注册资金是虚假出资。
  
  无罪释放,路权旁落他家
  
  所有人都以为吴焕雷将身陷牢狱,02省道项目从此与蓝光公司无缘,此时,案子却峰回路转。
  2000年9月,吴焕雷案被移送到杭州市人民检察院,该院作出决定:吴焕雷等人均不构成犯罪。对此,临安市检察院不服,要求上级检察机关复议。
  2001年2月28日,浙江省人民检察院认定:吴焕雷等人在临安蓝光公司成立、运转过程中虽有许多违规行为,但是根据法律规定,各犯罪嫌疑人不构成虚假出资、抽逃出资罪和合同诈骗罪。
  “当时很多法学专家认为,吴焕雷只能算是一种违规的融资行为,不构成犯罪。”吴焕雷的家人告诉本刊记者。
  2001年3月28日,在被关押375天后,吴焕雷等^被无罪释放。
  此时,吴焕雷发现,自己的临安蓝光公司已经被吊销执照。
  早在2000年5月18日,临安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发出一张抄告单,里面有市政府领导批示,“建议工商分局认真调查、核实该公司有关情况,依据有关法律,及时作出处置。”2001年6月,临安市交通局局长陈有根接受《工人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临安工商局是依据市政府的抄告单,在9月15日,临安工商分局作出吊销临安蓝光营业执照的处罚。
  2000年5月24日,刚注册的临安顺达交通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顺达公司”)顺利接过临安蓝光的项目,进行02省道的续建工作,根据注册资料显示,临安交通的持股比例从20%降低到6.7% 左右。其余的933%的股份转让给杭州凯利达公司和杭州之俊集团。
  顺达公司的董事长董文淦,时任富阳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总经理夏国平时任富阳市交通局副局长,这家由两位公务员担任公司领导的民营企业,最后也频频出事,首先是2000年9月29日,董文淦涉嫌受贿和挪用公款被逮捕,2001年6月14日,董文淦被判有期徒刑20年,总经理夏国平也被开除党籍和公职。2003年,顺达公司注销解散。当时占顺达公司33%股份的杭州之俊集团,其总经理何志军也在2006年因涉嫌合同诈骗、抽逃出资、骗取金融机构信用犯罪而遭到通缉。
  临安市政府一位工作人员向本刊记者透露,顺达公司管理极不规范,后半段的道路施工存在严重质量问题,“好几座桥因为质量问题而炸掉重建。”他感慨道,政府为促成顺达公司接盘做了大量的工作,没想到还是换来一个烂摊子。
  吴焕雷出狱后,在律师的配合下,对临安市政府提起诉讼,要求返还路权,同时,提出临安市政府在此过程中有明显的违法行为:在临安蓝光还未被吊销执照的情况下,临安顺达已经接管该项目。而依据相关法律规定,两个相同的项目公司是不能并存的,律师把这一现象称为“一女二嫁”。
  临安市政府一位退休的工作人员告诉本刊记者,当时确实是如此情况,但是他认为“政府也是办好事,为了不延误工期,确保公路早日通车”。
  面对02省道的项目经营权早已经落人别家的局面,武汉蓝光与温州蓝光为此开始与临安市政府交涉,要求拿回02省道的路权。
  
  公安局曾收办案经费
  
  2003年8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下达终审裁定,认为温州蓝光的路权有效。但是,此时02省道已经易主给顺达公司,裁定无法执行。
  2003年10月,临安交通公司向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申请,要求与温州蓝光解除合同,并进行财产审计。2004年7月,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委托上海立信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对临安蓝光进行财产审计,同时也审计了取代临安蓝光的顺达公司的财务。2004年11月,审计结束。
  审计报告显示,在顺达公司取代临安蓝光后,在2000年曾有三笔公安局办案费用支出,总共是15万多元,这让吴焕营恼怒。
  吴焕雷在一份2001年的材料中陈述,2000年临安警方抓捕自己,是临安政府为顺达公司能够顺利地把临安蓝光的02省道路权拿到手。
  看到审计的15万办案费后,吴焕雷认为这印证了他的判断。
  “顺达公司出钱让临安市公安局来抓吴焕雷,这是买通官家充当打手。”吴焕雷的家人对此质疑。
  临安市公安局经侦大队队长沈校生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我上任才两年多,对之前的事情并不清楚,家属如果对此有异议,可以通过正规的投诉渠道去解决,这与再次抓捕他是两码事。”
  从2003年9月开始,浙江省高院就开始组织双方协调,直到2009年春节前,双方谈判达8次之多,武汉蓝光作为温州蓝光的控股股东也多次参与协调。“临安方面一直要求温州蓝光放弃路权,但是多次遭到拒绝。”吴家人回忆说。
  2009年4月2日,临安市公安局再次以涉嫌“虚假出资”将吴焕雷拘留,并于4月5日将其逮捕。
  在案件已经结束8年后,再次以同样罪名遭到逮捕,自然让吴家人无法接受,他们对临安市公安局的做法提出质疑,并认为这是逼迫吴焕雷放弃路权。
  沈校生认为,虽然8年前省检已经认定吴焕雷无罪,但是临安警方对吴焕雷的侦查一直未结束,警方一直是严格依法办事的。
  据说,在8年间,吴焕雷从未被临安警方传唤过,这也让吴家人对临安警方的举动难以认同,武汉蓝光也发函临安市政府,要求临安市政府解释此行为。
  对于为何在8年间从未传唤过吴焕雷,沈校生说,不方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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