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讲,鳄鱼是鳄不是鱼,属两栖类爬行动物,但是它一生都生活在湖泊沼泽河川以及近海岸中,所以也就被混淆地以“鱼”相称了。这里将鳄鱼归入水族的范畴还有另一个原因:鳄家族中的中国淡水鳄扬子鳄,就是古代中国赫赫有名的“猪婆龙”,又称“土龙”、“鼍龙”。既然被称为龙,当然无可厚非地跻身高端水族。
　　古人以“龙”称扬子鳄,也可算是一个冥冥之中的巧合,因为鳄是一种恐龙时代就开始在地球上繁衍生息的古老动物,在古生物学中,它归属“初龙”亚纲,而中国独有的扬子鳄,便隶属于这一亚纲下的“鳄”目之中。从现在已经发现的化石种类来看,在恐龙时代的鳄有七百多种,而如今只剩下了二十八种,扬子鳄是其中体形最小的种类之一,只在我国的长江中下游地带才能找到它的痕迹。
　　有一个谚语叫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出自明朝徐应秋的《玉芝堂谈荟》,意思是龙生下的九个儿子都不全像龙,彼此间也各有差异。对于这“龙生九子”究竟是哪九子,也是没有个定论。其实在古代中国,“九”只是一个包含着至高至贵含义的虚数,也代表着非常繁多的意思,所以各种不同“九子”种类说法里的异兽,都可以算作是龙子。所以长得粗粗短短的扬子鳄虽然外表完全不像行云布雨的龙,却也不妨碍它当龙子。
　　鼍音驮,扬子鳄的“鼍龙”之名,早在殷商时代的甲骨文里就能看到,不过古人们对这位“龙子”并不怎么恭敬,在《周礼》中有天子派军队捕捉鼍龙的记载,《诗经·大雅·灵台》里更有“鼍鼓逢逢”的句子。不消说,周王朝在灵台举行国家级祭祀典礼的时候,敲击的鼓肯定是用鼍皮,即鳄鱼皮制作的。
　　而其他的一些记载和解说则清晰地指引着追寻“鼍龙”身影的后人把目光锁定在扬子鳄的身上——成书于东汉成帝年间的《说文解字》称之为“水虫”,三国时的陆玑则说得更加直白:“鼍似蜥蜴,长丈余,其甲如铠,皮坚厚,可冒鼓。”
　　鳄鱼是凶猛的食肉动物,猎食的对象也不仅止于水中的鱼蛙,清朝的蒲松龄就在他的《聊斋志异》里有如下记述:“猪婆龙,产于西江。形似龙而短,能横飞。常出沿江岸扑食鹅鸭……一日,泊舟钱墉,缚稍懈,忽跃入江。俄顷,波涛大作,估舟倾沉。”由此看来,它力气极大,扑食鹅鸭还是小事,动辄倾覆小舟伤及人命。
　　鳄鱼如此凶悍,自然也就经常会涌现一些力敌鼍龙为民除害的勇士事迹。东汉时的马融曾经写过一篇《广成颂》,劝谏汉安帝应该文武并举,其中就有“左挈夔龙,右提蛟鼍”的字句,大约在那时的人们看来,能够力敌这样的怪兽是很有气概的了。
　　擒杀鳄鱼的勇士中,周处算是比较有名的一个。据说他曾经放荡好斗为害百姓,偶见乡里苦闷不乐,便向大家询问原因,长者回答他说:“三害未除,何乐之有?”并解释说所谓三害,就是南山猛虎、水中蛟龙、乡里恶人。周处听说之后当即自告奋勇前去除害,他先是杀了猛虎,然后便入水与蛟龙相斗。人们守在岸上几天几夜,既没见龙也没见周处,以为他和龙同归于尽了,便纷纷庆祝三害并除。谁知周处命大,居然杀龙而返,当他看见这个场面,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招人憎厌到这样的地步,不禁心灰意冷远走他乡,从此拜师向学改过自新,后来终于功成名就,一直做到御史中丞、建威将军,不但勤于政务为民解难,而且为人正直,最终因触犯权贵而遭到陷害,最终战死沙场。周处是江苏人,当年被他所杀的害民蛟龙,其实就是长江流域的鳄鱼。
　　由周处的故事可知,鳄鱼相貌丑陋脾性凶残,着实令人畏惧痛恨,所以也就怪不得他在《西游记》里也只能以妖怪的形象粉墨登场了。
　　故事发生在第四十三回:黑河妖孽擒僧去,西洋龙子捉鼍回。说的是唐僧师徒四人路经黑水河,谁知唐僧却被河中的鼍龙给捉进了水里。原来这胆大妄为的鼍龙是西海龙王的外甥,就连这条黑水河都是他从河神那里强抢来的。孙悟空便把西海龙王之子摩昂请来清理门户,终于救出了唐僧。正牌的龙王之子捉拿鼍龙当然很轻松,寻常人要靠血肉之躯对抗鳄鱼就很艰难了,比如前面所说的周处,他很容易就杀了虎,却差点把性命葬送在鳄鱼口中。
　　于是在明朝田艺蘅的《留青日札》里就有了这样一个很玄乎的故事:“太祖渡江取张士诚,舟将覆,红袍救上,且指之以舟者。问何神,曰晏公也。后猪婆龙攻崩江岸,神复化为老渔翁,示以杀鼉之法。问何人,又曰晏姓也。”
　　这故事说明太祖朱元璋当初渡江攻打张士诚的时候,船只遇到风浪险些倾覆,忽然出现一个身穿红袍自称姓晏的人出现,救了朱元璋的性命。若干年后,有鳄鱼在江岸为患,又出现了一个老渔翁装束的人,前来指点猎杀鳄鱼的方法。朱元璋问他姓名,原来正是当初救命的晏公。这位晏先生神龙不见首尾,只出现了这关键的两次就再也难觅行踪,不过朱元璋并没有忘了他,而是在建立明朝之后封其为“平浪侯”并建庙祭祀。公因搭救明太祖、猎杀鳄鱼而受封为神,对于他个人来讲自然是殊遇,但对鳄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从这个角度来看,还是古埃及的鳄鱼生活得更滋润些。
　　古埃及人信奉多神,而在各种各样的动物神里,法尤姆地方的守护神即鳄鱼神索贝克是很重要的一位。在神话里这是个长着鳄鱼头的男性水神,更是战争与智慧女神希斯的儿子,拥有强大的黑暗力量,既保护着法老王的军队,更象征着法老及王室那至高无上的权威,经常化身为鳄鱼在尼罗河上巡视。古埃及人相信,只要虔诚地供奉他,就不会遭到尼罗河鳄鱼的袭击。所以就连神庙的大祭司们,都要虔诚地喂养着鳄鱼才行。
　　鳄鱼神有这样的能力,自然令人无比敬畏,而另一个故事则给予了他另一重身份。
　　那是一个有关生与死的故事。据说万物的主神奥西里斯遭到弟弟恶神塞特的暗算而丧命,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带着儿子荷鲁斯历尽千辛万苦寻找丈夫的遗骸,最后奥西里斯复活成为冥王。在寻找父亲的过程中,荷鲁斯也曾经不幸被恶神塞特害死,幸亏得到了母亲和其他神祇的帮助才得以起死回生,并战胜塞特成为统治天下的主神。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鳄鱼神索贝克都是荷鲁斯坚定的支持者和保护者,因此在荷鲁斯成就大业之后,鳄鱼神也得到了崇高的地位。据说当法老王去世之后,冥王之子荷鲁斯便会带着法老的灵魂渡过尼罗河前往永生的彼岸,而在尼罗河中为他们引路的正是鳄鱼神。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