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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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介入中华文化的深度而言,与蝶和蝉一样,蟋蟀算得上是“文化昆虫”了,早在《唐风》《豳风》里就留有它的印记。“唐”指今山西太原一带,“豳”在陕西西部,两地均说“蟋蟀”;到河北、山东,就称为“趋织”、“促织”;江南则称蟋蟀为“赚绩”。
  民俗学家、语言学家曲彦斌先生在为清代苏州人顾禄的《广杂纂》作注时,将“斗赚绩勿输”一句解作“同人赌赛连连取胜。”曲先生是东北人,不知道“赚绩”在吴语里就是蟋蟀的意思。在古代,蟋蟀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名称,官名是蟋蟀,北方人还叫它“蛐蛐儿”,有些“爱称”的味道。
  自《诗经》开始,蟋蟀就频繁现身了。宋玉说“哀蟋蟀之宵征”,潘岳说“蟋蟀鸣乎轩屏”,枚乘叹道“蟋蟀伤局促”,傅玄问“蟋蟀何感,中夜哀鸣”,陆机感慨“今我不乐,蟋蟀在房”……蟋蟀的叫声苍凉,正好寄托文人们的哀思愁绪。
  及至唐朝,蟋蟀发迹,成了宠物。《开元天宝遗事》记载:“每秋时,宫中妃妾皆以小金笼闭蟋蟀,置枕函畔,夜听其声。”也就是说天宝年间便有人开始养蟋蟀了。“长安富人镂象牙为笼而畜之,以万金之资,付之一喙。”这风气到宋朝时已越发盛行,乡下人捉了蟋蟀进城来卖,善斗的大蟋蟀能卖到一两银子。斗蟋蟀之风从宋刮到明,而且广泛流行,明人记载:“京师人至七八月家家皆养促织……瓦盆泥罐遍市井皆是,不论老幼男女皆引斗以为乐。”
  不仅庶民百姓斗蟋蟀,居庙堂之高的大臣们也斗。南宋末年,蒙古兵围困襄阳,宰相贾似道却隐瞒军情,只顾在西湖葛岭半闲堂和侍妾们斗蟋蟀。有人讽道:“此军国重事耶?”明末崇祯皇帝缢死煤山后,大学士马士英在南京拥立福王朱由崧,这位相爷也醉心于斗蟋蟀,人称“蟋蟀相公”。
  小时候的夏秋之际,我经常跟着二哥到离家不远的城中村北园捉蟋蟀。蟋蟀躲在洞里,我们就对准洞口小便,灌它出来,这招很灵。张功甫的一首词里曾写到捉蟋蟀:“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惟妙惟肖。
  二哥离家后,他的蟋蟀盆就归我了。我玩蟋蟀是念小学那会儿,捉了蟋蟀就和邻里的孩子们斗着玩。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父亲说“不作兴再白相‘赚绩’了,玩物丧志”!他给我找了个先生,让我每天下午去补习国文,我也下决心不玩物丧志。不料一天夜里,在我们家天井的花坛畔,从莓苔斑驳的条砖下传来了蟋蟀的鸣叫,苍劲颤动,过一阵就叫几声……我终于受不住“物”的诱惑,丧“志”了:点起小风灯,捻亮,放在地上,轻轻移开条砖,一头阔身背大蟋蟀竟一动不动愣在灯光下,我屏住气,飞快下罩。
  第二天早晨,我捧着蟋蟀盆找邻居周家兄弟讨战,还临时给蟋蟀取名“青头元帅”——它的颜色黑中泛青。青头元帅把周家兄弟的大将、二将都斗败了。晚上兄弟俩把我叫到門外,谈了笔“生意”——用巴金的 《家》 换我的青头元帅。暑假里我读了《家》,把二哥留下的蟋蟀盆也砸了。
  如今蟋蟀见不到了,好在它还活在诗词中。想念它的时候,我会在姜白石咏蟋蟀的《齐天乐》中去感受它的存在: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摘自《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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