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导养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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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放学一见到妈妈,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吃什么,我饿了”,今天不同,我急急忙忙在人群中找到妈妈,奔过去说:“以后请叫我汪导。”
  妈妈笑了,说:“又要拍剧啊!”我看出来了,她的笑里有忧,要月考了,她怕我耽误学习。她跟老秦一样。老秦是我们班主任,名叫老秦实际上年轻漂亮。
  “我难负众望啊,我盛情难却啊。”
  英语老师说要拍一个剧,参加学校的“双语节”演出,同学们唰地把目光都投向我。我不是英语课代表,可我是汪导啊。小学不说,自上初中以来,我就自编自导过两部剧了,一部是《荆轲刺秦王》,一部是《黄金苹果》,当时同学们演得那个嗨啊,以至于我们觉得必须把这两个剧从民间上升到官方才行。
  我们班的长官当然是班主任老秦,我们跟她要时间,说要演个剧给她看,怕她不同意,我们说是课本剧,语文课的,正经事。老秦说:“那好,请上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姓白,对我们超温柔,特喜欢我们班同学,她说我们班同学懂事,就因为她生病了还坚持给我们上课时,我们都很心疼她,端热水搬椅子,第二天,还有同学给她带了药。我们成功上演了《荆轲刺秦王》。白老师给我们的剧极高评价。老秦也很满意,“说不错,世界够大,只要你有才就能展现。”
  老秦教数学,我是她的课代表,我课代表当得很称职,虽然数学成绩不是名列前茅。我又找了机会说:“我们还排了一个剧,不是课本剧,不过,我们排的是英语剧——《黄金苹果》。”老秦说:“把心思多往学习上用啊。”我真服了,她的说法跟妈妈不谋而合。不过,她又说:“请上英语老师,我得看专家什么反应。”
  英语肖老师,据说比老秦还年长,但是,长得比赛似的年轻,最主要的是,她心理年龄比我们还小,就跟小孩似的,动不动就生气。比如她来补课,我们不情愿地“啊”,她就生气了,去老秦那里告状,我们只好派能说会道的去道歉,然后她又高高兴兴地来了。哪节英语课我们表现超强,她就跟我们一起到操场上玩撕名牌,谁一撕她的名牌,她就生气,说:“为什么不先撕别人的?”可是她已经在最后几个之列了。她玩得比我们还认真。小小肖(我们对肖老师的爱称)玩心可大了,她吧,把课都上得跟玩似的,提问按三子棋方法,要是不幸这三个人都不会,把坏棋给连上了,那三个人一起受罚。罚的更是千奇百怪,有一招是掐人,这种惩罚主要用在屡错不改的同学身上,当然,我们在小小肖这里都放着一个希望,那就是英语满分她会请看电影。
  《黄金苹果》上演了,仍旧获得了成功。成功与否,主要看老师的反应。两位老师很高兴,还跟演员亲切合影。合完影,肖老师问我:“你长大想做编导啊?”我还没回答,老秦听到了,说:“那你现在得把学习搞好。”我真服了,她又跟妈妈说的一模一样,连一个字都不差。
  紧张的学习让我疲惫渴睡,可是,拍剧的事,却让我一下兴奋起来。
  选题不是难事,这次有选题范围,英语课本。我和英语课代表一起商量,我们把学过的英语课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选我们同学比较感兴趣的篇目,《特洛伊木马》和《草船借箭》排前,再考虑演员、道具因素,我们确定演《特洛伊木马》。
  我在学校抓紧时间,把作业完成了一大半,回家就有相对集中的时间改写剧本和设计道具。剧本改写很顺利,道具设计更顺利,因为我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姑父,我向他求助,把我的想法跟他说了,还画了木马城墙和战争场景示意图传给他,又通了电话。姑父说没问题。姑父很支持我,说不收钱。已经很晚了,但不同以往,我兴奋得睡不着了。
  第二天,我和英语课代表陈导一起把剧本又稍作修改,然后确定演员。同学们都很踊跃。我们选定11个演员,4个剧务。当然,这个过程中我跟陈导有很多分歧,好在最后都达成了共识。
  为了让演员早一点看到台词,当天中午,我就去校门口复印了剧本,发给演员熟悉,并专门给主要演员讲戏。
  难的是排戏时间。我们现在初二,地理生物要结业考试,又赶上准备月考,时间金贵啊!拍戏既不能占用主科时间,也无法利用课间,经过反复做工作,终于可以找到一节课时间试排。
  试排大出我意外。不是惊喜,是大失所望!用一个字总结我们的试排——乱。
  乱,因为演员记不住台词,甚至找不到台词;乱,因为一些细节剧本上没写清;乱,因为这边刚就绪那边又散了……各种乱挤在一起,乱上添乱,麻团一般!结果一节课时间,就进行了一个小单元。
  我和陈导赶紧总结教训,另寻排戏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啊,我们得抓紧,盯住了大课间。我们班有三条不成文的班规:敢抢我食物者,打;敢扰我睡觉者,拼;敢挡我玩篮球者,斩。大课间,就是同学们做这些事的时间啊,我心存侥幸,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劝劝这个劝劝那个,还是没有叫齐演员。陈导更可怜,他去操场上叫打篮球的演员回来,结果一个没叫回来不说,最后他哭着回来了。小小肖听说了这事,又生气了,说:“这还了得,敢欺负我的课代表,让他们回来抄课文。”说实话,我也觉得小小肖有点偏袒她的课代表,不过这次,我站在他们这边。
  一直到班级里的初赛,试排当成初赛,我心里说:“逼着宝宝创造奇迹啊!”
  试排即初赛,比上一次还乱。秦老师让我们停,很多同学也告诉我要放弃。我当时很想哭,但是我忍住了,我想就像妈妈说的“哭解决不了问题”。
  放学一见到妈妈,我就说了这件让我堵心的事。妈妈说她能理解同学们,没时间或者舍不得时间背台词,因为要备考。
  晚上我还是偷偷大哭了一场,同时,我下定决心,绝不放弃,一定要排成。
  次日,我找老秦,说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老秦同意了。我和陈导重新调整演员,选会演能演的同学做主角,这一次大家比较配合,试排了整部戏,我们发现很多问题,赶紧调整。
  紧接着就进入复赛。复赛时还是出现了一点乌龙,音乐慢了,个别演员忘词,还有笑场的,这次演出不完美。我心里很乱,“难道就这样被淘汰了!”同学们却说:“没关系,我们不是第一,也能第十六。”我们年级一共就16个班。   可是没想到,我们竟然通过了复赛。我们班一下子沸腾了,秦老师也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喜悦。肖老师说:“你们要加油,九班跟你们班PK。”她还问我和陈导,能不能给她也安排个角色,还说她喜欢穿漂亮衣服,戴金色假发。我看了看陈导,这回陈导令我刮目相看,他说:“不行,演员都定了。”小小肖又要噘嘴巴,我赶紧安慰她说:“下回啊,下回给你量身设计角色。”她一扭身走了,没准又去找老秦告状。
  我们也顾不上她,要迅速进入决赛前的准备,跟演员重新讲剧本,商量表情动作。然而这时出了一些意外,陈导跟演员发生了争执,排戏进入僵持阶段。我的思想工作没做好,为保证进度,只好再调换演员。这次我们做了大胆探索,演皇后海伦的是男生,就是陈导本人,旁白由单人变双人。我们班英语人才济济。
  作为编剧兼导演兼美工兼灯光,我向爸爸提出,我们需要一个超大超强的手电筒,爸爸答应了。接着还有一道难题——服装。要想出效果,怎么能没演出服装?可是,无论是买还是租,都需要钱,数目还不小。钱从哪儿来呢?班费不能动,班长说:“先租吧,钱的事日后找机会解决。”因为班长的努力,我们租到了非常理想的服装。
  决赛前的一天中午,姑父托人用大车给我们送来了木马、城墙和战争场景道具,超大,超酷,我们往班级抬的时候,在校园里就引起了轰动。
  有了这些准备,我对决赛充满信心。
  决赛时,复赛的紧张没有了,我心里想的是“尽人事以待天命”。
  演员们从容不迫,用自己的智慧重新演绎一段智慧,我在幕后,要用好大手电筒形成光柱,要用好提示演员的自制纸板,要提示适时进音乐,要提示有条不紊地上道具,要提示候场的演员接戏……紧张但内心从容,忙碌但内心淡定。
  演出结束,我听到了热烈的掌声。这才发觉,我的头发都湿得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和鬓角。
  我们班不出意外得了特等奖。老秦和小小肖都难抑心中喜悦。小小肖还让陈导赶紧把皇后海伦的戏服脱下来给她穿上,然后左一张右一张地拍起照来。
  我组织演职员在城墙上签名留念,老秦给拍照。相信三年后三十年后,看到这面城墙,我们都会再想起这份荣耀。
  老秦让我站在城墙前,要给我拍一张照片。“做事有始有终,你写篇小结吧。”她一边拍一边说,“把心路历程写进去,比如大哭一场。”
  我再次折服,那晚我大哭一场,第二天上学肯定眼睛红肿,老秦虽然没问,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之后我们拍戏顺利起来,因为我们有老秦这样一个长官啊。
  放学后,我跟妈妈说:“我们得了特等奖,以后请叫我汪导。”妈妈看着我,说:“我虽然基本上能天天见到你,但是怎么感觉对你有些陌生。你好像不再是我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大人,甚至比我还大的人。”
  是啊,每天早上六点半,妈妈匆匆忙忙把我送去学校,放学时匆匆忙忙把我接回家,我匆匆忙忙吃完饭,就赶紧进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写完作业,妈妈已经睡了。她工作太累,能按时睡觉多好,我从不叫醒妈妈批改作业,虽然她一再嘱咐。我对妈妈说:“其实,我跟秦老师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你还要多。”妈妈听了,沉默了半天说:“是,真要好好谢谢秦老师。她给了我一个汪导。”
  汪导要感谢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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