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作实不宜上荧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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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后,被誉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用心经营,最有趣”的小说《围城》,在大陆一度声名湮没,直至1980年在陈梦熊以及柯灵等人的“劝说”下,钱钟书将《围城》做了一番修改,重新刊发。《围城》的这次“出土”,又一次引发了阅读的热潮,直至今日,小说几乎年年再版。
  八十年代末,孙雄飞和黄蜀芹多次与钱钟书沟通,希望他同意把《围城》改编为电视剧,而钱钟书以“拙作不宜上荧屏”为由多次拒绝,此外并不再做解释。然而,为柯灵热情的“推荐信”所“打动”,钱钟书还是同意了授权拍摄。当编导们向钱钟书征询剧本的改编意见和要求时,他说自己毫无想法,直言希望剧组能够自由发挥。
  电视剧《围城》播出之后,不断有人发表评论文章,还召开了座谈会,专题讨论此剧的得失成败,这在当时是十分罕见的。评论界普遍认为这是一次相当成功的改编,电视剧保留与呈现了原著的精髓。那么,钱钟书最初对《围城》不适合登上荧幕的判断是否准确?他为何拒绝参与改编剧本?《围城》剪辑成片后,他自言看得“津津有味”,对电视剧肯定与褒扬之声中是否也包含了一些意味深长的“弦外之音”?
  不妨先来考察电视剧在诠释《围城》的主旨思想方面是否与原著一致。
  一谈到《围城》的主旨,马上会联想到小说的序言:“在这本书里,我想写现代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写这类人,我没忘记他们是人类,只是人类,具有无毛两足动物的基本根性。”
  《围城》主要是借写“现代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来探讨“无毛两足动物的基本根性”,即“人性”之相关问题。其次,通过阅读小说也可以看出,小说借写方鸿渐的婚姻、工作的故事探讨了一些人生问题。可见,对人性、人生问题的思辨与讨论,就是《围城》的最重要的主旨。另外,由于《围城》中主要描写的是“知识分子”,观察与反思“知识阶层”也成为了小说复杂主旨的一个小侧面。
  但是,在电视剧《围城》中,表现“人性”、关注“人生问题”的主旨被淡化了,正如编剧孙雄飞在《我们选择了艰难——谈〈围城〉的改编》中所说的:“给人们活龙活现地展示了那个年代高层次知识阶层的众生相:故作高深的浅陋,貌似聪明的愚蠢,功架十足的虚伪,一本正经的无聊,玲珑剔透的卑鄙……一个个病态社会的畸形儿如同伊甸园的亚当、夏娃,精神上赤条条地陈列了出来。小说以犀利的笔致,对各种各样丑恶社会现象进行了鞭辟入里的剖析和讽刺。”
  在改编《围城》时,编导对小说主旨进行了重新的“定位”,将展现“高层知识分子的众生相”、“剖析和讽刺”社会现象作为电视剧《围城》主要表达的思想内涵,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原著的主旨思想。而电视剧也达到了既定的目的,在许多评论中,可以看到诸如“原本展现了知识分子思想”、“表现知识分子众生相”等评价。钱钟书夫妇似乎对此早有“思想准备”,杨绛在给电视剧题词时,写了这样一段话:“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杨绛所强调的,“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就是在明确的提示观众,《围城》所写的是普通人,是普通人的人生经历。知识分子也是普通人的一种,他们的“浅陋”、“愚蠢”、“虚伪”、“无聊”、“卑鄙”也并不是知识阶层所独有的,而是人性普遍的弱点。编导将“那个年代高层次知识阶层”定义为“病态社会的畸形儿”,这不仅有悖于原著的主旨,也是一种相当狭隘的偏见。
  其二,谈起《围城》的讽刺,使人印象最为深刻就是叙述者精彩的议论。
  《围城》采用了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述,站在“上帝”视角审视故事、观察人物的叙述者,不断道出精彩绝伦的奇思妙语,酣畅淋漓的讽刺和批评,使人拍案叫绝。
  钱钟书对于文字“游戲三昧”十分痴迷,他在小说的议论性叙述方面下了大工夫。而在电视剧中,当这些有趣的文字通过旁白读出来,不仅可能会打断情节进程,也使得这些犀利的议论讽刺锋芒锐减。试想,在电视剧中一个机智幽默的“说书人”频繁的出场,不停的讽刺和唠叨,不仅会遮蔽演员的光彩,还会降低故事的艺术感染力。因此,电视剧《围城》中折减了不少机智风趣的议论性叙述。这些精彩的文字魅力也只能通过对原著的阅读和玩味才能领会。
  值得注意的还有一个有关讽刺的例子,小说中有一段叙述者关于战时上海恶劣环境的议论:
  这一年的上海和去年大不相同了。欧洲的局势急转直下,日本人因此在两大租界里一天天的放肆。……物价像吹断了线的风筝,又像得到成仙,平地飞升。公用事业的工人一再罢工,电车和汽车只恨不能像戏院子和旅馆挂牌客满。铜圆镍币全搜刮完了,邮票有了新用处,暂作辅币,可惜人不能当信寄,否则挤车的困难可以避免。生存竞争渐渐脱去文饰和面具,露出原始的狠毒。廉耻并不廉,许多人维持它不起。发国难财和破过难产的人同时增加,各不相犯。……鼓吹“中日和平”的报纸每天发表新参加的同志名单,而这些“和奸”往往在另外的报纸上声明“不问政治”。
  这是原著中一段罕见的关于时政的议论,叙述者将战争给国人带来的灾难进行了一番犀利的抨击,对于现实发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感叹:“生存竞争渐渐脱去文饰和面具,露出原始的狠毒。廉耻并不廉,许多人维持它不起。”电视剧的编导也注意到了这段议论性文字的现实批判意义,于是,他们改编了这段议论,把它变成了一段方鸿渐的心理活动,方鸿渐想“上海这个地方仿佛像一个魔岛,好好一个人来了,竟然变成了畜生。”这样的改编显然是编导的“创新”,无论在原著中还是其他作品中,钱钟书从未表达过对日据期的上海有这种看法与感受。因此,这一段明显与原著不符的心理描写,倒是再次印证前文中谈到的从原著到电视剧改编时主旨的偏移。小说中的战争背景作为故事背景处理,然而,在电视剧中,编剧和导演似乎有意识的在强化这种特殊时代背景的意义。电视剧《围城》中的讽刺不仅有对侵略者的批判,还扩大了外延,包含了一种强烈的时代批判的意味。
  钱钟书的作品中的“忧世伤生”是以个人为出发点与归宿的,所以原著中更多的是对人性的嘲弄与挖苦,对人生无奈之处、对命运的捉弄的叹息,这种讽刺显得幽默、轻松,不失严肃的意味。即使偶有对社会乱象的讽刺,也是点到即止,不做长篇大论。而在电视剧中,一种持续性的带有政治意味的“批判”贯穿始终。这不得不说是两者在讽刺的艺术风格方面的重大差异。   其三,在故事情节上,电视剧也做了一定的改动。
  先来谈谈其中改编的精彩的地方。钱钟书和杨绛都一致认为,关于方鸿渐和鲍小姐的故事改编、剪裁的得当。
  方鸿渐和鲍小姐被阿刘勒索,正是两人从“要好”到“决裂”的关键。方鸿渐正是在此之后,才惊觉自己原本打算“占便宜”,却没想到被戏耍了一番。在原著中,阿刘勒索方鸿渐在先,然后方、鲍两人悻悻的出游,把“整天的运气都毁了,什么事都别扭”,尤其对西餐厅食物的那段描写极其精彩:“谁知道从冷盘到咖啡,没有一样东西可口:上来汤是凉的,冰激凌倒是热的;鱼像海军陆战队,已登陆了好几天;肉像潜水艇士兵,会长期伏在水里;除醋以外,面包、牛油、红酒无一不酸。”
  这样的比喻,如果想要拍出来,那么只有两种办法,一就是借方鸿渐或者鲍小姐之口大发议论,但很显然这两人都不具备能够道出这番妙喻的智慧,即使由旁白娓娓道来,也会损失这段妙喻的俏皮讽刺之意味。再一就是通过特写镜头表现食物的糟糕,但是这种方式反会使情节变得拖沓。因此,这一段精彩的比喻,也只能放在书面上让人欣赏。
  电视剧中将两人吃馆子的情节进行了适当的颠倒、压缩。原著中,方、鲍的吵架发生在被阿刘撞破情事之后,一边吃着倒胃口的西餐时,一边像“再接再厉的斗鸡”一样互相斗嘴,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你侬我侬。高妙的是,电视剧编导没有改写二人之间“斗嘴”的内容,而是把方、鲍吃饭放在被阿刘勒索之前,由于两人还沉醉在前一晚的欢愉之中,这段“斗嘴”反而近乎情侣间亲密的打情骂俏,将两人“要好”的情感推向了极致。紧接着,阿刘拿着发卡来讨要赏钱时,热烈的气氛立刻降至冰点,方鸿渐和鲍小姐不欢而散。这样的改编就造成了一种强烈的冲突与转折,不仅避免了情节的拖沓,而且在同一时间引爆这些人之间的矛盾,营造出一种强烈的戏剧性的喜剧效果。然而,电视剧中有一些情节改动不仅不“忠于原著”,偏离了原有情节的设定,甚至在改编后有“败笔”之嫌。
  杨绛在看过电视剧之后,特别指出了赵辛楣在香港接待方、孙时的一处“硬伤”。原著写的是二人与赵辛楣在香港久别重逢,赵辛楣陪着方鸿渐找旅馆休息。看到方鸿渐只定了一个房间时,赵“偷偷别着脸对墙壁吐舌头,上山回亲戚家里的路上,一个人微笑,然后皱眉叹气。”这就表明,方鸿渐已与孙柔嘉有婚姻之实的事情让赵辛楣感到十分意外与惋惜,因而在后文中才会顺理成章的出现他“点化”方鸿渐的一番话。而在电视剧中,则是赵辛楣为方、孙二人提前订了一个房间,似乎他早已料到两人已有婚姻之实的事情。这样一来,再表现赵辛楣为方鸿渐而“惋惜”就显得不合情理了。进一步讲,这样的改编不仅造成情节不连贯,人物的塑造也连带出现了问题。熟悉作品的人会注意到,赵辛楣从一开始就处处提醒方鸿渐小心孙柔嘉的“深心”,可见他绝无极力促成两人婚姻之意。况且,从现实角度讲,当时人们的婚姻观念还非常的保守,只有在正式领取结婚证之后,才能以夫妇的身份出入。比如,钱钟书和杨绛留学之前已经订婚,并且商量好要一道出国,但由于办理船务事宜时杨绛的留学生护照上登记的是“杨季康小姐”,因此购票依然买了两个船舱。无论在原著还是电视剧中,赵辛楣显然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他绝不可能做出违背当时礼仪风俗的事。可见,这个情节改编是失当的,甚至是严重的错误。杨绛在观看样片时就予以了直接的指正,并且希望能夠有所修改。据孙雄飞回忆,陈道明当时就立即提出了修改的意见。但是,在后来播放的电视剧中依然保存了这个情节,并没有修改。
  还有一个故事情节的改编也不妥当,就是赵辛楣在三闾大学与汪太太的故事。在小说中,这段故事采用了比较含蓄的叙述,两人的交往“发乎情,止乎礼”。而在电视剧中,竟然表现赵辛楣大胆到想拥抱汪太太,这与原著的描写实在相距甚远。有一种可能,这是编导所理解的“在半透明的夜色里瞧见两个人扭作一团”的一种形象化的呈现,殊不知这犯了叙述学上的一个错误,因为“扭作一团”并不是全知叙述者所描述的,而是妒火中烧的高松年看到的。高松年爱慕汪太太,因而一直嫉妒赵辛楣与汪太太之间的热络,那么透过高松年的视角,看二人的“扭作一团”显然是不客观、不可信的叙述。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电视剧想为高松年与汪处厚的恼羞成怒做一种更为合理的“铺垫”,将赵辛楣“拦住”汪太太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夸大为大胆的示爱的拥抱。在小说中,赵辛楣并非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物,他性格中有盲目自大、目空一切的特点。但是,赵辛楣绝对是一个有担当、有能力、有操守的正人君子形象。对汪太太的仰慕、痴迷是由于难忘苏文纨,但赵辛楣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虽然文中并没有详细描写赵辛楣对汪太太的看法,也没有写两人交往中的细节,但是后文中有一个情节有所暗示。在香港,苏文纨试图挑逗赵辛楣,被他一眼看穿并拒绝。这也就是说,赵辛楣在情感上坚持操守——他绝无可能对已婚的女性求爱,即使是他曾经深爱的苏文纨也不例外。电视剧的大胆的改写,显然将赵辛楣塑造成了一个“多情公子”的形象。构建多角恋爱关系的情节,可能会增强戏剧性,让赵辛楣“非走不可”的举动更合理。但是,这种改编不仅不符合原著中的人物性格,更破坏人物形象塑造的合理性。此处确属画蛇添足,是比较失败的一处改编。
  其四,剧中的“扁平人物”艺术处理问题。
  钱钟书和杨绛都肯定了电视剧中一些配角的表演,比如高松年、李梅亭等人。这些角色的成功,除了缘于演员们精湛的表演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人物属于“扁平人物”。极具戏剧性的“扁平人物”,在表演时比较容易获得成功。而小说中像方鸿渐、苏文纨、孙柔嘉等,都属于“圆形人物”,就是近于普通人,性格多面复杂的人物,想要把这样的“圆形人物”塑造成功绝非易事。
  钱钟书在观看电视剧后,有一句评价别有意味,他认为孙柔嘉演得好,但是这个角色“不好演”。钱钟书特意强调孙柔嘉“不好演”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可以说是全书中最为复杂的一个人物,钱钟书运用了大量的“闲笔”对孙柔嘉的“深心”进行了描写。在小说中,多次对孙柔嘉家庭背景、成长背景进行描写,这就合理地解释了孙柔嘉为何大学毕业便愿意排除万难、忍受辛苦深入内地工作,为何她能在处处充满人事争斗的环境中悠然自处、甚至还能在关键时刻帮助方鸿渐“摆脱”困境,为何她能够在“俘获”方鸿渐之前,有诸多忍耐与谋划。正因为孙柔嘉从小别无依靠——小说中多次着墨孙家父母对她不管不问,正是这种家庭环境养成了孙柔嘉独立自主、固执己见的性格。而在电视剧中,孙柔嘉“深心”的形成原因几乎没有表现。这显然是叙事的一种空缺,细心的观众可能会追问,孙柔嘉为何会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格,她如何学会千方百计的“捕获”和“驯服”丈夫,她又何以对霸道自私的姑母百依百顺,等等。
  在电视剧中,孙柔嘉庸俗、泼辣的一面被演绎的比较充分,但是对她精明、能干的一面展现的比较少,这样的表现方式明显不符合塑造“圆形人物”的要求。大约是受到电视剧长度的限制才造成的一种不能避免的缺憾。因而,钱钟书说,孙柔嘉“不好演”,可能是暗言孙柔嘉性格的多面性展现的不够充分。并且,孙柔嘉的缺点、优点又并不属于“知识分子特质”或者“时代精神”,她的身上反映的更多是普通人人性的复杂,人性的多面,只有在阅读原著时,读者才能感受到钱钟书刻画此人物的全部用意。
  关于文艺改编问题,钱钟书曾说:“诗情变成画意,一定非要把诗改了不可;好比画要写成诗,一定要把画改变,这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改编是艺术的一条原则……媒介物决定内容,把杜甫变成画,用颜色,线条,杜诗是素材,画是成品,这是素材与成品、内容与成品的关系。这里一层一层的关系,想通这个道理就好了,你的手就放得开了。艺术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是成品,每一本书都是成品,所以你放心好了。”钱钟书对于自己的作品有着深刻的认识,对于当时的文艺氛围也有充分的了解,更重要的是,钱钟书精通文学理论、文艺理论。他所谓“每一本书都是成品”,也就是委婉的声明小说《围城》和这部名叫《围城》的电视剧分属两种作品。
  钱钟书用“诗”与“画”之间的关系来形容《围城》的“原著”与“电视剧”之间存在的根本的隔阂,认为“媒介物决定内容”,是艺术创作的一条根本“原则”。虽然导演和编剧尽可能的尊重原著,但是电视剧并没有能够完全展现小说的思想的复杂与深度,也不能全面的表现钱氏独特的幽默讽刺风格,甚至在人物塑造方面存在了很多的问题,无怪乎他在一开始就声明“拙作实不宜上荧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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